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季巧巧盯着前方一片漆黑的小巷子,努力装出充満骇人杀气的表情。
但她在发飙前,就已经被恐惧打败了。
“天哪!我从来没有在晚上走过这里,不知道会不会碰上⾊狼?”她在巷子口⾜⾜犹豫了一个小时,依旧提不起勇气。
不过短短的十来步路她就可以走到目的地,她却停步不前,只怪她这个良家妇女没有冒险的勇气。
可是再不去把那个嗜赌成的老爸拖出来,他们⽗女俩今晚可能就要露宿街头,为了今后的生活着想,她一定要把爸爸抓回去。
“咦,你不是巧巧吗?来找你爸啊?”从昏暗的巷子里走出来一名⾝材⾼挑的男子,他的出现让她松了口气。
“阿叔,我爸在里面吧?”她指着那间人声鼎沸的小屋。
“你说呢?”阿叔一脸苦笑,随即正⾊道:“赶快进去吧,免得他停不下手。”
巧巧一阵哀鸣“他又赌多少了?”
“能让赌场的老板亲自出马,你觉得呢?”阿叔早习惯他们⽗女俩一个偷偷来赌,一个气急败坏来抓赌的场面。
“阿叔,⿇烦你陪我走过去行不行!这里太暗了。”她无奈的拜托着。
“好吧!”
从小,巧巧就看着⽗⺟成天为了博赌而争吵,直到她念国中时,妈咪终于放弃了爸爸,决定离婚,移民国美。妈咪原本想要带她一起走,可是当时湾台的法律只保障男人对子女的监护权,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在妈咪离开后,爸爸更是肆无忌惮的赌,而她从国中到大学的学费全都由妈咪从国美汇回来,但她不敢让爸爸知道,否则她书也别想念了。
原本家里的财产⾜以让他们⽗女俩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只可惜因为爸爸的赌瘾,短短几年內,所有的田产房子都变卖光了,几家公司也相继倒闭。
有时爸爸手气太背,她甚至得打越洋电话向妈咪求援,要不然他们真的会饿死。
她这天真的爸爸很有赌的勇气,却没有赢钱的运气,他恐怕是各家赌场老板最喜的大客户,因为光是靠他一个人,赌场就赚翻了。
当她一进赌场,所有的客都笑着跟她打招呼,看来今天又要上演一场“⺟老虎女儿怒骂没用老爸”的好戏。
只有牌桌旁的季权书浑然不觉杀气早已直向他,仍专心的盯着手中的牌。
巧巧垂眼看着桌前只剩一叠钞票的⽗亲,无奈的叹息。
反正都已经五穷六绝,就让他再开心一下吧!妈咪声明了,不会再帮爸爸,因为她已经毕业,可以自立更生,没必要再拿钱去填那个无底洞,所以今天是他最后一次来赌场,她不能再让他如此荒唐下去。
她不噤想起他的名字…季权书,全输。
爷爷可真会取名字,难不成他老人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爸爸会与博赌纠一辈子,就咒他这不肖子全部输光?
在一阵叹息声中,她冷眼看着⽗亲放下牌。
“老季,你赌了两天,也累了,回去吧。”赌场老板看不下去的出声提醒他。
“可是我还想要…”季权书原本一脸望渴,抬眼见到女儿后,马上垂下脸默不吭声。
“想要什么?”巧巧露出甜美的笑容,两颗小虎牙更增添她无琊的气质。
“巧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怎么到这种地方来呢?”季权书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女儿微笑。
“喔,你也知道我来这里很危险!那你又为何不乖乖地待在家里!”巧巧双手叉,一副⺟亲教训儿子的模样。
“我…手庠嘛!”季权书又摆出一副可怜、无辜的表情。
“你手庠,所以想博赌?”她笑得更甜了。
“嗯。”他不知死活的猛点头。
“那么,我手庠可不可以砍人?”
她带着笑的话语刚落,围在赌桌周遭的人马上作鸟兽散,免得待会受怒火波及。
季权书看见众人都躲得远远的,这才感觉到情况不对劲,他不安的动动⾝子“女儿啊,你那边还有多少?”
“多少什么?”她冷冷的挑起一眉,不用想也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她又不是印钞机,哪来的钱啊?
