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已万家灯火!
孟浩然一脸苍灰,在马上逸兴懒散的进了金陵
他品味着跨下良驹,四蹄有节奏的敲击在由丈把长的大青石排铺筑成的路面上,发
出十分悦耳而有韵律的音节!形成一首美妙的组曲!
商业区中,夜市方始,人嘲如鲫,摩肩接踵,东来西往,行客如流!
他一骑孤影随人嘲流动,左顾右盼,意绪方兴,见⾝侧之人群,纷纷走避让路!
孟浩然认为金陵士民多知礼义,虔敬老者,陡见其中多的是缩颈掩鼻者,拼命向两
旁逃去!
初时惊讶,及则忿怒,最后是晃然大悟!
三个多月的急行奔驰,⾐不解带,汗重⾐,了自乾,乾了又,満⾝汗酸臭气,
十步尚浓,怎不令人掩鼻而逃,退避三舍,如逢瘟神呢!
他心中歉然,自忖:这到是老夫的不是了!
前行数位,在他尖锐的视线下,寻到一处小巷中,斜飘着一竿布招,上书有斗大的
“估⾐”两字招展的店铺,立即策马急穿而⼊!
将马匹散放门前,掀门帘而进,柜台上站起一位四十余威的店东含笑道:
“客官你老爷子需要些什么⾐衫行头,小店內绫罗布帛货⾊周详,男女老幼尺码齐
全,文武商农各阶人等,款式新颖!包君満意,价钱公道!”
孟浩然点头道:
“老夫要一套青灰细布博袍连,⽩纺绸內⾐短,扎发丝带,一双重底布袜,薄
底快靴,另外想借贵店浴房一用,冲洗修整一番,将新衫换上,可否行个方便,老夫有
急事东行,便不在贵宝地住宿了。”
店东哈接口道:
“方便!方便!浴房的⽔正热着呢,客官你老爷子请进⼊后进,由小的们伺候!”
一名小伙计,手捧一包⾐物送来,店东在算盘上口宣着价码,哔啦啦一拨弄道:
“靴袜⾐衫合计⽩银二十二两五钱!”
孟浩然掏出三十两⽩银,道:
“多余打赏,快带老夫去浴房!打扰了!”
待孟浩然洗了个热⽔澡,换穿新衫,梳头整面,一⾝上下光鲜,⾝上便似轻了十斤
似的!
出得估⾐店:就在临巷口的饭铺大排档上,化去两钱碎银,吃了个酒⾜饭,在摸
着肚⽪,打个“呃”时,也摸到那只铸有“金陵枫园”字样的药瓶!
手牵宝马,围软剑,⾐履整齐,精神焕发的走出巷口,向一位看着有点斯文气质
的行人问讯道:
“请教阁下,老朽初临贵宝地,不知城中最大的药局在那方?如何走法才能找到!”
那行人恭手回礼,斜⾝向后遥指道:
“请教不敢,老丈你顺路东行,约三百余步处,便见到一处坐北面南,九间连堂的
大门面,便是金陵最大的药房‘怀仁堂’”
在一方多谢!多谢!一方不敢!不敢!声中,相互一揖,错肩而过,各自东西!
孟浩然紧骑一步,来至怀仁堂药房门前,弃马⼊店,步近柜台,掏出怀中药瓶递向
店伙,说明来意问道:
“金陵枫园地址方位,园主姓名!意拜访!”
店伙客气答道:
“怀仁堂便是枫园金陵医隐夏南山老园主设在金陵的门诊总堂,你老爷子要去枫园,
小的便派人给你老带路!”
孟浩然大喜向四周看去,见晚间来抓药的人并不多了,才悄声道:
“老朽是秘密前来,请小哥留口些,就此别过,多谢打扰!”
那店伙眼神一亮,点头亲切而客气的道:
“你老多虑,小的理会得!祝你老福寿康宁!”
孟浩然出店后,急急策马东行,出东华门,越玄武湖,来至锺山脚下,抬眼望去,
一片枫海,中有楼台座座,星罗棋布,好一片十亩林园,万千气象,山光⽔⾊,相映
辉,龙蟠虎踞,尽得地⽳之妙,可惜时近三更,虽有星月当空,也不得尽目无遗!
安坐雏鞍,顺林间路径进⼊百丈,枫林列排似具有某种阵式之威,再深⼊花树间杂,
更蕴玄机,百丈外园门在座,型类碑坊,竖立着三尺方正五支⽩石柱,⾼约三丈,分隔
成三座大门,中门顶额悬有青⾊横匾一方,上雕斗大金字“金陵枫园”中门下设红⾊
拒马短栏,想是若不够称名人要角者,此门当闭而不开,等闲之辈,只得由左右侧门出
⼊了!
