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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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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弦皇的死,对他而言,应是一种解脫吧!

  御兰芳并没有上皇尊弦楼,他对忘尘的话不需要有任何怀疑,他伫立在残毁的瓦砖上,望着一片破坏殆尽的荒园。这样痛苦的经历、一次就⾜以让他的生命蒙灰了,为何又再次让他目睹这残酷?更可悲的是,又是他独活…

  情何以堪…

  他浅浅一笑。是他命定带来国灭家亡的厄运吗?皇室灭亡之时,他已无求生之意,是魔弦皇使他死里重生,如今连魔门阵都成了尘灰,他又有何盼?

  若有,只有舞沐⾐。与她厮守一生,远离是非。但江湖人可敬亦可悲的命运啊!魔皇之仇他怎能不报?于私,他也必须除去忘尘,才能完全拥有舞沐⾐。

  饼去,魔门阵的⾝份是他与舞沐⾐之间的障碍,如今魔门阵已毁,他和她之间只剩忘尘这个绊脚石。

  ⾐⾐,你可知你已是支持我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了…

  “公子…”忠心的剑僮望着主人黯然神伤,好不忍心。

  御兰芳的眼神极柔,柔得似要将朝化为暖暖的舂光,只是那光采闪烁的太萧瑟,灰暗的乌云缓缓布上天空,像漫天挥不去的尘埃,悲恸着遍地残骸…

  “兰心园…应该还在…”御兰芳轻声道“你到温室去,把所有的⽩兰全摘下来…”

  “公子?”剑僮微怔。

  罕见的名贵⽩⾊兰花是御兰芳亲手种棺的,每当他要杀人,便差剑僮摘下一朵,做为致上哀悼之意的生命回礼。如今,他却要他把所有的⽩花全摘下,他不明其意。

  “他们四个人,摘四朵就够了。”

  在剑僮心中,他的主人是剑术无敌的,要他去摘花,他相信他一定是要杀了他们。

  御兰芳却只是微微笑着。

  “一朵都不要留…全都摘来。”他缓缓闭目调气,几乎可以想见那漫天⽩花像雪花般飘零。

  在西域,他从来没有见过雪景,他清晰的记得第一次在中原的寒冬中,惊见漫漫雪片,美极了,所以他开始寻找稀有的⽩⾊兰花来种植。

  娇贵的兰花,只配得上娇贵的人…

  “去吧!”他缓缓睁开眼,柔声对剑僮说。

  不知怎的,剑僮眼眶红了。

  鲍子的笑容太凄美,美得令他心惊胆战,仿佛是对生命最后的巡礼,他万分不安。

  “摘下所有的花,到山崖上去…”

  “是!”剑僮含泪领命而去。

  御兰芳收回笑容。他的命…他给舞沐⾐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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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要揷手。”忘尘对寒焰说。他的目光移向不知处的远方,山头蒙上了乌云,掩去了初现的朝,这样的天象,真是使人忧郁。

  “但是我们绝不离开。”寒焰坚决回道。

  无所谓了,忘尘已经看见那道翩翩⾝影走到。他轻声回道:“千万,别揷手。”

  “是…”

  他明⽩,这是君子之争,不容他人⼲涉。那瞬间寒焰似乎明了,忘尘最大的敌人不是魔弦皇,而是怀着一分相惜之心却必须兵戎相向的御兰芳。

  风起,云涌,尘飞,⽇黯,御兰芳已来到他⾝后。

  “这是我们第三次手了。”忘尘依然望天,淡淡地道。

  御兰芳走到他⾝旁,临⾼望下那片残毁之地。

  “这一次我不会留情。”

  忘尘笑意更深。“你的意思是,上次你是故意败给我?”

  “江湖上无人知晓忘尘公子的实力到底⾼深到什么地步,是我技不如人。”

  忘尘终于看向他。他眉宇间的愁瑟,比満天乌云更加黯淡。

  “你受了不轻的伤。”

  御兰芳也别过头看他,淡淡一笑回道:“你不也⾝负重伤?”

  “公平。”

  “是公平。”

  忘尘却一叹,抚着多情剑,抹去剑⾝上的⾎迹。

  “非打不可吗?”

  “你知不知道你⾝受重伤,又失去战斗力,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御兰芳望着他说。

  忘尘柔柔笑道:“我的心愿已了。”

  “若真了,你不会在此等我。”

  忘尘望着他的眼神闪过一道犀利的光采。御兰芳续道:“我们两人,只有一人可以得到⾐⾐。”

  就是因为如此,不管是谁礼让谁,就是看不起谁。

  而他们对彼此都怀着一份敬仰与尊重,不管倒下的会是谁,没有人是输家!

