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吃老鼠

　　小凤一直把财当亲爸爸，认为别人都是沾了她的光，分享了她的爸爸。她“阿爸！”“阿爸！”的，叫得特别亲。财开始想让孩子们叫他“爷叔”（上海话叔叔的意思）的，但其它的小孩慢慢也跟着小凤叫，他也就认了。只有大龙等几个大男孩，一时还不好意思这么叫。

　　财出去，买了一些小学生的旧书，语文和算术，还买了铅笔和纸，让小孩们学习。也买了些旧小说书，《水浒》、《三国演义》、《三侠五义》，还有译著《福尔摩斯》、《基度山恩仇记》以及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等。

　　吃完晚饭后，大家就到中间的厅里（吃饭也在这儿），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就问他。最后，财或者二龙，在煤油灯（这个村庄还没有电）下为大家读一段小说，或者说个笑话，作为结束。后来小孩识的字多了，就轮来读。

　　孩子们学习的积极还是蛮高的。舍不得用纸，就在地上铺点沙，用石头或柴枝来写字。书少人多，大家排好了班看书，或者四五个人同看一本书。财晚上读的故事，第二天就有几个人围着这段书看。

　　学习进步大的，奖励是学骑脚踏车，或者发一块糖。大男孩们都不要糖，学骑车对他们的惑太大了。女孩中，开始时只有二凤要学骑车，她学会了后，一些大女孩才开始学。这二凤有点像男孩，一天到晚跟着男孩疯。

　　而有不听话的，惩罚不是打，也不是饿一餐饭（这二招是邻居对小孩的教育手段，以不让吃饭为更重！），而是不让参加晚上的活动。孩子们对此惩罚很紧张，大家在一起听故事太有意思了！所以，大家都听话，实际上，这个时候的小孩，财看来都是非常听话的。

　　邻居、车夫们的小孩也都喜欢到他们的院子玩。一起学习，晚上听完故事才回家。

　　男孩们喜欢学骑脚踏车，但开始还有点怕。不是怕自己摔痛，而是怕把车给摔坏了。一天傍晚，三龙、小龙和二凤，从外面回来，走到财前面就齐齐跪下，后面还跟了一些车夫的孩子，吓了财一跳。

　　原来这天好不容易是三龙受奖励学骑车，但不小心摔跤了，把车把也给摔歪了。邻居们吓他们说，这么贵的东西搞坏了，你们爸爸要打死你的！所以他们（二个小的跟在车后面，对摔跤有责任）就来请罪来了。

　　财忙拉起他们，检查他们有没有受伤，说车坏了也没关系，人不要受伤。三龙手背破了点皮，财赶紧拿出红药水涂上。财当然不把自行车摔坏当什么事的，车把歪了，只要扭一下就正过来了。

　　孩子们见不光没打三龙他们，连骂都没骂一句，以后，孩子们学车的胆子就大了。而邻居们都对孩子们说，你们的阿爸对你们真好！

　　五凤“妹头”这么大了还容易，脸色也有点白。别的小孩笑话她，她因此有点自悲。

　　为了解决五凤的问题，财带她去看了一位中医，让她给小凤开了补肾的药。中药见效比较慢，财特地去买了一个坏了的旧闹钟，以及一套修钟表的工具，自己把闹钟修好了。闹钟每天夜里定时把小凤叫起来，起小便。在中药和闹钟的帮助下，加上营养的跟上，小凤二个月后就好了起来。以后慢慢地不用闹钟，自己到时就会起来小便，半年后，身体就完全正常了。

　　财修闹钟时，孩子们都在围观。特别是大龙，特别好学，所以财把修好的钟又拆开，慢慢地再教了一遍。大龙对这种事最感兴趣，以后没事就把钟后盖打开，研究钟的运行。

　　一个星期天白天，财难得在家。忽然听到五囡在院子里一声尖叫：快来！有老鼠！

　　财印象中，大女孩一般看到“小强”都会吓得半死。现在小凤遇到老鼠了，他当爸的当然要出去为她壮胆。

　　他出了房间来到后院时，看到几个男孩已经冲到院子了，手里还拿好了竹，所有的孩子都跟了过来。五囡说老鼠就躲在墙边一个小破缸后面。以三龙为首的四个男孩训练有素地站了四个角，把老鼠所在处包围了，其余小孩也在包围圈外面围成一个圈。然后，大龙走过去，把这小破缸搬开了。只见一只有半尺长的老鼠一下窜了出来，对着小龙跑过去。小龙一子打下去，打早了，打在老鼠的前面。老鼠立即改变方向，向包围圈的另一面跑去，跑得快极了，所谓“拼命跑”

　　这儿是三龙防守的，只见他一个弓步，一招“力劈华山”正中老鼠的肚子部。老鼠在了子下，发出“吱吱…”大声的惨叫。边上马上又一个人窜过来，也是一招“力劈华山”准确地打在老鼠头上。这人是三凤！老鼠立即没声了，血从嘴部了出来。整个过程，可以说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财看了死老鼠都觉得有点恶心，主要是觉得脏。他刚想叫他们拿扫帚把死老鼠处理了，三龙一伸手就抓住老鼠尾巴，把死老鼠拎了起来。老鼠血就顺着嘴向下滴。真是不讲卫生，至少也要拿火钳（夹煤球的）来夹嘛。