大门两侧设有短墙,每隔十丈建有座座哨楼,⾼据墙上,大有警卫森严之感!
四提风雨不灭的长命灯笼,悬挂⾼柱之上,光映门下,如同⽩画!
孟浩然马行⼊门,至门房下马,立见主事者相,卑恭有礼,不似豪门世家,恶奴
苍头,狐假虎威,自作威福之徒!
孟浩然说明求诊来意,拜会园主,并伸手⼊怀,拿出七分径大珠一棵,权作诊金,
着其代呈!
门房主事者,宛拒接受宝珠,引领至一座楼阁厅堂之中,命侍童献茶安坐,即匆匆
⼊內禀报!
此阁外题“挹翠”厅內墙壁⾼悬名人字昼,地面分布几案桌椅多组,各组自成格
局,上设置得有鼎炉金石,盆景、木雕、瓶花之属,⾼雅宜人,俗尘不染!
厅后门屏风处,传来一阵数人行走的脚步声!
先行⼊厅的是两个小童,年约十二三岁,彩⽟凿,清秀可爱,一⾝青⾐,悬短
剑,一人手提诊匣,一人手持脉枕,遥对客人躬⾝行礼!
孟浩然知主人即至,遂起⾝相待,并微笑对两童点首,只见两童⾝后步出一人,年
若六旬,黑发长髯,须分五给,脸型长方,⾝材⾼,骨格清奇,凤目放光,有似道家
仙长,不过⾝着青⾊员外装。
孟浩然抱拳为礼道:
“山左草莽孟浩然,来的孟浪,晚间打扰园主阁下大驾,失礼之至,万望海涵。”
枫园主人还礼道:
“兄弟夏南山,行医金陵,早聆孟兄大名,封尊天下十大剑侠之一,自恨久长蜗居,
无缘拜识,今夜得见容颜,实乃三生有幸,得申仰慕之忱。”
孟浩然再拜道:
“夏兄过誉,兄弟汗颜,前月兄弟在四川行脚,客中不慎,为肖小所乘,⾝染重毒,
后有追兵,迫于眉睫,望兄台援手,不情之请,敬祈先谅!”
遂从怀中取出大珠,放于案上,珠光莹莹,光华灿灿。再道:
“⾝下仅余此明珠一棵,敬作诊金之礼,望兄晒纳,所短之数,待兄弟返乡后如数
封上。”
夏南山双手连摇,道:
“孟兄乃是超人,彼此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兄弟我既知孟兄急难,为毒所困厄,
礼当效劳,至于这明珠重宝切望兄台快快收起!”
孟浩然向他招手道:
“小哥们过来,此乃一针见⾎之论,夏家之千里驹也,孟伯伯我多谢你了,以后希
望咱们爷俩多多亲近亲近。”手抚其首,倍加痛爱!
于是孟浩然将中毒事,斩头去尾,将追来之敌人的可能情况简要述说一遍,其中最
使孟浩然不可理解者,便是唐家那来这么多识得追踪之术的名家,使得一路无所逃避,
无所遁形,话罢回眸示意小⽟儿,征求他的意见如何!
小⽟儿玩⽪的伸了一下⾆头,两只⽔菱菱的大眼一眨,露齿一笑道:
“小⽟儿放肆了,据⽟儿猜想,四川唐家能万里紧迫追下,必非人力之追踪技术⾼
明,其中定是另有花招,只是当时老伯情况紧急,一时未察被蒙骗过去了,现在老伯⾝
上穿着新装,当是在城中新换的吧!”
孟浩然面上微赧点头道:
“诚然,进城杂在人群中行走,人人掩鼻,始觉自己一⾝酸臭,如何能来此拜见夏
兄,故浴沐换⾐,以示敬意。反正时间也不差此一刻。”
小⽟儿面⾊安详的道:“伯伯⾐衫已换,⾝子已浴,唐家这次便得费番周折才能追
来,说不定就此失去连络,徒乎奈何了,啊!不妙,那匹马与马鞍也许是个祸胎破绽,
容⽟儿先去检查马匹看看!”
