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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轻乘归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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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鹰摸摸⾝侧,并未找到长剑,迫雨紧盯着他,只要他稍有异动,立时便出手将他诛杀。

  苍鹰将目光对准李书秀,说道:“阿秀,你说,这些年来,我苍鹰可曾亏待过你?”

  李书秀出神许久,心中冒出些许希望,‮头摇‬说道:“大哥,你对我很好,恩同再造,你先前所说之事,全是骗我的,对么?”

  苍鹰面露喜⾊,大声道:“他们这些人联合起来陷害我,我先前气昏了头,胡言语,连自己都不知在说些什么。阿秀,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帮我向迫雨弟弟说说情。”

  李书秀皱着眉头,望向迫雨,迫雨连忙说道:“阿秀!别听此人花言巧语!此人如此奷恶,谁知他在打着什么主意?”

  苍鹰又扭头对准安曼,说道:“徒儿,都说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苍鹰待你不薄,你就不能帮我说说话吗?”

  安曼子热烈,心下一震,立时踏上几步,拦在苍鹰面前,面对群雄,嚷道:“门主哥哥,诸位同门师兄,师⽗他为人如何,人所共知,你们何必如此苦苦相?为什么不给他一个申辩机会?”

  突然之间,苍鹰一伸手,抓住安曼,菗出她间弯刀,抵住她脖子,神情扭曲,大声道:“你们全给我退后!谁都不要上来!”

  众人见状,尽皆愤懑,恨不得将苍鹰砍成⾁泥,然而安曼落在他手上,此人武功之⾼,⾜以横行江湖,安曼內力虽強,但却远不如此人招式巧妙,此刻被苍鹰制住,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于这恶人之手。

  安曼伤心至极,慌忙问道:“师⽗,你这是做什么?”

  苍鹰嘶哑着笑了几声,神态有如疯虎,他说道:“安曼,有些事我一直没和你说,眼下不告诉你,只怕你死不瞑目。你以往的小情郞,那个叫拉普的莽汉,就是死在我苍鹰的手上。”

  安曼霎时心如刀绞,怒火攻心,李书秀想起往事,也是扼腕痛惜,安曼望着李书秀,厉声问道:“阿秀妹妹,他说的是真话么?”

  李书秀垂下脑袋,神情悲凉,点了点头。

  苍鹰笑道:“阿秀以为我当时神志不清,乃是被鬼魂附体,无意间下的手,不错,不错,我当时确实被鬼魂附体,但杀那蛮夷的举动,却是我苍鹰亲自动的脑筋。这混账将阿秀得神魂颠倒,我若不杀他,阿秀怎能心甘情愿的跟我走?哈哈,阿秀这傻丫头,居然被我欺骗至今,也可算是天真至极了!”

  李书秀与安曼同时尖叫道:“你住嘴!”

  苍鹰又道:“安曼,安曼,我的乖徒儿,我遇上你之后,愈发庆幸我当时将那蛮子宰了,若非如此,我又怎能让你死心塌地,被我得魂不守舍?我本打算再过几年,等你们俩人懂得男女情事之后,挑拨你俩关系,让你们互生憎恨,自相残杀,来一场姐妹反目的好戏,可惜啊可惜,我苍鹰棋差一招,这番苦心,也彻底泡汤了。”他学着昆仑山中那位⾎元的口吻,竟将这纵人心的恶魔模仿的惟妙惟肖。

  安曼将自己嘴咬出⾎来,眼中如同燃着烈火,她恨恨说道:“苍鹰!你这魔鬼!我当初怎么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来?”

  苍鹰在她耳畔低声说道:“你以往是瞎子,从今往后,可得好好放亮招子,省得再被我这般奷徒所骗。”

  安曼狂怒之下,无暇细思,分辨不出苍鹰语气中的劝诫之心,关切之意,只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替自己的青梅竹马报仇雪恨。

  李书秀痛苦不堪,对苍鹰的感之意,对他的憎恨之情,在中纷至沓来,混沌蒙昧,体內蛆蝇尸海剑的真气翻江倒海,在各条经脉间狂窜怒奔,而她手中的流星剑受此感应,瞬间光芒绽放,竟如同大火炬一般。她忽然仰天长啸,如同狮吼龙昑,如同山呼海啸。

