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除夕夜宴
李臻还是第一次过这样热闹的除夕,在他记忆中,每年除夕都是冷冷清清,那时家中也比较拮据,最多添两个⾁菜,今天这样酒宴丰盛,大家聚在一起笑语喧阗、热闹异常,更让他感受到了除夕的气氛。
李泉惦记着秀儿,一个时辰不到,便先走一步了,这时,赵秋娘的徒弟们开始做各种游戏,这是每年的传统,有弟子拿来瓦罐斗虫,也有飞刀取乐,但更多人是玩五木之戏和投壶。
这时,大家都已酒⾜饭,基本上都各自寻乐子去了,除夕最受的乐娱便是投壶,投壶又叫文,也就是将箭投⼊数丈外的细颈⾼瓶中。
这种游戏老少咸宜,参加人数众多,无论名门大户还是普通人家都十分流行,甚至在宮中,也是宮女宦官们最喜玩的游戏。
投壶一般都有彩头,而且随着难度增⾼,彩头也加大,赵秋娘每年都要拿出百贯钱作为弟子们投壶的奖励,其中最⾼的彩头是一支价值三十贯钱的碧⽟簪,要求二十步五连中才能得到。
在平常人家,一般都是三五步投壶,但赵秋娘的徒弟都会武艺,所以基本都在十步以上。
李臻正和张黎聊天,张黎长得极像他⽗亲张庭,而且格也和他⽗亲一样沉稳,或者说比较沉闷无趣,不会和人开玩笑,也不太参加各种游戏,他喜坐在那里喝酒,时不时和李臻说两句话。
酒志却恰恰相反,他确实一个非常有趣味之人,稍稍吃喝⾜,便一抹嘴,跑去和女弟子们投壶去了,他飞刀准头极佳,使他很快便成了女弟子们崇拜的对象,一大群女弟子围着他拍掌呼,使酒志更加得意。
李臻远远望着酒志,笑着对张黎道:“今天上午我陪大姊去净土寺上香,正好遇到了咱们敦煌大云寺的灵隐大师,你还记得他吧!”
“我当然记得,夏天时我还陪⺟亲去大云寺许愿,和灵隐住持聊了一会儿。”
张黎很奇怪问道:“他怎么会在洛?”
“他是来为莫⾼窟大石像募钱,他说索家停止了对弥勒大像的支援,弥勒大像已经停工了。”
张黎冷笑一声“索家的承诺最没有信誉,他们承诺过的事情有几件能做到?不过这次索家失信是有特殊原因。”
“什么特殊原因?”李臻好奇地笑问道。
“为武承嗣的案子呗!索家最早的后台是索元礼,索元礼被杀后,索家费了很大力才攀到了武承嗣这个后台,结果武承嗣也倒台了,对索家打击很大,我听⽗亲说,那段时间索家就像办丧事一样,上上下下情绪极为低,停止支持弥勒大像也在意料之中了。”
李臻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索家又要倒霉了。”
张黎一怔“为什么?”
李臻喝了口酒,慢慢悠悠道:“原因很简单,今天下午武承嗣被释放,虽然官复原职不可能,但至少脫罪了,而索家这个时候抛弃武承嗣,转而投靠来俊臣,你觉得武承嗣会放过索家吗?”
“你说得不错,两面三刀之人最招人憎恨。”
李臻是今天下午得到消息,武承嗣被释放了,被释放的原因他也听说了,是太平公主说情,武则天最终听从了太平公主的劝说。
虽然武承嗣重新掌权的可能不大了,但他必定会被太平公主拉拢,以武承嗣的财势,⾜以成为太平公主的一大助力,从这件事也看得出,太平公主也是一个极有手腕之人,其政治头脑远远超过薛怀义,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劲敌。
薛怀义若稍微聪明一点,他应该说服武则天把武承嗣放出来,这样他就会得到武家的人情,想扳倒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偏偏薛怀义寡情寡义,到最后却没有一个人支持他,落得个众叛亲离。
李臻正想着,赵秋娘带着一人走了过来,笑着对李臻道:“阿臻,我给你介绍一个弟子。”
李臻见此人年约十五六岁,长得很瘦小,⾝材和小细差不多,不过比小细看起来结实,看起来非常机灵。
“小人王劼,参见李大哥!”他单膝跪下,非常练地向李臻行一礼。
李臻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赵秋娘坐到李臻⾝边低声道:“他曾经是我手下的一名隐卫,⽗亲便是连环锁铺东主。”
连环锁铺是南市锁行的第一大锁铺,世代卖锁,洛一半人家的锁都是他们制造,在洛名气很大。
“什么叫曾经是?”李臻淡淡问道。
“万国俊想把他拉过去,但他不肯答应,结果被万国俊找一个借口,重打五十,⾰除了內卫。”
李臻点点头,连忙笑着扶起王劼“王老弟请起!”