说吧,回⾝跃出厅外去了,⾝形矫健,姿态优美。
只见孟伯伯的坐骑,十分神俊⾼大,雄姿不凡,暗赞一声“好马”他走近去,轻
抚马颊,口中喃喃有词,也不知他对马说些什么咒语,那马初时惊惧,不愿生人接近它,
待小⽟儿抚爱一会,那马便安静下来,任由小⽟儿周⾝检查了一遍。
两老在厅內于明窗向外探看,孟浩然突对夏南山道:
“此儿⾝具天赋领袖之才,望夏兄能作意培养才是!”夏南山点首道:
“也盼孟兄能多方成全他才是!”两人相互视,心照不宣。
小⽟儿将马鞍解下,蹲下⾝子,就着廊下灯火,又嗅又寻找,好像鞍中蔵得有珍宝
似的,最后才低头思忖一下,命廊下警卫剑士,传话马厩主管,用何种药料,速将马匹
与鞍辔,洗濯乾静,马匹立刻被人牵走!
小⽟儿跃回厅中,玩⽪的向孟浩然道:
“孟伯伯,恭喜你老,自今夜起,再也不必耽心被人追了来啦,吃得,睡得好,
小⽟儿给你老将那祸胎除去啦!嘻嘻”
孟浩然欣然的道:
“多谢小哥们,其中有说乎,老伯伯甚愿增长点见闻,以免下次再被人家追得庇滚
尿流,终⽇似丧家之⽝。”
小⽟兄道:
“伯伯言重了,⽟儿在年前曾阅读过一部奇书──“海內搜异录”內容所载多是
天下异闻奇事,其中有一段记载!峨嵋之,产异兽名“千里香狸”牡牝不离,虽失散
千里,必能相聚…”
老伯伯的⾐服必已被唐家人暗中淋以其中一兽之尿⽔,另一兽他们随⾝挽带,所以
伯伯你不论怎么精明,也摆脫不了他们的追踪。”
孟浩然再道:,
“你老伯伯对已追上来之敌,必全部杀死,以绝后患,未见有什么小兽在他们⾝边。”
小⽟儿脑袋一歪,双眸一眨道:
“君子可以欺以方,马匹呢,也许他们只有那十三匹马能与伯伯的马,比赛个差距
不多,追个首尾相接,若是当⽇能够斩草除,将敌人得马匹一并宰了,或是带着他们
一齐走,⽇夜不停,空马换载,早就将他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再不然,拣查其马⾊,也能发现其中有只形如狸猫的小兽,它也会暗中跟着伯伯先
行一路跑,将唐家的人摔掉。唐家的后到之人,失去了“千里香狸”也就不能正确判
断伯伯的去向…”
孟浩然听罢这番⾼论,连拍腿大、嗟叹不值。
然而他生**马,从未考虑到要宰杀马匹,不想⽑病的征结,就出在这仁慈之心上,
害得他老人家终⽇处于警涛骇浪的困厄之中,遂再问道:
“如今再也没有这层顾虑了是吧!”这话带点问难之意在內。
小王子一本正经的道:
“还有一层怈机之虑,不过马上即可弭掩护起来!”两老大是惊讶,这小子处
事之深,谋断之全。
孟浩然急道:
“有说乎!”
小王子道:
“那就要请师尊下谕:凡是“枫园上下人等,若有人问起老伯伯之容貌形状,是否
住在“枫园”或曾来过,一律回答:‘不曾见过,或不知,’这样子就可以万无一失了,
他们唐家一时失去伯伯踪迹,很可能遍问金陵所有之药局及医家,来枫园探询那是迟久
必有之事。
夏南山点头嘉许,对另一小童道:
“雄儿,传我口谕,命任总管待下去!”
⾝右另一小童,匆匆应命而去!
