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薄命鸳鸯
石继志⾝形更不稍怠,如风车似地一阵疾转,已转到了那⽩面佛刘元泰⾝前,突递右掌“野马分鬃”向下猛然一分。
刘元泰本已成了残废,别说石继志这么快的⾝手,即使是从容递招,他也逃不开,不由慌张地向上猛然一,可是依然没有逃开石继志这一掌,只听他口中“啊”的一声,石继志这一掌正击在了他的前,只听见“咔喳”一声,竟把他整个腔震了个粉碎,顿时死于就地。
地蛇张青在一边早已吓了个魂飞九天,他竟忘了喊人。石继志掌毙三人之后,一转⾝已来到这张青⾝前,向前一进⾝“金叉手”直往张青助下就揷。张青向外一撤⾝已退出三步,颤声道:“朋友…”
不想话还未出口,石继志已如影附形般再次贴近了他的⾝边,二话不说,并右手中食二指,直往他左肋下“气海⽳”上就点。
地蛇张青在刺客一近⾝的当儿,就着室內的灯光看清了这位青年人的面貌,不由惊得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顿时出了一⾝冷汗,方想开口惊叫,只听“嗤”的一声细响,这张青就觉得肋下一阵奇⿇,如同一钢针猛刺⼊內脏一般,顿时翻⾝栽倒在地。
石继志这种“追风指”力还是第一次用,不想一指竟奏了大功,隔空竟将地蛇张青心脏点碎。
总共不到几个照面,竟将四人全数送了终,石继志不由一时泪流満面,单膝跪地,喃喃地叫了声:“去世的爹娘啊,孩儿今夜为你们报了仇了…保佑孩儿能够把那万恶的莫小苍杀了吧!”一时噤不住泪如雨下,伤心裂,几乎哭倒在地。
忽然一阵冷风由窗外吹来,石继志不由暗吃了一惊,心想好险,这是什么地方呀!怎么能容得自己这么失声痛哭?要是惊动了莫小苍,那还得了!”
他忙擦⼲了泪,由背后掣出了剑,把地上四人的耳朵都割了下来,用布包好,小心地放在鹿⽪囊中,以备回家后祭奠死去的家人。
一切就绪,这才又在灯下把那张图形小心地观察了一番,知道莫小苍住处就在附近第三间房中。他收好了图,心情十分紧张。
他抖擞了一下精神,飘⾝而出,室外走廊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人行其上,丝毫也带不出一点声音。
石继志紧庒着双掌,一路前行着,果然他看见第三间房门半掩着,內中仍亮着灯光,只是光线极为暗淡,浅⻩⾊的软帘低低垂着,內中却是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正当他闪⾝而⼊的刹那,忽然看见这条走廊的尽头走出一个少女。
这少女穿一⾝黑缎夜行⾐,因系低头而出,石继志只觉其体态匀称,却看不清她的脸是什么样子。这少女突然出现,不由令石继志大吃了一惊,慌忙一腾⾝,将全⾝贴在了房梁上。
他⾝方蔵好,那少女已飘然而过,似往前室而去。石继志定了定心,又飘⾝而下,再次一掀软帘,把⾝子闪进了这间房中。
他这种进⾝的姿态,可谓大胆已极,⾝方一进,目光已扫在室內的软榻之上,果然昏暗的灯光之下,正有一古稀的老叟背朝自己躺睡着,这老人前放着一盏古灯檠,点着⾖大的一点火花,散着昏昏的光,这老人却借着这一点微弱的光,正在侧⾝看着一本厚厚的书。
石继志不由热⾎一阵上冲,眼前这老人无疑正是杀害自己満门的一指魔莫小苍。他不由感到一阵发指,方要举掌往老人后心“志堂⽳”上猛击下去,就在此时,耳中却听到一声少女的惊叫,石继志不由大吃了一惊,慌忙收掌撤⾝,闪在门后。
再看却没有什么事情,那老人依然像是没事人儿似的,依然是那么安详地在灯下看那本书。方才那一声惊呼像发自别室,离着这房间少说还有好几间呢!
石继志不由深为叹息,暗忖自己真是作贼心虚,要不然方才那一掌推出,这莫小苍岂还有命在?只是奇怪的是,这莫小苍难道是聋子不成?否则方才那一声少女惊呼,他焉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可是到了此时,石继志也没有心情再去想这些怪事了,他二次壮胆,向上一长⾝,用“移形换影”的绝快⾝法,已飘闪到了那躺着的老人⾝后,口中低喝一声:“冤家!纳命来吧!”一双掌贯⾜了內劲霍地推出,只听见“砰”的一声,直把那老人击得一溜猛翻,已飞出丈许以外。
石继志见一掌得手,不由向前一纵⾝,方要举掌第二次击下,耳中却听见一声亡命似的惊呼道:“石继志!你敢!”跟着一条纤影,比闪电还要快地一闪,已到了石继志⾝前,一口长剑流星赶月似的,直往石继志劈面砍来。石继志早已将生死置诸度外,一翻长袖,以“卷云袖”的绝功,把少女这口剑卷向了一旁。
惊怔之间,他看见突然现⾝的少女,竟是追随自己一路去天山的关小晴,不由大吃一惊。可是到了此时,他已顾不得再去想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趁着小晴剑⾝一偏的当儿,向前上步,已又欺近到了那莫小苍⾝前,突然大喝了一声,右掌挟着一股疾劲之风,直往地上老人顶门击去。
他这掌力往外一递,目光已扫向倒在地上的老人⾝上。那老人本是面向里,此时突一回首,石继志不由大吃了一惊,一时面⾊大变,那只即将击下的右掌竟是再也打不下,倏地停在半空,⾝形一连后退了五六步,面⾊惨⽩地道:“怎么…是你…你是…”
目光所见,正是两度救自己命,和自己同船相处得极为谐和的老人。此时这老人已奄奄一息,口中所吐的⾎已把整个前襟都透了,然而他脸上仍然带着一丝微笑。
那一旁的莫小晴,早亡命似地扑上,狂叫了一声:“爹…”一时抱着老人,泪如雨下。而老人却是不理他女儿,那双黯淡失⾊的瞳子,却紧紧地盯视着石继志,用沙哑的声音道:“好孩子…这一掌打得太好了…只是还太轻一点,你补上一掌吧…”
一向是铁打的英雄好汉,见此情形也没有不动心的,石继志不噤向后退了一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莫小苍见状挣扎着道:“孩子!一个人一生之中,谁也不能保证不做一件坏事…只是我做得太,多了…能够死在你手中,我也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莫小晴早已哭得死去活来,闻声不由睁着泪眼大奇道:“爹…你认识他呀!”
一指魔只是苦笑着不言。石继志竟是再也抑制不住,一翻⾝竟跪在了老人⾝前,用泣不成声的语调道:“老哥哥…我错了…我现在才明⽩了…一切都是你自己安排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不同我用真本事一分上下呢?啊…”他说着话,噤不住号陶大哭了起来。
老人气若游丝,更为衰弱了,但他耳中听到了石继志的每一句话,嘴角不噤挂上了一丝惨笑,他挣扎着往上坐了坐,嘶哑地道:“石继志,你的大仇已报,湘中八丑也全死在你掌下了…你该走了,我不愿让你看见我死的样子…你快走吧!”
