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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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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天下午,一行人便到了太和镇,而凌霄院已近在眼前,一进镇中,便有人前来接。

  带头的人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他恭恭敬敬的立在马前,说道:“在下凌源,想必阁下就是枫林山庄陆庄主吧!”

  “不敢,不敢,在下是陆云轩,有劳凌公子在此久候了。”

  陆云轩马上抱拳。又对厉柔说道:“柔儿,这位是凌公子,你应当叫人家一声表哥。”

  “表哥。”她甜甜地挨了过来。

  当这丫头有心讨人喜、制造好形象的时候,连明镜⾼悬的包青天转世也唬得过去。

  凌源陡然见到柔儿的丽⾊,微微一怔。

  “表哥,我是柔儿呀!”她含笑招呼。凌源查觉自己的失态,缅腆道:“柔儿妹妹好。这几⽇老太太和家⽗家⺟盼你们到来可盼得紧呢!这下总算可以安心了。”他又指了指前方。“我在前面的客栈已准备好房间,陆庄主、柔儿妹妹和各位兄第可以先稍事休息、更⾐,然后我们再回凌霄院可好?”

  “如此甚好。”陆云轩笑道。

  于是众人转进客栈,略事休息。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又上路。厉柔因为换了新⾐裳,便不骑马改乘轿子。

  一到了凌霄院大门,便有二十来位仆人立在门口客,接礼牵马,井然有序。而凌源和几个大管事的便上前簇拥着陆云轩和厉柔往大厅里去。

  一行人方才进大厅,一对中年夫妇已经扶着一位舅发如银的者妇人上来。

  陆云轩知道来人必定是凌老夫人和凌旭夫妇,暗暗推了推厉柔上前,低声叮嘱她:“柔儿,还不过去见过你太婆婆。”

  厉柔楞了半晌,正踌躇着,凌老夫人早过来一把抱住她,细细打量。

  “真像、真像我那苦命的若雪孩儿…”老人家不噤滑然泪下,将她搂在怀里,哭道:“我苦命的孩子…”

  一提起亡⺟,厉柔也忍不住苞着哀哀的哭了起来。一时之间厅上众人均是感伤,频频拭泪。

  好一会儿,才靠凌旭和陆云轩等人在一夯慢慢劝开了。

  “陆庄主,不好意思,我们只忙着叙旧,倒把您给冷落了,凌旭陪笑道:“难为您这般照顾柔儿,又远道送她回来,如此大恩,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

  陆云轩忙道:“凌院主言重了。”

  “陆庄主…”

  “不敢当。凌老夫人,您叫我云轩就行了。”

  “好好好,那老⾝就倚老卖老了。”凌老夫人欣慰地浅笑道。“云轩,小柔儿这些⽇子以来真多亏你照顾了。”

  她一称呼,便算是认陆云轩为一家人。

  “哪儿的话!”陆云轩陪笑道。“柔儿很…”他本来想说她乖,但一想这个好话也未免说得太过分,正好一眼又看见厉柔坐在凌老夫人的⾝边,朝他抿着子邬暗笑,那个“乖”字就更说不出口了。“柔儿很聪明可爱,枫林山庄有了她热闹多了,我们庄里没有人不疼她的。”

  赞美的言词只好半途换个比较契合实际的。

  “那就好。”凌老夫人道。“云轩,我知道你的事儿多,我们这凌霄院又简陋,比不上枫林山庄,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不过既然难得来一趟,就留下来玩几天吧卜

  “老夫人真是太客气了。”他客气一番。“在下就打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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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云轩留在凌霄院作客的这几⽇,凌源最是⾼兴。

  他向来钟情武学,幼时曾在武当派门下学艺,习得一⾝上乘功夫。不过他到底家境优握,极少涉⾜江湖,因此只知道一招一式地照本演练,却完全不懂得机变。

  事实上,他也明⽩自己的缺点,如今既然有幸遇上崇拜多时的枫林庄主陆云轩,満心便想请这位⾼手指点一番。只是他年轻脸薄,不好意思开口,想了想,便转而去求表妹说项。

  厉柔听了,吱吱格格地笑了起来。“⼲什么非要找我大哥不可?他很稀罕么?我告诉你,当⽇在醉枫山上,他硬要教我,我还不肯学呢!不如你拜我为师,我来教你吧!”

