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愿得此生长报国
如墨的黑云中闪出几道耀眼的⽩光,远处的天空上隐隐有闷雷声滚滚而过。
“要下雨了呵”任天庭仰躺在亭子间的地上,翘起二郞腿。他眼睛半睁半闭,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回忆中。
“沉雷护闪,天且雨也。怎么样,年轻人?老任的占雨术⾼明的很哪!”
我伸出大拇指冲他晃了一晃,赞叹道:“⾼,实在是⾼!小时候听说蚂蚁搬家、小鱼跳⽔要下雨,现在才知道天上打雷也要下雨,老先生术法果然⾼明,不由得让人佩服之至。”
任天庭笑了一声,懒洋洋地从地上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他走到亭子边,扶着栏杆向外面看了看,回头对我笑道:“黑云起,大雨下,天之常也。但从雷鸣之声即可知雨量大小,时间长短,却非人力所至了。《璇玑》博大精深,其中的雷雨之占,当真是精妙通玄。”
“今⽇迅雷风烈,当暴雨三天,雨量两尺六寸。嘿嘿,俗话说暴雨不终夕,老天爷今天却要降个痛快。”
他的话音刚落,几颗大硕的雨点已经滴落下来,砸在亭子外的⼲地上,地面上溅起一团灰尘。看来这场暴雨比昨夜来得更要烈猛,得另找找个避雨的地方。这亭子间嘲狭窄,四面通风,难怪这看坟人不能恪尽职守,夜间常常溜号回家。
“对了,太常姑娘走后,中年道士和老蔺是否到苗家村找你了?”我想起刚才任天庭讲述的故事,疑惑道:“莫非此处就是苗家村?”
“苗家村么?”任天庭一神情恍惚了一下,他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只是抬头遥望着东方的天空,眼里露出惊奇的神⾊。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东方的天空遍布着低沉的积雨云,漆黑如墨,隐隐向西方不断地涌动。这是大雨即将来临的征兆,好像没什么可奇怪的阿。
“你来看这里”任天庭转过⾝,指点着亭子地北面方向。只见北方的天空也是一片漆黑,黑云翻滚,却是向南方涌动,乌云在天空正中形成叉。剧烈的雷暴声从里面传来,隐隐透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我给弄糊涂了。以前地星占术认为“相薄。感而为雷”现代科学认为云层中地正负电荷形成放电。放电过程产生冲击波。导致強烈地雷鸣。两者地道理如出一辙。但却都不能完全解释这样地天象。积雨云质相同。怎会相遇即形成雷电?何况这云层地走向也不对啊。怎么不是同方向移动?
“乌云纵横。国有不宁”任天庭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沉声说道:“《璇玑》博大精其中岂有妄言?古人类原始落后。不能人力胜天。反而因祸得福。更能明了天地人感应地道理。⽇月星云、草木虫鱼、鸟兽五⾕。都可以推测人世间地生死祸福。”
“黑云密布。并非玄虚难测。风从东来。云向西走。自然之理也。如今北方有云如墨。却向南而动。逆悖而行。正应北方之国政治不稳、国运衰尽之象。”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眼前这老头⾐衫褴褛。⾐服类似半截道袍。満布着油腻腻地斑点。简直和叫花子无异。谁知道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张铁嘴给人算命时満嘴跑火车。也不过是坑骗一些村夫氓妇。弄些钱财官运地玄虚。怎有眼前这老头大⾆头。竟算起人间祸福、家国命运来了?
任天庭见我不信。又抬头仔细看了看天空。道:“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失其序。民之也。我看这北云朝南。分明应着君臣不和、兵火起之象。民众惶惶不可安居。野有死尸无人收葬。定有改朝换代之举啊。”
我看任天庭煞有介事。忍不住哑然失笑。北方大国是咱们地老大哥。兵強马壮。谁惹得起他们?你在这里信口雌⻩。当心被他们捉去修那西伯利亚大铁路。那里天气严寒。呵气成冰。老兄这把老骨头可撑不住腾折。对啊。任天庭也是头摇连道奇怪。天象如此。不得不言。但这天象也当真奇哉怪也。
“莫非是老眼昏花了?”我接口笑道“这天⾊昏暗,老兄眼神一个不清楚也是有的。不过这国运兴衰地话头万万不可再提,免得引起外纠纷。”
任天庭听出我话中的调侃之意,不噤也笑了起来。自己不过一山野村民而已,上达视听都不可得,何况要走出国门,去给洋鬼子传授玄学?再说这些洋鬼子愚昧无知,又怎能领悟我华中秘术的精妙至理?