页南山对诸事按排已毕,始动问所谓唐家“不灭之毒”的中毒现象,及毒素潜伏在
体內经脉⽳道间之状况,切脉验⾆,最后确定以“金针封经**”将毒素封闭在⾜部⽳
道之內,剌⾜心“涌泉”⽳放出两大杯毒⾎,留待明⽇分派人手专家,详细究研试验,
再定确切之治疗方法。”
此时夜已三更,命⽟儿带路,邀孟浩然住居于“枫园”最⾼级客舍,天、地、玄、
⻩、天字号精舍中休息,稍解多⽇辛劳。
孟浩然道声:
“诸多打扰夏兄!”起⾝拜别夏南山,随同小⽟儿,通雨廊回九曲,转朱阁过小
挢,来至一处,玄天福地的好住处──“天河精舍”
精舍建筑在“玄武湖”⽔道中,隐蔽清幽,沿途绿杨垂柳,诚是炎夏避暑胜地,红
墙绿瓦,幢幢灯火,时隐时现,榭前植枫,屋后种竹,星河映⽔,珠灯弄月。
孟浩然边行边同小⽟儿闲话家常,得知小⽟儿本名──石青⽟,今年十三岁,是夏
南山“金陵医隐”的十二小徒之末,严⽗已亡故,其慈⺟石王竹君,与姐姐石小佩,同
居枫圈任职。
其⺟亲管理成药精制事宜,为枫园三大堂主之一,三大堂是:医护堂、生药堂、成
药堂。
是金陵本地东山石家屯人士,离枫园约二十余里,其⽗生时在前朝(南宋)曾考中
“秀才”本朝鼎⾰,读书人地位一落千丈,秀才公不如宰屠狗之辈,长年忧忿以终。
精舍里有一女婢雅兰,专司管理侍奉贵客起居饮食之责,略通音律,举凡琴萧丝竹
尚堪⼊耳,秀丽灵慧,剑技拳脚也略有小成!年已二八十六岁了。
婢女雅兰曲膝行礼道:
“小婢雅兰给孟老爷子请安。”
孟浩然道:
“不必多礼,今后⿇烦姑娘之处正多,快快请起!”
雅兰道:
“能够伺候老爷子,那是小婢这一生的大福气。”
话罢即起⾝料理准备茶⽔、浴⽔、夜点、被褥卧具。
孟浩然望着石青⽟道:
“小哥们,你若没甚急事,不妨留在此处,咱们爷俩多谈谈,请坐。”
石青⽟谢坐道:
“请孟伯伯若不见弃,直呼⽟儿的名子吧!”
孟浩然道:
“好好,就此一言为定。”
他们谈论些“枫园”近况,及未来发展,石青⽟的文、武、医三途并进的功课。
雅兰砌好两杯茶端上来,站在一旁,间或也揷言几句,老少三人,不多时便建立起
亲密的感情基础,了无窒碍,就像一家人似的和穆相处。
最后石青⽟笑道:
“雅兰姐以女弟之冠的⾝份来管理这间枫园天宇号精含,据⽟儿来到枫园三年了,
这里还是首次接到的贵宾,而伯伯的⾝体状况,又不是不能自我行动的人,她当然开心
死啦!在其他精舍中,起码要伺候个一年半载,待贵客⾝体康复之后才能赐下点好处。
孟浩然开道:
“这话又有说乎!”
石中王道:
“在武技方面她可以多向伯伯请求教益,不但是她连⽟儿也想留在这里长年伺侯伯
伯,以伯伯天下十大⾼手之一的尊荣⾝份,一招一式之肠,也够我们小辈们,受用一生
啦!”
孟浩然心情开朗,哈哈一笑道:
“你们两个一对猴儿精,老伯伯我说不得也当破费点啦!”
石青⽟与雅兰立刻跪地礼谢,在孟浩然感情的领域里,似觉得比在家里还更多了那
份喜悦的感受!
未必家里的自己儿孙,会有她们俩个这般灵慧!
四川唐家的门主──唐昭钧,这时正率领着门下二十八铁卫及十三太保飞龙队第一
队剑士,合计四十余骑,人疲马乏的赶到了万松林,他们找到了弃置在官道左边松林中
的十三匹坐骑及千里香狸。
紧接着很快的搜索到“豹将”郑吉及第二队十三太保们的尸体,而由于“五雷分尸
弹”所造成的惨厉的形象,使人不忍卒睹,这些铁石心肠的硬汉,尔今感情的流下了痛
苦的泪⽔,相对默然,无语问苍天──为什么?
为什么会造成这样使人想像不到的结果,以唐家“豹将”的⾝手,唐家十大⾼手之
一的名头,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这群凶悍的铁汉停止了活动,眼光僵冷的注视着尸
体,默然的追悼亡魂,內心已惊悸胆寒。
四门主“唐昭钧”是一个⾝材⾼挑、脸形瘦长,三角眼薄嘴,心凉薄的人,他
大步的从后面走上来,目芒四,咬牙切齿的大声喝道:
“⻳儿子,好狠毒的手段!”
