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交代身份
第二一五章代⾝份
大雨早已停歇,路上泥泞不堪,三辆马车缓缓驰行在山塘路上,一路往苏州城而去。
由于下过一场大雨,山塘河里的河⽔⾼涨,流⽔湍急,哗哗的⽔声,不绝于耳,坐在第二辆马车里的秋诗凤和江凤凤在马车摇摇晃晃、耳边充塞着单调的流⽔声下,早已靠在车壁睡着了。
至于被邵元节以“男女有别”四个字,強迫着随同于八郞坐在第三辆马车里的朱瑄瑄,也在不久之后,睡着了,只有坐在她对面的于八郞仍然捧着绣舂刀,目光炯炯的背靠车壁,不敢有丝毫怠忽。
第一辆马车之前,海嘲涌和戎战野二名校尉,昂然骑在马上开道,悬在车上的两盏灯,发出昏⻩的光芒,在无星的黑夜,照亮了他们的前途。
潺潺的流⽔声充塞耳边,这两名校尉没有谈,只是控着马,缓缓的行着,夜风吹过他们的⾐裳,发出阵阵轻响,也吹散了他们的酒意。
田三郞双手控着缰绳,坐在车辕上,望着泥泞的⻩土路,听着的⽔声,彷佛感到这条山塘路,永远没有尽头一样。
甭寂的夜里,昏黑的大地,似乎让他觉得回到了家乡,藉着酒意,他低声哼着家乡的民谣小调。
低沉的歌声,断续响起,乡愁越来越浓了,昑唱未完,田三郞的泪⽔已悄悄夺眶而出。
“啊!我要何时才能回到故乡?”田三郞心里这么想着,泪⽔流得更多了。
⾝为忍者,尤其是一个伊贺流的下忍,也是个有⾎有⾁,有感情的人,纵然苏州过的生活,比起东瀛扶桑故国要过得舒服多了,可是那贫脊的山区生活,依然让他留恋,让他思念…
车厢里,邵元节和诸葛明坐在一起,金玄⽩则坐在另外一边,背靠着车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罢上车不久,诸葛明便已把他和三位井庄主相谈之事,剔去邀约他们加⼊內行厂,以及做媒之事,选择了重点,来询问金玄⽩。
这个重点便是井氏兄弟所怀疑的事…金玄⽩是否还有另一位师⽗?而这位师⽗便是九神君沉⽟璞!
诸葛明说得极为婉转,自己也没有加⼊任何意见,只是把井氏兄弟的怀疑说了出来。
他最后道:“井庄主的疑惑是来自于侯爷你这招圆月一刀斩,确认系脫胎于九剑法中的一招,不知他们猜测的对不对?”
金玄⽩遵照沉⽟璞的嘱咐,一直隐瞒这件事,如今听到诸葛明再度提起,想了想,终于觉得再继续隐瞒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便坦然承认。
诸葛明和邵元节纵然心里已有底,见到金玄⽩点头,依然震骇不已,而邵元节则是更加的狂喜。
因为他在为朱天寿炼制桃花帐,并无十分的把握,如今听到了金玄⽩之言,晓得他出自九门一派相传,那么以真之精混合至之⾎染在帐上,这顶桃花帐一定可以炼制成功。
金玄⽩把当年九神君挑战漱石子落败,结果遭到以神为首的四大⾼手千里追踪,一路狙杀之事,选择重点的说了出来。
说到后来,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是想要隐瞒此事,只是家师曾经待,在九神功没有练到第七重之前,绝不可怈漏我是九门弟子之事,所以我才一直没提到他老人家。”
诸葛明诧异地问道:“侯爷,你的修为已经到了这种境界,难道还不算进⼊第七重?”
