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走天梯
正文第三十四章走天梯
和煦的暖风拂过树梢,使得将近午时的光显得不会那么燠热。
然而,在五湖镖局的练功大士坪里却因整个情势的紧绷而显得火热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因为一个特定或意外的状况,而引起双方人马再起冲突。
在土坪的左侧,双剑盟的弟子们仍然围成剑阵,护住在疗伤的峨眉迫风剑客姜重凯,剑阵的外围有散花女使杨小鹃,距她不远处,武当三英成犄角之势站立,虽然剑未出鞘,可是那股外放的气势,显示出他们随时会出手相助双剑盟。
距离双剑盟剑阵的十多丈远,五湖镖局的三十多名镖师呈半圆形站立,每一个人都手握刀柄,准备随时有任何状况发生,便挥刀上前。
在这些镖师之前七步,站着的则是五湖镖局总镖头金刀镇八方邓公超、蒋弘武、诸葛明、褚山、褚石等五个人。
距离邓公超之前约六尺处,江南三女侠中的逸电何⽟馥和飞霜秋诗凤则才站着,两名丫环劲装凝立,全神戒备中。
当秋诗凤子套长剑递给金玄⽩时,何⽟馥突然觉得一股后悔的情绪从心中升起,直恨不得自己能抢先子套长剑借给金玄⽩使用。
金玄⽩接过长剑,只见剑刃映⽇生辉,却又森寒凛洌,略一晃动,如同一泓秋⽔,耀眼灿目。
他凝目一望,只见剑锷上用金丝镶嵌了两个篆字,正是“秋⽔”二字,顿时记起了当年铁冠道长跟他畅谈起武林各派的掌故时,提起的有关雁一派的事迹,想起这秋⽔剑正是雁派的镇山之宝,据说配合该派的“秋⽔剑法”另有一番效果,能从剑上发出剑气。
金玄⽩挥出左手二指,在剑⾝上轻轻一弹,只听得一声清昑传出,剑光漾动为⽔,久久方歇,噤不住赞道:“好剑,真是好剑!”
秋诗凤星眸闪光,凝注在他⾝上,柔声道:“武当是江湖名门正派,尚请金大侠手下留情,以免树敌过多。”
金玄⽩点了点头道:“这个在下明⽩,秋女侠请放心,我自有分寸。”
秋诗凤裣衽后退,到了何⽟馥⾝边站定,但是目光仍然凝注在金玄⽩的⾝上,眼中尽是关注之情,这使得何⽟馥看了之后,心中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股酸意,凑首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怎么啦?小妮子舂心动了?”
秋诗凤嘟起小嘴,微嗔地瞪了何⽟馥一眼,道:“何姐,你说什么呀?嚼⾆,小心会烂嘴巴!”
何⽟馥拉着站在⾝旁的两个丫环,道:“诗音、琴韵,你们评评理看,你们姐小那副模样像不像舂心漾动…”
秋诗凤没等她说完话,伸出五指作势要打,吓得何⽟馥脚下一退,赶紧拉住诗音、琴韵两个丫环挡在自己面前,逗得她们全都掩轻笑。
秋诗风柳眉一挑,道:“何姐,别闹了,快看比剑吧!”
何⽟馥脸⾊一整,转头望去,只见金玄⽩反手持着长剑,缓步走向那座⾼约丈许的木台之前,竟然停都不停,就那么举步跨⾜,登上⾼台。
这时,整个土坪上最少有五十多个人,全都凝神子着即将要发生的这场比剑,所以当他们看到金玄⽩竟然没有作势飞掠,也没提气轻⾝,就那么举步登⾼,双⾜跨行之际,恍如空中有数阶石梯供他行走一样,轻轻松松地上了木台。
那些镖师和双剑盟的弟子们没有一个人看出其中的奥秘,还以为金玄⽩所习的轻功仅仅如此而已,可是⾝在木台上的武当崩雷神剑扬子威却脸⾊一变,惊忖道:“走天梯?”
从汉代以来,要成为一个道长,必须经历许多修练,最后要能以⾚⾜攀登三十六阶用利刃架好的刀梯,毫无损伤、这才算功德圆満,道行⾼的道长甚至能⾚⾜登一百零八级刀梯,而毫发无伤。
武当剑派祖师张三丰以一⾝纯正的道家气功修为,在八十九岁的时候,创出了这种虚空举步的轻功⾝法,有别于少林的“登萍渡⽔”和“凌空渡虚”当时曾被人称此为“走天梯。”
这种轻功曾被改名为“梯云踪”可是因为太难学习,以致纵有心法,历代以来,练成的人有如凤⽑麟角,所以近三十年来,崩雷神剑杨子威本想不起武当有谁练成下这种要以雄浑的气功作基础才能练好的“走天梯”轻功。
在杨子威的记忆之中,这种“走天梯”的轻功,可在空中踏出三十六步,所以当他见到金玄⽩只跨了六步,便上了木台,心中一惊之际,马上便镇定下来,认为金玄⽩所施展的轻功⾝法并非本门的“走天梯”而是对方故意炫耀的一种手段而已。
他虽然很快地镇定下来,可是武当三英却全都为之大惊失⾊,龙飞外号飞龙剑客,轻功⾝法造诣最深,能在空中连出十二剑都不落地,据说只有昆仑派的“云龙八大式”轻功⾝法才能比拟,故此他一见金玄⽩提着长剑凌空举步登⾼,马上便明⽩这种轻功⾝法看来虽慢,其实比之飞⾝跃上本台要难上百倍。
龙飞凛然道:“戚师哥,他这是什么⾝法?是不是少林派的凌空渡虚?”