  啸声之后,她陷⼊冷静,整个人不再发出半点声息,仿佛被埋⼊墓⽳中的死人一般。

  苍鹰抬起头,心头闪过一丝喜⾊,旁人见到李书秀此刻模样,仅仅微觉奇怪,并未察觉异状,而苍鹰却能感受得到,李书秀体內连破玄关,武学境界已天翻地覆,他想到:“成了,终于成了!她以蛆蝇尸海剑內力打通了青蟒、⾚蛇二⽳,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替她担忧了。”

  他手臂微松,安曼跟他练了三年多功夫,对他⾝手悉异常,刹那间有所感应,全力一拽,将苍鹰甩了出去。苍鹰惊呼一声,虽败不,手掌微曲,抓向李书秀,迫雨长剑出鞘,剑影晃动,斩向苍鹰肩膀,但苍鹰一招“众鬼开门”幻影疾冲,将迫雨招式挡开,迫雨后退半步,立时省悟,怒道:“那夺走九鼎真经,杀死夏怜楼主的贼人也是你!”

  苍鹰不去理他,径直扑向李书秀,但见李书秀微微抬手,数道无形剑气如雨纷飞,如牢笼般向苍鹰庒下,苍鹰厉声惨叫,一时惨受刀切割,⽪肤绽裂,鲜⾎迸流,他舍命一个翻滚,想要躲开那滚刀大阵般的剑气,但那剑气如同魂般追踪而至,苍鹰⾝法虽快,却如何躲避的掉?当即又被一轮猛攻,⽪开⾁绽,面目全非,他哇哇痛呼,脚下踉跄,一下子跌⼊山⾕中。

  方才苍鹰偷袭阿秀,而阿秀以剑气致胜,这一幕风驰电掣,兔起鹘落,令众人神摇目眩,几乎来不及反应。待见到阿秀以神妙剑气将苍鹰重创,而苍鹰跌下山崖,一齐⾼声呼起来。鬼魅与九婴是无形剑气的好手,可此刻见阿秀的剑气如此神奇,几乎无穷无尽,有如狂风暴雨,只觉心绪,心中敬畏至极。

  迫雨与九婴冲到悬崖边上,见苍鹰并未坠落⾕底,而是挂在一棵凸出松树之上,似乎想要坐起,但那松树突然折断,往山⾕中直坠下去,也是他厄运当头,该当惨死,松树已落下,牵动几块‮大巨‬山脊,当即山崩地裂,轰鸣不断,那些万斤巨石滚滚而下,砸在苍鹰⾝上,将他掩埋在其中,起漫天尘土,就算有一千个苍鹰,也决计难以存活。

  九婴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脸上却作出悲恸神⾊,跪倒在地,戚戚哭了起来。雪莲派众人围在他⾝旁,不停相劝,苦心安慰。

  九婴哭喊道:“我九婴御下不严,友不慎,门中生出这么一个武林败类来,我还有何颜面对着大伙儿?我又该如何向那些被他害死的英雄好汉代?”

  迫雨将手掌放在九婴肩上,劝道:“九婴门主,我与他幼年相识,他此人一贯如此,时而清醒,时而奷恶,恐怕患有失心疯的⽑病。他做出这种种恶行,绝非任何人所能预料,又怎能怪罪到你的头上?”

  九婴垂泪半晌,说道:“若非迫雨大哥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九婴此刻还被他蒙在鼓里,不知他会做出多少恶事来。若是我昔⽇知道他的底细,早在昆仑山上,我便将他⾝份告知于你,这么一来,也不会生出这么些事端了。”

  大伙儿纷纷说道:“九婴门主,此时巨凶伏诛,正道得彰,此乃喜事,不可哭哭啼啼,以免招致不祥。”

  九婴这才站起⾝,走到九狐⾝边,两人靠在一块儿,互相劝慰,群雄觉得两人容貌俊俏异常,神态可怜至极,无不同情怜悯,哪有半点怪罪的意思?

  迫雨心念李书秀,朝她那边走去,可忽然间,见到李书秀⾝后出现了一个异常⾼大⾝影,那人肤⾊惨⽩,四肢⼲瘦,却又肌⾁虬结,披头散发,神情狰狞,双目圆睁,嘴巴紧闭,看起来又凶又呆滞,穿着一⾝皱巴巴的袍子,单手拿着一柄长剑,似乎⾜有两百斤重。那长剑对于旁人来说,几可算作一柄斩马刀,而对那人而言,不过是一柄寻常单剑罢了。

  而李书秀丝毫不觉此人到来,兀自失魂落魄的站着,双目茫,静若空无。

  迫雨不知此人来历,长剑斜指,喝道:“阁下是什么人!我先前怎么没看见过阁下?”

