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个人在府中的地位⾝价如何,从百里雪朔的住所就看得一清二楚。
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锦笼纱罩,地下踩的砖是碧绿凿花,用的案桌是红木紫檀,茶盅是海棠花填花宜兴紫砂壶,连这么细微的东西都这么讲究,就南提大箱大柜的古雅精致了。
指着丝⽩⽟“今晚,你暂且在这里睡一宿,其他的事明⽇再说。”
明⽇复明⽇,他打的是这算盘。
“我觉得沁香院没什么不好。”
“我是一家之主,在府內要听我的。”难得摆出来的气魄却是为了让她能有夜一好眠。
看他心意已决,何况那张⽩⽟真的好美。
整张用疆新⽔产⽟雕成的⽟冬暖夏凉,触手毫不冰冷。
“多谢公子。”
“你还叫我公子,这么见外,应该改口唤名字了。”情不自噤老是想握住她的手不放,老是想陪她说一些有的没的,就算看着她⼊睡也好,他…没葯医了吗?
她言又止。
“叫我朔宮。”
小舂还没开口,下人敲着门送来一只梨花木匣子。
匣子装的是一束蓝⾊的轻纱。
“这又是什么?”新奇的东西这么多,这时候的小舂才发现,她的公子在经商之外,武功一流,鉴赏的品味也很惊人。
百里雪朔亲手把蓝⾊纱帐吊挂在银钩上。“这是鲛绢帐,只要挂上蚊蚁小虫绝对不会靠近,不用点燃檀香也能—夜好眠。”
竟然为她这么费心,小舂再也无言。
能得一个男人这般的宠爱,她偎进百里雪朔的怀抱,久久久久。
百里雪朔是铁了心要把小舂宠上天的。
他命专人调理出适合小舂体质的补品滋补她的⾝子,要京城最大的丝绸铺子为她量⾝剪裁⾐服,知道她不爱繁杂富丽的金钗翠冠宝石,就由人打造各式花样的王簪子。
小舂可不爱百里雪朔为她花这些心思,她静静的收下,经常间还是别着当初她送的⽟剑首,只是改用五⾊丝带穿了起来,一龚秋香褂子,锦绣棉裙,
一开始没有人,除了姬不贰,百里府一百多口人没有人知道小舂的⾝份,直到她跟百里雪朔同住一屋,螭虎⽟佩在她⾝上,加上它被奉为天人的美貌,林林总总,见过她的完全一面倒,掏心挖肺的认为小舂跟他们家三爷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配。
如此偏心的话也说得出来…
没办法,胳臂总是要住內弯嘛。
三爷是他们的,谁敢不站同条阵线?
百里府喜气洋洋,就好像快要喜事临门那般。
大家都在猜办喜事的⽇子不远了。
得到大家宠爱的小舂也不恃宠而骄,哪天百里雪朔给她带了贡茶碧螺舂她也会给姨娘们送去,洞庭红桔、南菱藕糖会分给有小孩的仆人,给小厮跟婢女裁制舂夏新⾐,她的一视同仁换来了极佳的人缘。
晚膳备好,也不知道曾几何时,百里雪朔每天都会从商行或⽟器斋赶回来跟家人一同吃饭。
大家其乐融融,向来各自为政的主子们居然也有样学样,一个时间一到就从府衙早退,一个武林盟主⼲脆把所有的琐事给副盟主,每天在家当大老爷。
难得一而再同桌用餐,不止厨师卖力的使出绝活,三天两头换菜⾊,老老爷们各自留下来的姨娘们也开始心花思打扮,本来没有生气的大宅院变得生气盎然,焕然一新了。
京城荟萃了南北大菜,百里家请来的大厨自然不止有—把刷子,—桌的宮廷菜做得⾊香味俱美,蒸炸煎烙爆烤涮冲煨熬各种作法,把十八般武艺全使了出来,就盼主子们吃得眉开眼笑。
吧果藌饯有八品,桃仁、松子、瓜仁、海棠、瓜条、葡萄、金橘、藌枣。
前菜也八品,花菊银鱼、⽔晶蛰丝、翡翠⾖腐、垂帘听筝、素炒鳝丝、金蝉⽟鲍、御品佛跳墙、香酥烤鸭。
炖品一,野生菌仔⺟。
主菜四品,元宝⾁、珍焖鹿⾁、合六同舂、妃子笑。
至于甜点,桂圆粥、豌⾖⻩。
打从⾎的江湖“逛”了一圈回来,这样安宁平静的生活多么可贵,小舂那不爱笑、不肯笑的脸慢慢的总是会浮起似有还无的朦胧笑容。
她总算有个家了。
“公子明⽇有空吗?”饭后,由大厅到主屋的一段路是两人聊天的时间、虫声唧唧,月光如漏,主廊里点燃的宮灯曳着光芒,与池⽔相辉映。
“一些例行事务,怎么了,在家里闷吗?姨娘她们不会不好相处吧,还是…你心里有事?”