有些人回首以苦涩凄冷目光注视他们的主人──四门主。
二十八宿铁门卫之首的李进贵,內心中有一股子冲动,实在忍不下去,一口口的呑
咽着口⽔,就像是呑下了,无数惨死他乡弟子们的⾎泪似的难过。
忍到最后,总于开口了,呼出一口长气,在黑夜里,微弱的气死风灯下,只见口中
一股⽩柱,远两丈外,久久不息,待这股子⽩气消失了才道:
“禀报四门主,他们两个人是杀自的,用咱们自己的“五雷分尸弹”杀自的,奇怪
的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造成这种结果,郑吉大爷,绝不可能杀自。”
唐昭钧点点头,亲自动手仔细检查“豹将”的尸体,确信是死在“五雷弹”下,⾝
上再无其他伤害,而且还是近距离所造成的,他简直不敢相信,但事实摆明在眼前,要
他不相信也得相信。
他再事假设一些情况,最后才道:
“唉!连一向机警绝伦的“豹”老总,也失手了,连同归于尽也没有落到,这是从
何说起,格老子偏不信琊…”
李进贵深蹙下眉头道:
“禀四门主,请再考虑,咱们唐门一路下来,折损在孟老鬼儿子手上有三百余人,
以卵击石,智者不为,追杀是既定之目的,手段方法,尚须重新斟酌,不然的话,咱们
从四川出来的人,一个也别想回去了,但是否能达到目的呢?”
四门主唐昭钧脸⾊铁青,一顿脚,土地上留下一个两寸深的靴印来,他转⾝遥望
“金陵”自言自语的道:
“三门主、豹将、三百门人弟子之仇,难道就此算了不成,我不甘心,不擒下孟老
⻳儿子,我发誓不回门户。”
李进贵呑呑吐吐的道:
“禀四门主,前事如钓鱼,他的那匹“汗⾎宝马”比我们的马脚程快,沿途我们牺
牲了十二队十三太保,算是饵,我们想以“饵”钓住他,但他已吃光了我们的“饵”
现在不能再有牺牲了,再牺牲就圈不住他了,咱们要变更一下手段,撒下罗网,才能网
住他,好在“千里香狸”之密尚未怈漏,事情大有可为,属下浅见,请四门主定裁!”
唐昭钧低下头来思考,四十多人在周围伫立着,等待新的指示,开始新的行动。
半刻之后,唐昭钧轻咳一坚道:
“唐家门下弟兄们,仇恨越集越深,咱们绝不放弃,正如李门卫所言,也不能再以
卵击石,做无甚代价的牺牲,先遣队不再出派,不盲目的效忠于门户,今后咱们四十余
人,生死与共,机会与成功,咱们还占着八成以上,不必气馁,大有可为!”
看了脚下面前一列尸体一眼再道:
“留下二个人处理此地善后事宜,尸体火化后,标明姓名,装⼊“骨灰袋”留待回
乡后,归葬“英烈墓园”⾎食千秋万世,有子女的爵封厚职,禄加两级,凡跟我出征
的弟兄们不论生死,不论此事之成败,一视同仁。”
说罢他双膝跪落地面,面对横列一排的十三具尸体,稽首于地,叩了四叩,其余人
等,也跟着他跪下陪祭。
他低声祷告了一番,站起⾝道:
“咱们走吧,集体去──金陵,不怕他鬼孙子跑到那里去,一定要把他抓出来,虽
然,金陵是江南百万人口的大都会。”
他们在整理尸体时,发现了在第二太保赵子和跨骨部位的⾐下摆处,留有倒写着
“去东海”的字迹,是用唐门专用⾊笔留下的,这是一大可喜的发现!
在武定门掩门的前一刻,他们一行四十铁骑,冲⼊金陵,找了家“鸿福大客栈住宿,
包下两座上房跨院,盥洗风尘,晚餐之后,夜已四更,第二天朝⽇初升,唐昭钧亲自出
马,带了四个铁门卫,抱着“千里香狸”
很快的找到了那家卖估⾐的店铺,问明了经过情形,內心恐惧惊悸,搭然若丧,同
时也找到了被孟浩然弃置在巷口角落垃圾堆中的一包⾐物,完了,煮的鸭子飞了,百
万人口的金陵要找一个人,像在大海里捞针般杳茫,天下之大,金陵又四通八达,如何
追起。
唐昭钧之懊丧,是不能以笔墨来形容的,心在下沉,沉⼊无底深渊。
“去东海!”这是唯一的目标了!
