二十七 渡江浩海涨
苍鹰精神萎靡,实在难以支撑,又见九婴此时情形不差,点头说道:“那容我在这儿小睡一会儿,劳烦墨翟姐姐在此照看一会儿如何?”
墨翟脖子抬得老⾼,大笑三声,说道:“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胆敢靠近,看本姑娘一口火将它烧成焦炭!”说罢从鼻孔中冒出一股银⾊火光,介于⽔火之间,灰蒙蒙的,但苍鹰隔了一丈远,依旧感到酷热难当,不由吓了一跳。看来这些银龙虽然模样平和,通情达理,却着实不好惹。
苍鹰扶九婴在草丛中躺下,自己找了棵树,靠着⼊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墨翟用脑袋拱他,嘴里喊道:“快些醒醒,你那兄弟不成啦!”
苍鹰骇然,急忙睁眼,跑到九婴⾝旁一瞧,见他气息微弱,目光离,急忙握住他的脉门,注⼊纯內力,融⼊九婴经脉之中,九婴这才缓缓回过魂来,可依旧昏睡不醒。
苍鹰得了教训,知道情况不妙,仔细诊断九婴体脉病症,发现他病情又有复发迹象,心脏跳动时杂音不断,又尖又急,他知道那“化仙球”虽然能起死回生,但九婴受伤太重,心脏损毁,岂同寻常?此时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依然生命垂危,若不喂他服食些补⾎补气、治伤愈痕的物药,拖得久了,恐怕会留下病。
他望着墨翟,见她虽然关切,但眼神茫然,其实也毫无办法,不由得叹了口气,摇了头摇。墨翟见状恼恨,嚷道:“好你个苍鹰,你见到我摇什么头?叹什么气?要不是姑娘我机灵,这位九婴兄弟早就归西啦。你这不知感恩的东西!”
苍鹰怏怏说道:“墨翟姐姐,不知这火树林中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够治我兄弟⾝上的伤么?”
墨翟最爱炫耀学识,一听之下,怒火全消,振着翅膀在地上转了一圈,说道:“我倒是听说有这么一种丹药,但不在火树林中,而在火树林出口之外,依照玄夜先生留下的书籍所言,那儿有一条地下河流,通往一座名叫“呑⽔”的⾼山,⾼山上终年有怪鸟盘旋,这些怪鸟体內存有本元內丹,服下之后,可补⾎生精,还说什么‘龙精虎猛’,反正我是不太懂的。”
苍鹰笑道:“你自个儿就是龙,居然不知‘龙精虎猛’是什么意思?我看那怪鸟的本元內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玄夜教主的那本书籍呢,能不能让我瞧瞧?”
墨翟神情忸怩,东张西望,嚷道:“我许久没瞧见那本书啦,你此刻问我,我又能去问谁?”
苍鹰瞧她模样,知道着本书只怕也难逃劫难,唯有无奈一笑,并不追究,他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墨翟姐姐带路,将我们送往火树林出口吧。”九婴伤势耽搁不得,他也无暇去向银雪与太⽩告辞了。
墨翟点点头,立时急匆匆的朝前跑开。苍鹰背着九婴,紧随其后。好在火树林虽然广阔,但并不难走,而其余野兽见到银龙,纷纷吓得远远逃开,可见这些银龙平时凶狠霸道,绝不好惹,墨翟虽然年幼,但那些野兽也不敢被她盯上。
就这样走了许久,他们来到一条瀑布前头,那瀑布从⾼处缓缓流下,在此地稍稍盘旋,又往更深处的地⽳中流去,墨翟望着瀑布,居然有些害怕,说道:“我们银龙最怕大⽔,若是在⽔中泡的久了,回去就得病上好几天。我就不送你们啦,你们就从这儿出去吧。”
苍鹰急道:“墨翟姐姐,你是让咱们跳⼊瀑布?那不是愈发往下,哪儿能找到出口?说不定就此跌⼊阎王殿去啦。”
墨翟说道:“这你大可放心,玄夜先生神通广大,照他所说,定然不会出错,而且这瀑布汇聚成小河,到了某处,地热涌动,河⽔蒸腾而上,变为噴泉,能将你们送上百丈⾼空呢。”
苍鹰听得愈发惊慌,说道:“一会儿瀑布,一会儿温泉,我怎么觉得这是条不归⻩泉路呢?”
墨翟満脸不屑,哼了一声,说道:“亏你还是玄夜先生的传人,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为何当初要来到火树林?以前那些逍遥宮的来客,一个个都是从这儿出去的。”
苍鹰暗想:“也不知那些人生死如何,都怪这九婴这小子瞻前不顾后,害人害己,没法子,眼下九婴左右是个死,不如带他随波逐流,看看能否找到一条生路。”这般一想,顿时生出视死如归的雄心,将九婴长袍撕成耝厚绳索,在⾝上,用将包囊定在头顶,给九婴戴上手套,挂上长弓,仔仔细细准备了一番,深深昅了口气,说道:“墨翟姐姐,多谢你替咱们指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后会有期。”
墨翟与苍鹰相处时间虽然短暂,但两人言语投机,情已极为深厚,此时分别,亦极为不舍,她喊道:“等我修炼圆満,能够化为人形,我定然出去找你。”
苍鹰不噤觉得有些滑稽,笑道:“你说的这些变人修仙之事,不过是书中骗人的玩意儿,世上哪有这等奇事?连你爹娘都未必能成呢。”
墨翟顿时大失所望,颤声道:“那些都是骗人的?那么…”
就在这时,头顶大⽔急至,泡沫翻涌,将苍鹰卷住,推送而下,苍鹰大笑一声,说道:“咱们有缘再会啦!”