金玄⽩摇了头摇,表示沉⽟璞曾经说过,历代祖师并未留下任何记录的文件或遗书,证实有人曾练到第七重。
不过打从九真君以来,包括沉⽟璞本人在內,都只练到了第六重,所以没人知道,第七重的境界,情况到底如何。
他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邵元节突然笑道:“金侯爷,贫道虽然是天师道正一派的门下,可是博览群籍,曾在本门蔵经楼中看过一本书,这本书专谈六九之理。”
他顿了下,道:“世人大都知道九为至之,总以为也有九,实则六是为之至也,亦可称为玄,据说东北有玄门,便是依据六之事而创。”
金玄⽩眼放异采,想起齐冰儿出自玄门,是玄圣女风漫云之徒,竟然难得提起门派中的事,显然连她也不明⽩这六乃至之理。
他啊了一声,想起在小镇客栈的那夜一,就因为和齐冰儿有了合体之,以至于自己的九神功,突破了第五重的⾼峰,迈进了第六重。
看来这至和至的接触,对于他功力的提升,有极大的帮助,否则他不会在夜一之间,便可突破难关。
至于他在林屋洞里,为何会有另一种提升,至今仍然没有完全弄清楚,以致不敢确定自己的修为已经进⼊第七重的境界。
邵元节见他啊了一声之后,便靠在车壁,不再说话,似乎在沉思些什么,于是也停止了继续说下去的动作,不想打搅他的思绪。
车厢里一阵静寂,直到田三郞那悲伤凄怆的歌声,断断续绩的传进车里,金玄⽩才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他目光闪动一下,道:“这歌声有点哀伤,听起来有些伤感。”
邵元节点了点头,道:“贫道曾到过浙东、福建一带沿海,碰见过一些来自扶桑异国的商人,似乎听过这种哀伤的曲调。”
他停了下,又道:“扶桑国是岛国,据说连年战,民不聊生,再加上岛屿民族受限于地域,难有发展,于是音乐曲调极少乐,多为悲怆凄凉之音,这车夫田三郞好像是浙东人士,大概住在海边,所以也学到了这种小曲。”
金玄⽩没想到邵元节会由车夫田三郞昑唱的一段小调中,推测出这么多的事,心头微震,怕他继续追查下去,查出田三郞来自东瀛伊贺流的秘密,于是赶紧把话题岔开,道:“邵道长,关于六九之事,请你继续叙述下去,在下洗耳恭听。”
邵元节笑了下道:“金侯爷,你不必担心,贫道可以涸葡定的说,你的九神功的确已经练到了第七重。”
金玄⽩愕然问道:“道长如何可以肯定?”
邵元节把六九之理,简单的说了一遁,道:“九神功我虽然没有练过,可是我曾经碰到宮中的一位老太监,他是成化年间,参与围剿妖人李子龙的一位太监,同时,他也是当年九真君的好友…”
他顿了下,继续道:“这个太监姓石,据他说,九真君姓沈,单名一个重字,和他是邻居,自幼两人都因家贫,无法上学,替人放牛。沉重是在七岁那年,被一个道士带走,而石太监则在隔年,便被叔叔卖了,辗转被送进宮里,做了小太监。”
说到这里,他闭上了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里着金玄⽩,继续说道:“当时的宪宗皇帝,最宠信的妃子是昭德宮的万贵妃,石太监⼊宮之后,起先是派在御膳房,后来结识了万贵妃⾝边的小太监汪直,两人一齐随一位老太监练武、读书,于是被万贵妃调到照德宮做小內侍,当汪直升任御马太监时,石太监也随同前往。”
邵元节缓缓的把当年宮中的那段秘闻说了下去,金玄⽩才知道,在宪宗成化十一年时,有一位武林⾼手,因为爱侣被选人宮中为宮女,于是千方百计的结识了当时的一个名叫韦舍的大太监,放他私⼊宮门,和爱侣相会。
这件事被当时的御马太监汪直发现,于是派石太监领着一批太监,易装出宮追查,也就在那个时候,石太监和沉重又重新碰面。
他们的相逢,距离石太监⼊宮,已有十三年之久,也就是说,从英宗天顺七年,沉重被道士带走之后,两人离别已有十四年了。
当时沉重⾝穿道服,混迹在天桥,替人算命测字,石太监则化装为一个小行商,两人相遇,恍如隔世,悲喜集,相拥而泣。
两人互诉别离之后的遭遇,石太监才知沉重被道人带走之后,⾜⾜练了十年的武功。下山之后,不到二年光景,便已因一⾝刚猛无俦的九神功,在武林中搏得了九真君的称号。
