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失落的东西
“今天的议题,攻心。”天蓝骑士团的团长列诺得力是一个非常老成的战略家。和炎龙骑士团的卡地摩不同,他的武艺很一般,但是他的年龄和经验使天蓝骑士团蒸蒸⽇上,导领能力让任何人都要点头钦佩。
“我们经历了长期的苦战,很多人永远倒下了,但是我很庆幸,活下来的各位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们不会被人随便打倒!”
列诺得力望了望屋里的人,这个大厅比不上幼狮骑士堂,有座位使得能够参加会议的人更加稀少。他想起在幼狮军事学院精研兵法的时刻,他是靠着文科的成就精彩毕业,望着大堂里许多依然⾝穿幼狮铠甲的年轻一代,列诺得力面带微笑:“我们会创造奇迹!”
“大家注意!城外有一百二十万人,我们目前只有五十万,死了的兄弟尸体没有地方埋,城墙已经不行了。哈马斯陛下目前有所顾忌,不能御驾亲征,但是南五省的兵力正在赶来,镇守南关的玫瑰郡有八十万玫瑰骑士快速反应队部,但是南方边境的躁动很不幸使赛格大公顶多调拨半数过来,而且南五省调集兵力总数也只有一百万,路途遥远,辎重缓慢,我们需要支持三个月才能指望他们到达。教皇拒绝发出更多的兵力,这需要圣堂兄弟们进一步努力争取。我们要活下来,就要迅速改变这一现状,需要击垮野蛮人的意志!”
列诺得力的话轻松昅引了每一个人的注意力,每一个都知道现在生死攸关,列诺得力已经进⼊正题。
“攻心。六城之战的胜利归功于哈马斯陛下的亲征获得了⾜以和野蛮人抗衡的士气,野蛮人的王谣传被杀是另一个原因,总之,是攻心使我们取得了胜利。这一次,我们都看到了,野蛮人的队部比以往多出不知道多少倍,还在增加,而野蛮人的制度我们知之甚少。但是有迹象表明,他们的王很谨慎。大家注意看图…”
列诺得力打开了详尽军事地图,指着城外的山脉和土地:“巨马城本来有奇袭传送口,可以从城內将三千人马一次送出出去,进⼊敌后方突袭,但是因为敌人的数量过多,本不可能实现。一百二十万队部就意味着到处都是…一直延伸到近百里外。野蛮人吃了一次亏,辎重和粮草都后退了,他们的主营也是一样,我们甚至还没有看到主营的样子。我们考虑杀死敌人主帅已经不太可能,必须想别的办法。糟糕的是野蛮人一定会考虑巨马城之外的途径,他们很可能也越过山脉来背后偷袭我们,我们不得不建立更多的前哨。这就有一个问题…谁传递消息更有效。”
“大凡兵种混杂,传递军令的方式就更加复杂,特别是野蛮人和我们不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部落联合,每个部落的特征和习惯应该都差距很大,而这么多兵力下主营和前线的距离至少有几十里,前线谁在控制?是什么使他们悍不畏死?老兵们的反应是这次除了凶悍之外,比起六城之战时期,野蛮人更加团结,气势⾼涨,十分不同。是什么在维系这种气势,使不同的部落体现出协调?尤其是他们的语言至少有三十种的时候!”列诺得力肯定地说“我不知道野蛮人怎么做,但若是人类,要有三十个监军和钦差大人。谁把钦差大人找出来宰了,记一等军功!破悉野蛮人的重大士气之谜,记一等军功!”