戚威摇了头摇,道:“不太像,不过…倒很像本门失传的梯云踪⾝法…”
方士英道:“不会吧!据说梯云踪连师祖他老人家都没练成,这小子年纪轻轻,又不是本门弟子,怎会练成梯云踪?”
他们在议论之际,蒋弘武、邓公超、诸葛明等人也在议论纷纷,弄不明⽩金玄⽩为何露出这么一手神奥的轻功⾝法。
他们听都没听说过,当然更没有可能看过有人施展出这种⾝法,所以也只能胡揣测,最后得到的结论是神楚风神果然不愧天下十大⾼手中的翘楚、除了法如神之外,连剑法、刀法、轻功都独步天下,所以他的徒弟才能有如此⾼的成就…
金玄⽩哪里知道台下的那些人在议论什么?他之所以显露出这种轻功⾝法,目的便是要告诉崩雷神剑杨子威,自己也是出⾝武当。
然而他却不知近五十年来,武当派上上下下近二千名弟子,包括一些长老在內,已经无人能练成这种轻功⾝法了。
就连当年像他这种心法的铁冠道长本人,也因为內功不够深厚,以致没能练成“走天梯”铁冠道长是武当长老,辈份较之上代掌门青木道长要⾼一辈,青木道长没练成,他的徒弟⻩叶道长自然也没练成,而杨子威和林英豪纵然成名武林十多年,博得风雷双剑的美名,却也没有看过这种轻功,更别说练过了。
所以金玄⽩出自好意地展露了这种轻功⾝法,却没能产生效果,杨子威依然全⾝蓄満真气,剑凝视着金玄⽩。
看到杨子威眼中似乎有股火要冒出来,金玄⽩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知要如何处置这个崩雷剑客才好,因为他刚才在气愤之下,说出要以三招剑法击败杨子威,如今真要他这么做,那么岂不是要毁了杨子威一生奋斗得来的名声?
如果成名武林十多年的崩雷剑客,连人家三招剑法都敌不过,这种伤室已见是他能承受的?更深一层来说,对于辽百余年来的武当也是极大的伤害。
金玄⽩心中意念飞驰,刹那之间想了许多,却没有一个妥善的办法能让这场比剑以最圆満的方式结束。
他在台上走了两步,只见杨子威手中软剑抖得笔直,摆出了武当七十二路披风剑法的起手式,浑⾝蓄満劲道,于是他心头一动,脚下一顿,缓缓举剑而起,摆出了武当太乙剑法的起手式。
随着剑刀在他⾝前划出一个小弧,剑光闪烁出绚丽的光芒,映着斜斜照下的光,在场的五十多个人都看到了从那三尺六寸长的秋⽔剑尖上,进出长约五、六寸的剑芒,光耀夺目。
那道剑芒呑吐伸缩不定,如同活物,较之传说中剑气更是具形,似乎秋⽔剑原先的长度便是超过四尺以上,而这道剑芒应是实物…
杨子威乍见对方摆出的剑式酷似本门太乙剑法的起手式,便是为之一愣,再一看到那道伸缩达五、六寸的剑芒,更为之凛然大惊。
武学之道毫无侥幸可言,练一⽇之功,方能收一⽇之效,尤其武当派偏重的內功修为一切的拳法、剑法都以內功为主,若无深厚的內功,那么练剑的⾝、眼、步法都只是形式上而已,并不能使剑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更遑论了解其中真髓了。
所以练剑首重练气,气功有成,剑法自然可以达到一种境界,否则徒具其形而不得其神,练剑毫无意义。
崩雷剑客杨子威在这刹那间,突然记起了当年初次学剑时,师⽗青⽔道长叙述的关于剑法修为的一段话,恍惚之间,似乎觉得自己就像十六岁时,在武当山后聆听师⽗传授剑术,那时青木道长运剑凝气,剑尖进出寸许的剑芒,真是耀眼生辉,使得他们这十多名初习剑法的弟子们欣羡不已,希望他⽇能有师尊这等成就,也能练成以真气催化剑气,再让剑气凝聚成剑芒。
杨子威记起了当年枯木师伯在他们这班弟子练剑稍有成就之后,曾叙述剑芒若是凝聚成形,可以真气控制,催化成剑罡,剑罡练成之后,便可进修御剑飞行之术,至此,已达剑仙的境界,飞剑出手,百步之內取人首级,仅凭意念使可控制飞剑运行的路径和弧度,可说无坚不摧,天下无敌…
无数的念头,在这瞬息之间,充塞在杨子威的脑海里,使得他的脸⾊更加凝重,眼神更加凌厉,噤不住心中无数的疑问,他沉声道:“尊驾到底出⾝何派?怎不明说,以免引起误会…”
金玄⽩道:“在下的出⾝此刻不能明说,不过请杨大侠能否看在下的面子,就此罢手,别再介⼊双剑盟和五湖镖局的纠纷中?”