“我欠老板一笔钱…”他知道瞒不住,就先乖乖开口了。
“你以为我才工作两个月能赚多少?”巧巧另一边的眉⽑也抬了起来,同时开始冒冷汗。
妈咪是一定不肯再给钱替爸爸还债,可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爸爸被流氓打断腿…就算腿断了,他也照赌不误,从前他就做过。
“十万有没有?”季权书天真的问,想再试试能不能翻本。
巧巧闷不吭声。除了一肚子气之外,她真的觉得脸上无光。
“不然…我们在东部的别墅可以卖掉吧?”
“爸爸,去年你就已经卖了它。”她非常冷静的替他解答。
“那明山上的别墅呢?”
“你是说爷爷的家是吧?”巧巧与季权书两人对笑许久,然后她收起笑,随即绷紧了脸“爷爷死了以后你就迫不及待的卖了。”
“那你妈留给你在⾼雄的那块地呢?你先借我,等我翻本了再还你…”“闭嘴!你早就赶在我十八岁之前就已经将它处理⼲净。”
“真的啊?对不起…”他低下头,难堪的抓着头“那现在…”
“让流氓把你的腿打断!”她吼完,转向赌场老板“早说了要你别让他进来赌,你怎么就是不听,这种黑心钱你一定要赚吗?”
“没办法,我也是让人请的,我得向上头老板代啊!”赌场老板一脸无辜的说,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你爸爸又拿刀又下跪,如果不让他进来,到时你会怪我害死他。”
巧巧掩面哀号,她绝对相信老板的话,她这老爸嗜赌成,当赌瘾犯时,尊严、人格皆可抛。
她一把揪着季权书的耳朵“你丢不丢脸啊?”
“巧巧,你有没有钱还啊?今天他欠了不少耶!”赌场老板也是看着她长大的,看这样子还真替她难过。
“我猜如果我再小一点,你准会把我卖了。”她瞪着自己无葯可救的⽗亲,庆幸她现在还能平安的在这里。
“我哪敢,你妈会打死我的。”季权书拍开她的手,整张脸都红透了。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没有妈,你早那么做了?”
“呃…”他的迟疑证实了巧巧的推测。
“好哇!你就让这些流氓把你打断腿…不,⼲脆把你打死算了!”不是她不孝,而是她实在太失望。
季权书一脸惊愕“巧巧,我是你爸耶!”
“那又怎样?”
“不怎样。”他马上缩了缩脖子。
巧巧无奈的转向赌场老板“他欠你多少钱?”事情总要解决,如果可以,她只好先向妈咪调头寸。
赌场老板张大手掌。
“五十万?”她抱着一丝希望猜测。
季权书怯生生的在一旁开口“你少加一个零…”
“爸!”她凄厉的尖叫一声,突然掐住他的脖子摇晃,除了吼叫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会出人命的,快把巧巧拉开!”众人见她失去理智,连忙上前拉开她,季权书则在一旁息。
“你去死啦你!我拿什么替你还债啊?”她火大的抬腿想踢他。
“我以为我们还有房子可以卖…”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用租的,两个月都没给人家房租了。”她气哭了,抹着眼角的泪⽔说。
“那…我们怎么办?”季权书发现自己似乎走⼊绝境。
“不关我的事,我要跟你脫离⽗女关系,去国美找妈咪!”巧巧决定了,她要离开这赌鬼⽗亲。
“你的背包…”季权书垂头丧气的拾起她掉在地上的背包,眼睛突然一亮“女儿,你今天领薪⽔啊?”
“不行,那是要缴房租还有这个月的生活费…”还被赌场保镖架着的巧巧眼睁睁看着她败家的老爸,把她辛辛苦苦赚来的⾎汗钱用力的摆在桌上。
“再来!我非翻本不可。”
“老季,你一向这么说,可是从来没赢过。”赌场老板闲闲的发牌。
终于摆脫保镖的巧巧冲过来抓起桌上的钱“不能赌!”
“巧巧,已经放在桌上的钱是不能收回去的。”一旁的阿叔公布规矩,阻止了她。
“那…”结果揭晓,她就这样看着自己辛苦了一个月的薪⽔被人家拿走。
“女儿,你真的没钱啦?”季权书像可怜的小狈对她摇尾乞怜。
“还赌?你…”她咬牙转向赌场老板“人你收不收?”
“他没价值。”他认真又冷酷的给了她答案。
巧巧翻了个⽩眼“他有个庇价值。我是说我啦!”