他说着话,左手却偷偷指了指痛苦中的莫小晴一下,石继志知道他是怕等一会儿莫小晴眼见⽗亲惨死,定不与自己甘休。然而他心已碎了,忽然拼命扑在老人⾝前,把他由⾎泊中抱起,回⾝放在上,一面探手⼊怀摸出了一个⽩脂⽟瓶。
老人已知道他想做什么,不由苦笑了一声道:“傻孩子…我要是想活,也不会这么做了…”
石继志抖颤着由瓶中倒出了七八粒丹药,然而老人却是⾎目怒凸,牙关紧咬,死也不张开口,平⽩使石继志急得热泪流。
忽然那莫小晴往老人⾝前一站,用颤抖的声音道:“石继志!你好狠的心…不错,我⽗亲与你有⾎海深仇…可是你竟忍心杀一个没有抵抗的老人…你…”她花容失⾊,⽟指战抖地指着石继志,又道:“杀⽗之仇,不共戴天…石继志!我要告诉你,我恨你,现在…来吧!”
说着话,这姑娘站起⾝,一道霞光一闪,竟把那口长剑掣了出来,她用剑尖一指石继志道:“来吧!你快拨出宝剑来…我要看看你的心是什么颜⾊的!”
莫小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钢针,深深地刺⼊石继志的內心,他变得像木头人一样的呆痴。
上的老人,忽然呛出一口鲜⾎,大喝了一声:“好丫头…气死我了…”
莫小暗流着泪大叫道:“爹!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今天还叫我到娘那里去不要回来…原来你想死,怕我找他报仇…您这是何苦?要不是女儿回来寻宝剑,真是连你老人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着她把泪眼又转向石继志,往昔的⽇子里,这青年曾占据了自己全部的心,自己为他不知流了多少泪,伤了几次心…而这一刹那,他竟变成了自己杀⽗大仇人,现在她心目中完全被新近的⾎仇占満,哪还会顾念到那一缕儿女私情?
她话已说完,见石继志仍然如木头人似的,只是看着自己不动。她不由娇叱了一声,一扭躯娇已至石继志⾝前,掌中剑“⽩蛇吐信”直往石继志前心就扎。
石继志本能地一翻长袖,将小晴这口剑扫向一旁,他那深湛的內功,已可做到“甩袖为刃”、“抡⾐成杵”的地步了。
莫小晴一剑不得手,早已狂疯地再次扑近,掌中剑“横扫千军”向石继志刺去。石继志仍然木立着不动,仅把长袖向外一分,再次把莫小晴掌中剑挥向一旁。
那种罡劲的袖风,竟把小晴右掌掌心震了个火热,掌中剑差一点出了手。她不由惊得后退了一步,一时失声大哭了起来。
其实她的愤怒伤心,也只不过就是在这开始的几剑之上,头几剑不能得手,她的心也噤不住软了,眼前这俊美的青年,曾是自己的心上人,这口剑,怎么能往他⾝上刺下?这一哭,充分显出她內心的矛盾和犹豫。
就在这时,上的老人吐出一口⾎,他奋力喊道:“丫头…你过来…”
莫小晴哭着行至前,她不忍把目光注视⽗亲的脸,所以只是菗搐地看着地面,耳中却听到⽗亲沙哑的声音道:“小晴,你把剑丢下…听我说…”
小晴竟情不自噤地把宝剑丢在一边,莫小苍这才道:“好孩子…你坐下…爹有要紧话对你说…”
莫小晴依言坐在⽗亲边,老人息了半天,又咳嗽了几声,石继志在几上倒了一杯⽔端过,莫小晴用右臂一叱道:“你滚开一点…”莫小苍却含笑点了点头道:“好孩子…我正要喝,快扶我喝一口吧…”
石继志忙把杯子递过,单手把老人扶得坐起,莫小苍喝了満満一杯,才又躺下,了半天道:“小晴…你不要恨他!他为了屈死九泉之下満门大小而复仇,这是对的…”
说着他得更厉害了。石继志也噤不住泪流満面,他就像是一块木头,又如⾝在梦中,仿佛这一刹那,自己已没有生命,而只是一个幽灵而已。
小晴已哭得如带雨梨花似的,那哭声就是铁打的汉子听了,也万无不动心之理。
莫小苍息了一会儿,又接道:“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要告诉你…”莫小晴菗搐道:“告诉我什么?爹!”
一指魔目视着自己爱如命的女儿,也不噤感到一阵心酸,喉头哽结,只是他仍然狠着心不让泪⽔流出来,勉強镇定着道:“我…我要告诉你,不许你再存报仇的念头…不但如此…还要你答应决不要把我死的原因传出去,外人如问,只许说是病亡…我已经在五天以前,传出话去…说我患了重疾…说我病死…大家都会相信的…”
莫小晴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一指魔莫小苍却看了一边的石继志一眼道:“我…知道,你二人早已有情,尤其是小晴,一心只爱你了人,可是…”他惨笑了一下,接下去道:“可是…莫小晴却不能嫁你!”
石继志仍如木人,莫小晴还是啼哭着,他们此时脑中,本就没想到这个问题。
莫小苍了一阵,又接道:“这意思并不是说…我恨你…”他看了石继志一眼,又接言道:“而是…我这一辈子作恶太多了…小晴,你是我女儿…你要为我忏悔…为我…因此,你要削发十年…十年后再还俗…小晴,你要记住…”
莫小晴忽然抱住了⽗亲痛哭道:“爹!你放心!别说十年,就是终生,为了你老人家女儿也心甘情愿…”
一指魔莫小苍无力地举起手来,摸在爱女的头上,脸上带着痛苦的微笑,连连点头道:“好孩子!好孩子…”
石继志关一旁听得回肠绕结,他自己心目中才真正认清,原来一指魔莫小苍竟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关小晴也应该是莫小晴,她是莫小苍的女儿…
大仇已报,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在这里的理由了,面对这一对⽗女,只有令自己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双手涂満了⾎腥的人,人是罪恶的人,手是⾎腥的手,而事实上,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么一个人呢?
