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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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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许多次的催促,郁君嵐终于挑了个週末回台中探望⽗亲。

  自从⽗亲五年前再婚后,她就不喜侍在家里。不是因为她的继⺟待她,相反地,她非常地客气有礼、小心翼翼,倒让她自觉是…客人。

  案亲和阿姨情投意合的恩爱模样,才是她逃开家的主要原因;她无法忍受⽗亲的变心。在记忆里,爸和妈两人一直是相黏的,爸走到哪,一定带着妈,妈去到何处,也一定有老爸的影子。这样恩爱的牵手情,却可以在妈死后不到三年便幡然改变,转而对另一个女人许下爱意,甚至娶进门,取代妈的位置。

  她年轻的心,对永恒爱情的憧憬惯,就此幻滅。

  她当然希望⽗亲能幸福,毕竟她这个独生女儿是无法取代老来伴的感觉;但又无法接受⽗亲的太快投⼊,恩爱更胜往⽇;加上和平空而至的兄妹相处不来,所以最后选择离开台中而至台北发展。

  站在大门前,她竟有点近乡情怯,呆站了五分钟,却提不起勇气按电铃。

  突然,大门在她眼前自动打开了。

  “咦?你回来啦!”她的继兄祖生惊讶地说道。

  “嗯。”她提起行李跨门而⼊,说:“爸和阿姨呢?”她住屋內瞧去。

  “他们出去散步,等会就回来。”他依然惜字如金,不太爱说话。

  “我去放行李,待会再下来。”郁君嵐代好,便提起行李往二楼走去。她与祖生之间一向是无话可聊。

  当她坐在沿整理行李时,敲门声响起。

  “谁啊?”她起⾝走向门口。

  “我啦!祖芳!”是她的继妹。

  她打‮房开‬门,一⾝时髦装扮的祖芳走了进来。

  “君嵐。”私下她都是直呼名字。“怎么有空回来?”她一庇股在梳粧椅上坐下。

  “老爸一直催促,今天有空就回来一趟了。”郁君嵐道。

  “听说你去‮国美‬玩三个月!”她‮奋兴‬地顺着上半⾝盯着郁君嵐。“什么时候在那里有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好不好玩?有没有买礼物回来?”

  郁君嵐沉默地看着这个仅小她二岁的妹妹。她们始终合不来;祖芳爱流行、赶新嘲、爱玩。就像一般时下的年轻女孩。而最让郁君嵐无法忍受的是,她有顺手牵羊的习惯,而且拿走后绝对不再归还;像是郁君嵐的漂亮⾐服、耳环、项练等等,只要祖芳看上眼,就会用借的名义,然后占为己有。刚开始时,郁君嵐还傻傻地借她,次数一多,人也学聪明了,不再借她,而后,祖芳⼲脆直接向她讨自己要的东西。

  ‮国美‬之行是徐莉玟和常菁菁为了保护她而编出来的谎言,以免她家人再继续追问。

  “这次是巧遇,然后就留下来散散心,所以什么礼物也没带。下次有机会再送你。”郁君嵐温和地说。

  祖芳的脸⾊明显地一下子垮了下来。

  “小气巴拉的,出国一趟也不带个纪念品送人家。我还告诉朋友说我姐去‮国美‬住三个月,会带很炫的东西回来,结果呢,逊!”祖芳臭着一张脸说。

  “别这样,如果你喜,我下次请我室友从‮国美‬带东西回来给你,好吗?”郁君嵐忍耐地说。难得回来,她并不想破坏气氛。

  “真的吗?你说话不准⻩牛喔!贝勾手!”祖芳像个小孩子般伸出手。

  郁君嵐‮头摇‬,笑她的孩子气。

  “君嵐!”祖芳突然‮奋兴‬地睁大眼睛。“你这戒指好美喔!从来没见过这么特别的颜⾊!在哪里真的?”

  “嗯…‮国美‬的朋友送的。”郁君嵐失神地盯着戒指。

  “‮国美‬?”祖芳抬眼看向郁君嵐。“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不然怎会戴中指?”

  “喔!只是刚好适合中指,没什么特别,不过是个纪念品罢了。”郁君嵐心里酸酸的。是啊!只是个纪念品,辛力也是轻描淡写地说,不是吗?

  “真的吗?”她贪婪地盯着戒指。“那送我!”

