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见长安
叶星落睁开眼,只见气急败坏的牛圭正站在酒窖门口,大喊大叫,简直就要哭出来了。
花浪也醒过来了,却对牛圭声⾊俱厉的指责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径自又拍开一坛酒的泥封。他举起酒坛痛饮几口,这才感叹道:“宿酒醒来,最是口渴,现在才好点了。飞飞,星少,你们不来两口?”
牛圭更是气愤,大喝道:“花浪,你太过分了。我这可都是陈年佳酿,你们竟然蹋糟了这么多,我要你们赔我。”
花浪对他毫不理睬,只是象一个殷勤的主人般向叶星落和关度飞劝酒。
牛圭更觉委屈,唠唠叨叨抱怨个不休。
花浪劝完酒,突然回头大喝一声:“闭嘴!”牛圭吓了一跳,登时不说话了。
花浪不耐烦道:“牛公,你还没完了?再在这儿罗里罗嗦,我就用⻩金砸破你的牛头。”说着将一锭⻩金向牛圭掷去。
牛圭敏捷的将⻩金接在手中,又要说话,花浪又是一锭⻩金掷去:“你不要再说话了。我看到你那张胖脸就心烦,能不能让我安生会儿?”
牛圭再次将⻩金收起,不再说话,鞠了一躬,知情识趣的退出酒窖,眼中依稀闪动得意的笑意。
花浪摇头摇,道:“一冲动又让这铁公给占便宜了。我们喝的那点酒,哪里值两锭⻩金呢?算了,都付钱了,别浪费,喝。”
三人先痛饮一通,这才每人托着一坛酒走出牛圭的酒窖。牛圭依然站在门前,笑道:“三位真是我月明楼的佳宾,大年初一就来惠顾。幸好我小心,过来看看,要不然可就怠慢了。”
花浪也客气道:“是牛老板过分殷勤才对。大年初一就来做生意,其实我们自己来就好了,你还是回家陪家人吧。”
牛圭笑道:“我还是觉得生意重要,再看看,说不定还有象你们一样的豪客。”
花浪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人之心?算了,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你想等,就慢慢等吧。我们先走了。”
不再理会牛圭,三人迈步走上大街。
一阵寒风吹过,花浪不噤打个寒噤:“哇,好冷。并州还是太靠北边,要是在江南就好了。”
叶星落同意道:“我去年就在江南度过,冬天的确比北方要好过许多。”
关度飞问道:“星少去江南⼲什么?”
叶星落反问道:“你们听说过虚行之这个人吗?”
花浪笑道:“你说的莫非是原来少帅军的军师?”
叶星落点点头:“正是此人。他现在在钟离开了一家书院,教授孔孟之学,我在那里跟他学习了一年。”
花浪上下打量叶星落:“原来星少也是好学之人,其实有什么不懂问我就好了,不用千里迢迢去江南求学。”
叶星落笑道:“这种大话你也敢说?我看你是昨晚喝多了。”
花浪嘻嘻一笑,改变话题道:“你既然去过江南,有没有见过江南第一才女秋雨苇?”
叶星落摇头摇:“听倒是听说过,不过没见过。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声名在江南一时无俩,不过却是无缘得见。”
花浪不噤替他失望,说道:“那你不是⽩去江南一趟?”
叶星落笑道:“话岂能这么说?我跟虚先生一年,可是学到不少东西。”
花浪却象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为他与秋雨苇不能一见而长吁短叹,让叶星落和关度飞又是一阵大笑。
关度飞笑过之后,说道:“我倒是想去大草原看看。听说草原上碧草如茵,一眼千里,最具气势,真是令人向往。而且草原上的民族也是骁勇异常,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识一下。”
花浪笑道:“这个还不容易?不过现在是冬天,草原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去草原最好在舂暖花开之后,又或在秋风初起之时。哈,等我有了钱,成了天下第一巨富,那我们还不是想去江南去江南,想去草原去草原?飞飞,那时我们可就自由了。”
说笑间,三人来到院前。时已近正午。
院中静悄悄的,三人还以为所有人都出去了,却一进院门就看见杨七从房中走出。杨七看到他们大叫:“三位大哥,你们可回来了。有人找你们。”
花浪皱皱眉头:“有什么人来过?”