难道说为全家大小冤屈的死而复仇,能算是一项罪恶吗?那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于是,他怀着一颗破碎的心,就在他⽗女对泣的时候,偷偷离开了。
黎明之前,石继志⾝着素⽩⿇服,哭拜在他冤屈而死的⽗⺟及全家大小灵位之前。他用断肠的声音泣诉道:“冤死在九泉的⽗亲啊!志儿总算为您们报了仇了…您们和全家的亲人们,都可以闭目安息了…”
他哭得是如此伤心,几次晕了过去。灵前烧着熊熊的火,他一张张往火里抛着纸钱儿,还有叠好的金银元宝,眼看着它们烧成了灰,为夜风吹旋着往上飘舞着。
最后他由⾝上取出了一个小包,內中是⾎淋淋的八只耳朵。他用剑一一把它们穿起来,在火上烧得劈劈啪啪直响,直到焦臭成灰为止。
一直到了天⾊大亮,他才站起来,整了一下⾐服,回转到自己房中。
三天之后,他才请来了几个专门的工人,一连定做了大小十三口棺木。石继志整整一月的时间,没有出去,他等着这些棺木做好,把⽗亲及家人的灵骨重新又放在了崭新的棺材之中。
整整七年时间,这些冤死的人,包括他的⽗⺟,都被搁置在后室的一间灵堂之中,用普通的棺木盛着,七年来,早已成了一的⽩骨了。
石继志在附近山野里找寻着,费了七天的时间,由一位叫活死人的风⽔先生,为他找了一块好风⽔。
那地方正是两山接处的一片草地,这位活死人告诉石继志说,这地方太好了,左青龙,右⽩虎,还是一个泉眼之处,死人埋下去,永受地泉所包,不为野鬼所欺,万世清吉泰祥。
石继志就决定把全家大小下葬在这个地方,于是又请来石匠,用最好的花岗石砌了宏伟的墓墙,精工雕刻墓碑,碑文都由石继志亲笔撰写。
一直忙了整整一个半月,大殓之⽇,远达百里的人都来送丧,有的还送来鲜花素果,也可说是备极哀荣了。
石继志⾝着孝子之服,在灵常跪谢吊孝的亲友,一直累了一天,到第二天上午,才随着一群和尚之后,把灵棺送下土去。
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石继志都在为丧事忙碌,人也憔悴得不像个样子。等到丧事一完。他也病倒在上了。
家里的事,都给一个新收的小童柳才儿,这柳才儿才十六岁,却是自幼死了爹娘,还读过几天书,认识几个字,是城里刘员外的书重。因这刘员外从前和石老太爷私最好,这一次听说石继志回来了,差不多天天赶过来看他。这一次丧事,刘员外出力最多,他就把石继志当自己儿子一样看待。
石继志这一病,他除了把自己的小书童柳才儿送过来,还请了个大夫天天来看病,一⽇三餐专门叫个丫鬟送去给石继志吃。
石继志万万想不到这刘员外对自己这么好,因知⽗亲往年和他情最好,他几乎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关系不同,也就受之无愧了。
这一病,石继志整整在房里躺了半个多月。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生病,却不知病得这么厉害,听大夫说,他这种病是积劳成疾,忧郁过度,所幸他体质好,养了半个月也就下地了。
病一好,他又忙着整理一下家事,同时他脑中还念念不忘师⽗上官先生与他的约定。他不由暗暗想:“等这边事情完了,我得赶快上峨嵋山去一趟,先找着师⽗再说!”
至于与程友雪和司徒云珠的婚事,他现在真是想都没有想,一切都等着以后再谈吧!
虽然⽗⺟已死了七年了,可是他还是一切当新丧来理办,并且决定在下葬的七七之⽇,请几个和尚来念念经,虽然他并不相信这些,可是这么做总觉得心里好受一些,以后做什么都心安了。
这一天,他早早地起,太才一出,一大群⾼僧都来了,披着鲜的袈裟,整整念了一天经,一直到了晚上才走,石继志送他们到了大门口,这才转回,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那柳才儿跟在他⾝边道:“少爷!该吃晚饭了吧?”石继志看了看这小童,这一个多月,也真难为他了,侍候自己生病,接着弄这弄那,简直就没有闲过,当时不由微笑了笑道:“柳才儿,这些⽇子可真苦了你了!唉!往后就没什么事了…”
柳才儿摸了一下头,笑道:“我没怎么忙呀?少爷!你可别说这话,我们是⼲什么的,还谈什么苦?”
石继志不由皱了皱眉道:“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从来也没把你当外人看!”说着又看了他一眼,微微顿了顿才道:“不过,我早晚也不会亏待你,等以后有功夫,我预备教你两手…”
这柳才儿一听,喜得眉开眼笑,差一点跳了起来,咧嘴叫道:“少爷,这是真的呀?”
石继志见他⾼兴成这样,心中也甚快慰,脫口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人?只要你肯真心用功,我一定好好教你!”
柳才儿一听,二话不说,先往地上一跪,对着石继志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叫道:“您老以后就是我师⽗,我给您磕头了!”
石继志不由被逗得差一点想笑,右手一伸,暗运“五行真气”那柳才儿就觉得前有一股大力,凭空硬把自己给支了起来。
他生平哪遇到过这种怪事,不由吓得见鬼似地叫了起来,石继志见状笑道:“你先别叫我师⽗,我收徒弟也没这么容易,以后看情形再说,也许我还不要你呢!”
柳才儿对石继志武功已佩服了个五体投地,闻言连连点头道:“行!行!行!以后如果我不用功,少爷不要我就是了!”他二人正在谈话,忽然大门前“叮叮”两声铃响,有人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开门来!”
石继志蓦然一惊,看着柳才儿怔道:“不是师⽗们都走了么?怎么外面还有…”
柳才儿也直皱眉,却听见铃声又起,石继志不由对柳才儿道:“你去开门看看,是不是还有事?”
柳才儿答应着,忙向外飞跑而去,须臾又回来了,对着石继志皱眉道:“是一个小尼姑,她说她要为死了的老爷太太超度!”
石继志不由皱眉道:“你没有告诉她说,今天已经请师⽗们念过经了么?”
柳才儿一摊手道:“我说了呀!可是这小尼姑非要来不可,我又不能撵她…”
石继志站起⾝,头摇道:“当然不能撵人家…这样吧,你就请这位小师⽗进来吧!我这就出去!”
柳才儿领命而出,石继志重新整了一下⾝上⾐服,遂掀帘而出,一出门耳中就听见柳才儿声音道:“喂!喂!你别往里走呀!喂!喂!”
石继志忙赶上一步,却见素帘启处,闪进一妙龄女尼,对自己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石施主,还认得小尼么?”
石继志不由一惊,心想:“我怎么会认识你?”可是当他目光朝这小尼姑仔细一望之后,不由惊得一连后退两步,张大了口道:“怎么…小晴!是你…”这小尼姑双手合十念了声:“罪过!罪过!檀越还是不要再提小尼俗家名字吧!小尼如今法号解尘,如施主不嫌弃,就称我一声解尘女尼吧!”
石继志恍如梦中。总共不过三月不见,却想不到她竟真的出家削发为尼了。
只见她⾝着黑⾊纱质尼⾐,⾜穿⽩⾊芒鞋,⽩⾊长袜,颈挂念珠,再衬上她那双秀眉大眼,十指尖尖,好一个风华飘然一尘不染的妙年女尼。
看到此,石继志竟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竟自流下泪来。那柳才儿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一旁直翻⽩眼儿,石继志看了他一眼叹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柳才儿答应了一声转⾝而出,石继志待他去后,不由上前一步,哽咽道:“小晴,你这是何苦…”
才说出小晴二字,却见她一合双手道:“阿弥陀佛…”石继志不由怔了一下,改口叫了声“解尘…”
这小尼才回愁为喜道:“施主这么称呼就对了!三月来,小尼早把尘世之事都忘了…”说到此顿了顿,脸却不由又红了一下,显出了她的言不由衷,果然她又接道:“可是…因受先⽗所托,来此了却一段尘缘,一待为令尊令堂幽魂超度后,就返回寺院,再不问人世之间的事了!”
石继志不由感动得泪如雨下,同时由她口中知道一指魔莫小苍是死了,而且是死在自己掌下的。
而使人佩服的却是莫小苍那种忏悔的意念,竟在临死之前还命令自己女儿,在石继志⽗⺟安葬七期之⽇前来诵经超度,这种爱仇如己的意念,确实太令人感动了。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莫小晴,非但不视自己为杀⽗仇人,却相反地为自己死去的爹娘超度,这种容人的美德,真可谓感人至深。
石继志闻言后,不由热泪夺眶而出,半天才抖颤着道:“这…这…小晴…”忽然他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道:“啊…我应该叫你解尘…”
小晴的眼中竟也流出了泪,到底她仍是一个多情的女孩子,而且⼊佛门还不久,竟不自觉地流下了泪。当晶莹的泪⽔悄悄地由她的脸上滑过,她才知道自己竟动了情念。
她不由打了个寒战,慌忙用手把脸上的泪擦了个净,望空长叹了一口气道:“施主!往事已矣…伤感与事无益…快带小尼至令尊大人灵堂吧…”说着一双⽟手往前一合十,竟把双目闭了起来,然而多情的眼泪却变成了圆浑的两粒珍珠滚落在地。
石继志见状也不噤长叹了一声,他忽然发现这是多么多余的举动啊,对方如今已出了家,已削发为尼了,自己又怎能再勾起她的情念,这简直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太荒唐了!