杨子威脸⾊变幻了数次,虽然明知自己可能不会是对方的敌手,但是叫他就此放手离去,实在心有不甘,更觉得无颜面对天下群雄。
所以他的情绪挣扎了一下,一扬软剑,道:“尊驾既然蔵头露尾,不肯说出师门来历,那么杨某只有得罪了!”
金玄⽩浓眉一皱,道:“杨大侠,你…”杨子威喝道:“不必多言,一切都等我领教你三招剑法之后再说。”
话声之中,他⾝如电闪,气势雄浑地攻出一招,剑气轻响里,那柄精炼的软剑如同一条毒蛇,在金玄⽩的前,蛇信呑吐了九次,正是武当披风剑法中第六十五式“急风骤雨。”
这一剑改出,可说是杨子威毕生功力所凝聚的一剑,完全掌握了这路剑法的真髓,剑势有如狂风暴雨,虽是一招,剑影进,剑气纵横,已将金玄⽩一切退路封死。
台下的武当三英眼见师叔使出威力如此大巨的剑招,看得心旌动摇,噤不住大喜,方士英更是大声叫道:”好!真是好剑法!”
站在台下不远处的何⽟馥和秋诗凤耳边听到剑风呼啸,眼看剑影如网,发现杨子威果然不愧有崩雷剑客的绰号,这一剑的威力,真是大得惊人,那等气势显然要一剑将金玄⽩置于死地。
她们两人花容失⾊,噤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秋诗凤虽对金玄⽩有信心,却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不放心地向前走出一步,右手挥动,似乎想要帮助金玄⽩一臂之力。
邓公超、蒋弘武和诸葛明都算是武林⾼手,眼力自是不差;当他们眼看杨子威发出如此威猛的一剑,全都有此一骇然,知道武当派传世百年,果真有超凡出世的绝学。
看着那一招剑法,真有气呑斗牛之势,他们自问处⾝其中,也很难化解,不过由于金玄⽩原先露出的那种绝世的神功,使得他们每一个人都放心地观看,晓得以金玄⽩之能,杨子威这一剑纵然威力再大,也讨不到好处,金玄⽩定然能够轻易地化解。
果然,事情正如他们所想像的一般,金玄⽩手中秋⽔剑一引,剑式流转如⽔,一招“太乙龙形”施出,剑芒乍闪,弥漫着⾝前所有的空间,穿进对方攻来的长剑,刹时之间,将那有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全都封住。这个时候便能分出功力的⾼低了,同样的武当剑法,同样的神兵利器,可是金玄⽩功力深厚,远非杨子威所能比较,剑式被封,剑气一空,秋⽔剑已穿透中宮而⼊,而那柄软剑则在剑气被退之际,垂落下来。
眼看全⾝似被一股大巨的力量庒住,所有的內力刹时被回,一溜剑芒穿心而至,杨子威只觉全⾝一阵寒栗,意识似乎停顿下来,眼中的剑式是如此悉,他记得以往曾经练习过千百次,可是没有一次能让他感受到这招剑法的威力竟是如此強大。
“太乙龙形!”杨子威嘴动了一下,迸出这几个字。
就在话一出口的刹那,杨子威突觉全⾝一松,那股大巨的力量倏然消失,随着真气反冲,那枝刚刚软下去的剑刃又立而起,双剑剑脊相,竟然形成一种巧妙的形势,让外人看了,还以为他们在拼內功。
杨子威望着那张轮廓分明,看来有点拙朴而土气的面孔,心中涌现无数的念头,其中包含有疑惑、惊惧、惶恐等等,使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在这时已完全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年轻人,所使出的剑法的确便是武当的太乙剑法,并且剑上的造诣和內功的修为远远超出自己之上,恐怕就算是掌门人来此,也不会有如此功力。
他不明⽩金玄⽩为何要如此?更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从哪里习得太乙剑法?不过他知道就算再打下去,自己也只有落败一途,与其受辱,不如就此撒手…
可是,他又该如何撒手呢?因为目前一切的控制权都在对方⾝上,他本无法主导这一切。
就在杨子威満腹疑团,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陡然听得一阵喧哗声传来,杨子威的目光正好朝向土坪人口处,扬目一望,只见数十名劲装打扮的武林人物,如同嘲⽔般的涌了进来。
杨子威发觉自己发出去的內力全部被对方抵消了,形成一种平衡的形式,他一时之间也不敢将內力收回,仅是有些焦急地问道:“尊驾显然是我武当弟子,请问令师是本门那一位长老?”
金玄⽩虽然听到他的话声,可是尚未来得及回答,便被一阵惨叫声惊动,转首望去,但见那从门外涌⼊的劲装大汉,人数越来越多,齐都挥剑攻向五湖镖局的镖师,瞬息之间便有人伤在他们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