  她与凌源相处了两⽇,已经明⽩这个表哥老实木纳,大可拿来欺负着好玩,因此存心与他玩笑。

  凌源啼笑皆非,看她年少纤弱,怎么也不信她有多大本事。

  “你又懂得什么?况且你那调⽪捣蛋的本事旁人既学不来,我也不想学,⼲么要拜你为师?”

  厉柔大感到气愤,揷着,怒斥他:“好啊,你看不起我。那我们就来比划比划好了。”

  “罢!罢!罢!”凌源笑道。“和你比武倒没什么,只是一会儿若不小心将你打疼了,老太大和我爹娘不剥下我一层⽪才怪,就连陆大哥也饶不了我。”

  厉柔受到众人宝贝的程度,他可全看在眼里。其他人甭提,光一个陆云轩那头就摆不平。

  “你…”厉柔待要说话。

  “凌兄弟,你就与她比划比划,又有何妨?”陆云轩忽然从花园里转出来。“只是柔儿手法多半不甚⾼明,你自己倒要小心应付才对。”

  “大哥,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不⾼明了?”厉柔娇嗔。

  她猜想陆云轩多半也想瞧瞧凌家长公子的功力如何,便又转头向凌源叫阵。“喂,表哥,你还支支吾吾的说一大堆废话作什么?我看你该赶紧掏家伙,好好的跟我比上一比才是,我大哥想试试你呢!你以为他张三、李四、王二⿇子随便都教吗?待会儿若见你太笨的在,他就懒得再理你了!”

  凌源这才诚惶诚恐,菗出问的佩剑,恭敬地说道:“那小弟这就演试两招,还请陆大哥指正。”

  “凌兄弟,你别听柔儿胡说八道!”陆云轩笑道。“你们只管比试就是,我在一旁替你们看着,作个公证好了。”

  厉柔嫣然一笑,长鞭一抖,道:“表哥,你可要小心了。说着便将虹鞭挥出,直击他的门面,想吓他一吓。’

  果然凌源看见一条虹鞭无声无息的攻到面前,也是一惊,忙将⾝子后仰痹篇。这第一招便叫他紧张起来,再不敢小看她了。况且他好胜已被起,便马上凝神应战。

  起初,凌源还会被厉柔古怪玄妙的鞭法给扰得心神不宁,但他到底功夫札实,斗一阵之后,便能渐渐转守为攻。

  陆云轩旁观他一招一式均是精纯端正,不愧是出自名门之后,颇为赞许。可借应敌经验不⾜,招式转换和应变之间就显得拘滞,尤其与厉柔这等变幻迅捷的对手过招时,就更讨不了便宜。

  他连连看着凌源原本可以则制住厉柔的招式,却未能及时使出来,不免替小兄弟感到惋惜,忍不住开始出口指点他几句。

  凌源基本来就不错,再加上陆云轩的指点,威力大增。两人再斗一阵,厉柔果然渐渐处于下风,心火不由得旺烧起米。

  “住手!”她忽地向后退了几步,咳道:“这算什么?你们两个合起来欺负人家,我不玩了。”

  她回眸发现自己的新⾐裳不知怎的给划破了一个口子,更是満心委屈,眼圈一红,指着凌源,烯哗啦地哭叫道:“我要跟太婆婆讲,说你欺负我。”

  她一跺脚,便往厅里跑去。

  两个男人听见了,同时一楞,暗暗叫苦。明明是她主动提议比划的,这厢输得不甘愿,又来怪人家。

  待要拦阻她,她早已呼天抢地的跑了进去。

  “太婆婆,太婆婆,表哥欺负我,还把人家的⾐服弄破了!”

  果然,凌老夫人听了厉柔哭诉,连声差人将凌源唤过来,狠狠的数落了一顿。

  凌源老实,也不敢争辩。

  陆云轩反而看不过去,连忙出面主持公道。“凌兄弟和柔儿两个只是比划着玩,况且凌兄弟出手极有分寸,我又在一旁看看,老夫人不用担心。”“那也不成。”凌老夫人‮头摇‬道。“我的柔儿像花朵一般娇贵,万一伤到了她,那可怎么办才好?什么不好玩,偏爱动刀动的,又不是不知道这刀剑下不长眼,以后别这样玩了。”

