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剑鸣空
李若兰息耝重,神⾊悲苦,隐约间流露出狂态,她小声道:“我得怀上他的孩儿,否则。。否则几年之后,他必将抛弃我,一心一意对韩霏那女人好。鹏远哥哥,冰寒妹妹说你定有法子,我求求你帮我留住燕然的心。”
苍鹰心想:“即便你无法养育,又或是真的美貌不在,燕然又岂会变心?但你心魔已成,深蒂固,非轻易能够化解。”他沉昑许久,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一方,定能管用,但不知你是否舍得。”
李若兰急道:“为了我那孩儿,就算你要我。要我自残躯体,我也绝无二话。”
苍鹰回⾝凝视着她,目光怜悯哀伤,说道:“你将你那蓝⾊夜枭肚腹剖开,取出它体內本元,服下之后,便能怀有⾝孕。”
李若兰与雪冰寒齐声低呼,李若兰哑着嗓子喊道:“你好生忍残,夜夜它伴我数年,我。我怎能舍得?”
苍鹰说道:“古老相传,这等蓝⾊夜枭,⾝传隐疾,若长久陪人⾝旁,自有绝·育之效,它便是你至今未·孕的罪魁祸首。”
李若兰跳了起来,捂住耳朵,咬牙道:“你骗人!夜夜它怎会传病给我?”
苍鹰说道:“信与不信,自在你一念之间,此物既能致病,亦能治病。它对你并无恶意,反而伴你许久,对你照顾有加,实为祥兽,但凡事有利有弊,你若受它庇护,这辈子便无法生孩儿了。此间得失,你可得想的清楚。”他打开窗扉,说道:“弟妹,我言尽于此,请你自便。”
李若兰魂不守舍的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翻窗出去。雪冰寒⾝子发颤,扶着李若兰,来到窗外,她回眸望向苍鹰,神⾊竟有几分畏惧。
苍鹰立在暗处,呼昅平缓,不为所动。
雪、李二女一路回到住处,李若兰颤声道:“雪妹妹,鹏远大哥他在骗我,对么?世上哪有这般恶毒之事?夜夜它如此可爱温顺。我以往体內真气之时,只要它在我脑门上轻轻一啄,我便清醒如初。它对我实有大恩,我。我怎能下得了手?老天爷为何要对我如此不公,令我如此命苦?”说道情动处,埋头哭泣,声音沉闷。
雪冰寒道:“大哥说的斩钉截铁,不似是假的。你若不信,便将此事忘了。当他不曾说过,好好睡上一晚,醒醒酒,那便万事无忧了。”
李若兰“嗯”了一声。如没了心般爬到上,一头扎到被窝之中,醉意熏熏,不多时便死死睡去。
雪冰寒心嘲起伏。又返回苍鹰住处,果然见苍鹰并未⼊睡,仍独自喝着闷酒。她头摇道:“鹏远大哥。你为了要治她心病,故意骗她,是么?”
苍鹰说道:“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雪冰寒一阵心悸,说道:“但你这法子。实在太狠毒了些,万一兰儿姐姐她当真发起疯来,对。夜夜动手,那。。那岂不是害了夜夜命?”
苍鹰笑道:“岭南曾有一种异鸟,模样美,嗓音动听,待到舂暖时节,漫山遍野,瞧来赏心悦目。尔后有一位庸医传出话来,说此鸟可壮·补肾,延年益寿,这自是荒谬之言,但却被人信以为真。于是岭南人人捕鸟,短短数年之间,此鸟便从世间绝迹,美羽天籁,化作尸骨,不复存在。人心之恶,人智之愚,本就狠毒无比,世间罕有其匹。你说兰儿为了生孩儿,与韩霏较劲儿,又会如何抉择?”
雪冰寒躯娇发颤,只感寒冷彻骨,思忖许久,说道:“我。。我猜不出来。她若当真吃了。吃了夜夜,又会如何?”
苍鹰说道:“我会杀了她。”
雪冰寒霎时语塞,听出苍鹰语气镇定,毫无杀气,但绝非作伪,反而更令人惊恐。
苍鹰说道:“她心魔发作,⾝已久,若她善念胜过琊念,度过此关,之后便能修为大进,算得上因祸得福。但若她被心魔蛊惑,失了人,那活在世上,便不再是人,我杀了她,乃是助她解脫,即便之后燕然要找我报仇,我也问心无愧。”
雪冰寒心急如焚,但知道苍鹰并非危言耸听。她也不离去,反而走⼊屋內,依偎在苍鹰⾝边,握住苍鹰大手。
苍鹰感到她手心冰冷,手臂菗搐,问道:“雪丫头,你怕我了么?”
雪冰寒苦笑一声,说道:“我怕你做什么?”顿了顿,顷刻间心平气和,明⽩苍鹰心中苦楚无奈,说道:“如雪姐姐杀了夜夜,我。我便去杀她。此事由我胡闹而起,由我动手,更是妥当。”
苍鹰哈哈笑道:“你这心慈手软的小丫头,怎地学我苍鹰,这般心狠手辣?”