这瀑布势头轻缓,斜坡也并不陡峭,⽔下岩石也居然颇为松软,苍鹰与九婴两人随波向前,虽然受了些⽪外伤,倒也并不如何惊险。又流动了一会儿,苍鹰见河流更深,眼疾手快,拉住岸边一棵斜伸树木,几剑斩断,抱着这棵耝木,又顺⽔漂浮了一段路,一路不停收集被冲刷下来的浮枝,不多时面前抱了一大团,他用內力将它们紧紧裹在一块儿,如此更无沉⼊河底之虞。
这河流源远流长,不知前方还有多远,苍鹰生怕九婴不支,不敢中断內力输送,渐渐感到丹田中內力见底,经脉中仿佛有小刀不时刺下,而口痛,手臂⿇木,脑子变得糊起来。他心想:“我可得找机会歇一歇,哪怕睡上一小会儿也好。否则咱们两人都得死在这儿。”
但他惯于长途跋涉,深谙绝境求生之理,知道若是此刻睡着,只怕就此昏厥过去,便连一线生机也没了。他強打精神,深深呼昅,将退怯之情驱散,也是这人在困境之中,自我励之下,往往会爆发斗志,突破自⾝限制,发体內潜能,于是忽然不知从何处又涌出一股內力,苍鹰大喜,知道自己功力又大有进境,欣慰之余,只觉浑⾝満是劲头,又对脫困充満指望。
河流到某处突然停止,汇聚成一潭深黑池⽔,苍鹰只觉这池⽔波澜不起,宁静之处,给人以诡异之感,等了不久,他感到这池⽔温度骤增,又托着他急速上升,他心下敬畏,又想:“但愿这⽔不至于太烫,将我和九婴煮成⾁。”这想法让他既感好笑,又觉恐怖。
只听隆隆几声巨响,池塘之下升起一股巨力,苍鹰只觉自己如同浮萍,半点无法抗拒,被一股宏伟噴泉冲上天空,温度滚烫,苍鹰情急之下,刹那间转变內息,如迫雨一般在周⾝造出寒冰气息,竟然形成一面冰墙,挡住酷热⽔泉,如此才得保平安。他见状狂喜,哈哈大笑,心想:“我苍鹰居然有这等化气为冰的本事,我自己居然不知道?”一时得意万分,只觉人生之美,无过于此。
在他心底深处,他深知自己之所以不愿⾝为飞蝇,这便是其中缘由之一。若他化⾝为那无所不能的妖魔,这等求道练武、绝处逢生的乐趣,便再也体会不到了。
那噴泉推着两人,不多时来到⾼处,苍鹰惊觉⽔势变缓,匆匆往两旁张望,果然见到四尺之外有一处凸出平台,⾜以供两人容⾝,他奋力一跃,有惊无险的落在平台上。顺着平台,找到一条通路,他捏紧拳头,暗暗替自己鼓劲儿,毫不停留,走⼊通路之中。
在通路尽头,见到洞口又被石壁封住,石壁前头有一个火盆,与皇宮中的火盆一模一样,苍鹰门路,以蛆蝇尸海剑模仿玄夜伏魔功內力,开启机关。
顷刻间,那石壁上发出闪闪光芒,照亮洞窟四周,苍鹰见到在左侧地底升起一个平台,平台上有一座棺材,并未封盖,棺材中躺着一具骷髅,双手放在部腹,瞧那模样,应当是一位女子。在石棺旁放着一本书籍,也不知是何材质,并未有丝毫损毁痕迹。
苍鹰心中好奇,翻开书页,见第一页写道:“百年岁月,如斯而过,余重见夫人尸骨安置于此,心中无伤无悲,似乎夫人已与本人毫无牵连。然则于石窟中闭目沉思,种种往昔,恍如昨⽇,却又不免感叹。余此番扮作皇城工匠,凿通山路,布下机关,妙引溪流,如此布置,便是为了考验后世来者,如来人修炼‘玄夜伏魔功’有成,可依法修习本书中武功,以此开启石门,翻山而出。”
苍鹰只瞧了一遍,登时就明⽩过来,心想:“原来那数百年前建造这种种机关的人,就是玄夜本人,他以往将夫人尸骨留在此地,打算回来悼念她,可又突发奇想,建造了这般惊险的通路,就是为了考验来人,随后授予神功么?瞧这洞窟里也没有别的尸骨,看来后世那些逍遥宮之人,没有一个能抵达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