沉重在天津管了一件闲事,把卫所的一个千户打了,又杀了二个百户,于是成为官方缉拿的要犯,这才守在京北,准备刺杀那位千户。
石太监把自己的经历也说了一遍,两人唏嘘良久,之后,石太监得到汪直之助,传了万贵妃的秘令,赶到天津卫所,把那名千户缉拿⼊京,替沉重怈愤,并且撤消了官方的缉捕。
沉重在石太监的坚邀下,于是加⼊汪直的查缉李子龙行动之中,参与一切计划。
成化十二年,汪直见到时机成,于是趁李子龙⼊宮和宮女秘会之际,发动围捕,终于将李子龙及一⼲宮女和太监擒住,押进天牢。
太监韦舍经过严刑拷打之后,招认罪行,供出李子龙实乃魔门令主,自己也是魔门中人,而宮中尚有其他魔门弟子混⼊。
汪直忙于追查魔门余孽,以及宮廷內外官僚中所潜伏的魔门徒众,付与石太监和沉重极大的权势。
尤其是沉重,不仅得到宪宗皇帝召见,赐以重金,并且赏下两名宮女,只因沉重不愿为官,这才没有封爵。
沉重成亲不久,汪直收网,一举擒下数十名勾结太监及朝廷官僚的魔门弟子,打进天牢之中。
不料此时,却发现李子龙已不晓得在何时逃出了天牢,鸿飞溟溟,不知昕踪。
汪直骇然之际,无法向宪宗待,只得设法将一名死囚,假充李子龙,下令诛杀。
当时,以“谋不轨”的名义下,遭到诛杀的人,除了妖人李子龙和韦舍之外,牵连进来的太监、宮女、员官多达百人。
自此之后,宪宗皇帝对朝廷的內外官僚都产生了很深的不信任,于是下令汪直继续易服化装,带领少数锦⾐卫的校尉以及亲信太监,四下密出视察。
在这段期间,石太监和沉重负责秘密追查李子龙的下落,因而两人相处极为融洽,这才从沉重口中得知当年将他带走的道士道号真子,出⾝九门。
而九门是玄门道家的一个旁支,修练的是金丹大道,讲求练成九神功,便可⽩⽇飞升。
九神功从奠基开始,直到功成,共分为九重境界,从第一重到第六重,是为后天功,第七重至第九重则是先天功法。
当时,沉重的九神功已经练到第五重,施展之际,威力惊人,可以摧金裂石,故而石太监对之印象极为深刻。
由于昔年追捕妖人李子龙之事,是石太监一生之中最感荣耀之事,所以他在遇到邵元节,谈到了道法修为时,便滔滔不绝的提起当年之事,并且提到了九真君沉重的那一段。
邵元节说到这里,道:“侯爷,你这次从林屋洞里出来,练成了真元,已经迈⼊先天功法之境,当时贫道便有些感触,怀疑你是九门的弟子,不过玄门一脉,分支极多,修练的法门更是有千百种之多,任何一种修练,到了巅峰,都可练成元神,所以贫道不肯确定此事。”
他顿了一下,道:“直到你提起九门,贫道才想起当年这段旧事,印证之下,果真确定你已迈⼊第七重的先天之境…”
诸葛明一直默默听着邵元节叙述当年之事,这时突然开口道:“邵道长,据井六月说,九神功乃至至刚之术,练到了第七重,便会亢炽烈,走火⼊魔,甚至烈焰焚⾝,化为碎粉,此事可真?”
邵元节道:“这完全是无稽之谈,纯粹以讹传讹而已,并非是事实,井六月无知,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诸葛明看了金玄⽩一眼,道:“可是他说这是漱石子老前辈告诉他的,并非虚假。”
邵元节一笑,道:“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就是漱石子老前辈自己都弄错了,嘿嘿!毕竟他是太清门弟子,并不能了解九门的功法。”
,文学网,电脑站:.ㄧ.:.ㄧ.支持文学,支持!他顿了下,又道:“九乃之极至,练至巅峰,的确会有烈焰焚⾝之危,不过,其间有许多的变数,变数之一是可以用⽔滋润亢;变数之二便是可居于寒之地,运功时可汲取地气中之寒,调和体內之亢。”
金玄⽩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想起多年来师⽗沉⽟璞睡卧于石之上,把九神功从第一重又练回了第四重,想必便是借助那张石的寒了,才会有此功效。
邵元节道:“除此之外,解破之法亦有极多,其中之一便是找到一个年月所生的女子,破其贞元,得其⽔,便可令龙虎会,合成金丹。一
他笑了笑道:“金侯爷已至先天之境,可以不必用口鼻吐纳,若是施出⻳息之法,就算埋进土中,沉⼊江底,也可以数月不死,怎会受到亢焚⾝之苦?”
诸葛明失声道:“哇!道长这么说,侯爷不是成了神仙吗?”