  舞沐裳紧张地扯着寒焰的袖子。

  “他们在⼲嘛?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聊天?”

  寒焰望着前方惺惺相惜的两人,他明⽩那是男人之间的情义。他叹道:“大哥向来不会看错人。”

  舞沐裳皱眉了。她就是不懂他们在争什么。别过头看向⾝旁的舞沐⾐,她的神情落寞,⼲涸的眼眸似又要蒙上泪⽔,舞沐裳从没有看过她这么动的情绪,更没见过她会有这么多眼泪。忍不住去握她的手。,

  “姐姐…”她似乎可以明⽩,那两个男人,无论是谁生谁亡,对姐姐来说都是椎心之痛。

  “可惜,我们太晚相识。”忘尘叹道。

  “不晚。”御兰芳幽然一笑。“能与忘尘公子结识,御兰芳不枉此生。”

  “这样就够了吧?”

  “够了…”

  “出剑吧!”忘尘看着他,两人四⽇接,风扬⾐飘,谁也不愿先动手。

  风势渐大,云波翻走,仿佛是一触即发的警戒,呼啸着英雄末路的悲嚎。

  忽地,⾖大的雨滴倾落,还来不及淋大地,多情剑盛⽔化珠,直御兰芳;御兰芳快剑削雨,掌气破爆雨。双方手气势磅礴,震撼了观战的三人。

  “我想知道,你对⾐⾐可有情?”御兰芳招式‮烈猛‬,无畏风雨。

  “你对她用情可真?”忘尘反问,剑气如虹,化解他一招凌厉的剑势,⾎花在他臂膀爆破。

  御兰芳闷声一哼,急骤的大雨倾盆而下,瞬间淡化⾎⽔。他旋⾝回剑,在雨幕下反击至他的肩背处,伤了忘尘一剑。

  “废言!”

  忘尘一笑,两把罕世名剑在空中错火花。

  “忘尘自许脫俗忘,却手持多情剑,是情,人皆无可避之。”

  “我以为你无情。”御兰芳划开他前⾐领。

  “我也希望我无情。”

  忘尘伤及他左膝,御兰芳踉跄一退,強稳住脚。

  “我只望你的情只对⾐⾐。”

  “还会有谁能让忘尘忘情!”忘尘挡下他一剑,翻掌一推,御兰芳接下他一掌,反气回震,忘尘连退三步,口噴逆⾎。

  “我要的也只是这个答案。”御兰芳喝道,丝毫不留息余地的再起连攻。

  “你会因为如此而放弃吗?”

  忘尘剑影如梭,⾝形快如雷电,瞬间剑扬⾎落,挑断了御兰芳的手筋。御兰芳強忍痛楚,换以左手持剑,直剑直

  “不会!”

  “很好!”两把剑同时穿过双方侧,观望的三人震惊得无法动弹。

  双双提气至极限,互击一掌,震开了彼此,鲜⾎狂噴,雷雨轰然。稳下蹒跚步伐,没有人倒下,对望的两双眸子没有憎恨,没有仇恶,只有情有义,有不服输不许败的坚毅。

  舞沐裳看得脚都软了,舞沐⾐更是脸都⽩了。雨下的愈狂,⾎腥斗争的景象却更清晰,舞沐⾐再也受不了了,再看下去她会昏倒。

  风云动,雷雨落,⼲戈再起,剑⾝碰撞出的清脆声响掺杂风狂雨怒的咆哮,已经彻底击溃了舞沐⾐。她掩嘴一退,视线被雨被泪冲刷的模糊一片,倏地,她转⾝就要离去。

  舞沐裳一吓,赶紧回过⾝拉住了她。

  “姐姐,你要去哪里?”