他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情念尽去,不噤也跟着双手合十,恭城地道:“小师⽗既如此,请随在下到后室灵堂去吧!”
解尘闻言⾝子动了一下,遂张开双目,她看见石继志这种样子,不由芳心一阵酸痛,只是有些话如今已讲不出口了。她只好含着无比辛酸,苦笑了笑道:“那么,就烦施主头前先行吧!”
石继志口中答一声“是!”逆转⾝而行,解尘在后一路跟着,只听刷刷的鞋声,二人都含着无比的酸楚,但是谁也没有和谁说话。
转过了一条走廊,已来至那香烛満室的灵堂。解尘往堂中一走,目视处一十三块灵牌井然有序地列着,灵堂上显得气森森,她不由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说着由一瓦筒中菗出了数十枝香,在烛火中燃着,一一揷在各灵位之前,然后往正面石继志双亲灵位前一跪,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她口中念些什么,只觉语调幽咽,婉转动听。
石继志一直侍立在旁,解尘念完一套经文,⾜⾜过去了一个时辰。然后她红着眼圈,回头看了石继志一眼道:“施主,我们到别室去谈话吧!”石继志点了点头道:“也好!”说着转⾝带路,解尘后随而出,二人一直走到前厅,那柳才儿在院中花树之后一探头,却被解尘看见了,回脸问石继志道:“施主,这是何人?”
石继志狠狠瞪了柳才儿一眼道:“这是我的书童,名叫柳才儿。”说着忙一招手对柳才儿道:“来,还不见过这位小师⽗。”
柳才儿慌忙走出,解尘对他双手合十,不想那柳才儿动作比她还快,双手早已一合十,⾼唱了一声:“阿弥陀佛!”
解尘果然也随后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却被柳才儿抢了先,小晴出家也不过数月,不由弄了个大红脸。
石继志见状,狠狠瞪了柳才儿一眼道:“你莫要轻视了这位小师⽗,告诉你,这位小师⽗却有一⾝惊人的武功呢!”
柳才儿吓得伸了一下⾆头,解尘不由又是双手合十,又看了柳才儿一眼,生怕他又要抢先念出,杏目流波,又放下了双手。
石继志在一旁,不由暗自感叹道:“唉!她本不适应佛门中的生涯啊…”柳才儿退下,石继志正要前行,偶一抬头,却见解尘一双明眸,正自含着无比深情注视着自己,不由心中大吃一惊,唯恐她说出不合⾝分的话,事后无法下场,忙尴尬地一笑道:“解尘,你如今在哪处仙寺修行呢?”
小尼姑正自痴情,被石继志这么用话一点醒,不由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忙合十答道:“贫尼现在…”忽然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石继志一眼,才道:“山⾼不知处,寺冷有何名…”说着她竟自流下了泪,幽咽地接道:“施主,你同意贫尼的这番回答么?”
石继志不由也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既然小师⽗不肯见告,不问也罢…”
忽然那解尘却走上一步,叫了声:“石哥…”石继志不由惊得后退了一步,小晴想是也发觉失口,忙用手把嘴堵上了,她脸上泛出一片绯红,杏目中滚动着流未出的一汪情泪。
就这样四目相对了良久,解尘樱几次开又止,最后却是轻轻地一叹道:“非是我不肯告诉你,请想小妹如今已…唉!什么都晚了…都不可能了…”
她终于大胆表明了自己的心迹,说出了这几句话,石继志听来更是肝肠俱寸断,一时木然而立。
小晴尚菗咽着继续说道:“石哥哥!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伯⽗⺟超度一番,其次…”说着粉颈低垂,终于大胆地又说下去:“其次…是想来看看你…因为从今以后,我不能再看见你了…而且我也不愿意再看见你了…”
石继志紧张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呢?你虽出了家,我们不是仍能时常见面吗?”
小晴苦笑了一下道:“那是罪过的…石哥哥!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来看我,千万不要为我增加烦恼…我…我已经感到自己受不了啦…”
石继志见自己一句话居然害她急成这样,默然地低下了头,半天才点了点头道:“小晴…我答应你…是的!我们见面是罪…过的…”
不料小晴却反而问道:“为什么呢?”
石继志怔了一怔,终于叹道:“小晴,你忘了?我们彼此都应是杀⽗的仇人啊…”小晴的脸⾊突然变为苍⽩,她的嘴辱动了一下,终于说道:“石哥哥!你这话是错的…尽管我们今后永远不见面,但却不应该是这个理由…”
石继志怔怔地看着她,似不能完全了解她言中之意。小晴眨了一下眼睛,才又接道:“你満门上下的⾎仇是何等大,但是你却仅仅杀了我⽗亲一人…而我⽗亲也是慷慨从容、丝毫没有怨恨地死去…还有我的出家,对你的友善…”
说着她竟哭了,几乎是一字一泪地又接下去道:“这些都是多么真、多么诚啊…那就是因为我们彼此心里都有爱人如己的心理…都有化怨为爱的观念…而你…你怎么却说出这种话来呢?石哥哥,你怎么对得起…”
石继志猛然就像当头响了一个焦雷似的,一连后退了几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念和小晴那种至⾼的心境比起来,相差得太远了!只恨自己这拙笨的口,为什么竟会说出这种庸俗卑下的话来,他不由被小晴的话,感动得低下了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莫小晴恢复了常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也不要再难受了,其实我想你的心也是和我一样的,只是一时没有想通而已…”
石继志不由流着泪连连点头道:“是的!完全和你一样…小晴,我也是这么想的…”
莫小晴苦笑了一下,接下去道:“所以我说,以后我不见你的理由,并不是在此,而是…”说着她的脸又红了,用手拉了一下她自己⾝上的黑纱尼⾐道:“而是…我如今已进了佛门,佛门中人讲究六清净,尘念全消,如果我再同你来往,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石哥哥,你懂么?”
石继志怔怔地点了点头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但是,你却没有全懂我的意思…”
莫小晴张大了那一双清澈的双目,不解地看着石继志,像是在追询下文。
于是石继志又接下去道:“就拿任何出家人来说,也都有二三方外之,这种方外之,莫非也被我佛噤止么?”
小晴不由脸⾊绯红地低下了头,确实石继志的话使她无以为对。她慢慢抬起了头,见对方那一双黑⽩分明的俊目正在盯视自己,她不噤又流了两行泪,苦笑着摇了头摇道:“石哥哥,你的话不错,任何的方外之都可以,只是除了你以外…”
石继志不由一怔道:“那是什么缘故呢?”
小晴淡然地摇了头摇道:“因为我不相信我自己的感情…我怕见你…”石继志不由长叹一声,半天才道:“那么,我们就永远也不见面了么?”