　　财这时已经走到小凤（五囡）的身旁，他对她说：你看，不用害怕！老鼠也是怕人的！可是咪凤好象没有听懂他的话，接着就跟着所有孩子们一起，有节奏地叫喊。

　　他们喊的什么？财听清了，他们在喊：“又有吃了！又有吃了！”

　　原来打了老鼠是用来吃的！原来小孩们见了老鼠不是害怕，而是猎人发现猎物时的兴奋！财看了恶心的死老鼠，在孩子们的眼里是一道美餐！

　　财赶紧劝他们不要吃这个老鼠，不卫生，他来叫大凤买猪吃。可是，孩子们觉得这么大的老鼠，不吃太可惜了。

　　“上次那个比这个还小，不也吃了，…哪个上次？就是你说好吃的那次，上星期。”

　　财想起来了，平时有的那天，晚上的猪一般每人有拇指大的一块，或大概这么多的片、丝。但上星期有一次每人只分到一小片，不过很瘦，全瘦。他问大凤为什么买这么少，大凤只是笑着问好不好吃。好吃，确实比平时的猪好吃一点。

　　财看着三龙把这老鼠的头、四肢和尾巴斩了，把皮扒了；开膛，把内脏也扔了，就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张。

　　这次吃老鼠，感觉与上次不同。不过吃完了，还是觉得确实不比猪味道差。没有一点肥，也。

　　财收养小孩的善举很快传到了化工厂，同事们对他表示了敬佩。他前一阵子带的工人中有几个技术特别好的，而且都特别好学。财与他们的关系就格外近一点，有些小的技术活就叫他们带别的工人干。但以前他们总有觉得“徐先生”是大知识分子，所以有点“不敢高攀”知道他收养小孩的事后，觉得他真的没“上等人”架子。

　　一天，二个跟他干活的工人提出一件事：想叫财做师傅。财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反正他一直在教他们技术，而且叫他师傅听了比叫他“徐先生”要顺耳得多。这二个工人是他手下最好学、技术也最高的二个。

　　在二十一世纪，在上海什么人都可称呼成“师傅”财没想到二个时空中“师徒”关系大不相同。这个时候，这师傅可不是随便叫的，有点“一为师，终身为父”的意思。他们二人中，一个年纪比财大，另一个也只比他小二岁。而且他们有的自己都已经有了徒弟，财一下子就成了“师公”！

　　财知道这情况后，很不好意思。不过这二个徒弟为人，确实很好，所以财以后一直为收了这些徒弟而庆幸。他的徒弟们也没为拜他这个师傅而后悔过。

　　第一个叫田家旺，二十九岁，以前曾在机械加工厂干过，说是车、刨都会，不过财看他干钳工活的水平确实很高。

　　第二个叫周玉复，二十四岁，读过二年书，以前曾是中药店伙计。写一手好字，无论笔或钢笔字，都可以当字帖来看。

　　二人成了财的徒弟后，身份上似乎就高了一点，指挥工人也“名正言顺”了。财也把二个车间的日常生产基本交给他们管理，反正车间的生产工艺和制度上也基本理顺了。自己开始调研上海的化工机械生产情况了，他想用陶瓷来做一些化工机械。

　　上海没有瓷土矿，但上海有陶瓷厂。财找到了一家，老板是景德镇人，工人也都是景德镇人。财学讲的景德镇话，有明显的口音，但在上海，难得有人能说这样的景德镇话了。所以老板对财很客气。这陶瓷厂的瓷土有景德镇的（很好的高岭土），也有附近浙江余姚等地的（质量差点，相对便宜得多）。

　　财是想看看这陶瓷厂里的条件能不能制造化工厂用的零件。这厂的生产设备、工艺，在财看来实在太简陋了。淘土工艺是人工脚踩的，成型是人工的，烧窑温度是凭经验人眼看的…，一句话，全是人工的。产品主要是碗，大大小小的蓝边碗。

　　由于碗的销路不并好，所以也生产陶土的缸。劣质的陶土，烧了大大小小的缸。最普通的叫“七石缸”十斗为一石，可以装七石米？不过销路也不太好。

　　财觉得是这厂的市场定位有问题。高档产品人家去买正宗景德镇的，低档产品竞争烈，他们又没有竞争力，产品又单一。

　　老板对财大倒苦水，说生意不好做。陶土的钱还欠着人的，柴禾的钱也欠人，欠了工人的工资…，叫人拿缸去顶，谁要？厂子在亏本，他想把厂卖掉，可谁肯来“顶缸”？

　　财看了一下，这厂的条件，生产小口径低耐腐蚀管还是可以的。有机械加工配合，也可以生产耐蚀阀门：这厂可以生产陶瓷阀心。但要有玻璃纤维，才能生产高强度陶瓷产品。

　　所以，当老板说，如果有人肯出二千大洋他就肯把厂盘出去，财有点想来顶这个缸了。

　　但是财当时没说要盘厂，因为在置办了新家后，他也没有多少元钱了。他只是说要在陶瓷厂里，自己用瓷土做几条管子试试。并谈好了价格，这价格比英国进口的铁管要便宜三十多倍！

　　这事，他要与化工厂吴经理谈了才能开始干的，而吴经理不是常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