杨七数着手指:“先是那些叫化们来拜年,我都打发了。然后是吕梁派的齐行健,说是知道你们贵人事忙,过几天再来拜访,留了一份礼物走了。汾⽔帮的⻩君也送了一份礼,让你们有空去喝酒。不过有一个人非要见过你们才走。”
花浪笑道:“谁这么顽固?我们有不是美女,怎么还非要见我们?”
大笑声中,又一人从屋內走出:“花兄弟,见你们一面还真难啊。”原来是大道社的社长赵毅。
花浪笑了起来:“原来是赵社长,我可没想到象你这么忙的人还会来看我们。”
赵毅本是舂风満面,这时正⾊道:“几位兄弟对大道社的盛情,赵某没齿难忘。大过年的,我怎么能不来表示一下?而且一定要亲眼看到几位兄弟才心安。”
花浪打量了一下他:“看赵社长神⾊,最近生意一定是不错了。”
赵毅顿时眉飞⾊舞:“还得多谢你们。经过去年马啸天那件事,我们的名头可是更响了。这不,年还没过,我们已经接了好几桩大买卖了。今年我们大道社的生意一定会比去年好。”
花浪笑道:“那可要恭喜赵社长财源滚滚了。”
赵毅竖起大拇指道:“还有一件事。后来王家居然给我们送来一百五十两⻩金,说是对我们的补偿。我当时还莫名其妙,过后才知又是你们的功劳,这份人情可就欠得更大了。你们真是厉害,连王家都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花浪不在意道:“都是小事。那也是你们应得的。”
赵毅叹息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没有你们,我去哪里讲理去?不过,你们也要小心了。王家和齐鲁门的常通合力对付马啸天,结果被你们给破坏了,他们说不定会对你不利。据说在你们夺回镖货的那天晚上,王家让人给闹了一通,盗走了几十匹马,王重老头子可是大发雷霆呢。不要让这把无名火烧到你们头上。”
花浪挠挠头:“那是马啸天⼲的,不会连这也算到我们头上吧?”
赵毅又叹息一声:“江湖中的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你们还是小心点好。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们。我还有点琐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花浪拱手道:“谢谢赵社长的关心,再祝你生意兴隆。”
赵毅笑着挥挥手,告辞而去。
杨七见他们三人回来,自己不知跑去哪里了。
花浪等进⼊屋內,只见大包小包的放了一堆送来的东西。花浪也不客气,顺手拆开一包糕点就大吃起来。关度飞和叶星落也觉肚饿,也学花浪般放开大吃。
花浪边吃边皱眉道:“王家和齐鲁门怎么会勾搭在一起呢?这事还真有点奇怪。”
叶星落呑落一块糕点,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花浪解释道:“齐鲁门是属于⽩道所谓的七大门派,而王家是六大世家,本应暗中敌对才对。”
叶星落仍是不解:“⽩道七大门派和六大世家为什么要敌对呢?还有,七大门派是哪七个门派?”
花浪作不可思议状:“星少你到底是不是江湖人?连七大门派也不知道?”
叶星落耸耸肩:“有什么好奇怪的?前两年我一直在跟师傅潜修,去年又跟虚先生学习,本没时间去了解这些东西。去年马啸天那件事,我也是偶然得闻才赶去的,以前我本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
花浪大叹道:“星少可真是不出门的秀才。看你这么好学,我就给你上一课。所谓⽩道七大门派,是当今圣上李世民为克制地方势力而大力扶持的具有官方质的门派。具体有少林,关中剑派,吕梁,青城,崆峒,齐鲁门和书剑世家。论名气以少林最大,但最具实力的却是地处京都的关中剑派。既然是为了克制地方势力,自然七大门派和六大世家会有擦摩,象王家和齐鲁门这种情况,还真是奇怪。”
叶星落这才明⽩,又问道:“你说到⽩道七大门派时,还提到黑道三大豪门,那又是那些势力呢?”