“你?到店酒去应该不错。”赌场老板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也跟着点头。
别看巧巧泼辣的样子,其实她长得很可爱,纯清的娃娃脸再加上一对虎牙,満像⽇本小女孩的。
“好,我拿自己跟你赌我爸输的那五百万。”她已经一筹莫展,索今天就让她也赔掉算了。
“你就算是处女,长得很漂亮,也不值五百万吧?”赌场老板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那值多少?”她知道以后一定会后悔,可是她豁出去了。
“大概两百万吧,不过还要看人家收不收…”
“只有这么少?”季权书不満地皱眉,却被怒火正炽的女儿给瞪得缩了一下。
“反正我们也跑不掉,就拿我来赌吧!”巧巧一把推开季权书,坐上赌桌。
“我得问问上头。”赌场老板离开去打了通电话,一会后带着诡异的笑容回来,
“老板答应了,不过细节还得再谈。你要赌什么?”
“我只会二十一点。”她撇撇嘴角。
“巧巧,你的赌运一定比爸爸好。”季权书在一旁着手掌。
“不,赌运是会遗传的,我从来没赢过。”巧巧回他一抹假笑。
“还要吗?”赌场老板似乎有点放⽔“不小心”把底牌露给她看。
“二十点?巧巧,我们才十七点,不再下一张一定输的。”季权书在一旁穷紧张。
“闭嘴啦!再来一张。”
当赌场老板发出牌时,所有的人都屏息以待。
她望着桌上的牌,知道自己的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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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把自己给卖了!
巧巧望着镜中浓妆抹的人,突地笑了起来。
距离那天已经两个月,至今她只要一想到那天的事,还是会忍不住苦笑。
当天她签下一纸合约,在还清债务之前,她都得待在这间鼎鼎有名的“富豪大店酒”里。
在这里没人強迫她卖⾝,现在已经不时兴那套,要做不做全看自己;而她来这种地方工作已经很呕,休想她会为了那可笑的原因让这些肮脏男人碰她!
现在巧巧在店酒里算是红牌,因为男人总是喜尝鲜,她又比一般店酒 姐小年轻,许多客人都以为她是那种唾手可得的女人,所以常常来“把”她,只不过都碰了一鼻子的灰。
算算,她一个月多灌点酒可以赚个十几万,一年可以赚个一百二十多万,至少必须四年才可以把债还清…这还没把利息算进去,而且也没算她的生活费…到时,恐怕她已经不成人形了。
还好,在她苦苦的哀求下,妈咪终于答应把爸爸安置在国美,不让他继续不知死活的赌下去。
她才踏⼊这一行两个月就已经有了打算,想找个男人养包她,她好省事些,唯一阻止她的,是她那让人聇笑的傲骨。
骄傲有什么用?现在的人只看钱,不看內在的。
“巧巧,你怎么还在这里?十分钟前就叫过你了啊!客人已经生气了。”妈妈桑陈姐扭摆臂的走进房间,徐娘半老的她还有几分风韵,只是已经不适合再做姐小,才转做妈妈桑。
“我不去!又是那个长得像猪头的杏诃,我不想再闹得大家不愉快,你让他点别的姐小啦!”上⽇她受不了杏诃的禄山之爪,当场破口大骂,引起不小的风波,没想到这个老⾊鬼又来了。
“人家长成那样也不是他的错,你也留点口德嘛!”陈姐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巧巧的形容还贴切的。
“长那样的确不是他的错,但是⾊得跟猪一样就是他不对!”
“人家是贵客,你就忍忍吧。”陈姐小心翼翼的说,怕惹火了她。
“换别人啦!”巧巧跟她磨了起来。
“巧巧,杏诃出手很大方。”
“那又怎样?”她毫不客气的回嘴。
“如果你愿意,五百万很快就可以还清的。”陈姐搬出最人的理由。
“杏诃那种人连店里的姐小都避之唯恐不及,他想包我,怎么不去照照镜子?我只要多看他几眼就会生病的!”巧巧气得拍桌。
“不然我让小李守在门外,有什么事你唤一声,他马上进去。”陈姐体谅她是纯清的女孩,也知道她是不得已才来陪酒,可是既然进来了,除了做这外,还能怎样?
巧巧还是不断的头摇。
“好啦,就看在钱的份上,今天把他的口袋掏空,小费全都算你的,怎么样?”陈姐边哄边拉起她往外走。
“要小李在外面守着唷!不然我不保证不会闹出人命。”她在走进包厢时仍旧不断抱怨。
把巧巧送进包厢后,陈姐摇头摇叹气“我怎么会碰上这么难的姐小?”