百里雪朔如痴如醉的瞅着小舂脸上焕发的光彩,也不知怎地,虽然她的人在⾝边,可是他就是不踏实,怕她想到布紫?
银⽩月光下的她眸亮如点星,五官细致如瓷,浅染了胭脂淡红的,盈盈如风中夜昙。
“你呀,我在这过得很好,有人把大屋让给我住,还有人伺候,不愁吃穿,姨娘们又对我好,我好満⾜,这些都是你给我的,我很惶恐,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回报你。”
她从来没有野心,以前小小的世界里只有阿爹、紫跟她,她也心満意⾜,后来那个家没有了,剩下她跟木兰,她把过去蔵在心底的最深处,守着跟木兰的⽇子,再来,公子来了,她的生活天翻地覆,可她也没想过旁的事物,学着一天过一天,可是,公子对她这么好,她却拿不出任何东西来回报…
“你是我的人,从六年前就是了,对你好是应该的,要是把一朵花养坏了那不表示我是个差劲的主子?”
他不介意把最好的都给她,因为他心甘情愿。
她的存在就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今生今世别无所求了。
小舂钻进百里雪朔不论何时都暖烘烘的膛,双手搂住他的⾝。
温柔漫过,空廊里人儿一对,池⽔中映出影儿一双。
“你刚刚问我明天是否有要事…”
怀里的人儿点头。
“回来好几月了,我想去阿爹的坟给他老人家上炷香。”
“我陪你去。”要去见无缘的岳⽗,他怎能缺席。
“谢谢公子。”
“叫朔官,以后你成为我的子,总不能还公子、公子的叫,会让下人们笑掉大牙的。”
“朔官。”她温柔的喊。
这不喊还好,一喊,有人又切断她的空气,把她轰轰烈烈的亲了个够…
来到大屋,里面灯⾊明亮,然有人影在里面走动。
“咦?谁在里面?”小舂很是惊讶。
“进去瞧瞧。”百里雪朔却是很笃定。
门推开,两张脸蛋一看见小舂冲了过来,声音坑卩过其他,齐声喊了…
“姐小!”
小舂眼,她没眼花“铁石、心肠!”
正是这两姐妹。
“姐小,好久不见,想死我们姐妹了。”心肠心直口快,拉着小舂就是不依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好久不见后的生疏。
“我也好想你们,无妄山一别后你们都好吧?”左右拥簇,好大的惊喜。
铁石瞄了眼站在门口处的百里雪朔“多谢姐小关心,我们都好。”
看起来有百里雪朔在场,这两姐妹还是防得厉害。
“我去书房了,你们就好好的聊吧。”识相的退出三个女人的地方,他漫向书房而去。
他听见屋里传出来小舂的问话。
“你们是怎么来的?”
然后是铁石的回答。
“是百里公子找到我们姐妹的。”
“哪个百里公子…你是说朔宮?”
然后,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慢慢远去。
百里雪朔嘴噙微笑。
月结还有季结的财务报表,各地店铺营收、帐本好像都送来了,每年的舂末夏初总是特别忙碌,今夜看起来是没得睡了,不过既然要挑灯夜战,应该找谁来作伴?
这些⽇子在家里当大老爷的大哥…就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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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饰⼲净的坟茔,位在山明⽔秀的山丘上,可以远眺山下风光,可以昅取山灵空秀,一旁还有座庙,庙祝平常也会来关照这墓。
小舂跟百里雪朔来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上了年纪的庙祝把一杯浊酒撒在布老爹的坟上。
“百里施主,您又来了。”庙祝笑呵呵的向百里雪朔合什。
“又偏劳您了空空大师。”
“偏劳什么,是您的布施让老衲有吃有住,还每天能来找布施主谈天说地,快活得很呐。”庙祝没有出家人那种叫人敬而远之的习气,虽然衲⾐洗得褪⽩,却是脸⾊红润,乐天知命。
对于百里雪朔给子的银两赞助,他真是感得不得了。
人吃五⾕杂粮,他这小庙又位在偏僻的山上,只能种几亩菜田刻苦的过活,自从允诺让出一小块地给布老爹当坟地之后,他有了伴,也有酒钱,快活啊!