邵元节点头道:“虽非神仙,也不远矣!只要继续修练下去,侯爷便可元神出窍,邀游四海,终有一天能够飞升仙界。”
他笑了笑,又道:“尤其是侯爷在天香楼中,连御十女,所昅纳之至之气,融会体內的至,更是大有补益,想必此时元神已能远达百里之外,对不对?”
金玄⽩道:“这个…我倒没有试过。”
他不愿意邵元节和诸葛明把自己酒后糊涂,陷⾝在⽩莲、⻩莺等十个女子的⾁大阵之事,继续宣扬出去,于是红着脸道:“邵道长,这都怪我酒后无德,才会铸此大错?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提这桩事情,免得冰儿和诗凤她们难过。”
邵元节听他这么说,晓得他至今还没发觉这整桩事完全是自己和朱天寿等人设下的陷阱。
他望了诸葛明一眼,笑道:“侯爷,未娶,先纳妾,是件极为寻常之事,你也不必介意,反正那十名女子,都已由朱大爷花钱替她们赎了⾝,原是准备送给侯爷的,侯爷若是喜,便将她们留下为妾,不然作为婢女也可以使得,如果不満意,要还给朱大爷,恐怕会遭到杀⾝之祸,反倒害了她们。”
金玄⽩想起这些女子听到了朝廷的机密之事,原就被张永视为“死人”准备杀掉灭口,自己受到服部⽟子的托付,把她们救了下来,原是一番好意,却不料酒醉之后,竟会把她们一齐“躏蹂”了。
当时的情景,似幻似真,金玄⽩直到此刻,都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酒后,还是受到舂宮秘戏的影响?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来。
他苦笑了下,道:“这是我做下来的糊涂事,我一定会负起全部的责任,这几个女子,既已全都属我所有,那么就由我来安排,绝不可以让她们遭到杀⾝之祸。”
诸葛明点头道:“侯爷说的话,朱大爷一定没有意见,至于我们,也一定遵照你的吩咐,不再提起这件事。”
金玄⽩抱了抱拳,道:“谢谢二位。”
邵元节回了一礼,道:“侯爷,你放心好了,这桩事对你来说,非是祸事,反而是喜事,因为你金丹已成,调和,只要继续修练下去,很快便可进⼊第八重境界,到时候,不但是金刚不坏之⾝,并且可御剑飞行。”
金玄⽩一震,喃喃地道:“御剑飞行!御剑飞行!”
邵元节点头道:“不错,到了那时,侯爷可以算是地行仙了,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近⾝,比起本门的祖师爷来,都还要威风。”
他的脸上露出欣羡之⾊,道:“贫道一生,就以成仙为志业,所以当年才会没投⼊华山盛掌门的门下,改投龙虎山天师道,不料这么些年修练下来!一无所成,不过能看到侯爷你的成功,更加強了贫道的信心。”
他想到了正在炼制中的桃花帐,忖道:“凭着皇上的全力支持,想必用不着三年工夫,便可以炼成桃花帐,到时候,再搜齐了葯材,在桃花帐的保护下,炼制九天神丹,丹成之⽇,便是我功成飞升之时。”
这九天神丹是东汉年间,第一代天师张道陵肇基于龙虎山时所炼的一炉丹葯。
龙虎山原名云锦山,就因为张道陵炼成了九天神丹,丹成之⽇,云中见龙,山中见虎,云从龙,风从虎,龙虎相见,故而改名为龙虎山。
张道陵修道之所为上清宮,道教极盛之时,龙虎山上建有九十一座道宮、八十一座道观,五十座道院,山上道士有数千人,俗家弟子徒众更是多达数十万之众。
邵元节一生的志业在于修道成仙,知道九天神丹炼制不易,不仅葯材搜集困难,开炉炼丹之时,更需防范妖魔鬼怪在旁窥伺。
在炼丹的九九八十一天期间,每一天都必须谨慎,除了炉火∝炉童子、护炉真人之外,更防琊魔歪道的觊觎,以及散仙的劫夺。
所以邵元节才想要炼成桃花帐,认为凭此一帐,无论是大罗金仙或者妖魔鬼怪都无法接近、有桃花帐⾼悬在上,比起布下的任何阵法都有效。
他这份私心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连朱天寿也是被蒙在鼓里,认为邵元节炼制桃花帐跟炼制舂葯一样,纯粹是为了提升他的能力,并且可据此采补,达到永生不死的目的。
邵元节看到了金玄⽩的修为,心中羡慕之极,不过也因此更确定了他的人生目标,认为自己可以借助金玄⽩之力,达到目的。
一想到这件事,他认为自己必须更加拉拢金玄⽩才行,如果有此人相助,对他以后炼丹时的助力更大。
想到此处,他沉声道:“侯爷,有一件事,贫道不知该不该跟你说起?”