  郁君嵐马上下意识地将手收回来。

  “这个戒指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说只是个纪念品?”祖芳不放弃地说道。

  “就因为是个纪念品,有纪念的意义,所以更不能送你。”郁君嵐坚持道。说什么也不能将辛力唯一给她的东西送人。

  “可是我好喜这枚戒指,它好美喔!不然,你借我戴几天去炫耀一下,我再还你。”祖芳又重施故技。

  郁君嵐坚決地‮头摇‬。“不行。”

  “你连借都不惜?我会还你的嘛!只要几天就好了,真的!借我戴嘛!”这么漂亮又炫的戒指,戴去让那群死黨看,她们铁定羨慕死了,所以她非要到不可!

  “真的不行。而且这戒指套上后就很难拔下。有机会去‮国美‬,我再找一个给你。”祖芳似乎不懂拒绝为何物。

  “我不信,那我试试看!”祖芳说着马上站起来,要拉她到浴室。“肥皂一擦就可以拔下来。”

  “祖芳,不管拔不拔的下来,我都不会借给你,这样够明⽩了吗?”郁君嵐冷着脸谨慎地表示。

  “你…你好小器!我要跟爸说!”祖芳气愤不已地跺脚。

  然后,她“砰”一声甩上门离开。这就是祖芳!要不到东西,便会耍赖或是发脾气。过一会儿,她又推开门,探头进来。

  “爸刚回来,他叫你下去。”她眼里闪着恶意的笑容,旋即离去。

  郁君嵐抿紧了嘴。这幕戏码总是一再上演…她走到客厅,郁子胜正坐在沙发上,六十五岁的年龄却丝毫不使他显露老态,染黑的头发让他看来至少年轻十岁。

  “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好让你阿姨准备菜啊!”郁子胜慈祥她笑着,拍着旁边的沙发。“来老爸⾝边坐,我们⽗女好久没有聊聊。”

  郁君嵐顺从地在他⾝旁坐下,祖芳则在另一旁坐下。

  “听说你去‮国美‬一趟?和谁去啊?”郁子胜看着女儿愈大愈‮立独‬,也离他愈来愈远,有时真不了解她究竟想什么。

  “和以前的朋友一块去,散散心罢了。”郁君嵐的口吻平淡。

  “你不是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回家让我看看。你也老大不小,是该定下来了。”

  “爸,这种事很难说的。我还没有确定,如果我要考虑结婚,就一定带他回来让你看,好不好?”直到现在,她还未告诉任何人,有关和郑纪棠分手的事实,更不想让⽗亲担心。

  “你这丫头!男朋友都往一段时间了,还不确定!”郁子胜担心地问。

  “老爸,感情哪里一定是⽇久生情?或久了一定就会往一起?你和阿姨不就是一见钟情!我的事会自己处理,你就别担心了。”郁君嵐耐着子说道。

  “是啊!爸,姐不会这么笨的,你就别心了。”祖芳在⽗亲⾝旁是一副柔顺的乖女孩模样。

  “不是老爸爱担心。”郁子胜皱着眉头。“你一个女孩子家住台北,又不常跟家里联络。像这次去‮国美‬这么久,若不是我打电话过去,恐怕还不知情呢!”

  “老爸,那是临时決定留下来,所以才没有告诉您…”郁君嵐仍温和地解释。

  “好啦!你都有藉口!反正你翅膀破了,可以飞了,家人反正也可以不顾!”

  郁子胜不⾼兴地摆手示意。

  “爸!你⼲嘛这样说!一件小事你非要讲得这么严重吗!五年来一直都是这么过的,您也没说什么,怎么现在反而来责怪我!吧脆有什么事你直说好了!”郁君嵐的脾气也被挑了起来,冷着脸说道。

  郁子胜似乎有些心虚,清清喉嚨开口道:“嗯…你妹想上台北找工作,我叫她去住你哪里,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我不答应!”郁君嵐一口回绝。

  “什么!?”郁子胜气得站了起来。“你这个做姐姐的还有没有良心啊!自己的妹妹难不成让她一个人在台北生活,人生地不的,你教她流落街头啊!”郁君嵐冷冷地看着⽗亲。

  “当初我也是一个人只⾝北上,好像没有这么惨吧!何況,她既然想在台北工作,就要有本事在台北生活,不然,就乖乖留在台中发展,不要好⾼蛟叮?

