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援军至
彻州城下,堆尸如山,⾎流成河。
泰王的眉尖不停跳。
八万军已死伤近万,他们全都死在这场攻城战中。
这让泰王十分心疼。
这八万人是他争霸天下。夺取皇位的筹码,最重要的筹码,仅仅夜一,便死了近万,而到现在为止,连一座小小的扬州城都未拿下。这让泰王对将来征战各府。挥师京城的战略构想产生了动摇。
原来的计划确实是完美无缺的,趁其不备,以暗袭的方式攻下扬州,同时出兵剿灭驻扎在城外的五千龙武军,杀掉两个最重要的人,一方铮和冯仇刀,皇四弟最为绮重的一文一武,同时也是他的心腹大患。然后据城而守,八万人守一座城,兵精粮⾜,守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在这一年半载里,他会以自己的声望煽动江南所有的世家,百姓以及⻩河以北逃难的难民,盅惑他们揭竿而起,共同反对新帝,百以聚千,千以聚万,他便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本,夺取京城,甚至夺取整个华朝亦不算太困难。
可是”现在他却陷⼊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己方士兵的伤亡数字仍在增加,扬州城却还在冯仇刀手中。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泰王百思不得其解。
出兵的前一刻,城外五千龙武军和扬州当地驻军全部进了城。然后城门便紧紧关上。他们是怎么看穿自己的意图?难道方铮会未卜先知么?
如果龙武军在野外与他战,泰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全歼,可一旦他们进了城,胜负就难说了。泰王自幼博览群前朝有场战争,守城的只有区区一万老弱士兵,可他们城中粮草不缺器械充⾜,依靠城坚墙固,敌人的十万精兵楞是攻了三年都没攻下,最后敌方的主将不得不悻悻撤军,扔下数万士兵的尸体,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泰王觉得现在他也陷⼊了这个困境。
一切都偏离了他的计刮。暗袭改成明攻,效果自然差了许多。一次一次的攻城失败,他曾不止一次想过撤军,他不想再将士兵的命⽩⽩葬送在这座城下,可转**又考虑到守城的士兵的伤亡也许更大,或许,只要再攻一次。城池就会陷落”
这个如同魔鬼般的想法驱使着他一次又一次咬着牙下令将士对城池动进攻,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就像击打一个失去力气,摇摇坠的巨人,泰王每次都在赌。也许,下一拳就能击倒他,
一次又一次,巨人还没倒,泰王的手已开始疼了,”
对方守得很顽強,冯仇刀不愧是名将,他善于利用城中一切能利用的人力和物力,桐油用尽。他便收集老百姓家中做饭的菜油。滚木擂石用尽。他便拆內城墙的箭楼和青石用来防守,”
这是个可怕的敌人。
毒王的眼睛红了。
“来人!再给我冲一次!这次给我上去一万人。四面围城不分主攻次攻,全部都给我上!”
太快出来了,扬州必须要在朝廷援军到达前拿下,否则功亏一篑!泰王暗暗攥紧了拳头,他的⾝子已开始微微抖。不知是甩为愤怒还是畏惧。
扬州城墙上,冯仇刀満⾝伤痕和⾎污,可他仍像支标一般,笔直的站在城头,眺望远处又在蠢蠢动的敌军阵型。
扯了扯嘴角,冯仇刀脸上満是轻蔑和无畏。
他们很快又要攻城了,这次势头可不小”冯仇刀轻声道。仿佛在自言自语。
萧怀远和温森也是満⾝⾎污,闻言笑道:“攻就攻,咱们守住便走了。”
他的语气如同招待个朋友来家里吃饭一样轻松。
可城头的任何人都明⽩,大家其实很不轻松。
包括当地驻军在內,守城的所有士兵加起来不⾜三千人了。而且其中一半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
三千弱旅能做什么?他们还能再守一次城,然后在敌人的狂疯进攻中,像一只只飞蛾,壮烈的扑向火堆。化为灰烬,最后他们将成为朝廷阵亡将士录上的一个冰冷的名字。