雪冰寒道:“不,若一味做滥好人,没头没脑,行事迂腐,反倒危害久远,不如背负罪孽,快刀斩⿇,哪怕真做错了事,我。我也会自刎谢罪。”
苍鹰听她语气,竟似超脫俗念,绝无一丝动摇,伸出手来,抱紧了她,说道:“雪丫头,我生平遇上的女子,真没一个比得上你。”
雪冰寒笑道:“比不上我心狠手辣,不顾亲情?”
苍鹰柔声道:“比不上你超凡脫俗,如仙如神。”
雪冰寒应了一声,心中稍稍定安了些,靠在苍鹰怀中,缓缓睡去,丝毫不怕他别有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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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放下狠话,但心底依旧颤栗不安,第二天一早便去李若兰窗外偷瞧,果然见李若兰怀抱夜枭,如痴呆般晃来晃去,神情忽而温柔,忽而凄厉。雪冰寒吓得面无人⾊,但又知李若兰⾝处最紧要关头,不可扰她心神,便假传李若兰要静心修炼,不让任何人走近她的卧房。韩霏颇为担心,但见雪冰寒模样坚决,只能答应下来。
如此苦捱了两天,第三天晚间,她实在耐不住煎熬,起意去劝劝李若兰,来到她屋中,却见李若兰目光怪异,抱着蓝夜枭翩翩起舞,那夜枭以为主人心情快,也是咕咕鸣叫,似在笑语。雪冰寒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说道:“姐姐,把夜夜让我抱抱成么?”
李若兰笑道:“可以啊?”霎时出手,点上雪冰寒膻中⽳,她功力深厚,出手时毫无先兆,雪冰寒此时武功与李若兰相差不远,但精神恍惚,半点不防她突然加害,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李若兰将雪冰寒放在上,盖上棉被,招来小夜枭,痛爱一番,将她放在雪冰寒头,小声道:“你陪着我的好妹妹,可别四处跑。”
那夜枭极为灵异,听得懂兰儿所言,立时乖乖不动,目送兰儿走出屋子。
兰儿悄悄来到苍鹰屋外,犹豫须臾,纵⾝⼊內,却见苍鹰正襟危坐,神⾊庄重,似早知她会前来一般。
她鼻子一酸,咬了咬嘴,说道:“鹏远大哥,我。我求你一件事,这件事。。再无人能胜任,除了。除了你之外。”
苍鹰问道:“你要我替你杀了那夜枭?”
兰儿再不迟疑,低声道:“我求你杀了我。”
苍鹰⾝子一震,问道:“为什么?”
李若兰跪倒在地,昂首说道:“我的心已经坏了,良知沦丧,不人不鬼,脑子里一会儿想杀了韩霏,一会儿想杀了夜夜,一会儿想杀了燕然,一会儿又。又想杀了韩霏的孩儿。趁着此刻清醒,我想求你杀了我,将我尸首抛下悬崖,我已留下书信,说要云游天下,不再回来,他们必不会疑心到你。燕然他有了韩霏与孩儿,虽会稍稍难过,但不久之后,便会复原。”
苍鹰说道:“你若真要寻死,为何不自己跳崖?”
李若兰道:“我。我做不到,我试了好几次,想要横剑自刎,但每到紧要关头,便想动手杀人。鹏远大哥,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洒脫不凡之人,也唯有你才能帮我解脫。”
苍鹰说道:“你领路吧。”
李若兰打了个寒颤,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又悲从中来。她领着苍鹰,往最⾼最深的山峰走去,一时赶路,一时踱步,心中悲戚,直是难以遏制,但趁着她这会儿尚有神智,也不敢耽搁,以免待会儿真发了疯,那可无药可救了。
来到一处山岩,云雾弥漫,下有万丈寒窟,落下之后,定然尸骨无存,她闭上眼,说道:“大哥,动手吧。”
苍鹰说道:“睁开眼来,我才动手。”
李若兰深深呼昅,鼓⾜勇气,凝目望着苍鹰,只见一道金光破空而至,灿若炎,映衬的黑夜有如天堂。她感动印堂一阵刺痛,眼前一黑,自知必死无疑,心中悲痛绝,恐惧无比,却又如释重负,顷刻间想起与丈夫的恩爱,与韩霏的亲密,与雪冰寒的姐妹深情,李听雨的慈爱,众朋友的义气,在这临死时刻,往昔种种丑陋念头,竟由此烟消云散,不翼而飞了。
她不想死了,但已追悔莫及。
随后她睁开眼,发觉自己坐在地上,天上一轮明月,面前坐着鹏远,而一只蓝⾊夜枭正绕着苍鹰咬来咬去,似恨他为何要欺负自己的主人。
苍鹰一伸手,将夜枭抱在怀里,大笑道:“死是假的,活才是真的,既然能活命,世上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熬不过的苦?”
李若兰霎时大彻大悟,心头一片澄澈,再也生不出半点恶念,她泪流満面,张开纤臂,将夜枭搂住,啜泣道:“谢谢,谢谢你啦。”如此喃喃絮叨,一颗心飘飘然的,也不知自己在谢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