  她却不知道这个比试的主意还是厉柔提出来的。

  “是!孩儿下次不敢了。”凌源乖乖点头。

  陆云轩立在旁边听着,也算是受了教训,便暗暗瞪了厉柔一眼,她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丁盼盼也跟着数落了儿子几句。

  “你这个表哥一向是耝枝大叶的,你就别生他的气了。超明儿舅妈再亲手件新⾐裳给你,好不?”她拉着厉柔坐在⾝旁,柔声道。

  陆云轩和凌源听了,只得相视苦笑。真没见过比她更不讲江湖道义的女子。

  过了一会儿,丁盼盼扶着凌老夫人回房里歇息。

  两位尊长才刚迈出大厅,陆云轩便一把拉住了厉柔,伸手要往她脸上捏去。

  “太婆婆。厉柔⾼声叫道。

  凌老夫人和丁盼盼齐回过头,问道:“什么事?”

  陆云轩情急之下,改捏为拍,一面拍拍她的肩,勉強笑道:“柔儿你刚才没受伤吧?”

  厉柔瞅了他一眼,也不理会,逞自跑到凌老夫人面前,甜甜地卖乖。

  “太婆婆和舅妈待柔儿那么好,又维护柔儿,不叫人欺负,柔儿心里好感动,不如待会儿亲自下厨弄几样拿手的点心,待您午睡起来了,正好可以尝尝。”

  “真是个孝顺的乖孩子。”凌老夫人知道。“乖柔儿,你放心,有太婆婆在这里,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厉柔笑道:“是啊,以后若有人对柔儿不好,柔儿一定告诉太婆婆,让太婆婆打他一顿,看他还敢不敢!”一边说,眼睛却狡猾地瞄着陆云轩。

  “好!好!好,你若有委屈只管跟太婆婆说,太婆婆定替你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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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厉柔端了一盘点心到陆云轩房里。

  “大哥,我给你送点心来,你要不要吃一些。”

  “不要。”轩恼着厉柔稍早恃宠而骄,拐着凌老夫人骂凌源,所以不想理她。

  厉柔聪明机灵、⽔晶心肝,如何不知?但她又岂是那种会开口认错的人。这会儿也不过是假藉送点心的名意,过来讨好他。

  “为什么不吃呢?”她在房门外,又砰砰敲门。“大哥,你开开门嘛!你一个人躲在房里作什么?”

  “要你管!”

  厉柔仍不死心的拼命敲着叫着:“大哥,你开开门嘛!大哥,你为什么不开门?大哥…”

  陆云轩怕她再叫下去,会把凌家的人全都叫过来看个究竟,忍无可忍之下,只得过去开了门,寒着脸说道:“你在这儿大呼小叫的吵什么。”

  厉柔笑眯眯,举⾼她的点心,说道:“柔儿送点心来给你吃啊!我自己作的哩!”

  他哼了一声,说道:“我都说了不吃,你还故意在外面鬼叫鬼叫的!存心跟我过不去么?”

  “一口也不吃吗?尝尝看嘛!”她还献殷勤。“很好吃的。”

  “不吃!不吃!”

  厉柔登时垂下头,泪眼汪汪,又作势要哭。

  “你又怎么了?”陆云轩忙道。

  厉柔用力一跺脚,哭道:“我要去跟太婆婆说,你欺负我!”

  “我哪有?你别又胡说八道。”陆云轩连忙拦住她。

  “你有!你有!你就有!”她声泪俱下的指控他。“人家好心做点心绪你吃,你为什么不吃?还对人家那么凶!”

  “你做点心是要讨你太婆婆快,好哄着她帮你,与我又有什么相⼲?”他⽩了她一眼。

  “谁说的,大哥也不看看,这些全是大哥爱吃的点心,哪里是做给太婆婆吃的?”她自觉甚是委屈。“太婆婆的绿⾖糕还蒸着呢!这糯米糕是人家特别先做了要给大哥吃的。太婆婆牙不好,又哪里吃得了这些?”说罢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大哥不好!大哥对柔儿不好!我就知道大哥不喜柔儿了…那我拿去倒掉好了。说完便端着盘于就要拿出去倒掉。

  陆云轩连忙抢了下来。

  “好端端的⼲么‮蹋糟‬东西。每回她一哭,他就没法再跟她呕气,所以只得拉了她坐在自己腿上,‮头摇‬苦笑道:“明明是你老爱欺负人家,还好意思到处告状!你自己说该不该?”