这时,赵秋娘的几名徒弟围了上来,一人笑道:“王锁郞又来献技了吗?”
“你们都滚到一边去!”
赵秋娘笑骂着把几个徒弟赶走,对李臻笑道:“今天是除夕,我让四郞来给你表演一个绝技。”
李臻顿时有了趣兴,连张黎也凑了上来,王劼从⽪囊中取出十几把锁,有耝大的门锁,有精巧兽头锁,还有小若拇指的型微锁,他笑着对李臻道:“请李大哥检查一下锁。”
赵秋娘的几个徒弟又溜了回来,围住李臻⾝边,七嘴八⾆道:“李大哥,不用检查了,这小子有真本事。”
李臻大致看了看,只见十几把锁都锁得十分严实,便点了点头,这时,王劼取出一带环的铜针,铜针长约两寸,他将环套在食指上,笑道:“我开始了!”
他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拾起最大的一把锁,轻轻将铜针捅⼊锁眼,只试探了两下,只听‘咔!’的一声,锁头弹了出来。
他又拾起另一把锁,一眨眼便将铜锁打开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十几把锁全部被他打开了,周围人都鼓起掌来。
李臻很惊讶拾起锁,仔细看了看,笑问道:“这都是你们锁铺卖的锁吗?”
王劼摇了头摇“这里面没有一把是我们锁铺的锁,当然,我们的锁我也一样能打开。”
赵秋娘在一旁笑道:“连皇宮的锁四郞也打得开,不过只有一把锁他打不开,阿臻,你应该见过的。”
李臻想起了紫云阁地宮,应该是那里,否则上官婉儿就不用找自己了,他不由赞赏道:“王老弟⾝怀绝技啊!
“怎么样?”赵秋娘暗示李臻道:“他是不是可以重新。。”
李臻对赵秋娘很信任,她推荐的人李臻一般都会接受,更何况是这么一个⾝怀绝技之人,他欣然笑道:“当然没有问题,过了年,和秋娘大姐一起来吧!”
王劼心中感动之极,他没想到自己还有重返內卫的一天,忍不住垂泪道:“多谢李大哥!”
“不用客气,来!坐下一起喝酒。”
王劼坐下,给李臻倒了一杯酒,这时,远处投壶处爆发出一片呼声,众人都向李臻看来,李臻不由一怔,怎么把自己扯上了。
几名女弟子笑嘻嘻跑了过来,拉着李臻娇笑道:“李大哥,和我们一起投箭吧!”
一群男弟子也跑来拉李臻,在众人的起哄之下,李臻没办法,只好起⾝来到箭壶旁,他见奖台上都空了,不由笑道:“奖品都你们赢走了,还拉我来做什么?”
“李大哥,最好的奖品还在呢!就等你出手了。”
李臻这才看见一只盒子,放在奖台最⾼处,他笑问道:“那是什么?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一支碧⽟簪。”
酒志上前将李臻拉到一边,低声道:“老李,给我个面子,把这大奖让给我吧!”
“为什么要让给你?”
李臻向他翻个⽩眼“你小子赚了那么多,还想通吃吗?”
“没有!”
酒志急得向他连连作揖道:“我投来的奖品都给她们了,我自己一样没有,我就想要这个碧⽟簪,事关老弟我的终⾝大事,你就让兄弟这一次吧!”
“终⾝大事?”
李臻奇怪,他顺着酒志的目光望去,却发现阿玲正羞怯地望着酒志,目光中充満了期待之⾊,他不由笑了起来“你小子是不是向阿玲许诺了什么?”
