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飞霞霓裳
夜一太平无事,第二天早晨,众人早已准备妥当,九婴率领众人下了合山,继续朝中原进发。由于人数众多,远行不便,万益民在山上留了大部分伏剑山庄弟子,只带上少数极为精⼲属下同行。
众人扮作镖师,如此又行了数月时光,走过山楼石柱、云林深远之地,混过元兵关卡哨所,与沿途山匪恶霸战数十次,可谓关河重阻,路程艰苦,颇多周折,但总还算波澜不惊,虽稍有折损,但却又收伏了不少得力⼲将,皈依明教,其中不乏名満江湖,武艺⾼強之人。待到初冬时节,明教一行终于来到大都郊外数百里之地。此地唤作平嵩,于山间多建山庄园林,往来不便,人烟稀少,四周茂林修竹,溪流洄⽔,极为清远幽静。
九婴早就派关山月与九狐快马加鞭,早一步抵达此处,于稍偏之地购置了三处大宅园,⾜以让这近百人容⾝。过了数⽇,待众人修养妥当,他召集众人,说道:“大伙儿这一路艰辛,委实不易,九婴我深感诸位劳苦。大伙儿久居塞外、荒⾕,许久不曾踏⾜这中原繁盛之地,自然当好好享乐几天,稍补车马劳顿之苦。我这儿给每位兄弟准备了一份薄礼,大伙儿收下,到城中好好逛逛,半个月之后,咱们回到平嵩,再做将来打算。”
众人见他出手大方,尽皆喜,⾼⾼兴兴的领了赏钱,就此散去。
冯叶华为人慎重,劝道:“教主,你可曾想过,咱们这么许多人,未必人人都能管得住自己,万一有人得意忘形,喝的烂醉之后,说出咱们隐秘,那可就糟了。”
九婴笑道:“咱们初到此地,什么都没⼲,空口无凭,鞑子凭什么来捉我们?况且此地偏僻,周遭多有盗匪山贼,更有许多武林门派,咱们又不起眼,鞑子未必管得过来。”其时北方归元已久,与南方遍地凋败的景象有天壤之别。元世祖忽必烈放开武噤,鼓励民间学武之人投效朝廷,正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因而北方武林颇为兴盛,各地新兴门派林立,⾼手竞相涌现,层出不穷,更多有从军当官之人。
冯叶华听九婴这么说,这才稍感放心,又见到九狐、李书秀、安曼与万佩兰四人结伴,迫不及待的下了山,骑着马,朝大都方向赶去,他微微叹气,也难得放下担子,取了银两,独自一人游山玩⽔去了。
九婴找到苍鹰,见他居然难得消停,正坐在房中看书,说道:“大哥,你随我来,我要去见一个人。”
苍鹰一跃而起,说道:“我这两天痛的很,走不动路,你若要去烟花柳巷胡闹,还是不要找我啦,不如找关山月陪你吧。”
九婴见他神气活现,登时起疑,奇道:“你年纪轻轻,怎么会疼?”
苍鹰正⾊道:“前些⽇子,我气⾎不通,排便不畅,又心猿意马,·火焚⾝…。”
九婴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一把捂住他嘴巴,说道:“别找借口,你随我来就是了。”除了九狐之外,他只对苍鹰一人由衷信赖,此去所作之事极为要紧,苍鹰精明能⼲,武功⾼強,有他在⾝旁,自然便安心许多。
苍鹰也不反抗,两人牵过马,沿山路而下,朝大都奔去。到了大都,见到广厦⾼楼,飞檐相接,鳞次栉比,街上満是达官贵人,⾐着鲜丽,尽显雍容华贵之气,又不时有马车沿途慢行。
苍鹰低声骂道:“这些鞑子,占了我中原大好江山,在此享尽荣华富贵,而我汉族百姓却如临⽔火,当真岂有此理。“九婴叹道:“也是鞑子势大,咱们一时也无可奈何,总之前路艰险,咱们唯有见机行事,图谋大业吧。”
他对大都道路极为悉,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条精致典雅的小巷之中,但见四周滕苗绕墙,树木横列,两旁満是闲居小楼,虽在冬季,却不觉萧瑟气息。
九婴朝周围望了一圈,笑道:“正是这里,这么多年了,此地居然一点儿没变。”
苍鹰问道:“二弟,你来过这地方吗?”
九婴如孩童般动不已,四处奔走,东摸西摸,手脚不停,他说道:“在我年幼之时,我曾在此住过一年。这儿叫做滕苗巷,算是富人幽居的地方。”
苍鹰说道:“你小子还有福气,这开平城乃是鞑子皇宮所在,你居然能在这儿找到住的地方?”
九婴哈哈大笑,兴致极好,抬头望了望天空胧月,说道:“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苍鹰也不多问,在墙上一靠,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许久,苍鹰耳朵竖起,睁开眼,听见远方响起数人脚步声,有两人脚步沉稳,功夫不弱,另一人脚步快,似是一位少女。他一,站直⾝子,手掌摸上长剑。忽然听一女子远远说道:“你们就留在这儿,不要跟过来了。”
另两位女子齐声说道:“郡主,这怎么使得?”其中一人说道:“你又不对咱们说你要见的人是谁,万一他们心怀不轨,惊吓了郡主,那可如何是好?”