花浪摆出好为人师的架势:“黑道三大豪门,马啸天即是其一,不过排名却是最低。排名最⾼的是剑南道成都的解家堡,堡主解晖是天刀宋缺的结义兄弟,也是有名的⾼手。不过后来好象因为他支持李唐争夺天下而与宋缺绝了。他也算是李唐的功臣,不过却担着黑道的名声,李唐既没法重用,也不能打庒,算是一个奇怪的情况。但解晖成名已久,在黑道中是当仁不让的老大。排第二的是长江中游的潜龙帮,帮主秋山很是老奷巨滑,谁也不知道他武功⾼低,但又谁也不敢小觑,算是黑道中最神秘的人物。”
叶星落听得大有所悟,频频点头。
花浪一人吃完一包糕点,站起⾝来:“吃了。现在来找点事做吧,王家的破事我们就先不用理会了。想对付我们,我们也不会怕他,对不对?”
关度飞笑道:“你就是闲不下来,又想⼲什么?”
花浪无所谓道:“大过年的,呆在家里是不是太无聊了?没事出去逛咣也好,你们去不去?”
叶星落咽下嘴里的糕点,笑问道:“你说呢?”
花浪很有气势的一挥手:“我们兄弟当然最好共进共退,现在就出发,看看大年初一会不会有什么惊喜。先来比比轻功吧。”言未尽已经窜出门去。
关度飞大骂:“每次都抢先,花子的赌品怎么这么差?”和叶星落随着花浪而去。
除了齐行健来了两次,去汾⽔帮找⻩君喝了一次酒,接下来的⽇子基本上是无所事事,叶星落等也乐得逍遥。
这天齐行健有来了,叶星落又依法施为。不过很明显叶星落轻松了许多,齐行健的表情也完全放松。
一曲终了,叶星落仍是轻松自如,笑问:“齐兄感觉如何?”
齐行健先不回答,轻松自炕上跃下,这才微笑答道:“叶兄弟还真是有一套,我的功力已经完全恢复。那道作祟的真气也完全被控制,如果我可以将它收服的话,相信功力还可更上一层楼。”
花浪揷嘴道:“那可要恭喜一下了。”
齐行健叹息一声:“功力尽复固然可喜,不过接下来自然是难免琐事⾝,我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不过对叶兄弟的仗义行为,齐某自是感万分。”
叶星落笑道:“其实齐兄也不必太过感,我在给你治疗的过程中也是受益非浅,算是各有所获。”
齐行健摇头摇,道:“叶兄弟真是太客气了。对于三位的盛情我是难以为报,心下的感更是言辞难达。如果在并州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们吕梁派在并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有点分量的。如果王家想找你们⿇烦,我一定第一个出头。”
花浪叹气道:“好象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王家要对付我,难道我就永无宁⽇了吗?”
齐行健笑道:“花兄弟也不必多虑,不过人在江湖,小心没大错,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又话题一转:“趁今天有兴,不如再去痛饮一番如何?我怕以后就没机会这么清闲了。”
关度飞笑道:“正该如此,也算是为齐兄功力尽复小小庆祝一下。”
接下来自然是四人乘兴而去,尽兴而返。
快乐的⽇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已经过了正月十五。
这一天,叶星落一早起来就发现关度飞和花浪都已不知去向。他早习惯了花浪的神出鬼没,也知道关度飞在埋头苦练刀法,也就不以为意,径自去了杨氏家。
杨氏一看到他就告诉他:“你师傅昨天来信,让你马上到长安去。”
叶星落一怔:“这么急?有什么事发生吗?”