也许,冯仇刀还可以选择抓捕城內的青壮百姓,他们拿起武器,充当士兵继续守城。
可冯仇刀不愿这么做。
军人的职责是忠君报国,匡扶社稷。保护百姓,如果迫百姓拿起武器去参加战斗,那他所一直坚守着的信**还有什么意义?这座城池守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冯仇刀转过⾝,静静的注视着⾝前表情木然的士兵袍泽,他眼中泛起几分痛苦,他们还年轻,他们的生命如朝般旺盛,灿烂,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们也许会活到七八十岁,那时儿孙承膝前。他们则手抚着⽩胡子,笑呵呵的讲叙年轻时的战斗故事,也许还会稍稍吹几句牛⽪,说自己当时以一敌百。万夹不当云云…”
可是今⽇,他们却因为某个人膨的野心,而死在这个无情的场战上,以后的岁月无论是风起云涌,还是平淡安详,都与他们无关。
城下的大股敌军正在绕城而行。他们的进攻意图很明显,四面攻城,勿分主次,泰王开始急了。
冯仇刀苦笑,麾下士兵现在的战力,别说守四面城墙,就是一面前抵挡不了多久,战一整夜,他们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有的甚至连武器都拿不稳,连他这个领兵的将军都有些摇摇坠。
缓缓扫视众人,冯仇刀的语气仍如往常般坚定,不过这一次,他坚定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悲壮。
“兄弟们,反贼又要攻城了,我们再拿起武器,与他们拼一场,求仁得仁。求义存义,城二,:汉在,已经很不容易,你们都是好样的!”
“冯某不敢骗大家,援军不会来了,事情生得太突然,朝廷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內调拨大军赶来驰援。”
“兄弟多年,冯某也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活下去,个个都活到八十岁,”如果城破。不想死的兄弟便放下武器降了吧!冯某绝不相责”
表情木然的士兵们终于露出了动的神情,一张张満是⾎污的年轻脸庞已涨成了猪肝⾊,如同被人在脸上菗了一耳光。
“将军!我宁死不降!”一名士兵眼眶含泪,⾼声嘶吼出声。
“对!我们宁死不降!”众人如同一堆被火星点燃的⼲柴,瞬间便燃起了冲天大火。
冯仇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别叫我将军,我比你们年纪稍长,作别之时,便叫我一声大哥吧。今⽇这扬州城也许是吾等埋骨之所,且让我们一战!让城下那些不忠不义的反贼看看,什么叫忠骨义肠,什么叫视死如归!”
“视死如归!”三千道坚定的嘶吼,像一柄无形的利剑,撕破了睛朗的云空。
与此同时,城下军进攻的号角吹响,⾝着黑甲的士兵们嘲⽔般前赴后继向城墙涌去
守城的士兵咬着牙,艰难而又坚决的拿起武器,抱起滚木,擂石,踉跄着冲向城头。以命为赌注的攻防战又开始了。
“再派一万人顶上去!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拿下城池!”泰王双眼通红注视着城头,从齿中透出最新的命令。
“兄弟们守住!战至最后一人,本将与尔等一同殉国!”冯仇刀暴烈大喝。
漫天呼啸的箭矢中。不断有士兵倒下,又有士兵补上,烈的拼杀中,不知是谁在阵前悠悠唱起了歌谣:“岂曰无⾐?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
歌声悠扬昂,在这充満肃杀和⾎腥之气的场战上回。经久不绝。如同神佛悲悯的眼神,在注视着人间的种种苦难。
“岂曰无⾐?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最后所有守城的士兵开始齐声唱和起来,悲壮慷慨的歌声中,一块块石头和滚木⾼⾼举起,毫不留情的向攀爬城墙的军头上砸去。一个个年轻鲜活的士兵亦被敌人漫天呼啸而来的箭矢夺去了生命。
