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卷 三十,飞鸽传书
楚流烟也不作声,径直走了进去:本姐小自然有钱,还用不着你来人情,不过就是忘带银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说完坐到位置上,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只⽟扳指:小二,好茶尽管上来,别扰了本姐小的雅兴。
那扳指是楚流烟很喜的一个东西,买下来却又不知道送给谁,一直带在⾝上几乎遗忘,如今拿出手来也能算是比较贵重的。
小二不敢多言,只得唤来掌柜。掌柜一看,此乃珍品,当即一巴掌扇了小二: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还不快给姐小沏茶?
小二忙应和着,丝毫没有怒气。
楚流烟找了张靠窗的位置,算得二楼雅座了。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半条街,对面的饭馆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对面饭馆生意异常火暴,刚才没有看到,在边上的弄堂里,一大群人都缩在那里翻着馆子的剩饭剩菜,很多女子都牺牲⾊相陪着老爷们吃饭取乐,有的还当众裸⾐,丝毫没有廉聇之心。
再看路上,偶尔走过一个饿的⽪包骨头的,也是到处闪闪躲躲生怕遇到官差。
小生常自在,还不知姐小芳名,能否赐教?刚才那儒生又一次粘了上来,楚流烟本想赶人,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也不说话,依旧看着窗外风景。
姐小为何不语,莫非嫌生学丑陋?
别生学小生的叫,本姑娘叫楚人美。楚流烟隐瞒了自己的名字。
对方一见美人回话,顿时大喜:姐小名美,人如其名,不不不,人更美。
楚流烟不屑道:难道公子向来都是如此轻浮?
哦,不是不是,不过是见了姐小顿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意,也许就是所谓的一见衷情吧。他手中折扇一开,扇了两下以显儒雅:楚姐小天生佳人,我虽不才,却自视甚⾼,不愿进为官,却也算的本城风云人物。姐小若是有难处尽管道来,但无难事。
楚流烟一听,这人狂妄异常,便开口了:哦?有如此事?
然也,杭州城內,虽不敢说第一,但想来来也不会有人称第一吧。
楚流烟心中冷笑,心说这如今満城疾苦,这等花花公子却在此作威作福逍遥快乐,可见其中必然有冤,百姓苦难皆出自这等人之手。不过她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却是问起了杭州之事:原来常公子如此能耐,先前小妹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能遇姐小常某三生有幸。姐小有事可问于我,只要在这杭州城內,事无不知。
好,常公子,这天下大旱,杭州城內百姓皆⾝处于危难之中。但是我观城內酒楼等地不受影响,生意似乎比起往昔更显热闹,这又是何故?
常自己哈哈大笑,随即道出原委:姐小不知?如今天下大旱,却旱不到权贵。百姓无米,却饿不倒权势。城內⽔源几乎皆被占去,有⽔之地皆属他人,只是百姓无⽔而已,有钱有势澡洗照旧。而且你想,既然无米,有米之人岂不趁机庒价?如此一来,有钱有势者更加容易得势得财,⾼⾼在上,就如刚才女子一般,除了一副⽪⾁而已,找不到其他谋生之法。
楚流烟听的眉头紧锁,不过官吏横行古往有之,并不是大明才出了的事。而且官*商*勾*结这样的事太难查证,一般都会不了了知。另一方面,有钱人开仓救济,那是仁义。有钱人不给穷人吃嗟来之食,那也合乎情理。如今天下初定,各方势力盘踞,廷还需稳定,也要靠这些势力来稳定天下,不能随便得罪。如此一来,天下大旱,⽔比油贵,粮食如金也就合乎情理了。
姐小看来并非常人,就以刚才那扳指来说,可谓价值不菲。虽称不上名贵,但是拿来换茶⽔钱也甚是可惜。小生在城西有一小驿,姑娘可把扳指予在下,如手头方便可拿钱赎之,你看如何?
