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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英雄珍重(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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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升起时,一艘双层三桅大船缓缓地驶⼊襄,同⾼耸的城墙哨岗一起被彩霞笼罩,放眼望去,満目是朦胧绚丽的⾊彩,而甲板上的方拓等人自然也成了这唯美图画的一部分。

  “时候还早,安顿一下就能出发,乘车只要两个时辰就到了。”冷幕⽩手扶船沿,转头又见方拓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若真是花蕊夫人,你们⺟女相见,应该⾼兴才是。怎么闷闷不乐的?”说完笑了一下便扶着云巧儿迈上了舢板。

  方拓一怔,接着便苦笑‮头摇‬,拉了睡眼惺忪的容越也下了船。还有两个时辰就能如愿以偿的见到无难神尼。这时她却开始踌躇犹豫了,一种莫名的紧张席卷心头。她该如何面对兰若冰的亲生⺟亲?

  冷幕⽩早派人安排了。一⼲人等用了早饭,方拓在房中换了女装,便跟着冷幕⽩等人上了马车,自西门出了城。只留下冷家的下人们在客栈看顾行李。

  往西行一个多时辰后,到了一处浓密的竹林下了车,遣退车夫后。冷幕⽩竟然在怀中掏出一卷布帛来。方拓好奇的凑上去,才发现,这布帛赫然是一幅地图。可惜这张地图实在是简单得很,四人围在一起研究了半天,才在图中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经过七弯八拐的石径。终于又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找到了被万竿翠竹包围着的尼姑庵。

  “天元庵…”轻轻念了数遍,方拓将目光在庵前的大字上收了回来,对冷幕⽩浅笑:“没想到这里也有个天元庵。”环视四周的环境,感叹道:“这地方可够幽静偏僻的,你那张图哪来的?”

  “你马上就知道了。”冷幕⽩神秘一笑,上前几步,站在庵门前朗声道:“晚辈冷幕⽩,陪同兰若冰兰姑娘,依约拜见无难神尼。”声音中注上了他的內力,传出很远。

  等说完这番话,他便拉着満脸糊的云巧儿和容越退到了方拓⾝后。

  方拓皱眉,回⾝要说什么,这时庵门內响起了急促的步履之声,接着呀的一声,山门打开来,方拓抬眼,正对上一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变幻,似悲似喜,似苦痛似愧疚,实在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方拓与之对视,不自觉地一阵恍惚,心脏渐渐的菗紧,一种莫名的动自心底翻涌了上来,苦苦的,涩涩的,却又带着些许的甜藌,刹那间,百般滋味绕心头,难辨悲喜,良久,她回过神来,在容越云巧儿等人惊讶的目光中,她垂下眼睑,朝无难缓缓跪拜下去…

  其实早在方拓得到消息时,她便做下了决定,若无难神尼真的是花蕊夫人,自己是一定要认这个⺟亲的。毕竟,⾝上的⾎⾁容貌哪一样不是来源于这个人?虽说灵魂不同,但⾎缘关系是不能被抹煞的。她既占据了这具⾝体,便不能忽视兰若冰的⺟亲。

  “那⽇见面,我方知你是我的女儿,但当时实在无颜相认。”禅房里,无难凝望着面前的方拓,目光里満是慈祥仁爱:“我也心存侥幸,希望你忘了我这个不称职的娘亲,只是偶遇乔木,才知原来你早有怀疑。只得通过他那个徒弟将你引来。”她的声音渐低,语气虽然平静,却仍能让人感受到內心的波澜:“真是⺟女连心,才见了一面,你便有了感觉。”她的手抚上方拓的脸,轻轻柔柔的,好似对待一具易碎的瓷器。一边‮摸抚‬,一边就掉起了眼泪。

  方拓瞧不得女人的眼泪,连忙给她擦拭,道:“娘…不必伤心,如今你我相认,应该⾼兴才对。”她有些尴尬,面上也发涨了,不知为何,面对兰若冰的⺟亲,她的⾝心都似被什么东西束住了,早先准备好的应对之词竟然被忘得⼲⼲净净。

  无难感觉到她的紧张,蓦地又想起了什么,轻叹道:“看我,竟然还带着面具呢。”说罢双手一揭,竟揭出一张面⽪,现出那与兰若冰完全相同的容貌来。

  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前人的样貌还是给她不小的冲击,她早已经悉了自己的样子,如今,竟好似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而且还没有头发。这感觉,怎么想怎么怪异。

  无难看到她的脸⾊,笑了一下,苦涩道:“这么多年,你恐怕还是第一次见到为娘的样子。”说着拉住她的手,却感觉生硬剌人,急忙翻开来,见上面布満了厚重的茧子,双手皆是如此,绝对不是练武所得,心中又是一痛,眼眶又泛红了:“苦了你了,我的孩子。没有依靠,这些年真不知你是怎么过的。就算受了欺负和冤枉,恐怕也没人为你出头,这都是为娘的错。”

  听到“冤枉”一词,她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若不是自己,恐怕兰若冰的声誉也不会败坏到这种地步,说到底…她的脸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猛地将双手菗了回来并低下头去。面对这样一个女儿,⾝为⺟亲的人岂不难受?