中午过后,一行铁骑急急奔行东去“镇江”的官道。
从此,这批追命客已失去了他们的猎物孟浩然,这天下十大⾼手的踪迹,也连带
着失去了唐家“不灭之毒”威胁天下人的利器。
也失去了当⽇三门主唐昭达,曾为此丧⾝的一卷“秘岌”凡是能使天下十大⾼手之
一的孟浩然看上眼的东西,当然是有其可取之处。
他们在长江口內外“崇明岛”“宝山”“南汇”等地,作地毡式的搜索,也卖船
⼊海,在“大、小戢岛”的列岛中,等待着,看有没有大量死鱼,浮海上面,被嘲⽔推
海上岸和岛岸的消息。
然这一连串的活动,徒劳无功。
三个月后,他们又回到了金陵,在⽔西门外“莫愁湖”畔,顶下了一间门面,卖起
“四川牛⾁面”来了。
舂去秋来,花开花落!
⽇月如梭,健行不息!
天下十大⾼手之一的“泰山七煞剑”孟浩然老爷子住在枫园天字号“天河精舍”中,
渡过了五个年头。
当⽇的小⽟儿──石青⽟,业已雄姿英发,倜傥不群,成长为一个十八岁的美少年
了。
在枫园內府“太极宮”地底密室中,极区的“甲”字号“毒”室里,有二十几位
老少不等的大夫们埋首在营塞上,默默的工作着,⾝后墙边壁立的⾼柜有二十几座,格
架放満了罐罐瓶瓶有三千多只,里面盛贮的便是由孟浩然老爷子⾜下,五年多来所菗出
的四川唐家“不灭之毒”的毒⾎!
大夫们利用各类物药提炼精制,以各种不同的方法培养⾎基,克制消灭毒素!
但,时至今⽇,尚未求得正确的解毒之法!
孟浩然动过两次大手术,一次是以“蒸毒之法”一次是以“换⾎之法”来试行解
毒,效果是有些成绩,然而,却不能绝“不灭之毒”继绩再生!
不过!
孟浩然比初来时轻松多了,十成內功早已恢复,那“不灭之毒”业已可以控制在⾜
下“涌泉”附近,毒素已经很微量了,每两个月由石青⽟来进行一次“金针毒”**,
将不灭之毒放出体外!
如果未寻获到有效的物药来消灭体內毒素,毒⾎永远存留在体內,那怕只剩下一滴
⾎,它也会在体內再裂分,再繁植,再成长,永无绝之⽇!
这件事是枫园一百八十四位大夫最气忿头痛之事,以二百人的智慧,千万种物药,
五年的时间,尚未求出个有效可靠的结果来。
实使他们汗颜,无地自容,他们相信,一定可以克服艰危,消减毒素,但,却不知
用甚么物药来消灭它!
不过枫园也有收获,对世上其他的“毒药”的研究,已掌握了丰富的知识!
照顾孟浩然的生活起居的婢女“雅兰”由老爷子不时指点教诲,虽未得真传,在
枫园中已是佼佼不群,每半年一度的竞技进级大赛,总是名列前茅,地位⾝份提⾼了,
已被任命为“內府”的警卫总管
已被列为枫园的核心人物之一了!
石青⽟在枫园中形成了个特殊人物!
在组合的建制上没有职位,没有职称,每天进进出出谁也不知他都忙些什么!
不过,园中上下人等,却知道一个情况,在默默发展,便是夏南山的长子──夏明
道在四年前⾝⼊江湖,如今已音讯断绝!下落不明!
将来这枫园“小园主”的名位,大有可能已落在石青⽟⾝上,但夏南山尚有个次子,
夏明远在呀?
“枫园”五年来在快速的成长,医疗事业的发展一⽇千里,金陵的“怀仁堂”提升
为总堂口。
怀仁堂的照牌在天下各大都邑中开张大吉!
怀仁堂所监制的药品,天下闻名!
在一般老民百姓,武林江湖已建立起权威的信誉,凡是一名江湖人,除了几个较
大的门户、家派、自行备有药室外,一般人⾝上若没有带着几种“怀仁堂”的物药在⾝,
备为不时之需,便不能算是个在江湖上闯字号的人!
而江湖上争斗搏杀,流⾎残命,也年年在增加!
保命治伤也相对的增⾼,药品的需求量,直线上升!
石青⽟的⺟亲石王竹君夫人在“枫园”坦任“成药”堂的堂主,堂中原有千名工人,
现在已超过六千人,厂房、制药工具,也随需要而改良增加,力求完美!
怀仁堂的刀伤物药有两种,一、是治疗大型伤口用“保元散”撒在伤口上止⾎生
肌。二、是“铁骨膏约”小伤口绷贴裹紧,立即能再战搏杀!这铁骨膏约,尤为江湖朋友所喜爱,方便多多,是生命的保护神!
另外主治內伤的灵丹,治毒伤的化毒丹,解香的清神丹…也是江湖人口袋里不
能缺少的灵药!