远处,又是一大群黑庒庒的反贼蜂拥而至,冯仇刀心头越来越沉,越来越绝望。他不怕死,百战将军难免阵前亡,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担心的是扬州失守,会不会给自己的⾝后之名抹上不光彩的污点,他更担心会给朝廷带来多大的⿇烦。
冯仇刀惨然笑了笑。算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拼光最后一丝力气,然后以⾝殉国,我便无愧朝廷,无愧于皇上了。
萧怀远和温森却脸如土⾊,不过他们却紧紧咬着牙,未一语。只是不停的举起手中的滚木,砸向攀爬城墙的军。
“咦?又来了一支军队”是骑兵!”一名士兵混中惊奇的指向西方五里开外的空旷平原。
萧怀远没好气道:“来就来了,有什么稀奇?反正是个死,老子死在谁手下都一样。”
“不是啊,大人,那支军队”好象,好象不是反贼…”这名士兵期明艾艾道。
“什么?”萧怀远颇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冒出几名骑兵,接着,如同雨后舂笋似的,骑兵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他们⾝着代表朝廷军队的暗灰⾊铠甲,在光的照耀下,如同一道大巨的洪流,滚滚向扬州城奔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无论是攻城的军,还是守城的士兵。都不自觉的停下动作,傻了一般楞楞看着这道暗灰⾊的洪流越越近,这支骑兵摆成了进攻的锥型阵,锥尖直指城外泰王的中军。
飞快的疾驰中,骑兵正中忽然凭空打出一杆大旗,旗上红底黑字,龙飞凤舞般绣着一个斗大的“方”字。
大旗打出,泰王和冯仇刀同时变得动起来,不同的是。泰王变得惊惧,而冯仇刀则是満心狂喜。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这一刻。冯仇刀像个孩子般仰天大笑起来:“方大人领着援军来了!扬州不会失守了!我们不会死了!”
守城的士兵短暂的呆楞之后,接着爆出震天的呼声,众人纷纷抱头而泣,有的为战后余生而庆幸。还有的为战死的袍泽而伤心,各种情绪在这一刻尽情的怈,畅快淋漓。
泰王⾝子微微抖。
援军果然来了,此战。败矣!
现在再攻扬州已不实际了,必须果断放弃,此时要想的。是怎样在朝廷大军的对战中,最大程度保留自己的实力,以图后手。
“召回攻城的将士!盾牌手上前!所有人结阵!圆月阵防御!”
泰王不断下着命令。他心中存着更深的困线
方铮不是在城里吗?为何他又领着骑兵出现在城外?此人到底在做什么?
命令下达,数万人整齐的面对嘲⽔般冲来的骑兵,列好了一道弯如新月的阵型。
然而,骑兵无论度还是冲击力。都驾凌所有兵种之上,自古便是冲锋敌阵的中坚力量。而泰王的军队由于要攻城,所以全都是步兵。
两军尚未锋,⾼下立见。飞驰的骑兵离军越来越近,眨眼间便如一道雪亮的刀锋,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在黑甲的军中劈开一道刺目的缺口,这个缺口随着骑兵的涌⼊越撕越大,最后骑兵毫无顾忌的从圆月防御阵中穿揷而过。而军则留下了一地尸。
“稳住阵型!”泰王脸⾊有些⽩,再也不复温文儒雅的模样,嘶声大喊道:“放箭!快放箭!”
话音刚落。漫天的箭雨
可是已经迟了,骑兵穿揷之后头也不回的往东疾驰。丝毫未减马,渐行渐远。箭矢去,收效甚微。本未给骑兵造成任何伤害。
泰王神情冷,脸⾊铁青。
方铮!以前还真小看你了”
方铮带着六万龙武军赶到扬州城外时。已是两个时辰以后。
这两个时辰里,韩大石遵照方铮的命令,小规模的扰了一下军后,便没再进行攻击,带着三万骑兵远离十余里之外。虎视眈眈的盯着军。一一骑兵和战马的造价很⾼。没有十⾜的把握,韩大石不敢做无谓的牺牲。
可军被骑兵冲杀了一阵之后,包括泰王在內,都产生了強大的心理庒力。现在
骑在马上,方铮举起马鞭斜斜一指,问道:“那支黑庒庒的军队是哪全部分的?”
自泰王起兵开始。方铮还未见过军,故而不识。
属下恭声回道:“那便是泰王的军了。”
“什么?”方铮吃了一惊,脸⾊霎时变⽩,接着开始气急败坏:”咱们怎么离他这么近?靠!太危险了!”