  感受到她的变化,无难却以为方拓还是在心里怨恨着抛弃女儿的自己。心里更是蒙上了浓重的酸楚。面容也被无限的哀怨笼罩。

  方拓低着头,没有看她的表情,心里挣扎许久,还是决定将自己借尸还魂的事情隐瞒下去,毕竟,这种事不但匪夷所思,说出来也只会让无难更加伤心。自己继承了这具⾝体,就有义务以子女的⾝份孝敬老人。不过,对于江湖上的传闻,还是要解释一下,想到这里,她,慢慢的开口:“八年前我…”谁知刚说了几个字,她的双手又被紧紧的撰住了。

  “不要说了。”无难不让她再说下去,虽然方拓在江湖上名声不佳,但自从与方拓在天目山见过一面之后,无难便从理清,乔木等人的⾝上了解了不少,知道她过得很是艰苦,现在她怎么能让女儿再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情?她回过神,抬眼正见方拓愣愣的看着自己,轻声说:“咱们既已相认,以后便有的是时间叙旧,先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吧。”想了想,岔开话题:“听乔木说你在收集轩辕宝⽟?”说着却是站起来,从⾝后取出一方小盒子,当盒盖打开的刹那,方拓分明感受到手腕上天魔珠传来的灼热…

  重新戴上面具的无难拉着方拓走出禅房的时候,原本坐在院中的几人连忙站了起来。

  容越一下子窜到了方拓⾝前,低头瞥了眼⺟女两人挽着的手,一扫満面无聊的⾊彩,欣喜道:“恭喜兰姐姐,你们⺟女终于团圆了。”

  “兰姑娘能与师太⺟女相认,当真可喜可贺。”云巧儿在旁陪笑。

  方拓⼲笑着回了几句,又见冷幕⽩难掩喜悦的向她含笑望来。方拓面上也浮现出感之⾊。连忙颔首致意,若不是他,恐怕自己也不能这么快与无难相认。

  这时,无难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拉紧了方拓的手,转头对冷幕⽩等人说道:“诸位若不嫌弃,就在小庵暂住些时⽇吧。”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重新蒙上了一层晦涩:“刚巧明⽇便是冰儿的生辰了。”…

  清晨,雅致的翠竹托起了云霭,环绕在天元庵的周围,将一切渲染的朦朦胧胧的。

  方拓起了个大早,昨夜其实本就没怎么睡,起⾝踱到窗前,她这个房间是无难特意安排的,景致最好,推开窗子,⼊目的便是这仙境般的景⾊。

  这时,耳旁木鱼声渐渐清晰,还有那隐约传来的诵经声,冥冥中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驱散了她从凡尘中带来的困惑,烦恼和忧伤,不知不觉,她似乎完全与这充満禅机的气氛融合了,

  “兰姐姐。”正当她为这奇妙的境界陶醉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声音却将她拉了回来。

  “有门不走,你还打算爬窗子么?”方拓看着眼前这个将半个⾝子都挂在窗沿上的容越,笑了起来:“你起得很早啊!真是难得。”这小丫头出奇的懒,没想到今天竟也会起早。

  “今天是你生⽇嘛!”容越笑眯眯的回答,眼睛扫到桌面,面⾊古怪道:“你画的这是什么啊?”

  方拓一愣,朝桌上望去,却是神⾊一黯:“这是昨晚画的。”昨夜她很晚才睡,只因无难的那句生辰勾起了她思想的心绪,来到古代已经有年头了,她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古人,但时间越长,想家的情绪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迫切了。生⽇?她苦笑,谁的生⽇?苦闷难消,惟有涂些东西解闷了。

  “姐姐在练笔么?”容越凑上去盯着宣纸上那杂无章的线条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我家里的东西!”方拓轻轻一叹,收好了笔,似乎打算将那被涂満的宣纸卷起来,但是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去,也不说话,只是望着那线条出神。

  容越奇怪的看着她,似乎也被她感染了,一时间也忘了说话。直到竹林中一声鸟鸣,她才清醒,猛地想到了自己的目的,急忙道:“兰姐姐,师太叫你过去呢,已经等了半天了。”

  “你怎么才说。”方拓敲了她一下。

  “人家刚才忘了嘛。”容越捂住头,小声地嘟囔一句,不自觉地,眼睛又瞟向桌面那张宣纸,紧接着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刚才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仔细瞧来,那看似毫无关系的线条,分明是按照某种规则巧妙排列的。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些线条都会组成了一个字。那分明是一个有棱有角且造型古怪的“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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