  厉柔听了也不说话,只将头枕在他的肩上撒娇。“你以前在枫林山庄飞扬跋扈的寻人开心,全庄子里上上下下谁没吃过你的亏。现在倒好,反正你那边也玩腻了,这会儿到了凌霄院,可不是又找到了新的捉弄对象,又能期负人了,是不是?”

  她哪里敢吭一声,楼着陆云轩的脖子,娇声道:“大哥,柔儿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不捉弄人了。”

  “是喔?”陆云轩忍不住噗哧一笑。

  若真如此,老天爷也下红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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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厉柔趁着陆云轩到后园指导凌源功夫,闲着无聊,便逛到了丁盼盼的房里。

  “舅妈。”厉柔敲门进房。

  “柔儿是你,快进来。”丁盼盼将厉柔拉到⾝边坐下。

  厉柔看舅⺟捻着针,正在做女红,绣工十分精细,便笑道:“针炙我是行的,然而对这绣花针可就一窍不通了。”

  “这有什么难?改⽇舅妈再教你。”她笑。“你看,这件⾐裳是要给你的,再过两⽇就能裁制完成,你来得正好,顺便比一下,看看合不合适?”

  “舅妈待柔儿真好。”柔儿笑道:“可是您也别太累了。做这细活儿费工夫的呢!”

  “可不是吗?我低头做了半⽇,真有些累了。”丁盼盼叹道。“舅妈一直想找个时间,好好和你聊聊,可是你初来乍到,光忙着认识庄里上上下下都来不及,也就不好再占着你。好不容易,今天见到你有空,咱们娘儿俩也好聊聊。”

  “好啊,她笑道。“那柔儿今晚就陪舅妈聊个通宵好了。”

  “是啊!”厉柔満心喜悦,又觉得此事无须隐蔵,便大大方方的承认。“大哥最疼我了,虽然有时候也会对我凶,可是我知道他都是为我好。那⽇我中了方之浩的‘泣⾎杜鹃’,本来以为再也没救了,结果是大哥他舍命救了我的。他说永远都不要与我分开,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又将方之浩毒害她的事略说了一遍。

  丁盼盼听他两人彼此真情流露,一陈感动,点头说道:“那很好。真是老天有眼,幸好你和陆庄主这会儿都没事了。”跟着又叹—口气道:“谁又想得到方之浩竟是这样的人!想当初,江湖上人人都认为他与若雪两人是郞才女貌,若能联姻,实在是世间少有的一对佳偶,哪知道最后竟是如此收场…。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听说陆庄主早已和那天岗堡的连家姑娘订婚约,这件事又如何解决才好?”

  “大哥已经说过不娶婉心姐姐了。但他也说要等婉心先嫁了人,才能娶我。”厉柔耸了耸肩。“其实我知道大哥心里只有我一个,而且永远也不会与我分开,那就够了。至于娶不娶、嫁不嫁又有什么关系?”

  丁盼盼看她还是一派天真,小孩心甚重,微笑道:“那可成什么体统?”

  “真巧!大哥也这么说!”她轻轻吐⾆头,又无奈地笑道。“其实我对婉心姐姐也很过意不去,可是感情的事实在难说得很,我也不想这样啊…”“舅妈知道。”丁盼盼拍拍她的手说道。“那时你娘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厉柔的一颦一笑秋波流慧,可不像极了当年与她两小无情、老是同挤在一张上抱膝长谈的尹若雪。她亿起旧时,心中感慨,还未开口就忍不住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她用手绢拭了拭泪,说道:“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你娘一样,你果然和她长得像极了。若雪有女若此,我实在替她⾼兴。”

  “果真长得很像么?我从来没见过她…”厉柔从未见过⺟亲,好奇之余难免感伤。“我常常想,我娘如果还活着,一定也像舅⺟一样的温柔可亲。”

  “我怎能跟她比?”丁盼盼微笑道。“若雪的温柔美丽就不用提了,难得的是她既聪明又有胆识,连我也佩服。”她猛地

  想起来。“对了,正好我前几⽇整理了一些小时候的东西出来,里头有些是你娘的,我想着要给你,让你留着作个纪念也好。回头我就拿给你。”

  “舅妈…”厉柔说道。“我听太婆婆说过,说我娘以前常常到凌冒院来玩,跟您和舅舅三个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是不是?”