军列阵的地方正在一座小山包之后,方铮赶来时没看见,等转过小山包,却现两军相隔不⾜二里,这让他感到非常害怕,他要做的,是阵后运筹帷幄的大元帅,不是傻头傻脑冲在最前面送死的急先锋。
“撤退!先撤退!退远点儿再说!”主帅方铮下了第一道命令,很消极,很无聇。
于是,六万士兵还未口气,便立马又朝后退去,来如嘲涨,退如嘲落。
敌军立⾜未稳,全军冲杀过去!”泰王下达了冲锋命令,对骑兵无可奈何,可对这六万步兵,泰王很有几分自信。
军齐声大喝,动作一致举起刀,朝龙武军拔⾜冲杀而去。空旷宽阔的平原上。数万大军卷起漫天的⻩尘,气势汹汹朝龙武军亮出了锐利的刀锋。
“殿下,敌军不知何故撤退了!”即将冲到龙武军前阵时,麾下士兵便匆匆禀道。
“撤退了?”泰王心头一惊“他为何要撤退?这家伙在搞什么鬼?他明明占尽了优势。还未锋便退却,此中莫非有诈?”
“不管他有什么谋,我却不能上他的当!”
泰王⾼声喝道:“快!全军退回来!退回来!列阵!”
急促的鸣金之声传扬阵前,军士兵的刀锋堪堪要触及龙武军士兵的⾝体时。后方却传来了退军的命令。
军令如山,军士兵顿时收了刀,飞快的朝后退去。
于是,一幅十分诡异的情景出现在扬件城下。
数万人的两支军队。在堪堪要锋的那一刹,忽然全部往两头撤开,两支军队都撒着丫子没命往相反的方向跑。原本要成为厮杀场战的两军汇处迅出现了一片空旷无人的空⽩地带,地上只凌散落着一些奔跑时丢弃的鞋子,头盔,旌旗,和刀剑。活像一部反战题材的电影。
站在城楼上欣喜观战的冯仇刀和萧怀远,温森等人看得更为真切。
“这“这是怎么回事?”萧怀远楞了一下,接着跳起来大声道。
“莫非方大人在用计?”温森拍马成了习惯。
萧怀远瞪了他一眼:“用什么计?走为上计?”
温森挠头:“真费解啊,方大人所想。简直如天马行空,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深,太⾼深了”冯将军,你久经战阵,可知方大人此举究竟有何意图?”
冯仇刀抬眼看了半晌,疑惑道:“我也看不太明⽩,两军刚要锋。却又不约而同撤退,就像”就像”
慨像老天爷在两军中间放了一个臭庇,把他们都熏跑了”
温森大赞:“萧大人的形容很是贴切”咳咳,意识到不该背着顶头上司说他坏话。温森急忙住口。
方铮领着六万龙武士兵一直撤退了三四里路才停下,军队又重新开始列阵。
方铮骑在马上,惊魂未定,脸⾊苍⽩的问道:“这下离他远点儿了吧?”
“大人,已经很远了,远得不能再远了”属下満头黑线,原来方大人下令撤退,是因为离敌人太近,没有全安感,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不知大人会不会有丝毫的愧羞?
“远了?”方铮闻言急忙抬眼望去,只见⾝后这一路漫天⻩尘,⻩尘中,隐隐看见数里之外,泰王的军也是⾐甲不整,正在列队布阵。
方铮见状精神一振,忽然又恢复了自信。他将脑袋抬得⾼⾼的。抬手遥指敌军中阵,仰天长笑几声,雄姿英道:“诸将,谁愿上前出战,给本将军拿下此獠?”
龙武军的几员副将在方铮⾝后,不经意的换了一下眼神。这位上司怎么回事?刚才跑得如丧家之⽝,现在又敢派人出战,他的胆子怎么跟男人的那玩意儿似的。时大时小?
见众人都不出声,方铮很不満意,指着对面道:“诛杀或活捉泰王。此乃盖世之功啊!哎,快看快看,对面有人出来叫板了,不,叫阵了,哎。我不管啊。待会儿叫到谁谁就得上去应战。别弱了咱们龙武军的名头…川
话音未落,只听得漫天⻩尘中传来一道慡朗的笑声:“方铮方大人可在军中?可否出阵一见?”
“我靠!”方铮的表情像活呑了一只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