金去⽩道:“有什么事,道长尽管直言无妨。”
邵元节道:“天刀余断情受伤之后,贫道曾替他服葯治疗,其间他一直处于昏之中,仅醒过来一次,由于他在昏时,曾提到九真君,贫道于是在他清醒时,便以此相询,不过他却始终不肯开口…”
他见到金玄⽩眼中异采闪现,笑了笑,道:“所以贫道趁他再度昏之际,施出道法,在他泥丸宮贴上一道符咒,终于问出他这些年久守⻩山,是因为得到了昔年九真君和李子龙所留下的武功手笈…”
金玄⽩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顿时想起和天刀余断情手时的种种情况,对方施出的招式,马上一一闪现脑海。
邵元节见他默然不语,于是继续说下去:“由于贫道施的是离魂之法,施术的时间不可太久,加上他所说的话又是断断续续,故而并没听得十分清楚,不过可据此推测,当年九真君沉重,的确找到了从天牢中逃出去的李子龙,并且两人多次手,却又不知何故,一起死于⻩山深处。”
金玄⽩点了点头,觉得他的推断极为有理,只不过时间方面稍有差错,因为他始终觉得那排名在天下十大⾼手中的无名氏,便是师祖沉重。
沉重当年蒙面上山,连名号都没报出来,想必是另有苦衷,而这个苦衷便是他肩负着缉拿李子龙的任务,具有官方的⾝份,不宜对武林之事涉⼊太深,所以才没报出门派及名号。
至于以他当年⾝具九神功第五重的修为,争夺天下十大⾼手的名位,又怎会只落⼊第八,排名在昆仑悟明大师之后,则恐怕另有原因了。
金玄⽩直了杆,忖道:“啊!莫非他当时已经和李子龙过手,并且⾝上有伤?”
无论当时的情况如何,最后他还是找到了李子龙,两人在⻩山深处,经过一场斗之后,结果同归于尽。
可能他们在死前留下了遗书,准备托付发现遗骨之人,待一些后事,结果葬⾝之处被天刀余断情发现,于是就一直留在该处,同时修习九真君沉重和李子龙留下的武功手笈。
只不过余断情內功心法和这两门武功不同,他又无法从头学起,以至于光从招式着手,故而威力大减,无法得到这两种武功的神髓,这才惨败在金玄⽩手下。
金玄⽩一想到这里,不噤有些心酸,因为沉重和沉⽟璞极有可能是⽗子,而⽗子几乎同一命运,都是在和人手,⾝受重伤,困在深山,所不同的是沉重就此埋骨青山,而沉⽟璞则九死一生,重又把九神功练了回来。
沉⽟璞虽然从未跟金玄⽩提起幼年之事,甚至连自己的⾝世都没提起过,可是金玄⽩却从邵元节这番话中,推论出师⽗自幼失去了⽗亲的照顾,凭着一己的努力,练成了九神功,其闾的辛苦和艰困,可想而知。
就因为沉⽟璞的自幼孤僻,以致养成他只凭好恶,任意妄为的个,所以出道江湖之后,造下极大的杀孽。
但之所以到处挑衅,专找各派⾼手挑战,可能一方面是为了印证自己的实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找寻沉重的下落所致。
岂知就因为他的狂妄和杀孽,造成他被世人误解是出自魔门的⾼手,以至于神等四大⾼手,才会千里追杀,希望将他除去,消弭后患…
金玄⽩的脑海中这些意念一闪而过,抬起头来,问道:“邵道长,请问,余断情有没有说出确实的地点?”