楚流烟方才见掌柜贪婪之情显露无疑也有些厌恶,并对此物也有些不舍,当即便同意。
确实不错。拿了楚流烟的扳指赞叹了几声,把玩起来。
你不会⽩拿吧?楚流烟已经做好了夺回扳指的准备。
哪敢。姐小勿疑。说完从袖中掏出一片金叶。
⾚金?!楚流烟自然知道这是何物:如今贵重,看起来我的扳指有所不及呢。
姐小无碍的,出门靠朋友嘛,谁出门没个难事啊,况且我自然相信姐小会来赎回此物,那么就此告辞了。说完起⾝告辞,比起先前的轻浮倒好了许多。
楚流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这人,还蛮有意思的。
不久之后楚流烟便来到了街上,刚才在茶楼之上她已经看到了太多的不幸。
而此时作为督粮官的胡正肯已经上任,正式开始办起公来。城內官兵结对开始消息发放粮米帮助灾民度过难关。楚流烟听到这个消息倒也觉得有些欣慰,没想到胡正肯还真的办了件好事。
他就顺着路一路过去,发现官府的粥场开了,无数的官兵拿着武器守卫着秩序,排队早的人已经开始领取自己的口粮。
楚流烟倒也觉得不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静静的观望着。这时候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使得自己肩上一沉,一把梅花针刚想出,扭头发现竟然是徐达。
徐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是啊,龙在天果然是一代神医,我感觉好多了,就不关心你便出来看看。
哦,这胡惟庸的侄子倒也算做了件人事,这下这些百姓可有救了。
两人正点着头评论胡正肯呢,边上一个老头却是倒了下来。
原来这老头排不到队领不到粥,这粥每天只有一锅,完了就没了。老头排了一天队只领到半包米糠,无奈之下強咽下去,老人实在饿坏了。
这一咽,由于无⽔,顿时⼲卡在了喉咙里,看的楚流烟和徐达一阵皱眉。
在帮老人缓解了一下之后,两人觉得这事不对。
楚流烟倒是先开口了:徐大哥,这次皇上也算尽力了,拨下一千万两银子,可谓从未有过如此手笔。按理来说这些钱财拿来赈灾,⾜够此地百姓吃上几月,怎么会发生这等事情。
徐达也点了点头应道:一路上百姓多灾难,城內百姓依旧疾苦,赈灾之粮绝对不应只是一锅粥一点米糠便能解决的,走,我们去看看去。
两人携手走到了那口大锅跟前。锅子虽大,但是面对全城饥民,显然是不太够的。而且锅底还有一些残留,可以看到里面几乎都是汤⽔没有米粒。饶是这样因为勺子已经够不到那些,所以现在便准备把残余的倒掉,引的一帮饥民发狂一般冲上前来。
让开让开!几个官兵握着长矛维持着治安。
一个官差正准备把锅子翻过来时,却发现锅子忽然动不了了。
你是什么人?想⼲什么?他发现了徐达一手抓在了锅子的边缘。
我且问你,这锅中的米为何如此稀少?
徐达这一问倒不要紧,他⾝边的官差全部拿出武器严正以待。
我问你,为何只有一锅,而且米如此之少!?徐达发怒,一股气势顿时震住了全场。
徐达是什么人?那可是在场战上真刀真的⼲过的,而且还是将军,一⾝杀气显然不同于一般军旅,竟然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我小的也不知道。只是新来的代理县官胡大人负责发放粮草,他只给小的们这么多,兄弟们都很为难呀。
听他如此说,楚流烟拉了拉徐达的手:算了吧,人家也只是个当差的,既然胡正肯到了,那么我们就去县衙。
徐达松了手了,那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刚才徐达愤怒的眼神就好象能杀人一般,他不自觉的就怕的不能动弹了。
楚流烟与徐达很快便来到了县衙门口,徐达拿起衙门口的鼓锤敲起鼓来。
这胡正肯正与杭州知府一起饮酒,忽然听闻际鼓声吓了一跳。
杭州知府如今已经是虚位,一切都听从胡正肯这个京里来的大官差遣。
胡正肯把脸一横:哎我说王大人啊,你这小小的杭州城內怎么事情这么多啊,一会民造反,一会有人击鼓。
大人,您是有所不知啊。这天气热,⽔又少,老百姓造造反也在情理之中啊。这会有人击鼓肯定也是为此事,不如不见。
胡正肯见王师爷如此怕事,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王师爷真是一只缩头乌⻳,却为何要拉我一起做乌⻳呀?
王师爷连忙请罪:不敢不敢,下官一时嘴,上差勿要声疑。只因现粮少,不够救灾,实在是
胡正肯冷哼一声:天底下这样的事还少么,哪地没个几个人兴兵造反的。想我大明初立,正当建立国威。民做反,理应出兵镇庒,剿灭!或是此地居民皆拥护张士诚,所以他们要造反?
王师爷这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好了,你且随我去看看,是何民扰了本官兴致。说罢带着王师爷前去大堂,仿佛他才是此地⽗⺟官。
到了大堂,胡正肯问官差:是何人击鼓啊?
是知,是一男一女。
胡正肯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人这么大胆,便问:长何模样?
回大人话,男的⾼大,女的漂亮。
哦?是何打扮?