酒志挠挠头,満脸通红,这让李臻想起这位酒老弟追求翠儿时的情形,他便笑着拍了拍酒志的肩膀“别这么当真,一个投箭而已。”
酒志有苦说不出,在他看来,这已不是投箭那么简单,难得一个貌美可爱的小娘喜自己,如果在她面前丢了面子,自己怎么赢得美人心?
他很清楚李臻的箭技⽔平,远远超过自己,他若不肯让自己,今天自己必输无疑。
这时,投壶已经放到二十步外,两边挤満了赵秋娘的弟子,众人热切期待着李臻投箭,有人大喊道:“五连中!”
李臻拾起一支涂金铜箭,对酒志笑道:“老胖,你先来吧!”
酒志紧咬嘴,表情极为紧张,铜箭在他手指中打个了转,他找到了感觉,将手中绿铜箭投了出去,‘当!’一声响,铜箭正中壶心,旁边一片鼓掌声,酒志偷偷向阿玲,见她动地拍着巴掌,为自己喝彩。
他心中涌起无比喜悦之情,终于又有人喜自己了。
这时,李臻也站到投线边上,笑道:“已经整整一年没投了,手生疏了很多,未必投得进啊!”
话虽这样说,手中铜箭却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精准了地⼊了铜壶內,引来众人一片呼。
投壶虽然是一种老少皆宜的游戏,但要真正到⾼⽔平却很难,尤其二十步外五连中,基本很难办到,能中者也必须要有⾼超的箭技巧。
酒志擅长飞刀,这和投壶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投壶也是他的強项,但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赢过李臻一次。
一连投了四次后,酒志的脸⾊变得苍⽩,手在微微颤抖,他精神都快崩溃了,他投了四连中,这已经是他的极限,再要他投第五箭,他本就办不到了。
李臻也却没有丝毫庒力,随投随中,轻轻松松投进四箭,这种二十步外的投,对他实在不算什么难事,再投十箭他也能轻松投进。
这时,李臻瞥了一眼阿玲,见她手指紧紧绞着手帕,为酒志担心,又看酒志那副紧张万分的模样,李臻不由暗暗好笑,便低声提醒他道:“中指稍抬⾼一点。”
酒志手一抖,铜箭脫手而出,他顿时面如死灰,他知道这一箭不妙了,李臻也看出了这一箭力道太弱,本投不中铜壶。
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李臻决定帮他一次,手中涂金铜箭也飞而出,速度极快,追上了酒志的绿铜箭,只听‘当!’一声,两箭在空中相撞,众人一片惊呼。
但最后结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只见酒志的绿铜箭在铜壶边缘弹了一下,滑进了壶內,而李臻的金铜箭却撞在壶⾝上,落到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四周掌声如雷,最后一箭虽然发生意外,却分出了胜负,酒志‘啊!’地大叫一声,动跳了起来,他赢了。
这一刻,酒志不顾一切向奖台飞奔而去,一把将装有碧⽟簪的盒子抢到手中,庇颠庇颠跑到阿玲面前,厚着脸⽪道:“阿玲,这个送给你!”
大堂內顿时爆发出一片哄笑“阿玲,快收下吧!要不然我们就抢走了。”
阿玲羞得満脸通红,接过盒子便飞跑进里屋去了,大堂里的笑声更响了。
连赵秋娘也看出酒志喜上了自己的小徒弟,她笑着摇头摇,对李臻道:“你今天用心良苦啊!”
李臻已坐回自己位子,端起酒杯笑道:“成人之美嘛,秋娘大姐可不准为难他们哦!”
赵秋娘也微微一笑“这种事情我向来不管。”
这时,酒志満脸奋兴地走过来,给李臻斟了一酒,恭恭敬敬道:“多谢李老兄成全了小弟!”
李臻瞥了他一眼“你小子还知道来谢我啊!”
酒志挠挠头,嘿嘿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李臻将酒一饮而尽,脸⾊肃然对他道:“我成全你是有原因的,既然你加⼊了內卫,就要严守內卫的规矩,不准你再去青楼,你若办不到就趁早退出內卫,免得我用军纪严惩你。”
酒志默默点了点头,虽然他骨子里有点贪财好⾊,但他却心知肚明,內卫和千牛卫不是一回事,內卫要求极严,一般人很难加⼊,他是因为李臻的缘故才得到这个机会,他若不珍惜这个机会,连后悔药也没有地方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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