才说着,她就看见大老板出现在店酒里,她扬起笑脸上去,把原本答应巧巧的事完全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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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材⾼瘦的男人走进店酒,挥挥手赶走上前来招呼的少爷,兀自打量着四周。
左清风望着陌生的装潢,皱了皱眉头“怎么我才出国一年,每家店酒都改装了,这怎么会钱赚!”
“是莫谌堂主下的命令。”朱奇峰战战兢兢的跟在他⾝后,对他突然想要察看所有旗下据点的行动感到不安。
左堂主为了生病的爷爷,在国美待了整整一年,所以炽焰堂的小弟们也悠哉的过了一年的好⽇子,谁知道上星期左堂主突然回来,把大家都翻了。
“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他作的主?那小子分明是想整死我。没亏钱吧?”左清风原本以为他的事业是暂时由驭风堂的莫谦接手,谁知道是让那个做事一向不负责任的小表莫谌搞一通。
“还有赚头。”朱奇峰硬着头⽪应道。
“如果没有的话,我这堂主也不用做下去,而你们也跟着业失了。”他瞟着一路上都坐立不安的跟班。
“堂主说笑了。”朱奇峰只能陪笑。
“没有,我很认真。”左清风淡淡抛下这句话就跨步走上前。
面而来的是陈姐,她脸上有着难掩的诧异。
“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先说一声?”
“国美的事都已经处理完!何况再不回来,我这几年的努力恐怕要让那小子给毁了。”他⼲笑两声,想着要怎么教训莫谌。
“相信我,他很努力的在做…坏事。”在陈姐眼中,莫谌那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可以当她的孩子了,事实上也的确是…
左清风双手一摊“没必要这样嘛!我只不过在前往国美之前,心情不好的把他打了一顿,他这么会记仇。”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的狠劲。”陈姐叹了口气,然后说:“跟我到办公室去,我拿帐簿给你过目。”
“待会吧!我先看看从前的那些姐小。”他这儿的姐小都很,和他的情也不错。
“你离开之前的啊?丽娜和小萍跳槽了,洋洋已经嫁人,还有你最喜的月如让大老板包了…”
“才一年,改变这么大啊。”他拨弄垂在眼前的长发,有点感伤。
“不过我们也加⼊一些新⾎,待会找几个给你。”陈姐朝他挤挤眼。
左清风笑开了“难怪上头对你这么信任,我都还没说出口,你就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陈姐点起烟,嘴角带着笑容,才要开口,⾼昂的叫骂声伴随着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她一愣,手上的烟掉落地面。
“糟糕,我忘了。”她连忙把烟踩熄,快步的走向吵闹声的来源处。
左清风也跟了上去。
一间包厢的门开了,几个男人抱头冲了出来。
“混蛋!”随着怒骂声,包厢里飞出几支酒瓶,其中一瓶落在左清风的脚边。
“小李,还杵在那里⼲么?赶快进去!”陈姐连忙指挥保镖行动,不是赶酒客,而是制止姐小发疯。
“哪个酒客酒品这么差?”左清风微微蹙眉,在国美平静一整年,他有点不习惯这种酒瓶齐飞的景象。
“是我们的姐小。”陈姐苦笑,一边安抚騒动的客人。
“哦?”不知道是怎么呛辣的姐小?左清风好奇地望着包厢,不料走出来的是个娇小的女孩,他微微一愣。
“姓徐的,你有种就别跑!你不是要摸我部吗?有胆来啊!你接我一个酒瓶,我就给你摸一分钟!”巧巧手里抓了好几个酒瓶,一路追着抱头鼠窜的男人,店酒的装潢也被她砸烂不少。
左清风的眉头皱得更紧“陈姐,我们的姐小应该都成年了吧?”她看起来好像是⾼中生。
“她大学毕业了。”陈姐拉着他躲到一间空的包厢“她的火气要发怈一下才停,你先在这里坐一会。”
“既然是大生学,又何必来这里?”难道又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女孩?
“她有苦衷。”陈姐听着外头不断响起的玻璃破碎声,心想今天的收⼊全都飞了“我得赶紧出去镇庒,待会再过来。”
“陈姐,待会把那个姐小带来,我要跟她谈谈。”左清风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他想看看那姐小在他面前还敢不敢撒野。
陈姐知道他的意思,却也不好拒绝,只能在心中替巧巧祈祷,老板别为难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