  “我受不了了,我看不下去了…”

  舞沐⾐捧着头哭喊,连舞沐裳都跟着眼眶发红。

  “姐姐,你不能走啊!他们是为了你决斗的。”

  “我承担不起!你看见了吧!这就是我恨江湖人的原因,什么事都要以武力解决,争的是什么?斗的有什么意义?他们两个不管是谁死了都是对我的惩罚,都会让我痛一辈子,我受不了!我不要再亲眼看见这种⾎腥!我花了多久的时间去平定爹娘死去的痛,所以我不要你涉⾜江湖,我不要看见这样的场面!”舞沐⾐失控的哭喊。

  舞沐裳抱住了她哭道:“姐姐,我明⽩你的痛苦,魔门阵毁了,爹娘的仇已经报了,你不需要再那么庒抑了。我答应你,以后我都听你的,不会再惹事了。”-

  斗得不可开的两人体力功力已到极限,全凭着最后一口气在撑。

  忘尘听见姐妹俩的哭诉,心生疼怜地启口:“你明⽩吗?她再也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御兰芳的剑招已经无章法,两人都气如牛,筋疲力竭,口中鲜⾎直溢,却无法停手。

  “杀了你,我再向她请罪。”

  “死在你手中忘尘绝无怨言,只是弑亲⾎仇,她能释怀吗?”

  御兰芳狼狈地笑了。雨下的更狂了,像心也碎了。他的笑声像苍天悲怆的大雨,是绝望的热泪。

  “⻩梅天,景如烟…山岗漫漫枫独眠…”

  舞剑,诵词,像对生命中最美丽的终曲献上祭礼。

  御兰芳绝招尽出,忘尘心中矛盾挣扎,两人用招至极,生死尽在一瞬。

  “雨怜花,泪涟涟…惟恐无心⽟颜…”诗还未昑完,雨还是狂烈,泪已挥洒天地间…

  舞沐⾐向前跑了两步,整个人跪落于地,痛哭呐喊:“住手,住手…不要打了…”

  “愿将兰心埋青田…”

  就在同时,剑僮抱着満怀的⽩⾊花卉急奔而来,当那片绽放的娇嫰⽩花⼊舞沐⾐仓皇失⾊的眼眸时,她几乎要惊骇地晕眩过去…

  “寄语伊人声声恋…”花,⽩⾊的兰花,来了。时机到了,再也没有可以挽回的地步了…“无悔…”

  “公子!”剑僮失措的大喊。

  “⽩⾊兰花…”舞沐⾐的精神意志全被那片美丽的⽩花摧毁了,如同她看见⽔残心死后⾝上的⽩花那般,而且更加震愕。那美丽的花残酷地证明了他的瞒骗。舞沐⾐完全崩溃了,恍惚了,她恍如梦呓般喃喃自语:“⽩⾊的…兰花…跟爹娘尸体上…放的兰花…一模一样”

  “无怨…”御兰芳声如泣⾎,‮狂疯‬地攻击忘尘。

  忘尘却已无斗志,他甚至想劝他罢手,但,他的眼已向他透露強烈的讯息…

  舞沐⾐已明⽩一切真相,他和她…不可能了。

  舞沐裳被舞沐⾐的话震撼的如雷轰打,又听见舞沐⾐全然失神的喃声自语:“残心⾝上的⽩⾊兰花…一模一样…”

  舞沐裳终于发狂似的尖叫起来:“残心死了?”

  “真的是你…”舞沐⾐似雨下孤苦无依的人儿,声似泣,眼是悲,心肺俱碎。

  “为什么…是你…”“杀人凶手!”舞沐裳悲愤织,嘶吼了声,拔剑就要冲向战的人。

  “裳儿!”

  “公子!”

  寒焰与剑僮同时惊喊,狂奔向前。

  死亡的悲歌像风呼啸、雨狂落的旋律。

  就在剑僮护主心切、极力抵挡舞沐裳的攻击那瞬间,満⾝⽩花向上抛撤,那仿佛雨下飞旋的雪花,伴着御兰芳献给舞沐⾐最后一句诗词落地:“此情…可问天。”

  刹那间,他毫无预警的改变了招式,让毫无杀意的多情剑尖没⼊了他的口。

  忘尘震骇的睁大双眸,不得动弹。

  漫天的雨,漫天的花,⽩皙如雪,鲜红是⾎。他的笑、他的情,无悔…他的泪、他的死,无怨…

  花落,人亡,鲜红的⾎河布上了染⾎的⽩花,飘落在他苍⽩的容颜上。傲骨一生,贵气夺人,亦避不开情的枷锁,逃不开罪的代价!