  “爸!你看看,她本是讨厌我,不想让我去台北和她同住,她不认我这个妹妹!”祖芳开始哭天喊地大叫着。

  “君嵐!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你真的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乖女儿!”对女儿这种态度,郁子胜气坏了。

  你也不是从前那个老爸呀!郁君嵐內心暗自叹息。

  “你说!祖芳刚才向你借戴戒指,你不肯借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的东西,我有权不惜吧!”郁君嵐倔強描地瞪着⽗亲,看他究竟要她退让到何种地步。

  “你说这什么话!一个小戒指而已,⼲嘛这么计较!你妹喜就脫下来借她几天,让她玩玩,过几天就还你了嘛!”郁子胜半命令着郁君嵐。祖芳是慧⽟的心头⾁,又爱撒娇,所以他也爱屋及乌,很疼爱祖芳,几乎什么事都会依着她。

  “老爸!”郁君嵐悲哀地看着他。“我是不是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在您的心中我到底算什么?”

  “你当然是我的女儿啊!你是姐姐,让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计较这么多做什么!听老爸的话,待会脫下戒指借给你妹,还有她北上的事,就暂时住在你那里,一切就这么办,别再说了。”郁子胜不容置疑地決定一切。

  郁君风的忍耐到达极限,心中积庒已久的忿怒终于爆发。

  “老爸!”郁君嵐怒喊。“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你的女儿,唯一的亲生女儿哪!你要再娶,OK!我双手赞成;你要我让出房间,隔成两间,为了要让祖生、祖芳住进来,OK!我也答应了;即使阿姨待我如客人般、即使祖生态度冷漠,甚至祖芳顺手牵羊常拿走我的东西,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我更在乎你是否幸福快乐!可是,你呢?在乎我的感受吗?你不断要我退让来讨好他们,论先来后到,也该是他们退让而不是我,毕竟他们和你毫无⾎缘关系…”

  “啪!”一巴掌清脆地阿在郁君嵐的脸上。

  “住口!你真是愈来愈不像话!亏你还为人师表,说这什么话!你阿姨哪点对你不好,你这样说她!去道歉!”郁子胜气得手在发抖。

  慧⽟站在厨房门口,摀着嘴巴忍住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祖生站在楼梯口,表情莫测⾼深:而祖芳则坐在沙发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郁君嵐转头瞪着⽗亲半晌,然后面无表情朝三搂走去。

  “你给我站住!”郁子胜大声喝令。“你要去哪里?”

  她转⾝直视⽗亲,神情哀伤而沉痛。

  “老爸,从小到大,你从没有打过我,今天为了这件事,你却打了我,这表示你重视他们基于我;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留在这里自取其辱,我离开,让你们幸福!”

  “你这是什么态度!做错事还容不得我打你吗!好呀!你走啊!你敢走出这个家门,就别再回来!”郁子胜看到慧⽟哀伤的模样,心中更是对女儿不敬的行径感到火冒三丈、口不择言。

  郁君嵐一听,脸⾊倏然惨⽩,瞪着⽗亲好几秒,终于转⾝直奔楼上。祖生在楼梯口拦住了她。

  他一反平常的冷漠少言,开口劝她!“爸的气话,何必介意!”见她不语,他转头说!“爸!案女之间哪有仇恨,有事好商量,都是一家人,何必伤感情!”

  “问题是她本不把我们当一家人!瞧她刚刚说了什么话,让你妈这么样伤心!”郁子胜寒着一张脸怒道!“今天她若是不道歉,我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郁君嵐一僵,随即拨开祖生的手直冲二楼。

  客厅顿时陷⼊一片沉寂,蓦然,一声叹息幽幽响起。

  “子胜,就别和她计较了,”慧⽟微微哽咽地叹道:“她说的也是事实,我们的确和你没有任何⾎缘…”

  “胡说!”郁子胜大步走向子,伸手拥住她。“你是我的爱,祖生和祖芳是我们合法的孩子,这比什么都重要!我不准任何人侮辱你们,君嵐是自己人,更不可以这么做!我就是太纵容她了,才让她没大没小,真是⽩读书了!”他仍満肚子的怒火。

  “子胜,你对我们真好,我一定是修了好几辈子的福气才能嫁给你。”慧⽟不胜喜悦地靠向他怀中。

  郁子胜感受到她丰腴的‮躯娇‬帖近自己,怒火已消除了一大半。他満眼爱意说道:“我才幸运能娶到了你。”

  一旁的祖芳可不耐烦。

  “爸!那我上台北的事怎么办?还有那只漂亮的戒指呢?你对我最好了啦!你要帮我想办法!”祖芳使出撒娇那一招,她知道郁子胜最吃这套,妈妈不就是这样把他驯得服服帖帖。

  君嵐就是笨哪!不懂得柔脑扑刚。她暗笑。

  “好,等她下来我再跟她说…”郁子胜说着,郁君嵐已经提着行李下楼。

  “站住!你还当真收拾行李!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老爸啊?”他心里又来气。

  这女儿简直跟她妈一模一样,脾气倔得要命!

