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筵席(二)
⽩泽奉命巡视城中兵马部署,他便如此缓步而行,眉宇间曾有的那一丝淡淡的愁意早已然,便连脚步,也似分外的轻松。毕竟,大事初定,也确实可以稍稍的放松一下了吧。
自人间界到魔界,他没有一刻是安宁的,心中念着的,是平定魔界的大业,是⽗子可能兵戎相向时的为难,是大计未定时的彷徨。可以说,他几乎很少考虑到自己,在他的心中,仿佛秦弓的基业才是他的一切。便是连那个自己喜爱的女子…青鸟,也只在偶尔的间歇中才会念及,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喜她?还是我始终是个以大事为重的男子?”
“只是那一刻,我唯一想到的却是她!”他记得自己与⽩蔵一战,假死之时,那时虽明知一切都是假的。然那种视线的模糊,心跳的暂停,呼昅的静止,却让自己感觉到离死亡有多么的接近,仿佛真的死去,也便是一般的模样。而在思绪停顿、艰于呼昅的刹那,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作一片灰⽩时,脑中突然浮现而出的,不是魔界大业,不是魔尊秦弓,不是⽗亲⽩蔵,而是这一个她。
“也许她,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吧?”⽩泽如是想着,心中有丝丝的柔情泛起,那纷繁复杂的心绪也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他瞥眼间,看到道边柳梢探出一点新绿,生机昂然,不由露出个微笑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一扫心头的霾,将自我全然的放松下来。
“也许不用多久,整个⾊界天,都会这般的平安喜乐吧?到时候,我便可与她一起到处漫步,我要带她去人间界的杭城,看西湖钱江嘲…”他任由思绪四处游走。
大凡将士见了他,都必恭必敬的站直了⾝子,叫一声:“⽩将军!”他只是惯的微一颔首。大半个时辰下来,也将都城內的部署基本都转了一遍,只见战士们个个精神抖擞,脸上洋溢的,是轻松喜的神情。
有一个风族的战士轻声的唱起了歌谣:“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尸丧狭⾕中,⽩骨无人收。”歌声虽不悠扬,但其音悲壮,歌词直⽩得让人感伤。唱歌的是个老兵。他念及的,应是场战上,飘着的曾经并肩作战的弟兄们的亡魂吧?而这些战士们,都是幸运的,至少,他们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活了下来。活着,方是最好。
他⾝旁的火族战士推了他一把道:“别那么悲伤,战争结束啦,明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一说到这一句,所有的战士都齐声呼起来。因对战士而言,能够转家,与亲人团聚,方才是最大的快慰。谁又愿意不断的征战杀戮呢?至少不是这些士卒们。
那风族的战士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不再唱歌,只是喃喃道:“结束?没有什么会结束…”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旁人都沉浸在快之中,没有一个人来理会他。
⽩泽却清楚的听到了这一句,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不由心中微微一动。
“⽩将军,你好自在啊。”
⽩泽抬头一看,只见豕突与蝶翼并肩而来,他也自笑着打了个招呼。转眼又见风族中的几个统领分别陪着地劫、地空、火星等人闲聊。
地劫见⽩泽来了,笑着道:“⽩将军,听说⽩宗主在沐泽殿设下筵席,为尊主等人洗尘呢,你怎么不去?”
⽩泽笑了笑道:“我奉命巡城,公务在⾝呢。”
地空一旁道:“⽩将军是我们魔界的第一智将,又是尊主的结义大哥,设宴洗尘怎么可以少了你?”
火星也道:“就是就是,巡城这等小事自可叫别人去,何必劳动您呢。”
⽩泽笑嘻嘻道:“也就一杯⽔酒,晚些去也无妨。”又道“这差使是我⽗亲大人吩咐的,我不得不办。”说到这里,陡然心中冒起一丝不安来,只是并不敢细想。却顺口问了句:“你们有谁看见我大哥⽩霄了?”
一旁的风族统领搭话道:“启禀二公子,大公子与罗漪公主及豹、隼两护卫在一起。”
⽩泽一惊,忙应的一声,不再寒暄,转⾝便走。
他脚下不停,直往沐泽殿走去,只觉阵阵心惊⾁跳,心中不停念着:“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泽,你不要胡思想才好!”沐泽殿上早摆好酒宴,只见山珍海味,琼浆⽟,应有尽有。秦弓居中而坐,两旁左手边依次是风族宗主⽩蔵、地族宗族青、新晋的⽔族宗主玄豹。右手边是蓼莪、破军、天机。人虽不多,却皆是魔界的首脑人物。
秦弓环顾了一眼,道:“⽩宗主,为何不见我⽩大哥?”
⽩蔵答道:“我命他巡城去了,过得一阵自然会来。”
秦弓微一皱眉,道:“巡城之事,又何必叫⽩大哥?随便叫得地空等人便可行得。”
⽩蔵陪笑道:“巡城亦非小事,⽩泽为人细心多智,让他办,我比较放心。”
秦弓这才点点头,不再多说。
⽩蔵忙举起酒杯,道:“微臣曾有冒犯尊主之言行,往⽇又不曾侍奉尊主⾝侧,且先敬尊主一杯,以当赔罪。”
秦弓一笑道:“⽩宗主这话说得可就不妥了。往⽇⽩宗主所为,也是为魔界大业着想。又哪里有冒犯一说?”说着举杯站起道“不如大家齐饮一杯,算是庆贺我等今⽇可以在这须摩天都城一同把酒言。”
众人连忙都将酒杯拿起,站起⾝来。
秦弓说得一声:“⼲!”众人正要将杯中酒饮下,忽听得一人在殿门大声道“好哇,你们也不说等我一下,便自顾自喝起来了?”
众人忙回头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急急赶来的⽩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