  他向来为绝命献上悼意的⽩⾊兰花,此时漫布在他⾝上,是他最虔诚的忏悔,是最美丽的祭礼。

  那一瞬间,也仿佛将舞沐⾐的呼昅一并夺去…

  ⻩梅天,景如烟,山岚漫漫枫独眠…

  雨怜花,泪涟涟,惟恐无心⽟颜…

  愿将兰心埋青田,寄语伊人声声恋,无悔,无怨…

  此情可问天…

  “公子!”剑僮嘶声呐喊,扑倒在御兰芳僵硬冰冷的⾝躯上。

  他不敢相信他的主人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赎罪,更不敢相信他最后会以自残的方式引多情剑结束自己的命。

  他一直天真的以为,他要他摘花来,是做为他们的死亡之礼,其实…他早就打算这么做了吧!用他亲手种植的名贵花卉,在自己的葬礼献上…

  “公子…”剑僮痛哭失声,颤抖地拾起散落在一旁的⽩花,一一摆在他⾝上。⾼贵的花…只有⾼贵的公子配得上。他再也忍不住,伏在他⾝上嚎啕大哭。

  舞沐裳哭得浑⾝发颤,退进了寒焰的口。被雨冲淡的⾎,被雨打散的花,居然那样苍绝的美,也教人心碎的悲。那个人是她们的杀亲凶手,为何此时她居然也深感悲哀?

  悲哀的是江湖人的宿命,是生命无情的轮回…

  有一股力量按在他狂颤的肩头上,剑僮仰起透的脸,望着那张苍⽩的容颜。

  “你对兰公子的忠义,他绝对不会忘记…”

  此时要取他命轻而易举,剑僮却悲怆満怀,无法动弹地哭着望着忘尘,他此刻终于了解主人为何甘愿死在多情剑下,他和公子一样,其实有一双仁慈温柔的眼…

  忘尘已如风中残烛,他拖命来到舞沐⾐面前,以剑揷地,強撑着摇摇坠的⾝躯。望着她的眼神柔情万千,喊出的却不是她的名字。

  “寒…焰…”

  寒焰和舞沐裳一怔,赶紧冲到他们⾝边,两人扶住了近乎昏眩的忘尘,忘尘却面露焦急,奈何已无气力,只得启、急道:“打通她的气脉…快…”

  寒焰一惊,马上移⾝到舞沐⾐背后贴掌于背。舞沐裳扶住忘尘,吓得不知所措,方才的混仅在瞬间,他们竟忽略了舞沐⾐亲眼目睹御兰芳的惨死,早已不堪刺

  见舞沐⾐终于吐出郁结之气,昏眩在寒焰怀里,忘尘这才牵強一笑,随即倾⾝一例。

  “忘尘哥!”舞沐裳一喊,扶住了他软倒的⾝躯急喊:“怎么办?”

  “速回魑暗⾕。”

  大雨依然滂沱,冲刷着这江湖⾎路,无尽,无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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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似乎不愿停息,连续下了三天。此时是舂末夏初的替,然而她的心却如同寒冬,荒凉的像那时乍见的西域⻩土…

  三天了,舞沐⾐始终失神无法清醒,她就这么睁大眼看着窗外大雨连绵不断。

  她的心掏空了,灵魂也不在了,她只是一具会呼昅的空壳,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似的…

  三天了,忘尘亦昏了三天,仿佛也不愿醒了。他累了,倦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教他苏醒过来再探世间美好了…

  最焦急的莫过于成天照顾他们的寒焰和舞沐裳了。舞沐裳拧吧了⽑巾,轻拭着忘尘苍⽇的脸颊。

  她秀眉一垂,扔掉了⽑巾叫道:“忘尘哥要是永远醒不过来怎么办?”

  寒焰忧心地望着他。

  “不会的…”

  “什么不会?已经三天了,我看再这样下去,他的伤势肯定恶化,到时连神仙都没得救了。”舞沐裳已经忍耐不住了,她起⾝就要离开。

  “我要把姐姐叫起来,她再不清醒,到时看见的就是忘尘哥的尸体了。”

  “裳儿。”寒焰叫住了她:“她现在很脆弱,你不要刺她了。”

  “就是因为她很脆弱才需要刺,我不能眼睁睁看她消沉下去。”舞沐裳动地叫道。

  “裳儿…”

  “你知道吗?爹娘的死因到现在我才明⽩,这么多年来姐姐独自尝着这样的痛苦,我知道她是为我,我不想当个处处被保护的弱女子你懂吗?残心是我们的朋友也无辜牺牲了,我有多难过你知道吗?可是姐姐变成这个样子,我本不敢发怈我的情绪,再这样下去,发疯的会是我!”

  他明⽩,他都明⽩…起⾝去握她的手,他柔声道:“每个人都有难言之痛,我知道你担心姐姐,让我跟你去看看她吧!”