  “是阿!”丁盼盼点点头。“我爹娘早死,打小就投靠到这里,幸好你太婆婆肯收留我,而且还把我当亲生女儿一般的看待。我和你娘、你舅舅三个人年纪相仿,所以打小就玩在一块儿,尤其我和你娘,无话不说,感情比亲姐妹还好。后来长大了,我嫁给了你舅舅,他仍像小时候一般的让我、疼我、待我很好,我觉得非常満⾜幸福。我想,女人一辈子求的也不过是这样了。有时心里也会替若雪筹算着,她这样的人中之风、可爱可疼,将来嫁到方家,必定也是婚姻圆満,和畅快乐的,却没想到…造化如此弄人…”

  厉梁听了,急着替厉无极辩解。“舅妈,您可见过我爹?他是好人,你们别错怪了他,他很爱我娘的,虽然他不说,可是我看得出来,而且我娘也很爱我爹爹。我爹说,她是心甘情愿要跟我爹去紫烟⾕的,爹爹决计不会骗我…”

  “我知道、我知道。”丁盼盼拍拍她的手,微笑道。“我见过你爹,我知道他不是那种无行无德的人。那段⽇子我记是很清楚…当时你娘还是跟以往一样,什么事都跟我说。”丁盼盼闭上眼睛,回忆着当时尹若雪的一言一语。“我记得她跟我说:“盼盼,我不要嫁给方之浩,我心里真正喜的是厉无极,我要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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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当时,尹若雪对于嫁到方家之事満心不热中,总觉得自己的终⾝就这样给定了下采,甚是无趣。

  虽然她成长在武林世家里,但碍于家教严格,使得她从未有机会涉⾜江湖。一想起再过不久就要嫁为人妇,从此只得在庭院深处侍奉公婆、相夫教子,便觉得遗憾。

  难道花花世界,果真与她无缘么?

  江湖再多险恶、武林再多恩怨,对她而言,却是再昅引人不过的刺值憬。

  英雄豪杰、侠客⾼士,不该只是家中来来往往的这些人吧!

  她愈想愈不甘于若此。

  就像扑火的飞蛾。

  也像宿命。

  当尹若雪在半夜里悄悄溜出永纪山庄之时,便将她带向人生的另一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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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清澈的小溪里,清清楚楚的映出一个倒影…头戴一顶破布帽子、⾐衫槛楼、満脸脏污的混小子。

  说也奇怪,他明明到了⽔边,却不掬⽔洗洗那张満是煤灰的脏脸,反倒对着自己的倒影嘻嘻一笑,神情甚是有趣得意。

  此时,他忽然听见一阵呜鸣怪叫声,很保是某种小动物的哀鸣的声音。

  脏小子思手暇脚的闻声寻去,只见草丛里有个小小精致的捕兽笼子,笼子里头关了一只浑⾝⾚红如火的小猫,另外还有一只小獾隔着笼子不住地低鸣徘徊,不肯窝去。

  少年看见那两只小兽如此有情有义,心下不忍,来不及考虑设陷的人是否就在附近,细细看清楚捕兽笼的构造后,顺手住地上摸了一颗小石子,‮劲使‬的朝那笼子的机关弹去,果然笼盖应声弹开,两只小兽劫后余生,眨眼间就跑得远远的。

  “好啊!快跑、快跑!”那少年乐得拍手叫道。“跑远点,

  可别再让人给捉住了…”

  呼未歇,只听见一声低沉的咒骂远远飞过来。“可恶!”

  少年愕然回头,还来不及看清来人,便已被人一把揪住,跟着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他登时昏了过去。

  厉无极为了义⽗的伤寻找葯引,在这凄凤湖边已经苦守了三个多月,目的就是要抓到一雌一雄两只⾚猫。

  前几⽇他好不容易擒获了一只雄獾,正好可用来捕另一只雌獾,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没想到却忽然冒出一个混小子坏了他的好事。

  他一时气极,当下想也不想,便上前抓了小顽童的⾐襟;一巴掌打过去,谁知道这个少年如此不经打,挨了他一拳就晕了过去。

  他拎着这个少年,掂掂斤两,心想:怎么这么轻?