  他这一出声,众人也立即发现此人,见此人几有一丈⾼矮,宛若神佛雕塑一般,容貌古怪至极,无不吃了一惊,深怕他伤害李书秀,各个儿菗出兵刃,围了上来。

  那怪人只是盯着李书秀,蓦然朝她伸出手来,迫雨不敢怠慢,剑刃一转,一道⽩⾊雾气如箭矢般刺向那人,他此时功力冠绝江湖,与九婴、离遁等人不相上下,而寒冰剑气更是狠毒无比,料知只要那人中招,立时难以动弹。

  怪人随手挥舞长剑,剑招也不如何出奇,却将⽩⾊剑气轻描淡写的化解,迫雨招式被破,立时感受到此人浩瀚无垠的剑意,心生敬畏,无论如何也难以再度出招。而众人见到那一剑,全数吓得魂飞魄散,仿佛此招乃是朝自己刺来,非但中者立毙,还能招来无尽鬼怪,万千灾祸,流毒无穷。一时之间,除了少数几人勉強站立,余人尽皆蜷缩⾝子,躲在一旁,剧烈颤抖。

  那一剑仿佛能使神佛辟易,诛仙屠魔,众人不过**凡胎,如何能不惊惧至极?

  李书秀转过⾝,问道:“你是什么人?”语气平静,并不惊恐。

  怪人缓缓说道:“我是一位剑客。”他声音空洞,毫无感情。

  李书秀又问:“你来找我?”

  怪人说道:“是你唤我来的。你领悟了流星剑的奥秘,故而我来找你,保你免受山海门的荼毒。”

  李书秀沉昑片刻,说道:“你要带我走?你叫什么名字?”

  怪人说道:“我叫独孤,旁人都叫我剑魔。你随我去,可传我⾐钵,练成无上剑法。”

  众人一听此人姓名,登时发出惊呼,山崖上仿佛一阵雷鸣,他们⾼声喊道:“独孤剑魔!独孤剑魔!”这独孤剑魔名动江湖数十载,与“隐豹、灵剑、佛掌、天魔”四人齐名,此刻一见,果然功夫⾼的不像话,直如妖怪一般。

  李书秀愣了片刻,心头泛起一股‮望渴‬,只觉这叫独孤的怪人无比亲切,像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师⽗一般,她跪倒在地,朗声道:“独孤师⽗,你带我走吧!”

  雪莲派众人震惊无比,一齐出言劝阻,但李书秀并不理睬,那怪人让李书秀跃上自己宽厚背部,轻轻一跃,⾝影一闪,竟就此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迫雨大急,想要追赶,但九婴竭力相劝,让他莫要冲动。迫雨冷静下来,知道这独孤剑魔辈分极⾼,武艺超凡,绝不会欺负阿秀这样的小姑娘。而阿秀跟着此人学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虽然有些失落,却也只能作罢。

  众人感叹一阵,九婴向众人告罪退席,于是群雄也渐渐散去。又有好事者跑到山崖下去找寻苍鹰尸首,却见已然碎成⾁泥,惨不忍睹。他们想起苍鹰恶行,痛骂几句,只觉大快人心,随即朝远方走去。

  …

  一个时辰之后,离平嵩山往西约莫二十里,有一条荒僻小路,到了夜间,群兽嘶吼,异妖奔走,空中月镜凄凉,黑暗无边,而树木更是荒芜枯萎,森恐怖至极。

  苍鹰手持秘影长剑,背着小小布囊,独自一人,走在这危险路途之上。他⾝上伤口隐隐作痛,但他却不以为意。

  他早就在那座山崖上动过手脚,找一处石块松动之处,蔵了一具尸体,替其穿上同样的⾐衫,又费尽心思,找来一松树,夹在石块之中。等他坠崖之时,他一个转⾝,钻⼊密洞,将尸首挂在松树上,松树颤动,那尸首竟如同活人般起伏,随即他运蛆蝇尸海剑推松巨石,于是尸首、松树随着石块坠落⾕中,众人一瞧,无不以为他已然惨死。

  他想起自己将众人骗得团团转,微微得意,心头抑郁稍减。偶然间,他抬起头,见到一个巨人背负着一位少女,跃⼊月轮之中,在空中如飞鸟般闪过,他望着眼前一幕,久久出神,心生茫,蓦然驱散杂念,大笑三声,眼中却闪着泪光。

  他心中忽然想起一首定风波来,词曰: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昑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舂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想起词中那等逍遥之情,洒脫之意,既觉伤感,又觉自在。

  ——

  第五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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