杨氏摇头摇:“信上没说。你师傅的意思好象是也没什么要紧事,但还还是希望你能及早动⾝。”
叶星落想了一下:“那我今天就走吧。”
武媚虽没说话,但眼中的神⾊却甚是不舍。叶星落柔声道:“不用这样,说不定我很快就可回来。走以前我再教你两招,你好好练,我再回来的时候可要考较的。”
武媚点点头:“好。不过你可要快点回来。”
叶星落点头应诺。
教完武媚,叶星落又回到屋中。
杨氏叹气道:“小媚这孩子是很懂事,可成得不象是一个孩子,我有时候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只有你来她才能快乐起来,我倒真希望你能多住些⽇子。”
叶星落笑道:“不是说长安没什么事吗?很快我就会回来。小媚毕竟是孩子,教她些有趣的东西,她可能就会⾼兴了。”
杨氏点头道:“我一直都在教她,希望她会快乐起来。”
叶星落又和杨氏聊了一会,起⾝回到花浪住的小院。
花浪和关度飞都回来了,一看到他,花浪奋兴地大叫道:“星少,你回来就好了。我们有买卖做了。”
叶星落好奇起来:“有什么事这么⾼兴?”
花浪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和飞飞是并州的无敌神捕吗?现在我们的机会又来了。在淮南肆多年的风流四盗最近流窜到并州来了,花红可是不少,我们老是坐吃山空也不行,正好可以捞他一笔。”
叶星落大感趣兴,却又无奈头摇:“那可真是可惜,我怕是没机会参加了,我要走了。”
花浪和关度飞面面相觑,齐声问道:“去哪里?”
叶星落答道:“长安。我师傅昨天来信,让我马上动⾝。”
花浪沉默一下,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要记得兄弟情义就好。星少准备怎么走?”
叶星落沉昑道:“雪儿已给了薛大哥,只好另外再找一匹马了。”
花浪忽神秘一笑:“不用⿇烦了,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叶星落刚要追问,杨七忽然闯了进来:“花大哥,你在铁匠铺订做的东西送来了。要拿进来吗?”
花浪笑道:“还真及时,快拿进来。”
大家好奇得看着花浪从一个袋子中拿出的东西,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是三双鞋状的铁制品,底下是尖锐如刃的尖底。
花浪试着将一双套在自己的靴子外面,寸尺刚刚好。他将尖刃对向叶星落,笑道:“星少明⽩没有?”
叶星落也笑起来:“你不会想让我溜冰溜到长安吧?”
花浪竖竖大拇指:“聪明。我那天心⾎来嘲,准备这三双铁鞋本是想没事出去玩的。现在看来星少是没机会了,倒不如你⼲脆就用它滑到长安去好了,反正现在大河没解冻,正好用得上。比走陆路省事多了。”
关度飞很是怀疑:“会不会太费力了?”
花浪笑道:“从并州到龙门是从⾼到低,绝对省力。从龙门到渭河和大河界处也一样。就是最后顺渭河而上可能会费点力。不过费力也有费力的好处,对轻功的修炼可是大有裨益。”
叶星落听得大是心动:“这主意不错,可以考虑。”
花浪鼓动道:“不用考虑了,听我的没错,绝对是最快的一种方式。其实说起来滑⽔更是有趣,而且对轻功更有好处,不过现在是冬天,就没法教你了。”接着又问道:“去长安是吧?”
叶星落笑道:“都说半天了,你不是才知道吧?”
花浪也忍不住笑起来:“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而已。长安有一个风雅阁,是仅次于上林苑的青楼,你一定要去一去。以你的人才和在音乐上的造诣,肯定是大受。”
叶星落头摇道:“你这点子太损了点。这不是让我去做小⽩脸吗?”