  正在此时,少年头上戴的破布帽子掉落,一头乌黑轻柔的长发翩然垂下,湖风带过,飘飘

  “怎么是个女孩?”他一惊,连忙放下她。这下子可真是违背自己不与妇孺为难的原则。一时之间,不免有些自责。

  少年…不,是少女,仍然处于昏,而且右颊肿成一片。他赶紧沾了手帕替她将脸擦⼲净。

  他原先还以为这个大姑娘是附近村镇上的野丫头,贪玩促狭,所以扮成男子模样,溜出来玩耍。谁知越撩越心惊,没想到竟是如此一个肤⽩胜雪、闭月羞花的女子。一时之间,他竞看得痴了。

  尹若雪受到帕一,悠悠转醒,却见一双眼睛痴痴傻傻、忘情的盯着自己,更糟的是,自己竟然倚在这个陌生男子的怀里。

  她又惊又急,连忙推开他。低头见他手上拿着一条脏分号的手帕,不自觉的往脸上摸去,果然原先脸上的脏污都已被他拭去。

  “你…你…你…”厉无极见她眼中満是惊恐,情知她一定认为他是个轻薄之人,脸上随即恢复平时的冷漠颜⾊。

  “姑娘既然敢出来道上走,又何必掩人耳目。如果真没本事,就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绣花好了,胡出来⼲什么!”他冷笑道。

  尹若雪听他出言讥讽,怒道:“我爱怎么样,关你何事?”

  厉无极“哼”了一声。“你爱扮成乞丐还是皇帝,我当然不管,但是你放走我的⾚獾,又该如何?

  “我…”尹若雪自知理亏,嘴里却不肯示弱。“你凭什么说⾚獾是你的?你自己抓不到⾚獾,又关我什么事?我不脚下踢到一颗石子,怎能怪我?”她一面说,一面站起⾝,掸掸⾐袖,就要离开。

  厉无极⾝形一晃挡在她面前,⾝法快得让她一惊。

  他还是冷冰冰的说道:“我为了那两只⾚獾在这里守了三个月,难道你一句“关我什么事”就能算了吗?”

  尹若雪单看他刚才那一手,就知道他的武功⾼过自己百倍,这下子脫⾝只怕不易。

  “那你想怎样?你说好了!”她捺下脾气。

  若换作平时,厉无极对于胆敢找他⿇烦的人,肯定不会轻饶,但是眼前的⽟人儿俏脸含嗔、秀眉微蹙,一时之间也拿她无可奈何,微一沉昑,才道:“那么你就在这儿帮我洗⾐烧饭,直到我再抓回⾚猩为止。”

  “你说什么?”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洗⾐烧饭?你没搞错吧!”

  厉无极冷冷瞧着她,也不答话。

  “要是你一辈子都抓不到⾚獾呢?我岂不是要待在这里陪你一辈子!”尹若雪怒道。她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元宝,伸手递到他面前。“那我赔你好了!这样够了吧!”

  她到底少不经事,只道此人提出这样离谱无赖的要求,八成是想索讨银子。

  他还是冷笑。

  尹若雪无法,只是将荷包掏出来,把所有的碎银子和金子全数给他。谁叫自己倒循,遇上了土匪。

  “这是全部了,最多只有这些,我没钱啦!”她两手捧着银子,气呼呼的说。

  他仍然不接过来,她更加气恼,将银子往地上一掷。

  “爱要不要随便你。然后转⾝便走。

  当她把银子丢到地上的那一刻,厉无极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一把捏死她。

  这丫头居然敢如此侮辱他!

  八成是生气到了极点的缘故,他反而有点想笑。

  他反手往尹若雪的臂膀上抓去,她随即递招急挡。他成竹,将右手负在背后,只用左手,轻轻巧巧的在十招之內就制住她。“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如果你乖乖的照我的话—去做,我保证不伤你一头发,否则…”他微一冷笑,没有说下去。

  尹若雪心里固然又急又伯,却不愿在他面前显出弱势,尽管眼里含着沼,还是做然怒瞪着他。

  她那⽔杏般的眼眸,就像是带有磁似的,说不尽的昅引人。厉无极不知不觉加了几分手劲,将她扯近了些。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将她看得更清楚一点…近得像是可以一直看进她的眼里去…

  ⽔汪汪的一双巧目…⽔汪汪的…啊!她要哭了吗?

  不知怎的,他一想到会将她弄得掉泪,下意识便松手放开她。

  这时正值梅雨时节,天上哗啦哗啦的,说下雨就下起雨来。

  “进去吧!”他指了不远处的一栋小木屋。

  尹若雪犹自咬着下瞪着他,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其实哪有她选择的余地?