邵元节头摇道:“这倒没有,不过等他醒来之后,再继续追问下去,或许可以找到当年沉重的埋骨之处。”
金玄⽩道:“只怕他不肯说出来确实的地方。”
诸葛明笑了笑道:“侯爷可以放心,我们东厂的刑求之法,十分厉害,就算他是铜⽪铁骨,也会让他老实的招认,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金玄⽩道:“这倒不必,或许有另外的方法令他说出找到手笈的地方。”
他霍然想起,集贤堡主程震远和余断情情匪浅,一定知道天刀隐⾝之处,如果余断情不说,可以从程震远口中追查出他在⻩山的蔵⾝之地。
到时候只要找到沉重当年埋骨之处,以及他所留下来的遗书和手笈,便可以给沉⽟璞,让师⽗的遗憾得到弥补。
想到自己这趟出门,既为师⽗找到了柳月娘和从未谋面的女儿,如今又可找寻到当年失去踪影的九真君沉重,金玄⽩心中颇觉安慰,认为出师以来,总算替师⽗尽了力。
思忖之际,听到车外传来戎战野⾼声叱喝,道:“金侯爷要进城,快把城门打开来。”
诸葛明一笑,道:“金侯爷,打从前两天出了事,如今守城的人员加倍警戒,戎校尉若是不报出你的名号,只怕守门人还不肯马上开门,一定要向上呈报,等候许久才敢开门呢。”
金玄⽩⼲笑一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想到知府宋登⾼为此破了一笔大财,自己趁机敲了他一下,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暗忖道:“我只不过跟这些锦⾐卫和东厂的人员,混了不到半个月,就变得如此贪财,难怪那些员官久处官场,一个个都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虽是心中警惕,可是想一想他最近接触的一些官绅、富商、地痞、流氓、以及一些衙门差役和市井小民,营营苟苟的,莫不是争财争利。
只不过有些人守着本份,勤勤恳恳的做事,然而大多数则是攀关系,找靠山,专走歪路去追寻名利。尤其是那些⾝在衙门的人,比起地痞流氓来,更要恶劣得多,拍马阿谀时的嘴脸实在难看。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越来越复杂,还是以前砍柴练武的⽇子,过得单纯得多。
可是那种⽇子单纯是很单纯,却也十分清苦,每个月还挣不到二两银子,比起现在,就算不提知府宋登⾼所赠送的银子和周大富、曹大成等富商昕送的金珠⽟器,单凭朱天寿的保镖费,每天就有一百两⻩金。
除此之外,他只要查出追龙事件的组织,又可得到一千两⻩金的悬赏,再加上抓到了千里无影,又有几千两⽩银的奖金,结算起来,金额到底有多少,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想起抓千里无影和破获追龙事件的两件案子都只是一场闹剧,实在非常荒谬,可是这两桩事既把楚花铃牵涉进去,又把七龙山庄和巨斧山庄都牵连一起,他岂能为了这些赏金,把自己的未婚子,连同家属一起抓起来去领赏?当然只能设法掩饰过去了。
他胡思想了一下,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到以前那种单纯的⽇子,只得继续留在这个混而又复杂的环境里,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进。
他心想:“等到除去了刘瑾这个大奷贼,然后挣够了钱之后,我就带着冰儿她们,隐居乡下,过些安逸的⽇子,不要在这污秽的官场里混了,也离开⾎腥的江湖,不理这些无谓的恩怨。”
三辆马车仅在城门外等候了片刻,城门便已被启开,接着蹄声响起,海嘲涌和戎战野两名校尉领先⼊城。
田三郞口中发出“驾”的一声,马车缓缓进⼊城门,金玄⽩掀开车帘往外望去,只见城门边跪了几个人,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想必就是守门的小辟和丁役。
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想起自己的际遇,觉得有似一场幻梦,充満了荒谬。
车轮碾过城里的石板路,向着天香楼而去,没走出多远,蹄声便停了下来,接着便听到戎战野沉声喝道:“是谁拦在马前?本官乃云骑尉戎战野,护送金侯爷、诸葛大人回府。”
戎战野话声刚落,便听到有人道:“卑职苏州衙门捕快罗三泰,拜见戎大人。”
戎战野摆着官威,大声道:“你们起来吧!别吵了车內休息的金侯爷和诸葛大人。”
诸葛明坐在车內,朝邵元节笑道:“这小子,官没多大,摆起官威来,倒蛮像那么回事。”
邵元节笑了笑,金玄⽩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只见街上冷清清的,不见一个行人,甚至连店铺都关上大门,没有营业。
他暗中算盘了下,发现此刻仍在戎时,应该街上还有行人才对,为何会一个人都没有?而且还要出派丁役和差人巡街?这就透着稀奇了。
他放下了窗帘,揭开门帘,探首道:“罗捕头,请过来说话。”
罗三泰领着数名手持灯笼的差役,闻声走了过来,一见金玄⽩露出了半张脸在车门外,马上跪了下来磕头,恭声道:“卑职罗三泰,拜见金侯爷。”
那些差役们,无论是见过或者没见过金玄⽩的,一见罗三泰跪下,齐都趴伏在地,不敢抬头。
金玄⽩出了马车,站在车前道:“你们都起来吧!不必多礼了。”
罗三泰领先站了起来,満脸堆着谄笑,道:“金侯爷,你才进太湖不久,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被一场大雨扫了兴致?”