花浪大叫起来:“什么嘛?你可是误会了。风雅阁里面的姐儿可都是小才女,每人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你去也是以艺会友,没人非让你做小⽩脸。不过如果你执意要做的话,也没人会阻止你。”
叶星落不噤笑骂。
关度飞笑道:“听花子这么说,他好象倒是悉这个地方。”
花浪一声叹息:“往事岂堪回首?我也不多说了。星少自己去看看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关度飞和叶星落很少见花浪如此颓废,倒也不好再取笑了。
叶星落起⾝离开,关度飞和花浪一直跟着他,直到把他送到河边。
花浪把一个小包袱给叶星落:“里面是我配的一些伤药,算是一点小小心意。有备无患嘛。还有,等开始逆渭河而上时,找两树枝撑着走,也不是太费力。”
叶星落小心收起包袱,笑道:“我就走了。你们自己也要小心那什么风流四盗,可不要沟翻船,丢了并州双侠的脸。”
花浪傲然道:“我们岂是徒有虚名?你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关度飞对风流四盗也是毫不在意:“管他什么大盗,在并州,我叫他们有来无回。”
花浪又突然想起一事:“路过龙门的时候可顺便去探望一下薛大哥,代我们向嫂子问好。”
叶星落笑道:“我也想到这个问题了。放心吧,我会去的。”
套上花浪特制的铁鞋,叶星落回头挥手告别,轻巧跃上冰面。
这铁鞋的效果比脚下绑树枝更是快捷,叶星落去势如电,再回头时,花浪和关度飞已变成两个几不可见的小黑点。
叶星落顺汾河疾行而下,不一⽇来到龙门,即找一处登岸。在这一路上,果如花浪所言,领会了许多只可意会的运用真气的窍门,轻功更上一层楼。
龙门西接大河,南临汾河,也是通要地,还算繁华。
一路打听,叶星落来到柳员外的宅院附近。使他很是惊奇的是,柳员外在当地颇有善名,并不是想象中的势利之人。
叶星落觉得腹中饥饿,就先找了一家小饭庄,点了两个菜,让烫了一壶酒。他想想也觉好笑,其实他学会喝酒也没多久,却越来越喜这杯中物了。
店小二殷勤招呼,先给泡了一壶热茶。叶星落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道:“柳员外住的地方离这儿还有多远?”
小二热情答道:“没多远。从那边街角转过去,一路向前就到了。待会儿客官用完膳,我也可以带你过去。”
叶星落听完又问:“那你知道薛仁贵吗?”
小二的脸⾊一下变得很古怪,不答反问道:“客官认识薛仁贵吗?不知和他是什么关系?”
叶星落顿时觉得事有蹊跷,可也不知有什么不对,当下答道:“我是他的朋友,顺道来看看他。他出了什么事吗?”
小二芝芝吾吾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好久没见到他了。”说罢逃也似地走了。
叶星落心下暗自思量,却想不出薛仁贵究竟会出什么事。酒菜送上,却不是刚才那个小二,叶星落目光一转,正好捕捉到一个⾝影闪过刚才小二所说的街角。
叶星落更笃定薛仁贵是出事了,这很明显是刚才那个小二跑去报信。想到自然会有人来找他,他也就不着急了,自斟自饮,倒也自得其乐。
一壶酒还没喝完,小饭庄外忽然嘈杂声起,一行十数人将挥舞,将小饭庄团团围住。
叶星落目光扫过那些人,不噤暗暗好笑,这些人很明显都是庄稼汉,看是威风,实际上毫无战斗力,他当然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看到手下人已将小饭庄围得⽔怈不通,带头那人才喝道:“是你要找薛仁贵吗?”
旁边闪过一人,正是刚才和叶星落说话的小二,指着叶星落说道:“就是他了。我亲耳听见他说是薛仁贵的朋友。”
叶星落好整以暇地看着带头的人,那人年纪在四五十岁之间,富人打扮,长得慈眉善目,此刻却因満脸怒气而显得有些狰狞。叶星落注视着他的眼睛,笑道:“难道我打听一个朋友也犯法吗?”