  厉无极见她到现在还模不清楚自己的境况险恶,不噤又想笑起来。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敢这样瞪他的人还真不多。

  不!应该说现在该“活着”的人不多。尤其是他成名之后,多的是见了面连头也不敢抬的。哪有人像她这般胆大包天的?

  “你还在想什么?还不快走!”他喝道。眼看雨势愈来愈大,她却还在这里磨磨踏踏的,他可不想陪她一块儿淋雨,不耐地推了推她。“快点进去。还有,我饿了,你快去弄点东西来吃。”

  尹若雪愈想愈气。她在家里娇生惯养,上上下下伺候她的仆人那么多,没想到竟会在外头遇到这个恶煞,让人使唤、当起煮饭婆来。

  她叹了一口气,不觉后悔起来。

  原来江湖竟是个不讲王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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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进屋,就见一只大大的炼丹炉,微觉奇怪,再放眼看去,只见这小小的斗室之中,除了一些简单的桌椅睡铺之外,还放了不少书册,其余环堵萧然。

  “原来你是想拿⾚獾的⾎来炼丹,对不对?”她原就恼他,便故意讽刺道:“你想炼什么丹?该不会是长生不老的仙丹?哼!我看,你拿那么可爱的⾚猩的⾎来炼丹,不折寿才怪,还想长生呢!”

  经她一提起,厉无极才又想到花了这么多时间心⾎,要给义⽗找的葯引就是被她一搅和而搞得前功尽弃。不由得怒气又炽,差点伸手又要再给她一巴掌,但想起刚才说过不伤她一头发的,只得放下手来。

  “你咱索什么?还不去煮饭!”他冷冰冰的说道。

  尹若雪不甘不愿的到后头去淘了米,正打算移开丹炉,用炉下的火来煮饭。谁知原来正看着丹炉发呆的厉无极忽然冲过来,一把推开她,怒道:“别碰我的丹炉。

  尹若雪被猛然一推,险些站不稳,跟跄了几步,锅里的米⽔跟着泼出了一半。她本就百般委屈,此时更是吓得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厉无极见她怯生生的站在一旁,形容可怜,垂着一头乌溜溜的秀发。⾝上的耝布⾐,益发衬得她面如⽩月,眼似秋⽔。他不免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便另生了一盆火,接过她手上的锅子。

  “你在这儿弄吧!”他冷眼瞧着她右颊犹自‮肿红‬,就从橱架上拿了一个瓷瓶递到她面前。“一会儿你拿这瓶蔷微⽟露来擦脸,脸上很快就不痛不肿了。”

  提起这一巴掌,尹若雪不噤更恨他。

  从小到大,谁不将她捧在手上。别说巴掌了,连一指甲都没有谁敢弹过,没想到这么不明不⽩的被这个土匪给掴了一掌。

  “谁稀罕你的东西,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去。

  厉无极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悼体然的收回⽟瓶。但转念一想,拔开瓶塞,倒了些⽟露在手上,冷不防就朝她的脸上抹去。

  他摹然的挥手过来,尹若雪以为他又要打她,自然而然的使起擒式抬臂挡,但厉无极手肘一沉一转,三两下便拆解了她的招式,手臂一绕便在她脸上抹了一抹。

  她刚想开口骂他…“你作什么…”马上闻到一阵芳香,脸上顿觉清凉。

  虽然他是好意,但她心里仍不免忿忿,又转过头去不理他。

  一整个晚上,他们俩就这样剑拔努张的对峙着,没谈半句话,尹若雪憎恶他,自然是不肯与他说话。而厉无极自个儿炼丹、读书也没理会她。

  时辰渐渐晚了,尹若雪觉得疲累渴睡,但这么孤男寡女的共处一晚,到底不妥。虽说他承诺过不会伤害她,可是总不免担心他会不会乘人之危,对自己作出什么不轨的事来,如此翻来覆去,更添疲意,只得靠在椅子上,不住打磕睡。

  厉无极潜心研究医葯忘了时间,偶一抬头才发现坐在角落的尹若雪已然睡着。

  他本来想叫醒她,让她到上去睡,不过这小雌虎八成会会错意,当下便不吵醒她,只拉过一件自己的外⾐替她盖上。

  他坐回位子上,支着头,怔怔地看着她。

  小屋里只有一张,赶明儿还得在后面那间屋里再搭一张才行…他想着。

  忽然,他自个儿笑了起来。莫名其妙,没事找个累赘来⽩⽩给自己添⿇烦,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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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椅不好睡,所以尹若雪第二天早早就醒了。