会议很快就散了,其实列诺得力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故意没有明说,因为说明了就会起到反效果。场战上尸体腐烂,无法清理,已经让人很难忍受,偏偏还有异香混杂在其中。
罗杰望着城墙下面野蛮人的进餐场面…他们故意在人类的视力范围內做这样的事。人⾁烤的味道很不容易消散,野蛮人把大锅摆在营地前面,罗杰可以闻着那作呕的气味,清楚地看到他们在剥⽪。那些厨师先将⾐物铠甲都扔到一边,然后就冲城墙上咧嘴笑笑,手起刀落砍掉人头,捡起来戳在一个尖木桩上,然后再冲城墙上笑笑,接着砍掉四肢扔进锅里,朝城墙上笑笑,再精致地处理里脊⾁和排骨分类…
“呕…”当那些厨子用力捏着人头左右旋转,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揷在尖木桩上的时候,罗杰就已经吐了,不过还好没有吃东西,没有多少东西可吐。
“狗娘养的杂种!”费隆受不了,看多少次都受不了。他拎起一个大巨的弩,需要三四个人一起拉的弩,咔吧一下拉开,上了一支箭递给罗杰。他的箭术很差,所以想到和罗杰合作。
罗杰早就在心里瞄准那厮很久,这时手里有超強大弩,费隆帮他托着,真是得偿所望。“嗖”的一声,野蛮厨师惨叫⾝亡,那哪里是箭,和标差不多。
“很可口?呃?”费隆破口大骂“吃自己吧!”谁知立刻有一个厨师从后面闻声赶来,替补倒地的厨师,朝城墙上笑了笑,一刀砍下前任大厨的脑袋“噗嗤噗嗤”拧在尖木桩上。
“呕…”费隆也吐了,这仗可怎么打啊,大伙值班的时候大都蹲在墙垛下不看外面,尽量往⾐服上撒点儿香精,可是和人⾁味混在一起让人头晕。
“该死的!”罗杰也靠着墙垛坐下来“在我们考虑攻心战的时候,他们早就开始了。”周围的人都很默然,这种行为对魔法师和祭祀的⼲扰尤其严重,如果野蛮人的巫师开始做法,那些人头就是现成的诅咒法器。
放眼望去,野蛮人营地周围的尖木桩已经连成围栏,目之所及都是人头。这种做法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如果骑士外出锋,那些人头可以被巫师用来炸开施展⾎暴术,对圣骑士的杀伤之严重真是超乎想象,那些尖木桩也会得到一些突破魔法防御的效果,可以揷进奔马的膛里,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拒马栏。
就在大家都在沮丧的时候,斯芬克的哭叫声传来:“可恶!我不甘心!这一定是个钱包!”他就这么点儿嗜好,已经超出了理智可以控制的界限,把那个铁盒攥在手里不停敲打。
费隆觉得很烦,大吼一声:“给我!我一斧给你剁开看看!”
“不…会坏。”斯芬克突然又理智了,把铁盒护在⾝后不让人夺走。这个时候,执勤瞭望员大叫:“小心!有架投石车!”
“嗖”的一声,一些尸体和碎石被投了上来,威力不大。城堡容易破坏的地方早就被破坏了,大家躲在掩体下,周围乒乓响,没有什么损失。野蛮人也知道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间隔地进行扰,实际上他们也没有什么大块的石料可以当作弹药。
“咦?是你啊?”斯芬克突然指着一具尸体大叫,抬头对罗杰说“这个盒子就是他的。”
那是一个很⾼大的巨人,⽪肤发青,没有⽑发,似乎不常见光,眼睛很小,穿戴很整齐,似乎有些地位。大概就是因为他三米多⾼的体形比较有杀伤力,所以死后他的同伴也希望他继续起点儿作用,和很多尸体一样砸上来了。真是死而后已,落地的时候拍成⾁饼,牙齿也掉出一颗…金⾊的。
罗杰弯小心地用手指捏起来,额头上都是汗…那是一枚金子做的牙齿,四棱锥形状带弧度。罗杰把它递给斯芬克,斯芬克很不解地问:“⼲什么?”
罗杰无语,张开嘴做了一个把东西揷在牙齿上旋转的势姿,斯芬克一看那个宝贝铁盒,上面的孔就是四方的。
“对,要是往脖子上挂的绳孔圆的就好,这就是钥匙。”斯芬克把牙齿揷进去就听见似乎有“喀”的一声,但是牙齿很小,捏不牢,拧不动。
“给我。”费隆拿来一用力,金牙齿碎了,原来和牙齿一样是中空的,只是套在大牙上使用的牙套。
“啊…”斯芬克和罗杰都大声惊叫,费隆⽩了他们一眼,突然将那个盒子踩在脚下,拎起一把长矛狠狠戳在那个孔里,用力一扭,又是“喀”的一声,抬起脚来看,盒子已经开了一道。
“哼哼,你们以为很精密?”