“别人国运兴衰,与咱们倒也并无关系,这话不提也罢。不过我老任虽然老朽,老眼却不昏花,不然如何能在暗中捣鬼,帮你那师兄赌赢那几个赌徒?”
“你说啥?!”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夜大雨倾盆,亭子周围并无别人的踪迹。我和张铁嘴、灵宝三奇等人均是耳聪目明的修道之辈,灵宝三奇倒也罢了,我和张铁嘴元神已成,纵然对方为离体元神,也定能感觉到空气中的些微波动,怎会让这看坟老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亭子里潜伏多时,却始终未能发现?
难道这看门老人竟学会了屏蔽别人元神感知的无上术法么?幸亏这老人是友非敌,不然我们哪里还有命在?
任天庭见我一脸惊惧之⾊,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微笑道“执着于外物,不免被外物所。你失神于⽔渠之象,你那师兄失神于钱财之物,所以失本,元神昏昧,未能发现我地行踪,并非我老任有什么过人本领。哈哈,你那师兄术法倒也精深,只因贪恋⻩⽩之物,竟连别人替他出千都未能发觉,着实可笑之至。”
原来如此,怪不得张铁嘴不承认自己捣鬼,还以为自己手气特顺,他财心窍,果然是什么也察觉不得了。
“修道之人,微言大义,进则忠孝庙堂,退则独善其⾝,怎能鼠肚肠,只为一人之私利?你那师兄囿于见识,以老任观之,终究成不得仙道。”任天庭不以为然地头摇。
我和张铁嘴相依为命多年,最不喜别人说他的坏话,听了这话心里大不舒服,想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只好在心里暗怪张铁嘴太不争气,总是见钱眼开,无怪别人鄙夷,当下连忙转移话题,问任天庭道:
“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那中年道士和老蔺到苗家村找你没有?刚才你不愿意回答,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任天庭瞪眼道:“我有啥苦衷?只是不愿意说而已。那苗家村…不提也罢。你⾝上⻩⽩之物,虽是你师兄所赠,实是我出千挣来,怎的你如此小气,只请我吃了两碗面条?”那两碗面也全是你吃了哦,我至今粒米未进,如何反成了怨府?我笑道“老先生不爱⻩⽩之物,果然比我那师兄⾼尚了许多,只怕早已成就仙道,不食人间烟火了吧?”
我部満他嘲笑张铁嘴仙道难成,我们师出同门,张铁嘴成不了仙道,只怕我的前景也不太妙,心下有气,言语也不再客气。
任天似乎听出我言语中的嘲讽之意,脸⾊有些悻悻然。“我不爱⻩⽩之物,却不能不食人间烟火。这几年人心不古,个个嫌贫爱富,老任上门讨饭受尽⽩眼,真是郁闷之至。”
我心情大好,原来这老头空有一⾝道术,混的还不如我和张铁嘴,心里有点幸灾乐祸,表面上却做出沉痛模样,安慰他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当个叫花子也算是自食其力,算不得什么。不过你既然为人看守坟地,主家不给你开工钱吗?”
“主家?”任天笑道“这些坟地是几家大户的林地,埋葬的不过是一些腐烂地尸首,如何请得起我看看坟?这些死人如地下有灵,得知老任为他们守坟,只怕早已吓得在坟墓中醒转,直呼饶命。嘿嘿,老任立誓一生看坟,看守的却不是坟地,而是这座不雨之亭。”
“亭子下方正是镇魂台所在位置,⽇本人魂魄被锁⼊台中,永久不得消散。这些不散魂魄中,更有很多教士原本就是神道教的骨⼲,把持着⽇本各处的神宮。这些死魂灵终⽇望乡,早已与⽇本神道教生出感应,嘿嘿,⽇本人在自己的神社招魂,难道就能破除华中千年秘术的封印么?“
“国之命脉,乃最大之风⽔,只要镇魂台不倒,倭国休想再欺凌华夏,我立誓看坟,正是为家国守此国门,只可惜年老力衰,渐渐力不从心,还需另寻有志青年来做这等莫大善事了。”
我吓了一跳,连连头摇摆手。任老先生可别对我抱啥希望啊,我可不是有志青年。再说你弄这种不合时代嘲流的玄虚,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中⽇早已世代友好,正在共同发展经济“都是吧,都是吧,新时代的东芝”对了,你在这坟地孤陋寡闻,没看过⽇本的大彩电吧?嘿嘿,中⽇不再战,你真以为是这镇魂台地作用吗?
任天庭微微露出失望地表情。“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居安应该思危。“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醉生梦死,才是南宋王朝灭亡的主因。这些年镇魂台屡屡震动。正是倭国犯华地暗流涌动,为政者不可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