“枫园”在江湖上的地位提⾼了,风险也相对的增⾼!
有些想暗中下手,抢他们运送天下各地的药品,有的人便暗中筹备想菗楞子抄他们
的窝!
“枫园”的警卫武力,也要跟得上事业的澎涨发展!
枫围在这十多年来,收容了一批江湖人,住在“天、地、玄、⻩”四大精舍中,最
初是给他们“疗治伤残”而今演变成“香花供养”!
这些人都是名家派、门户行道江湖的英雄、英雌、也曾闯出名号,一个不慎中了人
家的诡计暗算,来时多数是肢体伤残,內腑重伤,⾝染巨毒,由各地“怀仁重”秘密护
送回来,或自行求医求诊的!
待这些人经长期治疗后,⾝心康复时,自觉无以为报,甘心情愿将武功心法,拳剑
招式留传下来,以报答枫园对他的再生之德,然后像还清欠债似的心安理得的离去!
也有些人愿意长期或终⾝留在枫园这完美的环境中,为枫园效力,以枫园为家了!
夏园主以十分隆重的仪式,聘请他们担任各级护法!
这些人在自己的门户中,都争得有一定的地位,一旦失手出事,愧对师门或不见容
于门户,有这理想的所在,暂寄此⾝,获得礼遇,增进功力,获得心⾝的定安!
这些折了翅的江湖人,便是枫园外围可靠的武力,人数已近千人,他们的事务职责,
便是配合有职事的人员,护送“成药”分送各分堂,回程便运输“生药”草药进园精制!
如是,枫园突然势力增強。
这些当中也不全是方正之士,琊恶之徒也有,但因枫园制度完备,人事建全,人人
以济世救人为宗旨,潜在势力是国全的,与武林世家旨在盘居一地,争豪斗強有些不
同“枫园”中的武功也有其⾼深叵测之处!
些少人手还不⾜以动摇“枫园”的本,谋夺枫园的产业!
现在石青⽟的工作,便是向这群江湖大豪们讨教心法,切磋武技,将各门各派的武
功精华昅收过来,磨练自己,考究别人!
这番工作的进行,等于过滤了千名江湖⾼手!令他们震骇不已,暗中有些想在“枫
园”恩将仇报,图谋不轨之徒,不得不借故退出!断去歹意!
所谓天寒早备⾐,雨来先张伞,智者的形象是发隐忧于未现,防祸患于将来!从此
而后枫园的基业巩固下来!
真的枫园的基业今后会稳定下来么?
夜午!
寒气袭人,天风萧煞,在锺山之巅的望⽇台上,有个⾝影,⾐袂飘风的站着,一动
未动,像是一支木柱石梁,永恒的存在那里,这人是夏南山的次子──夏明远!
蓦的!
由山角下如星驰丸掷般的飞跃来一个人影,只见踪上石台后,向先在的⾝影躬⾝抱
拳行礼道:
“师兄宠召,恕小弟来迟一步!”
那人将手一摆道:
“免礼!”
“未知师兄有何事待,请示下!”
“这几个月来你好像很忙?不知都忙些什么?有时个把月不见你的人影!”
那人心⾝微震,恭敬的回答道:
“师尊命小弟下场领教服役家中的各级护卫的武功…”
“噢!哼!这事为何我不知道!”
“是在极秘密的情况下进行!”
“结果如何!”
“仰仗师尊恩德及师兄威仪,搏斗了千余场,佼幸过关,未坠了门户的声望,令他
们今后不敢小号了咱们医药世家的武功潜力!”
那人心⾝波动不已,千场搏闹下来,那他的武功岂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亲居
然瞒着我在秘密进行!
这小子刚硬了翅膀,便侵越了我的地位,越来越得意忘形,专会拍爹的马庇,整天
整月的无所是事,进进出出的混充二大爷,咬牙的道:
“师弟你为门户辛苦啦!那些护卫有的武功都是一流⾼手,千场搏命,恭喜师弟,
总有些意外收获吧!”
“托师兄平⽇对小弟多方教诲之福,未曾被人家宰了,勉力接下来了!未出差错!”
“他们都是由家下拯救出来的人,忠心不二之徒,我爹为何对他们怀疑,这样做不
是显得离心离德,动摇本么!”
“师尊他老人家⾼瞩远谋,最近老觉得这些人中有些靠不住了,为了免得造成养虎
殆患的事故!若一旦他们做出蠢事来,那便悔之晚矣!”
“咱们给他们治伤养残,他们敢恩将仇报,来攫取咱们的基业?此事为兄不信?”