“还是多谢大师。”
“老衲不打搅你们叙旧,我去了。”
庙祝转⾝向小舂弯了下,对她的闭月羞花居然没有什么反应,步上石阶走进竹林而去。
小舂深深地福了福。
“你跟布老爹说说话,我去附近走走。”
“谢谢你。”
这些都是他做的,小舂拉住他的手,将颊偎着轻轻挲摩。
“这不算什么,举手之劳。”趁机吻了她略带冰凉的,随即脫下自己的斗篷披到她⾝上,又为她系好蝴蝶结。
“别着凉了。”
知道小舂必定有很多心事要跟布老爹倾吐,百里雪朔不舍的亲了她的额。
“我就在附近,有事喊我就来。”
小舂面⾊绯红的点头。
百里雪朔离开后,小舂把一直拎在手上的竹篮盖打开,拿出里面的祭品,一一摆好。
“爹…”她蹲跪着,伸手轻抚过冰冷的墓碑,然后泣不成言…
风吹过竹林簌簌,云在天际翻涌,翠竹波涛般的碧绿仿佛在说人间无常。
她在布老爹的墓前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哭又笑,又笑又哭,却有个人遥遥伫立在竹梢上,眼也不眨的瞪视。
后来像是看不下去了,飘飘如落叶纵⾝飞下,恰好就落在小舂旁边。
“紫!”她惊诧。
即便戴着竹笠,那⾝黑⾐还是很好认。
他一掌毁去几步之遥另一小坏⻩土上的木牌,冷哼。
“你何必这样?”
虽然不知道当了紫替死鬼的孩子是谁,也用不着毁了人家的木牌。早夭的孩子据俗例,只能单草做个标示。
“⾝子养好了,人也啰唆了啊!”还是那副孤标傲世的口吻。
小舂转到他面前,抬头看他。“你好吗?这些⽇子你到哪去了,也不让人捎个口信给我,我好担心,怕你有个万一。”
布紫躲开了小舂太过热切的眼神,啐道:“你不是有那个百里雪朔就好了,要我这没有感情只有⾎缘牵绊的弟弟做什么!”
呀,又是这种酸溜溜的口气。
见他没有反对,小舂大胆的去拉布紫的手。“真奇怪,你讲话怎么跟朔宮一个样,有时候真不明⽩你们是大人还是小孩。”
摇头摇,一片温柔。
布紫没有甩开小舂的动作,他只是冷瞪了下,像是很忍耐的让⽑⽑虫爬上胳臂“别拿我跟那个臭男人相提并论,要不是看在他満照顾你的份上,我早捣了他百里府。”
“你想得美,就算你的⾝份是小舂的唯一弟弟,我也不会邀请你上门作客的。”漫步过来的百里雪朔手拿一路上摘的竹枝,神龙见首不尾的出现。
姐弟俩亲密的谈话,落⼊有心人眼里,很不是滋味,气便不打一处来。
布紫目光冷淡,但是偶然一瞥仍可以发现其中凌厉的光芒。
相信不?要是小舂不在场,两个男人绝对是二话不说的先开打再说!
“百里府是什么玩意,我想去就去,想走就走,你以为有谁困得住我!”他只是不屑罢了。
“紫,你愿意跟阿姐一起住吗?我有给你留了一间舒适的院子,你会来对不对?”小舂见揷针揷得恰到好处,她扬着头眼巴巴的祈求,眼光热烈。
“你求我。”
“好,我拜托你。”
布紫瞠目。他简直被这女人打败。
“可是你那个男人说不让我去他们家。”这…本是在挑拨离间,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朔宮,可以吗?”她把眼光投向一家之主。
“想不到⾝为魔教教主的人也使这种小人步数。”他心里千百个不愿意,揖门让虎可不是什么好事。
“百里雪朔,我的魔教可是让你们三兄弟联手给灭了,害我没地方去的可也是你。”布紫发现这样整他比刀来剑往有趣多了。
“所以我合该要供养你吗?”
天要不要劈下一道雷来砍了这小人!
“没什么大不了的,继续流浪江湖把各大门派闹得⽝不宁我也很乐意。”
“你吃定我?”百里雪朔笑得冷冽。
“我流浪的时候或许可以把我这傻阿姐一起带走…”
百里雪朔呼地一拳招呼了过去。
一座山头同住两只老虎,百里大宅大概永无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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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黑两个英姿慡飒的男子站在乌木大门前,这是何等耀眼的景象。
赏心悦目归赏心悦目,可这两人浑⾝上下冒出的火光是怎么回事?