那人回答道:“打听朋友不犯法,但如果这个朋友是薛仁贵的话,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一挥手又道:“将这个行迹可疑的人给我拿下。”
那群庄稼汉气势汹汹地便要上前。叶星落一声大喝:“慢着。”转向那带头的人,道:“你应该就是柳员外吧?凡事都有个是非曲直,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如果我的确理亏的话,我绝不反抗,但就这么带我走的话,敢问你如何服众?”
那人沉声道:“我就是你打听的柳员外。带你走是因为你是薛仁贵的朋友,甚至可能是他的同。为了我女儿,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叶星落听得糊里糊涂,问道:“我还是不清楚,到底薛仁贵薛大哥出了什么事?你抓我怎么又和你女儿有关系?”
柳员外一声长叹:“这事已经是方圆百里的笑柄,我倒也不必瞒你。薛仁贵那穷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居然想娶我的女儿。我让他去挣一万两银子回来,本意是让他知难而退,却谁知他居然真的拿回来钱了。我自然还是不愿将女儿嫁给他,就想办法推脫了一下。他看我不肯,也没多说,转头就走了。我还暗自庆幸他途知返,可当天晚上他就潜⼊我家,将我女儿给劫走了。”说到这儿,柳员外都象是要哭出来了。
叶星落却是忍不住要放声大笑,没想到薛仁贵还真是敢做敢为,居然连私奔这种事也做的如此壮烈。
柳员外看到叶星落脸上的笑意,脸⾊更是沉:“你既然是薛仁贵的朋友,该知道他的下落吧?说出来我就放你走。”
叶星落強忍住笑,正⾊道:“我看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就来说说我的想法。首先,我并不知道薛大哥的下落,要不然我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找他。其次,虽然薛大哥这事做得有些过分,但你言而无信,犯错在先,似乎也不能把过错全推在薛大哥⾝上。”
柳员外还真有点语塞:“那也不能怪我呀。虽说他拿回钱来了,可谁知道他的钱是怎么买的?说不定是杀人放火抢来,我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強盗呢?”
叶星落笑道:“这一点我倒是可以作证,薛大哥的钱绝对是来得清⽩,柳员外你的猜测是错误的。”
柳员外气道:“即使他的钱来路正当,我也不能把女儿嫁给他呀。我堂堂柳家的女儿,怎么能嫁他一个穷光蛋呢?我说的一万两银子也只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他也不想想,他怎么配的上我家女儿呢?居然拿着槌就当针。”
叶星落仍在笑着:“可我听说他们是两情相悦,柳姐小对薛大哥也是痴心一片,并不是薛大哥无端自作多情。”
柳员外叹息道:“真是作孽呀。她怎么就这么鬼心窍呢?薛仁贵那穷小子有什么好?”
叶星落见他这么坦⽩,并不一味将责任推给薛仁贵,倒也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收起笑容,叶星落很诚恳地说道:“既然贵千金愿意和薛大哥在一起,強行拆散恐怕不是好主意。再说事已至此,即使你将薛大哥碎尸万段,又于事何补呢?”
柳员外带着哭腔说道:“我就这一个女儿,怎么忍心看她吃苦呢?跟着薛仁贵那个没有名望财产的穷光蛋,她不吃苦才有怪。”
叶星落继续说服他:“首先贵千金并不介意跟着薛大哥吃苦,只要她开心不就好了吗?而且当今天子以科举取士,即使出⾝贫寒,也有机会跃龙门,成为人上人。不能再以门第家财衡量一个人。”
柳员外好象忘了是为了什么来找叶星落了,只想好好向他诉诉苦:“可薛仁贵几乎是目不识丁,他能有什么前途呢?”
叶星落趁热打铁:“薛大哥虽然文采不行,他的武功可是不弱。当今贫寒之人也有出头之⽇,既然边疆仍有边患,薛大哥有朝一⽇说不定会成为大将军,到时候⾐锦还乡,你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柳员外忍不住就想点头,却猛地醒悟过来:“你在给我灌汤是不是?是不是薛仁贵那小子派你来的?想骗我,岂会那么简单?”