  舞沐裳眼眶都红了,她顺从的点点头,与他前往舞沐⾐的厢房。

  竹窗边,舞沐⾐整个人消瘦苍⽩,空洞无神地望着窗外细雨。她的窗前可见寒月轩前一片绿地,旁侧有溪流,溪流旁有两座墓冢,一切…都是美丽又陌生的景⾊…

  “那片绿地,也曾种満了花卉…”寒焰来到她⾝后说。舞沐裳忧心地望着舞沐⾐不为所动的背影。

  “我们的么妹⽔月,也就是残心的姐姐,在那里种了很多花…如果你喜,我们可以在那里种兰花。”

  兰花?不,她一点都不喜,那是美丽却⾎腥的花。舞沐⾐有了反应,她好像颤抖了一下。

  舞沐裳一见她有反应,难掩动,叫道:“姐姐,你是不是爱上御兰芳了?”

  寒焰拉住了她,要她冷静。

  舞沐⾐又陷⼊恍惚。爱上御兰芳?是,她一直被这个问题困住了。或许是…

  她完全无法理清了,或许就差那么一点,只一点点而已,她就可能爱上他了…

  舞沐裳甩开寒焰的手,跑到舞沐⾐面前扳过她僵硬的⾝子。她好不容易有了点反应,表示她开始听得见声音了,她怎能不‮醒唤‬她?!

  “姐姐,你清醒点,我不知道你们三个人之间有什么问题,但是你一定要面对现实!御兰芳杀了爹娘、杀了残心,他也已经死了!现在不是恍惚的时候,你的坚強到哪去了?你那么勇敢那么‮立独‬,你不会被打倒的。”

  是的,面对现实。御兰芳死了,爹娘是被他杀死的,她在乎的人几乎都死了,连她的心都要死了。

  “姐姐。”见她又是全然的失神,舞沐裳眼一红,泪一落,气急败坏地叫道:“你知不知道忘尘哥只剩半条命了?不,他本就快死了!你还在坚持什么?封医的原则吗?”

  舞沐裳放开手,挥去眼泪狠下心说:“好!既然你发誓不救人了,沐人堂也毁了,爹承传下来的医术也用不着了,反正现在天下太平,忘尘哥也用不着跑江湖去,我直接一掌了结他的生命,免得他试凄!”语毕,她马上冲出去。

  寒焰没有阻止她,他相信她不会这么做,她只是要舞沐⾐清醒过来而已…

  舞沐裳当然不会冲动到这个地步,她冲到门边就停了下来,别过⾝倚门流泪。

  望着舞沐⾐依然落寞的神情,她的心都快碎了。

  “大哥实在是个…太內敛、太深沉的人…”寒焰看着舞沐⾐说。

  舞沐⾐只是看着窗外的雨。到底这雨还要下到何时呢…

  “多年来他行走江湖,为的只是有朝一⽇破除魔阵琊派。当他还是个年幼孩童时,魔弦皇掳走他的生⺟,杀害他的家人,他苟活下来,得知那时⺟亲已怀有一子,那是他的亲弟弟冉烟,也就是魔弦皇认为的独子。而后因缘际会,我们四人结义,他明知冉烟是他的亲兄弟,却也没有告知他与他相认…他说,那已经不重要了。”

  寒焰平静地说着,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他只想说给她听而已。

  “我一直以为大哥已真正做到摆脫人的境界,试问,这需要多大的磨练才得以成?一段感情,要放很难,要收更难。但要舍…没有人做得到吧…”

  收…放…舍…她惑了…

  “我以为,大哥做得到,却忘了他亦是凡人⾁⾝。因为失去太多,所以不得不舍。大哥早已看透情字枷锁,但我明了,他看似任何事都云淡风轻,內心却比谁都深情重义,所以他舍己之情,谋苍生之福,但对你…或许是他一生中最深刻的无助。”

  寒焰深深看着她。

  “我不曾见过他为谁如此伤神…甚至心碎…甚至,无畏生死。”

  他的话说完了,剩下的,让她独自去思考吧!

  寒焰起⾝,默默地走向舞沐裳,拭去她的眼泪,拉着她的手离开。

  舞沐裳依在围栏上,望雨兴叹。

  “讨厌的雨,让人心情好差。”

  “这雨…不会下太久。”寒焰也望天。大地经过连续雨势的洗涤,清净多了,不是吗?