耝布⿇⾐。
胡正肯听到这里冷哼一声:市井泼⽪也敢来滋扰公堂,来人哪,给我把他们拉进来,本官今天要好好的治一下这杭州城的秩序,让这些刁民知道,天有多⾼,地,有多厚!
顿时几十名官差上去将两人拖进大堂,胡正肯一见,这女的长的倒是不错,那男的看起来也还精⼲,当即一拍惊堂木:大胆!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楚流烟刚想说话,这胡正肯已经抢先开口了:来人,先给我将那男的重打五十大板,女的掌嘴二十。说完心里还乐:看你们在神气,到了老子这里就算皇帝老儿都对我没有办法啊,何况你等刁民。虽然有些心疼楚流烟这个大美人,但是为了自己建立威信,也就释然了。
啪!一声清脆的杀威断裂之声传来,徐达冷笑一声,刚才那子就是他击断的。周围所有人都倒退三步,不敢上前。
大人,你一不问罪,二不查情,上来就要惩治我等,是何道理?
道理?你们滋扰生事,妄图带领民造反,其罪当诛,打你们几下又能如何?胡正肯仗着自己人多丝毫不惧。
你就是胡正肯吧?楚流烟冷冷的说到。
不错,正是本官。没想到这位姑娘好眼力,一眼就能忍出胡某来,不过么,你的好运到现在也就为止了。
是么?我并非认得你,而是看你和胡惟庸一样长的那副德行,天下也只有胡家才能生的你如此不知廉聇,如何不认得?
听到楚流烟的话,胡正肯怒了:给我上!死活不论,反抗即杀!我看谁敢!楚流烟厉声喝到:胡正肯,你可认得字么?说完拿出一块金牌来扔了过去。
王师爷拣起金牌,只看了一眼,顿时两眼一抹黑倒地不起,昏死过去。
胡正肯这下心慌了,急忙把东西拿来一看,就发现平硕王三个大字,顿时脑门冒汗,腿双发软坐倒在地。
所有衙役一见如此,便知道这两位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全部原地待命起来。
我乃皇上亲赐魏国公,有印在次。徐达同时拿出自己印鉴,所有人皆跪倒在地。
这位是平硕王楚王爷,我们大明唯一的女王爷,想来大家也都有所耳闻吧。徐达接着说出楚流烟的⾝份,众人胆小的更是吓的尿了子。
不为其他,这两个虚位并不可怕,这些人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两人还有一个⾝份,徐达乃是应天军统帅,手中兵马強壮,就算皇帝也得对他礼让三分。而楚流烟乃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更是应天军的军师,所有一切大事皆经她手,应天军的两大巨头说的便是二人。
谁都没想到強大如此的应天军两大巨头一起出现,这谁要是惹他们不⾼兴了,别说一个小小的杭州城,就算皇帝恐怕也得退避三舍吧。
想到这里,胡正肯的心都凉了,还好反应比较快,跪倒在地:下官参见魏国公,见过平硕王千岁。
哼!楚流烟显然对这个胡正肯没什么好感,当即开口:胡正肯,你⾝为放粮官,⾝负皇上重托,为何行事如此荒唐。本次赈灾钱粮充⾜,你也上任了几天,没道理杭州如此肥沃之地荒瘠成这般模样,简直就是民不聊生。
冤枉啊大人,下官也想为皇上尽心办事,只可惜粮饷真的不⾜,还望两位大人明查。
楚流烟收回金牌,然后宣布道:很好,胡正肯,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导致两地百姓流离失所,痛不生。我与魏国公决心彻查此事,如有罪事,绝不宽待!
是,小人只让大人放心去查,小人没有罪行,大人便查无妨。他这里一紧张下官也不知道叫成了小人,王爷也不知道喊成了大人。
知道楚流烟徐达揷手此事,虽然一两天之內两人绝对查不出什么,但是⽇久事必暴露,心情坎坷不安的胡正肯立即飞鸽给了远在京城的舅舅胡惟庸,希望他能帮自己想想办法。毕竟这贪污灾粮本就是死罪,加上欺君大罪,死路一条。把所有事情都写好,鸽子放出。
胡惟庸很快就收到了报情,那狠啊,如果能杀人的话,肯定能将楚流烟与徐达杀死。但是可惜的是他再怎么愤怒都是于事无补的。无奈之下胡惟庸只得开始权衡利弊,来回在房內渡着步子,他向来烦躁之时都是这样度过的。
这可恶的楚流烟和徐达,正肯也是个废物,不听我劝,还呑掉了一半灾粮,这是只怕是包不住火,迟早败露。说着说着,刮起一阵黑风:斩草除!桌上蜡烛顿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