苍鹰瞪大眼睛,望着九婴,低声说道:“好你个⾊·狗,原来你在等九和郡主!你和她早就约好在此碰头么?”
九婴眨眨眼,神情颇为得意,但又有些尴尬,他说道:“也是凑巧至极,我和她做了一年之约,恰好就在今晚。”
苍鹰暗想:“莫要叨扰风·流事,成人之美装不知。他们两人在此相聚,我苍鹰又凑什么热闹?”想要走开,九婴一把拉住他,说道:“并非单单为了九和。”苍鹰知道九婴神机妙算,事事皆在算计之中,来此必有深意,立时停止脚步。
九和听那两位女子侍卫纠不休,语气登时不善,严厉说道:“你们两人居然不听我号令,胆子可大了不少呢,有你们两人在场,我可真放心了。”
那两位女子登时服软,说道:“谨遵郡主号令。”就此没了声息。
九和嘻嘻一笑,说道:“这才像话。”快步朝这边走来。
九婴待她走近,从拐角踏出,说道:“阿珍!”
九和万料不到他竟然早已在此,大惊之下,复又大喜,一时情绪动,抱住九婴哇哇大哭,九婴将她揽在怀里,柔声说了几句话,九和渐渐恢复镇定,用手绢抹去眼泪,退后一步,望着九婴英俊脸庞,秀⾝姿,眸中情丝纷纭,笑容如花绽放。
苍鹰见她长⾼了些,⾝形已经长成,躯娇婀娜,纤,容貌愈发美丽,也更加懂得打扮了,心想:“女大十八变,这九和如此,安曼与阿秀也是如此。她们不再是小女孩儿了。”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时却说不上来何处出了⽑病。
九和说道:“九婴哥哥,你没有骗我,果然来这儿见我啦。”她语气微微发颤,其中充満爱慕之情。
九婴说道:“有你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在等我,就算我被人打断了腿,我也定然要来见你。”
九和乃是蒙族皇室,生慡朗,爱恨随心,自从对九婴生出爱意,便一心一意想念着他,两人分别之后,她时时计算着两人约定相见的⽇期,心头彷徨焦急,却又満是喜悦。此刻梦想成真,如何能庒得住心中爱意?她喊道:“我…。想你了!”纵体⼊怀,将樱桃小嘴吻上九婴双。
九婴与她紧贴在一块儿,两人纵情香·吻,只觉这滋味儿美妙无比,令人难以舍弃。过了许久,九和稍稍松手,退开一小步,一张俏脸红的如同海棠花一般。
她道:“九婴哥哥,这儿虽然风景不错,但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回宮,我请你喝酒。”
九婴微微一愣,说道:“回宮?你要我随你回到皇城?这…。”
九和笑道:“怎么?你不敢么?”她年纪虽小,但自幼学习武艺,弓马娴,子豪放,时常在宮中接见江湖上一些年轻武人。她⺟亲极少过问,周围下人自也不敢多嘴,好在她年纪幼小,也不怕她做出什么荒唐之事。
只是在一年之前,她突然奇想,竟征得皇帝首肯,携带不少侍卫前往大漠寻宝,结果失踪了十多天,把边境诸官吓得半死。后来虽然回归,却被狠狠责骂了一顿,关了半年噤闭。但此刻她见到九婴,心花怒放,故态复萌,自然什么都顾不上了。
九婴握住她的小手,说道:“我独⾝一人,自然不怕,但我还带来了你的一位人呢。”说着朝旁一让,苍鹰走了上来,笑道:“阿珍姑娘,别来无恙。”
九和啊地一声,声音极为惊喜,但随即想起自己刚刚与九婴接吻之事,顿时満脸通红,捂住脸颊说道:“苍鹰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苍鹰肃然说道:“苍鹰该死,居然令郡主如此难堪。苍鹰这就自剜双目,割断⾆头,死守此间秘密,好让郡主殿下放心。”
郡主吓了一跳,急忙摆手说道:“你别来,我又没怪你。”她毕竟与苍鹰同生共死,两人最终化敌为友,感情深厚,见到他来,自也欣,说道:“你们两人一齐随我回宮,我在祥瑞亭请你们尝尝咱们宮內的美酒。”
说着在前面引路,带着两人朝皇宮走去。那两位女子侍卫从一旁闪⾝而出,⾝法甚是不弱,她们望着九婴面容,初时极为警觉,但随即露出惊讶神⾊,片刻之后,又露出微妙笑容,似乎在赞叹郡主眼光。
九和郡主见她们两人神⾊羡慕,反而觉得暗暗自豪,走在九婴⾝边,不停说着她在这一年內的种种“精彩”琐事,九婴饶有兴致的听着,不时揷口,询问细节,以助谈兴,也是恰到好处,拿捏精准。
苍鹰暗想:“这些姑娘家⽑蒜⽪的小事,我没听的当场打哈欠,已经算是给⾜面子了,二弟这等忍耐功夫,当真人所不及,可敬可叹。”
他们来到皇宮前头,但见城楼⾼大,占地广袤,果然是天国至威之所在,隐有纵横乾坤之势,九和引着他们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皇城,看门侍卫视线飘摇,故意扭过脑袋,只是装作不知。苍鹰瞧得暗暗好笑,又想:“这帮侍卫如此脓包,老子⼲脆混⼊皇宮,将忽必烈宰了得了。”但转念一想,又知皇宮深处⾼手如云,万万难以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