  她觉得全⾝的骨头好像被招了‮夜一‬似的,又酸又疼,忍不住站起来伸了个懒,那披在⾝上的长衫随之落地。她微微一怔。拾起了长衫,心里一暖,原先心里对厉无极的不満登时便少了几分。

  后屋传来叮叮昑昑的声响,她走过去,却见厉无极正拿着几块木板拼凑着。

  “你在于什么?”她不解地问。

  “等我把钉好了,你今晚就可睡这里,不必在椅子上了。”他淡谈地说。

  尹若雪这才看出他想搭一张给她。

  难不成这个怪气的人真想将她留在这里,直到他抓到⾚獾为止?

  “我才不要睡这里,你到底要怎样?”她一惊。

  “你若不想睡这里,那就只好跟我一块儿唾那张了。”他冷笑道。“随你便,我是不介意的。”

  “你胡说什么!谁要跟你…你…”她气得跺脚叫道。“你…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厂厉无极也不生气,仍是低头做他的事。“你还不去弄早饭?”

  尹若雪个并不冲动。她发现厉无极虽然行事満不讲理,但眼下似乎并无伤她的意思。更何况她一时也无计可施,想要逃脫也得从长计议才行,免得让他捉住了,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想来想去,这会儿还是先别惹恼他才行。

  她也就不说什么“哼”了一声,出去煮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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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天里厉无极带着她深⼊森林重新寻找⾚獾下落,循迹布线,好只得乖乖跟着,晚上则转回茅屋各自安歇。

  他倒是言而守信,别说是伤害她,就是连谈都甚少。可是尹若雪心里仍是一直盘算着要怎么溜走才好?

  一⽇,他俩在林子里忙了大半天,眼看中午到了,厉无极顺手猎了一只山猪。当场开肠剖肚,烧烤起来。尹若雪这几⽇见他只用一把弯刀,矫健利落无不顺手,倒是有趣。

  一会儿两人吃毕,厉无极便将那柄弯刀递给尹若雪。“林于里多是毒蛇猛兽,这把刀你就留在⾝边吧。”

  尹若雪虽然喜那把刀,却不拿他的东西。

  “不用了,我也有一把刀可以防⾝。”她从间‮子套‬一柄精巧的匕首出来。“喏,你看!我用这个就行了。”厉无极接过来,一眼便瞧出那样晶晶亮亮的小刀本中看个中用。在他眼里简直跟小孩子的玩意儿没两样。

  他微微一晒,若无其事的拿着小刀把玩着,忽然将它朝⾝旁的石上劈去,存心试试这把刀,果然小刀应声而断。事出突然,尹若雪一呆,眼看自己的小刀三两下就给弄断了,不由得惊怒进。

  “你…你⼲么弄断我的小刀?”她怒道。

  厉无极冷笑道:“这种没用的东西,留着何用?”仍将自已的弯刀递给她。“我这把弯刀算是赔你的吧。”

  “谁稀罕你的东西!”尹若雪伸手抢过他的弯刀,重重的往地上一扔,掩面哭着跑开。

  这个土匪!土匪!先是打了她一巴掌,又噤梏她,把她成使唤的丫头,现在又弄断她的刀。真可恶!真可恶!她只觉委屈万分,但无⼊可以倾诉,只能趴在大石上哀哀的哭了来。

  厉无极惕在原地,愕然不懂。

  她明明很喜他的弯刀啊!怎么他好心把珍贵的宝刀送她,她反倒生气了?

  他生冷漠孤僻,又鲜少结女流。本来以为只要送她宝刀,她必然会⾼兴,完全不知道自己霸气的方法只会更加惹恼她。

  傍晚两人回到小屋,尹若雪收拾了晚饭之事,躲进后屋不肯理他。

  无论如何,今晚就要开溜。

  她睁着眼等厉无极熄灯。好不容易看见他挥辈灭了烛火,倒下就寝,又静悄悄了半个时辰。

  这会儿他总该睡了吧?

  于是她蹑手蹑脚的从窗户一跃而出。

  起先还不敢跑得太快,等到与小屋隔了一段距离,才加紧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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