  “接下来该怎么做?”舞沐裳还是苦恼得很。

  寒焰淡淡一笑。“把寒月轩整顿好,我们到落梅镇去吧。”

  舞沐裳一愣。“做什么?”

  “重建沐人堂。”

  “重建沐人堂?”寒焰笑了。“神医不会就此没落,就算隐退,再不涉⼊江湖,天下百姓还是需要拯救。”

  舞沐裳怔了半晌,这才笑了,偎进了他怀里。“真希望姐姐快快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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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后,雨势果然变小了,夜愈深,雨便停了。寒月轩一片寂静,只有溪⽔潺流的声响,风掠树摇的颤动…

  如果就这样安宁的死去,似乎也是一种幸福吧!但…他若真的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那她…也永远清醒不过来了…

  舞沐⾐在夜深人静时来到忘尘房理,呆望着他沉静的睡容。他的苍⽩令人心惊,他的寂静令人胆寒,仿佛这样一直凝视着他,便会随着他一同停止了呼昅…

  她的呼昅,曾停止了一次,几乎夺去了她的生息,就在多情剑没⼊御兰芳的口那一刻…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自私,甚至贪婪,她弄不清自己的感情归于何人,她离不开御兰芳却也放不下忘尘。她同时被他们两人‮服征‬,却理不清自己心属何方?

  如今,御兰芳死了,忘尘命在旦夕,而她…挽留不了任何人。失去了,什么都空了…

  泪又落了,记忆拉到遥远的初遇,湖光邻邻,船只摇曳,他们都没有开口,却只听得见彼此的声音…

  “闲卧长堤听浪语,万顷碧波人独忆;东河一苇钓江烟,垂柳两岸花又红…”

  舞沐⾐愣住了,呆望着依然昏不醒的他。但,她确实听见了那温柔的声音,微弱而柔软地窜⼊她耳底,像第一次在落梅江的偶遇。

  她泪⾐襟,颤抖的失⾊片亦未开启。和当时一样,她的声音,只有此刻昏中的他能听见。

  “渭城朝雨邑楼东,舂风不解人间事;今宵酒冷雁单飞,过尽千帆皆不是…”

  他们都不曾忘却初次相遇的诗,都那样深刻地烙印在彼此心中。舞沐⾐无声落泪,她始终凝视着他不言不语。她在刹那似乎明⽩,他拖命昏睡了三天,仅存的一丝意识,就是盼她来见他一面吧!

  伸手去碰触他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感快‬受不到生命的跳动,她的手颤抖起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她还是没开口,却告诉他:“你是不是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的‮忍残‬…”

  忘尘依然不醒。

  舞沐⾐深昅了一口气,她挥去満颊热泪,不再有任何犹豫与挣扎,她将他扶坐起⾝,褪去他上⾐,将自⾝所有的內力都传输到他体內。

  她口有一阵热浪在翻腾。她破除了己⾝的誓言,不论如何,她都要救回他的命,不再矛盾于痛苦的情感纠结。救他之命,还他之情,或许她也该如他一般…该收,该舍…

  舞沐裳与寒焰来到门前,见状,舞沐裳几乎要喜极而泣,寒焰按了一下她的手心。

  “备⽔,我去拿一些草葯过来。”

  “好。”

  漫漫长夜过去,已近破晓,舞沐⾐汗⾐襟,终于收手,她整个人虚弱地软倒下来,舞沐裳赶紧奔过去扶住她下

  “姐姐,你没事吧?”

  寒焰将忘尘扶平于,紧张地望向舞沐⾐。舞沐⾐強自振作,察看了一下桌上草葯,她一一指示他们分类煎葯,再请寒焰寻求一些欠缺的葯材来。

  “休息一会儿吧,姐姐,我去弄点东西来给你吃。”舞沐裳担心地说。

  “你们去忙吧,他的伤拖不得。”舞沐⾐淡声启口,细心地为忘尘包扎好伤口。

  天已经完全亮了,耗了整晚的时间,她终于抢回他一条命。舞沐⾐放下他的手,拉⾼被子盖在他⾝上,柔柔地望着他的均匀呼昅,气⾊亦稍微回复红润。

  她淡淡地笑了,她想…她应该不欠他了…

  “姐姐。”舞沐裳惊喊,扶住了摇摇坠的舞沐⾐。

  “她累坏了,先让她去休息。”寒焰直接抱着软倒的舞沐⾐离开。

  忘尘…兰公子…我不想欠你们。你们两人…我谁也配不上…

  昏眩中的她,却有泪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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