雨人各自把头撇向一边,从表情来看都很想把对方的脖子拧断,却要忍着相安无事当门神。
其实真要说,被人打量来打量去,百里雪朔顶多冷下脸来,把人吓跑,可布紫最恨人家对他评头论⾜,谁敢多瞄他一眼,不管有心或无意,都被他的掌风轰得老远,骨折鼻青脸肿,哭爹叫娘,一下净空方圆半里人群,威力可见一斑。
“有种冲着我来,有必要拿无关紧要的人出气吗?”
“别以为我不敢!”举头马上抡起来,一张祸国殃民的表情顿时变得森无比。
眼看又要撕破脸,跟在后面的软轿终于跟了上来。
从山上扫墓下来的两个男人快马奔驰一不小心先到了家,靠着轿夫六条腿的轿子当然没有骏马跑得快,只好殿后了。
下了轿子的小舂一看到两个男人像斗似的瞪来瞪去,顿时笑到无力。
唉,两个大孩子,连骑马也非拚个⾼下不可。
未来的⽇子不知道会如何,不过肯定精彩可期。
她这一笑如天光云影齐开,桃李面颊瑰丽无比,眼波流转,绝⾊无俦,不止让两个男人看呆了眼,就连对门出来送客的老尚书还有那位⾼贵的客人也久久没有动作。
即便跟她相处那么久的百里雪朔仍看得痴,伸出胳臂珍爱的把小舂扶进门里去,就连自己有张跟小舂一样面孔的布紫也很难不被所惑,重重摸摸自己的脸跟着进去了。
乌木大门俏然无声的拢上。
尚书府的客人不走了。
小舂可不晓得自己多半出自一个无心的表情,却是让有心人瞧得当下呆住。
“尚书大人跟百里府可有往来?”颇有来头的男人虽然一⾝便服,可手拿的是⽟扇,⾝穿的是暗纹四爪蟒服。
“对门邻居,热得很。”退休的老尚书对男人很是恭敬。
“那么刚刚那位从软轿下来的姑娘可是百里府中的谁?”
“您说小舂姑娘?听说是从苏州回来投亲的。”
“苏州?”
“是,若王爷。”
“我倒是很有趣兴会会那位百里家的主子,劳驾尚书大人帮我写荐帖如何?”
“王爷有令,卑职马上就去写。”
“嗯。”眼光又抛向早已无人的大门。
刷地,⽟扇打开。
终于,可让他找到了人吧…
这时候的小舂突然背脊凉了凉,有不好的预感。
一双猿臂由后面伸过来,搂住坐在梳妆台前的她“怎么了,觉得累吗?”
她轻头摇。
“那为什么不说话?”锁住她千娇百媚的眼儿,怱而倾⾝弯下啄了啄她的,不得到她的求饶不放手。
“你别这样…”
“你不在我⾝边的时候我可以克制,可是你在,我就会忍不住想亲你抱你,我自己也没法子管住自己。”轻轻叹息,将小舂拦抱了起来放到卧榻上。
“大⽩天的要是被人看见了不好。”
他才不管,挤进她⾝边,吻着不放。“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会进来的。”
小舂看自己挣扎—点用也没有,只好靠着他的肩窝。
百里雪朔绞紧双臂将她搂得死紧,直到她又睁眼。“朔官…”
“我知道你倦了,好好的睡吧,让我看着你就好。”伸出指来描绘着她不点而翠的眉,就是没办法从她脸上移开目光。
小舂娇嗔的拉下他没个章法的指头,谁让他这般騒扰还能安心觉睡的?
“你不⾼兴吗?因为我答应让紫住进来?”她吐气如兰,眼眉如勾。
“那个厚脸⽪的混帐,就算你说不他还是会赖着不走的。”说到布紫他就有气。
小舂见他动怒,直接抱住百里雪朔的颈子“我跟他都是⿇烦。”
她知道的。
揽了一个她,事端没少过。
这会儿又多了个名为魔教教主,官府到处通缉的布紫。
心里怎能不担忧?
怎能不犯愁?
“傻丫头,你在愁什么?要知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我要顶不住还有二哥、大哥,哪轮得着你烦恼。”
多么大气的说法。
不管真假,这男人的心意都叫人感动,小舂主动勾下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他,心満意⾜的叹气。
百里雪朔情生意动,化被动为主动,着她皎⽩的肌肤,一只手解下她环绕肢的带。
随着带儿摊开的⽩缎衫子里露出一抹酥还有红的肚兜。
百里雪朔大手游定她人的曲线,如雪的⾝子。
撤去彼此的⾐物,他要纵情的爱她。
让她成为他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