“唉!小弟初听师尊之言,也是不敢相信,但师尊他老人家却不这么想,认为,若
是某一家派处心集虑的按排,制造些假情况,放批人进来,一旦他们成帮结伙,便是肘
腋之变,防不胜防!
因之,命小弟甘冒生死,将那批有嫌疑的人给剔了出来!”
夏明远默然了,他虽然暗自气忿⽗亲有这般大事不找他商量,却让这小子⾝前⾝后
的转着,心中酸酸的不是个滋味,有被遗弃了的感觉!
而园中有比这更严重的流言在蕴酿着,说什么若大哥再有几年不见归来,将来枫园
这“小园主”的名位非他莫属!那我呢!
府中內外上下,都对他另眼相待,透着尊敬,是可忍孰不可忍,因之今夜的约会,
是抱着来同他摊排的心意!那知这小子已火烧庇股,被千多人上阵修理了一番!
这种事可以想到老爹是存了私心,咱家可不方便争着去⼲,一旦流⾎残命,可不是
轻松的事,而且那批护卫中真有些人想借机会收拾了他呢?他想到这里便语气放软道:
“为兄今夜邀你来见面,便是要了解些实际情况!”
石青⽟诚慌诚恐的道:
“是!小弟向师兄禀明!”
⾝形后跃顺着望⽇台巨石疾蹲了一圈,知此地只有他师兄弟两人再无他人,才踪⾝
而回道:
“师兄恕小弟放肆,不得不慎防隔墙有耳,严加戒备!”
小弟奉命向他们千人挑战!事先言明真实剑,生死不论,不料,果不其然,其中
有一百多人是由一个门户中秘出派来的⾼手,更有一帮也挤进来三十几人!
明远师兄想想看,若咱们还蒙在鼓里,不及时处理,一旦反侧,便是覆家灭族的大
祸!
“有…有这么多,我…我…!”
“明远师兄!这里面有些人也许与师兄私不错,但师兄请明鉴亮察,自从师尊指
示下来,小弟可是生死以赴,一百多场可是打得硬仗!人家也抱着有机会去掉一个算一
个的心事!”
“嗯!你怎能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一个门户出来的!岂然要潜伏作间,焉能这般容
易便暴露⾝份!”
“这…例如出生地藉,生活习惯,渗投进来的事由,武功路数等…由多方面归
纳起来,便不难理出一个头绪来!”
“剩下来的都是清⽩的么!”
“不然!可能有更大更奷恶的险之徒,以⾼明的手段潜伏着待机而动!”
“那…不是…!”
他的心在寒颤恐惧,不善于处理这类问题!他心狭窄,不能容物,还想着私立
羽,拥兵自重,用以抬⾼自己,这次便是因为他暗中密结的班底被打了,才忿怒想向
石青⽟讨回公道,也是表明他才是下一代的当然导领人,未来的“小园主”!
那里知道他所依仗的一批狐朋狗,原是利用他来作为谋夺他家基业的踏脚石!
石中⽟诚意的进言道:
“明远师兄!师尊他老人家所订定的建制,不可错一步,就是有些不法谋之徒
被遗漏下来,只要我们不自章法,便不⾜为虑,那总是小数人!”
夏明远心中的结已经打开了,但他还是嫉妒石青⽟⾝具的武功已远超过了他!这是
他不能忍受的聇辱!遂道:
“石师弟,我爹选派你来处理这件事,可见你的武功已有长远的进步,师兄想借此
时地两便,向你讨教几招!”
石中⽟大惊!这刻才真正知道他师兄秘密约他来这里的唯一目的旨在向他递剑!
心本忐忑不安的道:
“师兄,师尊是有鉴于师兄是储君的⾝份,有些少争搏之事,当然由其他弟子⾝先
士卒,率先为师尊解忧分劳,若一旦失手尚有师兄等嫡传弟子来接手,请师兄体念师尊
亲情似海,关爱之旨!”
夏明远冷笑着道:
“为兄只想考究你如今⾼明到何种程度,并无别的意思!”
“请师兄见谅!小弟天胆也不敢向师兄递剑!唉!何必煮岂燃箕,为亲者痛仇者快
呢!望师兄三思!”
他踪⾝后撤!一跃五丈,已接近石台边沿部份!再退一步便是台下百丈树海丛林之
中!
“小弟告退!奉告师兄,小弟不会在园中待多久时间的!五湖四海,八荒大漠之域
才是小弟的心志之所寄处!望师兄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