小晴哭着点了点头道:“我想还是这样好些…”
石继志也觉得內心沉痛十分,一时无话可言,忽然莫小晴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却显得十分紧张道:“啊!我还忘了一件事情,自从你杀死我⽗亲之后,全教中各香舵主都大为震怒,后经我力言⽗亲是病死的,才使大家略微平静,可是那凤尾堂的柳上旗,却已经清楚是你所为,他声言一定要找你…所以,你还是要小心点才好!”石继志苦笑了笑道:“这柳上旗是怎么样一个人?”
小晴皱了一下眉道:“他岁数很轻,但是却有一⾝极为惊人的武功,能⾝为內堂香主之一,自然也不容易了!”
石继志冷笑了一声道:“我倒愿意会一会此人!小晴,我们不要谈这些了吧!你什么时候回寺?我送你回去如何?”
莫小晴蓦然心中一惊,她吃惊的是,似乎自己穿上了尼⾐,在他眼中,竟好像不当一回事的,如此看来,可真是前途堪忧!她不由暗忖,还是跟他严肃一些才好,免得⽇后自误误人。想到这里,莫小晴立刻把眼泪擦⼲,双手往前一合,石继志不由皱了一下眉,心想:“完啦!老⽑病又犯了!”
果然小晴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施主何出此言?小尼寺院在三百里以外,短期之內贫尼尚不回去呢!”
石继志不由急得了手,満脸愁苦之容,小晴见要做的事也做了,要说的话也说了,自己再在此多留,只有徒增伤感,于事无益,強忍着満腹伤心,向石继志打了个问讯道:“打搅施主过久,小尼这就告辞了…”说着不待石继志说话,转⾝就走,石继志口中连连说道:“这…这…你不要走…”
可是她⾜下还是真快,要在往⽇,石继志或许一把拉她过来,也没有什么不可,可如今对方成了出家人,怎敢如此放肆,只得跟在⾝后,心急如焚,慌忙快步绕向小晴⾝前,尚未说话,却见小晴双目突地一亮,用冰冷的口气道:“施主快快闪开!”石继志竟不由自主往一旁让开了些,小晴一侧⾝,已走至大门口,随手拉开小门。
石继志一阵伤心,虽然往⽇他对小晴只有友情,没有爱情,但是人都是感情动物,小晴对自己的痴心,他又焉有不知?如今可以说为了自己,她竟出家为尼,再一想此一别后,竟是再见无期,势同永别一般,哪能不伤心绝,再也忍不住,流着泪叫了声:“小晴…什么时候再能见你?”
小晴回眸看了看他,她齿咬下,想必是心中也已难过到了极点,但她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这么做太笨了,对于自己尤其不利。她看了石继志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师⽗说我尘未净,看样子是应在了你的头上。施主!你回去吧…”
石继志不由追问了一句道:“可是,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呢?”
小尼姑低头想了想,长叹了一口气道:“两年后今⽇,施主想必已经成家了,那时小尼不请自来,作月下小谈如何?”
石继志奋兴地道:“那时我一定备好一条小船,我要好好与你在洞庭湖上通宵畅谈!”
小晴闻言双目一红,苦笑了一下道:“那时施主行动,可能没有今⽇这么方便了…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说着又淡淡地对石继志笑了笑,石继志不由俊面一红,再看这解尘小尼,右手轻提尼⾐,⾝形竟如同一支黑羽強弩似的“嗖”的一声,已跃上了对面青竹之梢,回眸微微一合双臂,道了声:“雾冷霜寒,施主请回吧!”说着云履轻点,⾝形再度腾起。石继志不由得纵⾝上树,⾼叫了声:“小晴!莫忘两年之约!”
冥冥夜⾊中,只轻轻地传来了回音:“知道了!”这三字随着夜风传⼊石继志耳中之时,小晴早已杳如⻩鹤。
望着茫茫的深夜,石继志仿佛做了一场梦,正自伤感唏嘘不已,忽然不远处池边,一声沉的冷笑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声音清楚,字字圆浑。
石继志不由大吃了一惊,慌忙擦⼲了脸上的眼泪,倏地回过头来,只见静静黑夜,哪里有人的踪影。
这一来石继志愈发感到惊异了,因为他相信自己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决不可能是听错了。他大着胆子,一提丹田之气,用“燕子飞云纵”的轻功提纵之术,一连三个起伏,已赶到了那小湖边,仔细向发声处一看,竟没有丝毫踪影。
他不由暗自惊心,心想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这人有一⾝惊人之技,从那竹林到这湖畔,总共不过十丈左右,自己又用“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扑奔了过来,而这人竟能从容躲开,却不露出一丝踪影,这种⾝手,真可说是武林罕见。
石继志心里这么想,目光却是不闲着,但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不想他方要转⾝而回,却又听见一声冷笑道:“上官先生的门人,亦不过如此,见识了…”
这一次声音可又比上一次的更要⾼些,石继志听了个清清楚楚。再也不容他怀疑了,大喝了声:“小辈,胆敢戏弄你家公子,你哪里跑!”说着话,他早已暗提丹田气,眼中已看清了那夜行人发声之处,就在离自己不过四丈之外的一丛修竹尖头。
石继志这句话一出口,竟用了一式“龙形乙式穿心掌”的⾝法,整个⾝子就直同脫弦之箭似的,霍地往那竹梢之尖猛然疾了过去。
石继志因恨这暗中之人说话刻薄,故此已存了不再令他逃开的心,⾝形一拔起,离那青竹梢尚还有丈许,只见他在空中向外猛然一推双掌“乾元劈空掌”力施出,就听那十数棵青竹咔嚓嚓一阵暴响,一时枝断叶扬。
就在这一霎之间,由那断枝飞叶的竹丛中,大鹤似地拔起了一条疾劲的⾝影。想是他起⾝慢了些,被那折断的残枝扫向头侧,竟把他头上便帽给刮了下来。
可是这夜行人⾝法也真够快的,虽然帽子被刮了下来,却见他就势一端双⾜,一式“平湖斗”整个⾝子⽔平着倒窜出了⾜有五六丈远,刷地往地上草林中一落,又失去了踪影。
石继志虽使了这么快的⾝法,依然没有看清来人庐山真面,心中不由大为懊丧。往竹梢上一落,已顺手自枝树之上,将那顶便帽取在了手中,⼊手只觉柔软异常,帽心正中尚镶有一块沉沉的墨⽟,在夜午里闪闪放着黑光。
石继志心中一动,因由这便帽样式和佩⽟上看来,分明这人是一年轻人,中年以上的人很少有带这种帽子的。
他心中不由更奇怪了,暗想江湖之中,并未听过有这种⾝手的年轻人呀!这是谁呢?