“喔…”斯芬克和罗杰刚才都很担心盒子坏掉,费隆子套长矛,矛尖都变成和那个孔一样的方形了,就像钥匙一样紧密。斯芬克指着那个长矛:“头送给我吧?”
“先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地图吗?这是什么?不会是一坨屎吧?”罗杰气得大叫起来…那精致、结实、严丝合、让人叹为观止的盒子里,确实是一坨屎。那坨屎⻩⾊,油很大,稀糊糊像膏药一样,整齐地摆在盒子里,但仍然是一坨屎。罗杰苦恼,斯芬克本来吵着要盒子,这时不吭声了。
罗杰伸手:“给你…”斯芬克推脫:“不不,归你了,我不要…”
“给你吧,拿着。”
“不不,不要了,扔了吧…”
“那多可惜,拿着吧。”
“不要…”
一阵风吹过,罗杰突然瞥见置生死于度外的野蛮厨师们“哄哄”叫了两声,纷纷站起来盯着这里看,鼻子菗*动努力地在风中嗅。罗杰心中一动,连忙合上盒子。那盒子实在是精巧,几乎是连一丝气味也散不出。罗杰眼瞧着野蛮厨师们发出嘲笑似的声音放松下来,继续做饭。
“难道…”
几分钟后,列诺得力在餐桌上得到了那坨屎。
“这是什么?”
“钦差大人的令牌啊,我的大人。”
当晚,监军在晚会当众⾼唱:“颁发国王勋章给幼狮骑士罗杰、斯芬克、费隆,三人记一等功勋。”
费隆拿着金⾊小盾牌勋章,偷偷对两个人说:“别说出去。”
“啊,啊…”罗杰也是一样感觉“没想到我们的第一个勋章是靠捡到一坨屎得来的。”
当晚,米蕾尼娅落寞地对美莲说:“我想年特,我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美莲还没有回答,有人敲门。
“等下…”美莲跑下去“啊”的一声惊叫,米蕾尼娅听到悉的脚步声,有人缓缓地从楼梯走上来,一张衰老的面容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眼泪夺眶而出,米蕾尼娅捂着嘴惊呼:“教皇大人!”
教皇脫掉斗篷,慈爱地望着她:“这里只有我们,孩子。”
“姥爷!”米蕾尼娅扑到教皇怀里大哭“对不起!我不想做什么圣女…”
“好了,好了。”教皇因为亲情的回归而面⾊红润起来“姥爷也有错,但是,这是我们必须背负的命运啊!”教皇摸着米蕾尼娅的头,老泪纵横,竟然哽咽了“就是逃掉了,也一定会后悔的!与命运相比,人更难逃离的是自己啊!”
还是当夜,年特和西亚夫一行放生了马匹,艰难地在山上攀爬。
“被你打败了!”年特带着黑眼,一面爬山一面数落她“⽇常用语结结巴巴,那种不要脸的话说得这么流利,你到底是不是在这里长大的?”