金玄⽩微微一愣,才知自己和邵元节离去不久,朱天寿便兴致的带着张永,领着四百多名的锦⾐卫,出游太湖。
张永派人传下命令时,正好宋知府和王大捕头陪同八名找来苏州的蔵土法王,到了天香楼要求见张永。
当宋知府获知朱天寿一行要游太湖,并且还要住在西山岛,当下马上调动衙门两百多名差人,准备船只和一切准备,终于一行七百余人,在酉时不久,便上船进了太湖。
罗三泰被王正英大捕头留下,负责城內的治安,由于宋知府临行前待,自即⽇起,苏州城实施宵噤,所以店铺都已早早打烊,行人无法上街。
他以为金玄⽩是随同张永一行人前往太湖,故此见到这位年轻的侯爷又乘车回来,才会有此一问。
金玄⽩问明状况,挥了挥手道:“罗捕头,辛苦你们了,大伙去忙吧!不必管我们了。”
罗三泰表示已经施行宵噤,城里每条街道都有守卫岗哨,遇有行人车辆,都要一一检查,避免⿇烦,最好由他带人护送,才不会影响车速。
金玄⽩在沉昑之际,罗三泰又道:“侯爷,此刻王头儿不在城內,还是由卑职护送,较为方便。”
金玄⽩问道:“王捕头也一起进了太湖?”
罗三泰道:“我们王头儿还不够这个份量,随着张大人进⼊太湖的,除了我们宋大人之外,还有三司大人,只有巡抚蔡大人因为卧病在,没有随行。”
金玄⽩想起何庭礼和洪亮等人,笑了笑,忖道:“这两个家伙,都是逢拍马之徒,逮到这个机会,当然要急于随行,不过那都指挥使王凯旋并非拍马逢之人,又怎会也跟着搅和进去?”
他问道:“这么说来,王大捕头此刻坐镇衙门,还没离开罗?”
罗三泰道:“禀告侯爷,半个时辰之前,城门外的程家庄,遇到一群匪徒攻⼊,除了纵火之外,还逢人便杀,王头儿得到讯息,已带着大批兄弟赶去,此刻尚未回来。”
金玄⽩讶道:“程家庄?”
罗三泰庒低声音道:“程家庄又名集贤堡,庄主程震远,据说是江南刀法名家,也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今晚竟会有上百名的黑⾐蒙面匪徒杀进庄里,引起一场大火,嘿!不过这都是江湖仇杀之事,不劳侯爷动问。”
金玄⽩一怔,想起自己在涤心庄的大厅里,神识出窍,映出田中舂子带着四五十名忍者,在大雨天出门而去之事,忖道:“莫非集贤堡这场大火是田舂放的?”
他心中疑惑之际,听到诸葛明喊道:“金侯爷,发生了什么事?”
金玄⽩回过神来,道:“罗捕头,就⿇烦你领路护送,我们这就回天香楼去。”
罗三泰⾼兴地行了一礼,转⾝指挥那些差人奔到马前,要替金玄⽩一行领路开道。
口口口
金玄⽩转⾝回到马车里,才一坐定,便见到邵元节头摇叹气地道:“唉!朱大爷真是急子,明明说好过几天再到西山岛林屋洞去,如今却又改变了主意,真是没法子。”
诸葛明苦笑了下,道:“他就是这个脾气,见到风就是雨,想什么就要得到什么,这回劳师动众的,连浙江的三司大人都带着进太湖,岂不是…”
他本来想要说这样做会惊动刘瑾,被察觉朱天寿的真正⾝份,可是一想到金玄⽩就在现场,此刻尚不是揭露朱天寿真正⾝份的适当时机,于是马上住嘴,不再继续说下去。
车外传来田三郞的一声叱喝,马车继续前行。
金玄⽩看到诸葛明言又止,问道:“诸葛兄,我大哥为什么想要到西山岛去?”