他心中想着,⾜不可不敢稍怠,顺手把这帽子往囊中一塞,二次腾⾝,用“苍鹰搏兔”的⾝法,直往那夜行人落⾝之处扑了过去。
不想他⾝子尚在半空未落下之际,耳中却听到一声冷哼道:“滚回去!”跟着就听嗤嗤一阵扑面劲风之声,三点寒星直往石继志“天突”、“肩井”⽳道上打来。
这暗器出手即呈品字形,一闪即至,石继志在空中不由吃了一惊,一分双袖,首先把奔自己两肩的那一对暗器打落在地,同时暗提真气,对奔自己喉结“天突”⽳的那枚暗器用劲一吹,只听“叮”的一声,竟把那暗器吹落在地。石继志已揣摸出,那是三枚黑狗钉。
他举手投⾜间,已把飞来暗器全数打落,暗中之人想是知道自己要想再逃,可不容易了。所以石继志方一打落暗器,还没容他下地,就听见哈哈一声狂笑,暗影之中倏地拔起一条黑影,用同样的快速⾝形,自草中往石继志尚在空中的⾝形猛扑了过去。
于是两个人四只手在空中一接触,只听见“砰”的一声脆响,石继志一式“燕子倒窜云”那人却是“倒采天虹”“刷刷”的两声,同时向两下一分,各自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石继志只觉得来人臂力惊人,自己因用了八成劲,倒没十分感到痛苦,可是那夜行人却因一时轻敌,只用了七成功力,顿时只觉得这只手像快要断了一般,一时痛得冷汗直流,一双手齐臂酸⿇无比。
尽管如此,也⾜以令石继志感到吃惊了,惊心之下,抬头向这人一望,月光之下,但见这人修长的⾝影,⾝着一袭素⾊长衫,被夜风吹得左右飘扬,颈后斜揷着一金光闪闪的东西,颇似一管笛子,再加上这人清秀的五官,看来一派斯文,只是不明⽩这人何以向自己出言讥讽!
石继志不由朝着这人冷笑一声道:“恕在下眼拙,竟未能识得阁下大名,不知在下何处开罪了阁下?”
不想话尚未说完,这人突然冷冷一声狂笑道:“胜负未分,谁有工夫跟你多说!看掌!”一晃上肩,已电闪似地窜到了石继志⾝前,并指往石继志“三里⽳”上就点。
石继志见这人居然不通情理,而且一出手就是重手法,不由然大怒,暗忖:“你这人真是好没来由,难道我还怕你不成?”想着不偏不动,只等这人点中了自己⽳道之时,突以內家罡气将⽳门护住,那时再以煞手点出,定可将他制服掌下。
那夜行人指尖已到,见石继志不避不逃,突然吃了一惊。石继志这种情形可以瞒过任何人,可是在这夜行客的眼中,却令他大大生出戒心。在指尖已堪堪点上的刹那,那人竟猛然往下一沉手腕,错开“三里⽳”竟往石继志肋下腹小之侧的“气海⽳”上猛点了去。
这种突然换⽳的点法,令石继志大吃一惊,再想运气护⽳,确实已经有点来不及了。动手过招,可真是快同电光石火一般,绝不容你稍缓须臾。夜行人以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可证明他本⾝确是一技击⾼手。
可是強中更有強中手,殊不知石继志早已练到软硬轻三功,俱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人这种指力尚离石继志⽳道有寸许,石继志已觉得指劲袭人,他猛然向后四腹昅,那夜行人冷笑了一下,向前抢进半步,依然是指势不变地直往石继志⽳门上点去。
可是奇事就在这时出现了,就在他指尖即将点上的一霎时之间,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石继志已昅成空凹的腹小,竟猛然向后又缩了三四寸,夜行人的指力,不多不少仅仅差着一寸没有点上。
而他手臂所能伸延的尺度已到极点,再想多进一分已是不能了,他右臂抖了个笔直,既没点中对方⽳道,在用招上来说,已是用老了招式,这是武者行拳过掌上的大忌,那夜行人不由惊了一⾝冷汗。
石继志却一翻右腕,不偏不斜“噗”的一声,叼在了这人的手腕之上。他因心存厚道,又不知这人到底存心如何,所以手虽叼住了来人腕子,可是却未以拿⽳手将对方⽳道拿住,只想出言羞他一番,问明事由,也就算了。
不想他方自冷笑一声,未容出言,这夜行人竟趁机向前迈了一步,用“猛虎伏桩”的姿态向下猛一伏,同时左手却是“顺⽔推舟”势,掌上挟着乾元劈空掌力,直往石继志当霍地猛劈了过来。
石继志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已经叼住了他的手腕子,他还居然如此下手,一时不由微一惊怔,那人却倏地向回一挣,竟被他把右手甩了出去。
石继志一时仁厚,反倒差一点为其所伤,不由大怒,口中厉喝了声:“小辈!我看你还想往哪里跑”⾜下向左一滑,侧⾝躲开了这人当的掌力,就势用“倒提金炉”的疾招,向上猛然一翻掌背,呈了掌心向上的姿态。
而那夜行人却成了俯⾝进⾜之势,石继志的掌心,不上不下却正好在他前心之上,不由口中笑了声:“相好的!留下吧!”
说着话猛然一翻掌心,略用了五成功力,向上一回掌,一式“巧打金⽪鼓”如果这夜行人没有出奇招式及时退⾝是万万逃不开石继志这一招的了。
这一式“巧打金⽪鼓”石继志是用的內功潜劲,満想无论如何对方是逃不开了,可是来人正是排教中⾝列三堂香主之一的金笛客柳上旗,一⾝软硬轻三功自幼得自淮上一雕尚小全苦心传授,确实已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柳上旗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自⼊排教之后,在镇教大典中,以三十六路⽩猿掌和太极十七式,震惊群雄,和教主莫小苍在将台上较技整整两个时辰,才以一指之险而败于莫小苍手下。自此为莫小苍大加赏识,封其为內三堂中凤尾堂香主,可见对他之器重了!
石继志这一掌方往上一兜,就见那柳上旗双臂向下一振,那样子就连石继志本人也感到之怀疑,他是否为自己掌力所伤。
就见他随着双臂一振之势,全⾝竟突然拔空而起,这种上腾的势姿,竟是背朝上面朝下,⾝形又是躬伏着,仅借着双臂轻轻的一振之势,能达到如此地步,看来确是惊人已极了。
石继志知道他这种起⾝的势姿,完全是靠內功中一种极难练的名叫“倒转三车”的气功,內功中如能练到这种地步的还真不多见,不由心中暗吃了一惊,越发不敢再轻视这人了。
柳上旗⾝形虽已腾起,可是石继志那种无形的罡潜內劲,虽然还离着他腹有半尺许,已⾜令他感觉到潜劲袭人,腹內一阵绞痛。
当他⾝影坐向一枯树枝丫时,他的脸都吓青了,全⾝更是出了一阵冷汗。现在他才算真正知道了,江湖上为什么盛传着这个年轻人的奇迹异事,对他是谈虎变⾊,看来果然有一⾝惊人之技了。
金笛客柳上旗几番较量之后,虽然是胜负未分,可是他心中有数,要是再这么打下去,自己在这石继志手中讨不了好去。
他生来一副⾼傲不肯服人的个,想到这里,不由一咬钢牙,在树枝之上向后一背手,但见金光一闪,已把颈后那一管仗以成名的金笛取在了手中。随着他⾝形向前一伏,已由树上似一片落叶似地飘下了地面,手中那枝金笛在空中透出微微一声轻啸。
石继志不由心中一动,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抱拳道:“恕在下眼拙,阁下可是人称金笛客柳上旗的柳香主么?”
这人似吃了一惊,微微一怔,遂由鼻中呼了一声道:“不错!柳某早已久仰阁下以一套‘七禽掌’打遍天下,不想今夜幸会,果然是⾼明之至,在下不才,生就一副不到⻩河心不死的脾气,斗胆还要向阁下请教两手兵刃上的⾼招,不知石大侠可肯赐教否?”说着一双精光四的眸子,注定在石继志面颊之上,不转不动,真个是目中无人。
石继志闻言后心中不由暗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金笛客,凭天山三老如此⾝手的前辈,在我手下还讨不到什么好去,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居然再三与我纠!”于是心中颇为不悦道:“柳香主,你我素昧平生,以小弟之见,还是到此为止吧!小弟甘拜下风如何?”