“嘻…”黑眼爬山十分轻松,一边等着年特爬上来一边说“我爸爸教我的。”
“啊?”年特一听到和那个人有关,就格外感趣兴。
黑眼似乎很怀念:“我小的时候,爸爸对我很好,住在一起。我回家说人话,出外说狐狼语。后来爸爸当了大巫祭,地位在全联盟中比妈妈还⾼,就很少和我说话。突然有一天,他说不要我了,说了这句奇怪的话要我记牢,说,如果有一天不得不说出这句话,可以挽留下一个男人的脚步,但是同时也将不能回头。之后,他就再也不来见我了,而且对我好恶劣。”
“世界上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好厉害…但是又好古怪。”年特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想起庄子也是未卜先知,便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那些人厉害的程度都已经接近神诋,不是他可以想象“我不会让你后悔的,人类的生活才是你应得的。”
年特赶上黑眼,黑眼伸手拉了他一把,她还是带着那⽩狼头和铁爪,年特不噤苦笑,和这样的姑娘牵手需要非常小心,非常非常小心…否则随时会抓在刀刃上。不过,奇怪的是黑眼一旦下了决心喊出那句不要脸的话,整个人就变得斯文了,那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格开始稳定下来。
“这就是步⼊人类社会的第一步,摒弃了彷徨。”年特这样想“原来做人也是需要勇气的。”
他想称赞黑眼,黑眼突然停下了,喉咙里发出低吼,年特顺着她的视线一看,下风处一群山羊正在山的峭壁间跳跃,突然一半都人立起来,咆哮着几个起落就来到了跟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原来是那些戴有山羊头饰的狐狼族,是狐狼族的特殊战士吧?真是恐怖的追击速度。”年特对他们显示出的脚程非常吃惊,这些态度倨傲的狐狼战士似乎已经在后面跟了好久,直到他们进了山区陡峭地区才现⾝,想必是非常善于在山地作战。
那些没有站起来的竟然是真的山羊,似乎是驯养的,此刻凶狠地不断近,年特才注意到那些山羊的羊角都非常锋利。他们本来都是张牙舞爪地空手跳来跳去,气氛十分诡异,竟然很难了解他们的动向。为首的人一声怪叫,从头上拔下羊角,原来是匕首蔵在里面!每个人都手持两把匕首不断围着他们游走,喉咙里发出让人心神不安的低啸。
黑眼猛然亮出铁爪,大吼了一声,那些狐狼战士正要攻击,突然都一起吃了一惊的样子向后跳开,惑地注视着黑眼。
年特觉得很奇怪,难道这些人这么快就不认识黑眼了?黑眼的标志太醒目了,那张⽩狼⽪是尊崇地位的象征,那些人怎么会视而不见?黑眼发狠地说了几句狐狼语,那些人就匍匐在地上,缓缓地倒退,然后跳到山壁上跃了几下消失了。
年特猜想狐狼族攻击的特点是注意力非常集中,那一瞬间眼中只有他,所以忽略了黑眼。他望向黑眼,黑眼似乎也在发呆,但是年特不用开口,只是一个眼神黑眼就会知道他的意思。
“我的体味变了。”黑眼回答,看上去有点儿难过“是失去处*女的关系,他们几乎不认得我。这个时候人类该怎么做?”
年特沉默两秒钟,来到她的面前,拿起她的手轻轻攥成拳放在口“捶两下,说…都是你惹的祸。”
黑眼愕然头摇,不能理解,以为年特在考验她。年特再次重复,黑眼只是后退头摇,有些惊恐地说:“我不⼲。”
年特把她手背上的铁爪摘了下来,把自己的甲也摘开,重新把黑眼的拳头放在自己的膛上,温柔地说:“别想别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在这里捶两下,不要把我打伤就行,嘴里说,都怪你!”
“都怪你!”黑眼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还是做了。突然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让她爱不释手,她愣了两秒,又多捶了两下“都怪你?”
“对,就是这样,好些吗?”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黑眼发起腻来,捶个不停,越来越得要领。年特起初觉得疼,但是忍住了。黑眼很快找到了新的感觉,那是一种她所不知道的发怈方法,人类少女善良的一半本在召唤着她,不知不觉中,她发现自己落泪了。“都怪你…”她最后捶了一记,扑进了年特的怀里大哭“我没有家啦!”
“好了!好了!我们会有家的。”年特安抚着她“我们会有一个很大的甜藌家庭,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来,走吧。”
黑眼点点头,年特回过⾝来想招呼一直在⼲瞪眼的西亚夫,谁知西亚夫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后,正对着他洋溢友好的⾎盆大口,举着碗口大的铁拳:“我也想来试试…都怪你!”
“啊…”年特內伤倒地,不光是因为挨了铁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