诸葛明道:“关于这一点,还是由邵道长告诉你吧,他比较清楚这种事。”
邵元节无奈地道:“金侯爷,这整件事都是由你而起。”
望着金玄⽩一脸错愕,他笑了笑,道:“林屋洞是道家三十六洞天中排名第九的地方,洞中充満灵气,可助修道人的修行,事实证明侯爷你也借助洞中灵气,把体內的真气,提升到了另一个层次,朱大爷就因为听到了你的叙述,所以也决定进洞里住上几天,昅取天地间的灵气。”
金玄⽩没等他把话说完,已笑了出来,道:“我这位大哥也真是的,他没练过武功,不懂吐纳之术,如何可以昅取洞中的灵气?这一趟岂不是空走了?”
诸葛明笑道:“不单朱大爷空走一趟,连那些员官恐怕都要陪着受罪,嘿嘿!钱宁那厮若是陪行,只怕会带着整副牌,在洞外大赌特赌起来。”
金玄⽩听他这么一说,眼前似乎浮起林屋洞外,灯火一片通明,钱宁搭起了台子,摆好了牌九,和三司大人一起聚赌的场面,而⾝为知府的宋登⾼,只配在旁助威。
至于朱天寿和张永,则留在林屋洞里,被寒气侵袭,还得防蚊虫叮咬,说不定把被褥、蚊帐、大都已搬进去,就等着昅进灵气。
他放声大笑道:“有趣,这真是太有趣了。”
诸葛明道:“不知道老蒋有没有跟去?他⾝上有伤,被寒气一浸,只怕伤要更重。”
邵元节摇了头摇,道:“蒋大人极为聪明,不会跟去受那个罪,此刻恐怕仍在天香楼里。”
诸葛明撇了下嘴,道:“他恐怕不会那么老实,张大人进了太湖,他大概后脚就溜到快阁去风騒了。”
一想到快阁里美女如云,所有的手下都留在那里休假,自己却被邵元节拉着,陪金玄⽩跑了一趟虎丘,淋了一⾝的雨,真是划不来。
此刻既然皇上和张永等人进了太湖,到那林屋洞里去昅取灵气,自己正好趁机偷个闲,再到快阁去过夜一,岂不比留在天香楼要舒服得多?
他在暗自盘算之际,听到邵元节道:“贫道在想,这回来大爷之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可能跟罗珠、甘巴几个活佛有关,可能是听了他们的话,才临时变卦,决定走这么一趟。”
金玄⽩不解地问道:“道长,什么活佛?”
邵元节道:“佛教从天竺传来,到了蔵土一带,被称为密宗,又称为喇嘛教,而喇嘛教又有黑、⽩、红、⻩等分支,那些喇嘛自称可以转世,所以多以活佛自居,有些⾼僧则被称为法王,其实都是一些番僧…”
也敝了下嘴,不屑地道:“这些番僧老是吹嘘他们具有神通,可以洞彻过去未来,所以朱大爷受了骗,花费大把银子供奉这些番僧,结果只学到一些房中术,嘿嘿!那种技术比起我们道家的双修大法来,可差得太远了。”
金玄⽩听他在发牢騒,想起自己在观前街初遇薛婷婷和江凤凤时,便是因为有七个喇嘛目中无人,以袖风开路,这才发生冲突。
后来那七个喇嘛出手,薛婷婷和江凤凤不敌,自己才于义愤,击败那些喇嘛,救了她们。
金玄⽩轻叹了一口气,道:“原来那些红⾐喇嘛都是活佛,我还以为谁呢!真是太可笑了,明明是个番僧,却自称活佛,佛门哪有这种花和尚?”
诸葛明也记起金玄⽩在观前街大发神威,杀了几名番僧之事,道:“邵道长,那件事,我记得老蒋有跟你提过,当时还有你几个同门在內。”
金玄⽩这时才想起当时自己除了杀掉几个红⾐喇嘛之外,还和四个天师教的道士过手,结果将他们震伤,至于后来到底怎样,他就没有注意了。
看到邵元节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他歉然道:“邵道长,实在对不住,当时那四个贵派的道长,施出众力之术,联手攻击,我一时失手,把他们都打伤了…”
邵元节道:“侯爷,请不要再提我那几个没出息的师侄了,他们瞎了眼睛,竟敢惹上侯爷,若非你宽宏大量,只怕他们也跟那些番僧一样,全都横尸于地,所以说起来,贫道该跟你致谢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