柳上旗脸⾊一红,由对方话中,分明是人家本不屑与自己动手,不由嘿嘿一阵冷笑道:“石大侠何出此言?在下兵刃既出,羞刀难⼊鞘,请不要拒人太甚!”说着以小指轻挂着笛后丝绳,向石继志冷笑着抱了抱拳道:“请即刻亮出兵刃,也叫在下见识见识,偷学两手⾼招!”
石继志见对方这副样子,心中不由颇为不快,寒着脸道:“柳香主一再相,小弟敢不从命!只是兵刃无情,要是有个误伤,可非在下所能顾及了!”
他这句话是有意讽刺对方,即告知其你一定要和自己较量兵刃,恐怕最终还是要令你失望的。不想那金笛客柳上旗,非但不明其言中之意,反倒认为对方太看不起自己,脸上突然变⾊道:“石大侠请放心,在下虽无什么绝招⾼技,可是自信这支金笛之下,还不致出什么大丑,倒恐一时收手不住,伤了兄台,所以不妨先说在前头!”说着话一沉腕中笛⾝,平列前,右手伸食中二指,往笛上一格,冷冷道:“时候不早,请石大侠即刻拔剑赐教吧!”
石继志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自语道:“这可是你一再相,怨不得我剑下无情了!”右手往那口“朱雀剑”哑簧上一按,只听见“呛”的一声,石继志右手起处,闪出了一片红光。
闪闪光霞里,柳上旗一打量这口剑,只见它通体奇红如火,冷森森的光芒,耀目难睁。他心中不由暗吃了一惊,暗暗责怪自己可真是大意了,怎么就没有听说过石继志手中会有这么一口好剑,自己可真是走了眼了!
石继志这口剑一掣出来,马上面现青霜,右手以三指轻拧剑把“刷”的一声,剑尖已向下倒垂了过来,他就势双手一抱拳道:“如此,柳香主手下留情!”
柳上旗一声不哼,虽然他已慑于石继志的剑威之下,可是仍然不相信自己掌中的金笛就不能取胜。
石继志这随随便便的站立姿态,也令他感到莫测⾼深,就在金笛向外一展的同时,这位年轻的凤尾堂香主柳上旗向前轻点⾜尖,进步猱⾝,已窜到了石继志⾝前,他口中低叱了声:“石大侠接招!”掌中金笛似长虹贯⽇也似,直往石继志当头猛挥了下来。那金笛上数十洞孔,在劲风中带起一阵啸声,平⽩于这招式上增加了无限威力。
石继志既知对方就是金笛客柳上旗,自然也不能太过轻视,⾜尖向两下一分,剑走轻灵,猛然向上一式“金晃首”叮的一声,已把柳上旗掌中笛开了一旁,同时“刷”的一个“怪蟒翻⾝”已转到了柳上旗右侧,掌中剑“桃开一枝”“嗤”的一声,带起一溜红光,直往柳上旗右腋下撩了上去。
金笛客柳上旗口中道了声:“来得好!”猛然用“脫袍让位”的招式,向侧跨开一步,同时左手剑诀向外一展,掌中笛用了一式剑招“拨草寻蛇”直向石继志下盘便打。
石继志蓦地向上腾⾝,起来了五六尺⾼,向外一落,左手,轻托右腕,剑走轻灵,一招“游龙探珠”直向对方腹小就刺。
柳上旗蓦地吃了一惊“刷”地一翻腕子,掌中笛金光再闪,直奔石继志持剑的臂上猛撩了过去。
石继志口中哼了一声,挫腕收剑,二次出剑,一式“金剔羽”⾜下上了一步,手中剑直往柳上旗舿下削来。
柳上旗以“雀跃松枝”的小巧⾝法拔⾝而起,可是石继志出剑向来是劲、快、准三字诀都到了家,剑招走开了,真可说是有一羽不能加、虫蝇不能落的威势,冷刃向外一送,一式“平锁金川”疾取柳上旗中盘。
金笛客柳上旗“腕底翻云”拧腕向外一抖金笛,两种兵刃碰在一块,就听见“呛啷啷”一声脆响,黑夜里击出了几点金星,各人俱试出对方腕力惊人。
一击之中,倏地闪开,石继志是“绕步盘⾝”柳上旗却是“怪蟒翻⾝”同是取的疾转之势,二次一凑,各自进步出招,一霎时又打作了一团。
一时之间,但见金蛇伸吐,剑气如虹,时上时下,倏起倏落,直如惊虹骇电,又如沉雷泻地,简直分不出剑影人形。
石继志一边斗,心中却不住暗暗吃惊,暗忖这柳上旗竟有这种⾝手,自己方才真还轻视他了,看来如不施展剑上得意几招,谅难在他金笛下讨了好去。
金笛客柳上旗更是心中已把对方佩服了五体投地,一边动手,却不由暗暗吃惊,心中暗想以什么招式才能取胜对方。
就在此时,石继志已变了招式,展开了上官先生往年在峨嵋所传授的一套“七修剑”来。这套剑法,自他出道以后,因遵师命,和“七禽掌”同时尊为平生绝学,轻易未用,这次一时兴起,暗忖何不把这套剑法展开试一试其威力。
石继志得天独厚,曾食灵物多种,再加以天下奇人上官先生苦心传授,学了一⾝惊人之技,自⼊江湖以来,做过多少成名之事,声名早已名噪大江南北,⽔旱豪杰,无不望风披靡。
更何况把这一套从未施展过一次的“七修剑”一展了开,那柳上旗相形之下,确实是大大不敌了!最初他尚能略窥门径,勉力应付,谁知待石继志把这趟剑术一走开,只见他腾挪纵闪,剑走轻灵,一沾即吐,往往看着该出剑时他反而退后,不该出剑时却剑如虹。只三四招一过,那柳上旗已了⾝法,头上冷汗滚了一脸,不由大喊了一声:“我与你拼了!”说着一咬钢牙,把往昔由金笛生郝云鹤老人家处所学的一套“拨风盘打三十六式”施了出来。
这一套笛法,石继志早在数月之前曾亲自在郝云鹤手中领教过的,此时见柳上旗一展出来,不由颇吃了一惊,但却更是成竹在了。
石继志对敌有一个最大的长处,愈是遇见⾼手,愈能沉着应战,一套七修剑一展开,点、挑、扎、刺、斩,一招一式都如疾星过野,专选对方⾝上破绽空隙下手出剑。
一时间二人已对了十七八招,忽然石继志反⾝庒剑,柳上旗赶上一步,掌中金笛“拨风盘打”直往石继志顶门疾砸而下。
可是石继志这一招正是七修剑中极厉害的一手招式,名唤“天外三剑”为上官先生自创的招式,武林中至今尚为仅见。
柳上旗哪知这一式的厉害,金笛方出手,石继志早已成竹在,倏的一个猛转,掌中剑就势往怀中一抱,剑⾝突然往上一翻,点出一点寒星,直往柳上旗咽喉上刺来。
柳上旗不由大吃了一惊,暗道声:“不好!”⾝形猛然向后一仰,脚跟用劲向后一端,好一招“倒穿莲花”⾝形就如同箭似地倒了出去。
可是石继志这七修剑中的“天外三剑”乃是一剑三式,厉害无比,柳上旗⾝子还未反纵而出,石继志已就空一拧剑把,改点刺为斜扫,起了一天红光,直往金笛客柳上旗平飞着的⾝子上斜劈了下去。
柳上旗⾝已腾起,见状大惊失⾊,慌不迭地把手中金笛直往石继志剑上猛撩了去。这一招式本是情急之招,本也谈不到什么威力,因为这一次上撩,正是着石继志朱雀剑锋而出,对方这口剑如是削铁如泥的宝刀,照样能把柳上旗掌中金笛一削为二,而他自⾝还是要丧命在对方剑锋之下。
只是人到了危亡一刹那之时,哪还能顾虑到这些?柳上旗这支金笛方一挥出,已预料到自己生命可能保不住了。
然而正在他惊心失魂之际,突见对方剑锋一偏,本是斜劈,此时却为平庒而下。只听见“铮”的一声,颤出一片红霞,石继志宝剑已庒在了柳上旗那支金笛之上。
他就势向下一滑掌中剑,却直往柳上旗右手顺溜了下去。左手一伸“噗”的一把,已抓住了这枝金笛的顶头之上,掌中剑向外一展。柳上旗仍然是倒窜的⾝形,只是他如敢不放开手,那他这只手可就别想要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上旗也只好忍痛松手了,可是他⾝子依然倒穿出三四丈之外,向一飘⾝,掌中金笛已到了对方手上,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受过的奇聇大辱,先是失帽,二是竟连自己仗以成名的一支金笛也到了人家手上。
一任他面⽪再厚,在这种情形之下,不由全⾝一阵急颤,涨了个満面通红,再看对方,却是还剑于鞘,双手正在摸抚着自己那支爱如命的金笛,连正眼也不看自己一眼。
金笛客柳上旗不由一咬钢牙,二话不说,反⾝“刷”的一下已窜⾝上树,正逃走,石继志却往上赶了一步,叫了声:“柳香主,你的笛儿!”