  “好了,子胜,你就少说她两句吧!女儿大了,就随她去吧!别计较了。”慧⽟在旁安抚道。

  郁君嵐恍若未闻,直住门口走。

  “我叫你站住,你听见没了”郁子胜提⾼音量大喊。

  郁君嵐终于停下,但背对他们,肩膀僵硬地着。

  郁子胜三步跨作两步,走到她面前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非要把我气死你才甘心是吗!我说你几句,你就家也不要啦?老爸以前怎么疼你,你都忘啦!把行李放下,不准走!”

  郁君嵐紧咬住下,不让泪⽔決堤。⽗亲一提到从前,她的心就软了。

  “老爸也老了,没多久好活,你就让老爸过几年太平⽇子…”郁子胜叹道。

  “老爸!你别这么说,你会活到一百岁以上的!”郁君嵐倏地跪下,泪⽔夺眶而出。“是我不孝,我不该顶撞你,对不起!”

  “好啦!知错就好。”郁子胜扶起她,不再责怪。“女孩子家脾气这么硬,将来嫁到夫家怎么办?”

  “那我就不嫁,一辈子陪老爸,好不好?”郁君嵐拭去泪⽔说道。

  “让你一辈子来气我?老爸可不要喔!女儿留来留去留成仇,还是让你老公去受罪吧!”郁子胜也恢复了好心情,取笑郁君嵐。

  “老爸!”郁君嵐破涕为笑。

  “好了啦!这会儿不就没事了!我去烧菜,待会就可以吃饭了。”慧⽟乘机打圆场后,便转进厨房。

  “君嵐啊!你阿姨对我真的不错,生活起居、⾐食住行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郁子胜在慧⽟离开后,便低声说道。“我这把年纪能求什么了不就图个安享余年!

  你不在这段⽇子,祖生和祖芳对我是孝顺的,就当我是亲生⽗亲般,所以我多疼他们也是有道理的,这点你就别介意了!好不好?祖芳上台北的事…”

  “老爸,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我还有室友,当初我们有约定,不能带人进来住,我真的很为难。”郁君嵐想到祖芳的坏习惯,就很难答应下来,更何況是徐莉玟和常菁菁。

  “你去说说看嘛!或许她们会同意…”郁子胜仍试图说服。

  “老爸,这样好不好,我们楼下有套房出租,我出钱,租下来让她住,就近既可照顾,也不必征得我室友的同意,你说这样可好?”虽然心疼又多了笔支出,但是能安抚老爸。又不会得罪好友,怎么算都是值得的。

  “这样好、这样好!”郁子胜连连点头。“不过,这钱由我来出,你在外花费多,每个月又寄钱给我,你哪够用啊!老爸⾝边还有点钱,这没问题!”

  “老爸,不必了…”

  “好!就这么決定!待会我拿钱给你,别再说了。”郁子胜坚決说道。

  郁君嵐见状,也不再多说。

  一对了,你那戒指…”他仍不忘祖芳的叮咛。

  “老爸,这只戒指真的不行。”她正⾊道,決定坦⽩。“它是我的定情之物,怎能随便借人戴。妹妹也不行啊!”对郁君嵐来说,这是辛力给的纪念品,即便是她的定情之物。

  “喔,原来是这样!这祖芳也真是太胡闹了!这种戒指怎能借去随便戴!我待会说说她!”郁子胜谅解地说道。“既然都这么要好,忘不带回来给老爸瞧瞧?”

  “老爸,时机成,我一定带他回来,好不好?”郁君嵐敷衍道。不知道这是否有可能实现…郁子胜还想再说她几句时,便听到慧⽟的催促声。

  “你们两别净站在门口讲话,来吃饭啦!”

  “来喽!”郁子胜一听到爱的叫唤,便忘了一切。“走吧!好久没尝尝你阿姨的手艺了吧!待会多吃点,这次回来要养胖点,看你瘦得像排骨…”

  一齣差点就釀成悲剧的戏码,终于在亲情的催化下惊险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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