叶星落笑笑:“你无非是认为我是看你人多,心中害怕,才编瞎话来骗你的是不是?”
柳员外大喝道:“难道不是吗?”心下却在嘀咕:“这人看到这么多人围住他,居然还谈笑风生,难道他真有什么仗持?”
叶星落也不多说,伸手取出一锭银子,轻轻一捏,顿时将银子捏扁。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气势顿时变弱,更有人悄悄向后退去。
看到柳员外眼中既惊骇有无法置信的神⾊,叶星落忽然飞⾝越过人群。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叶星落已不知去向。还没等他们一口凉气昅⼊肚內,叶星落又奇迹般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柳员外吓的面无人⾊,惊叫道:“妖怪。”
叶星落笑道:“别叫。这叫轻功,在江湖中是很普通的。现在你应该看出我无论想打想逃,你们这些人本影响不到我,我有必要骗你吗?”
柳员外仍是惊魂未定,战战兢兢道:“你想怎么样?”
叶星落认真说道:“我也不想怎么样。只是我和薛大哥很有情,而你现在可以说是他的岳⽗,所以不愿他的行为对你有什么太大的伤害。你可以想想,现在他们去向不明,如果你一直追捕他,他不敢露面,天下之大,你去哪里找他呢?你恐怕永远也不会见到女儿了。如果你承认了他做女婿,即使他不回来,你至少有机会知道女儿的下落。你说呢?”
柳员外象突然老了几岁,叹息道:“其实我又何尝愿意闹成这样呢?孩子她娘已经哭过好多次了,只怕永远都见不到女儿。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语气象一个无助的孩子。
叶星落严肃说道:“如果你愿意不再追究薛大哥的过错,我可以负责帮你找到他和贵千金。至少也让他们给你送个信,报个平安,让你和夫人不用太担心。”
柳员外软弱地说道:“就这样吧。你真的能找见他们?薛仁贵真的会有出息吗?”
叶星落见劝解有效,大是⾼兴,大打包票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至于薛大哥,那更不用担心,他绝对不是平凡之人。你就等着他⾐锦还乡那一天吧。说不定到时候连外孙也抱回来了。”
柳员外叹气道:“希望会有这么一天吧。那我就不耽搁你了,我要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孩子她娘,我们会祈祷让你早点找到我的女儿的。”
叶星落看到柳员外远去,其他人也都散去,心情却是动难平,暗自欣喜能帮薛仁贵做点事。快速吃完饭,叶星落又继续行程了。
自龙门由汾⽔⼊大河,再沿大河南行,到大河与渭河界处逆流而上,叶星落已经完全悉了这种滑行的方式,只觉乐趣无限,连逆流的辛苦也只是快乐的附属物。
想到师傅说并没有太紧急的事,他也就不太着急,按花浪说的找了两耝壮的树支,他撑着悠哉悠哉地向长安行去,一路上顺便将在并州的经历想了一遍。
行程虽长,速度虽慢,也终究有到达的一天。叶星落在这一天终于到达繁华的京都长安。当他登岸向长安城中走去的时候,心中居然还有一丝留恋和不舍,觉得这一路的行程回味无穷,不仅功力有所增长,见识也达到一个新的层次。
收拾心情,叶星落步⼊长安。当他置⾝于宽达五六十丈,气势恢弘的朱雀大街上时,即使他早有耳闻,也不噤目定口呆。
就在他还在为长安城的气势而感叹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优美动听的女声:“星落,你终于来了。”
叶星落全⾝一震,回头向发声处望去。
一个⽩⾐丽人,⾚⾜如⽟,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即使在光下,她仍给一种梦幻的感觉,令人觉得这不是现实中可以出现的人物。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挣脫那⽩⾐丽人的手,向叶星落奔来,欣喜叫道:“师兄。”
叶星落伸手抱起奔来的小女孩,笑道:“明空,还是这么淘气?”这才转向那⽩⾐丽人,叫了一声“师傅”
这⽩⾐丽人正是叶星落的师傅绾绾。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