柳上旗回头冷笑了一声道:“一笛一帽,就烦石大侠代为保管,在下有生之⽇,誓要再度前来领教,那时再取回也是一样!”
说着不待石继志答话,反⾝一纵,倏起倏落已失其踪影。石继志冷笑着望他背影,直待他完全消失后,这才慢慢转⾝而回。
他心中不由默默想道:“这柳上旗倒还有几分骨气,以后还真要防他一防才好!”不多时他已回到拾翠园自己房中,默默坐下。他此时心中,可真是像倒了五味瓶一样,咸酸甜苦辣都有。
他想到了莫小晴,总共分手不过数月,她竟削发成了尼姑,⽇⽇伴着古寺青灯,尤其是对她这么任的女孩子来说,这种生活简直是太可怕了。
他又想到了程友雪、司徒云珠,这两个不同类型的女孩子…
听师⽗说,似乎她二人现在相处得不错了,这倒是一件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自己若能和这一双璧人结为连理,从此居住在这拾翠园中…他不由默默想着:“那时,我们绝不再过问江湖之中的事了。”
想到此,他由心底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不知不觉间竟是脸上热热地红透了。
那柳才儿还在一旁一个劲地问那小尼姑的事,石继志只是含糊应着,忽然他向柳才儿道:“柳才儿,你帮我整理一下外出的东西,我明天一早就要出远门了!”
柳才儿不由大吃一惊,睁着一双大眼睛道:“出远门?少爷,你到哪去呀?”
石继志躺到上,枕着胳臂道:“到四川,上峨嵋山去!”
柳才儿不由喜得一跳老⾼,叫道:“真的呀?那可太好了!”
石继志不由一怔,皱了皱眉道:“你又不去,好什么好!”那柳才儿马上变得不⾼兴了,哭丧着脸道:“怎么不带我去,那我怎么办呢?”
石继志微笑了一下道:“并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实在是这一次我出去事情多着呢!峨嵋山路又远,山又⾼,你又不会武,连马都不会骑,一路上有多⿇烦…”
柳才儿方张了一下口,石继志知道他的意思,不等他说话,马上接下去道:“何况,这个家也没人看,别人我又不放心,所以只有把你留下了!”
柳才儿要出口的话才忍住了,还一个劲看着石继志发愣。石继志不由往起一站,笑着拍了拍他背道:“你别不⾼兴,等我回来你就⾼兴了,我还要带回来一个小东西,你一定喜!”
柳才儿翻了一下眼⽪道:“什么东西?”
石继志一笑道:“这东西世间稀有,全⾝⽩⽑,名叫金发神猱,样子像猴子,可是比猴子大,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怪兽,反正带回来你就知道了!”
果然那柳才儿大感趣兴了,由椅子上一翻⾝,笑着正要问,石继志拍了拍他笑道:“好了,快去整理东西吧!”柳才儿这才怀着又甜又酸的心情到后面房间里去了。
一提金发神猱,不由令石继志又回想到自己当年收它时的情景,不由忍不住⾼兴地笑了起来。
再提到师⽗上官先生定也早就在小刃峰上等自己了,不由立刻去心似箭,直恨不能立刻就动⾝起程,只是还有一些琐事还要有个待,各处房间,用不着的,还都要先锁上。
深夜他睡在上,脑中不停地转着那些故人的影子,他想到程友雪,不由使他联想到在沙漠时,和莫小晴误走⼊哈萨古部落时的情形。
那个背琵琶、骑马的少女,后来才知竟是程友雪,但是竟因为误会自己和莫小晴,赌气而走了!
石继志一想到她,不由眉头紧紧皱着,他真不知道见了面她还会不会理自己,又怎么样向她解释才好。
还有那倔強任的司徒云珠,也是一个处处说话都得小心的妞儿,只要被她抓着一点理由,那可准得闹个没完。
可是当她们两个那种风华绝世、顾盼生姿的影子浮上了心坎时,他不由自主,由心底上浮起了一丝微笑。
她们两个是一对不同典型,但却不可否认,同样令自己着的少女…
试想友雪,她是有着娇巧玲珑的⾝材、温柔的个,看上去是属于娉婷纤柔的那一型,自然她是一个可人儿,可是她和司徒云珠那种长眉⼊鬓、长⾝修立、顾盼生姿又自不同了,她完全是一种內敛的,安详的美,却不像司徒云珠那么逗人,即使不说话也显得娇袭人、満座生风的那种外在的美!
石继志自己也感到惘,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二者之中,他究竟偏爱谁一点?舂兰秋菊,同样在他心目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一时却难分轩轾⾼下。
不过,每当石继志一想到她们,他总似觉得自己不知在哪一方面,都似太对不起她们了。自己多乖的命运,影响着两个女人,而她们却即将成为自己的子…
而有一点,他是可自信的,他相信将来一定是美好的结合。
在静静的冷夜里,他这么不停地想着,最后他又想到了那个可怜的小尼姑莫小晴。小晴已经出家了,那也难怪…试想一个真心喜爱的人而又得不到,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呢?
这在他想来,总觉得良心上有些负疚之感,虽然他和小晴之间似谈不上有什么爱情,但是他自己知道,这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他想如果他自己同意,那女孩子本来是不会出家的,虽然自己曾杀了她的⽗亲…
然而这却是一个人的为人问题了,他自己认为这么做是对的,这么做才对得起友雪和云珠。而小晴这可怜的孩子,此生的命运竟是如此了…
其实,他对于她究竟了解了多少呢?知道多少呢?这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终于他摇了头摇,感到自己想得太多了,太远了,而夜也太深了。
他翻了一个⾝,把被子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