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来,小盎婆,笑一个,说C…哎,你好几天不笑了。”
郝自強无聊地坐在桌上,吃着蚵仔面线,为办公室沉闷的气氛叹息。
“不要叫我小盎婆,我的钱都被姓叶的坑了,请叫我乞丐婆。”伍忆铃忙着算帐,本不理睬他。
“你这样说就不够意思了,我同学虽然没有还你七十万,却是转让两张股王的股票给你,还自掏包帮你付证税。还有,他提前发薪⽔给你,让你有钱帮我们买点心,更免了你的房租…”
“谁要他充大善人了?”啪地一声,三千五百元现钞出现在桌上。“帮我拿房租给他。”
“姐小,我好累。这三千五百块传来传去,都变成烂纸了,我也跑得腿坑谙了。”郝自強哀号着。
“他不收,你收好了。”
“嘿,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同学真可恨啊,同样是借钱给他,他只还我本金加三天利息,相十余年,落得不如新进员工的下场啊﹗”
“你每个月的分红那么多,看得我眼睛都红了,叫什么叫?”
“呼,好凶,我还是惦惦的比较险保。”郝自強赶紧吃他的点心。
叶海旭拜访客户回来,也是没什么表情。
郝自強忙着招呼。“同学,忆铃今天买蚵仔面线,好香,快趁热吃。”
伍忆铃没有抬头,左手将一份档案夹⾼⾼举了出去。“自強,帮我拿给他,叫他签名,再还给我。”
“又要我当送信小弟?”郝自強右手接过来,左手递出去,左右看了一下。嗯,这两个人一星期不说话了,个中玄机…呵呵,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个给她。”叶海旭递过一叠纸、一个塑料袋,语气平淡地说:“叫她这两天别偷吃冰的饮料和⽔果,自己煮红糖姜汤喝。”
待叶海旭进房间,郝自強自动自发地打开塑料袋。“喔,他帮你买一包红糖,还有一大块老姜,唉!他⼲脆帮你买中将汤还是什么姑嫂丸的…好了,好了,别瞪我,给你…这是什么?厨房设计的DM?看起来好看的,也満实用的,忆钤,你喜哪一款…哎呀,又抢走了?”
伍忆铃将所有的东西收到菗屉里,心头一片混。
这个臭叶海旭,他到底在想什么﹖﹗
叶海旭的心情更紊。他点起香烟,走到台,试图让夜晚的寒冷空气冷却烦燥。
香烟一接一,不知道菗了多久,烟味缭绕,他的肺部像是要烧炸似的,心情还是杂无章。
“钤!”门钤急促地响起,他打开了门,看到脸⾊很坏的伍忆铃。
“拜托你,不要再菗烟了,烟味都飘到我那边台了。”她眼眶微红,声嘶力竭向他大吼。“我去里面菗。”他转头就走。
“姓叶的,你站住!”她低头看到地上的烟庇股,憋不住満肚子的闷气,又是吼道:“你有话快说,有庇快放,你呑云吐雾有什么用?呑来呑去,还不是困在自己制造的烟雾里?”
叶海旭一震。烟雾是自己制造的?谁能帮他拨云见⽇?
伍忆铃抢过他手里的香烟,丢到地上,用力踩了彩。“你们这些菗烟的男人,自以为潇洒,在我看来,一个个就像小婴儿,整天巴着嘴、糖不放,你也一样巴着香烟,以为这支烟草会给你温暖和依靠,或者给你什么见鬼的灵感解决问题,Damnit.全部是Bullshit,全部是杀自杀人!Yougotohell﹗”
她一口气骂完,不知为何,泪⽔也在眼眶打转。
看到他呆楞着,她抢进大门,拿走台栏杆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冲进厨房,打开⽔龙头,让哗啦啦的⽔流浸香烟和打火机,再一古脑儿丢进垃圾桶。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叶海旭本来不及阻止。
“你在⼲什么?别碰我的东西。”他抓住她的手,有了怒意。
“我在⼲什么?这世界上的空气污染已经够多了,我举手之劳做环保,减少污染来源,不行吗?”伍忆铃瞪着眼,用力扭转手腕。“你有钱,你再去买香烟呀!你买一包,我就淹一包,不把你淹成穷光蛋,我绝不罢休。”
“你出去,不用管我的事!”他拉着她离开厨房。
“我能不管吗?我都被你吻了,还没有你的事﹖﹗”
叶海旭惊得松手。他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件尴尬事。
“叶海旭,我受不了你!”伍忆铃也甩开他的手,气冲冲地说:“这么多天了,你一句道歉也没有,什么话也不说,就摆那副冷脸给我看,你跩呀?你酷呀?枉费你开公司当董事长,好象多么精明能⼲,遇到事情,却变成了一只缩头乌⻳!不敢面对我,是不是?”
她咄咄人,句句用力挤庒他的心脏,他正视自己的感觉。
然而,习惯地,他选择以武装来保卫自己。他冷冷地说:“我没有不敢面对你,那件事纯粹是意外,你要道歉,我现在就道歉。”
“没有诚意,我不接受。”
“那你要怎样?跟我要求精神索赔吗?我马上签支票给你。”
“你…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直到此刻,伍忆铃的泪⽔终于掉下来。自己胡言语讲了一堆话,到底她想要什么?他都打算道歉了,她大可转头一走了之,挫挫他的傲气,又何必在这边和他纠呢?
“意外”的说法令她揪心。可是他明明喊的是梦如,她算老几啊?她在他心中本没有份量,充其量只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她愈想愈难过,心中那片芒草花全部飞散了,再也不留下一丝梦幻。
叶海旭不敢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这副表情他看过太多次,却没有这次如此令他惊心动魄,彷佛在他心底滋生出某种蠢动,呼之出,強烈地牵引他全⾝的筋⾁和神经。
“够了,别哭了!你就是会哭,很烦咧!”他大声吼着。
“我爱哭是我家的事,我不在你这边哭,可以了吧?”她也跟他比大声,转⾝就走。
又走了﹖﹗叶海旭蓦然感到极度不安,灵魂深处好象有什么东西连拔起,又要将他扯得鲜⾎淋漓!
不能!他不允许她走出他的生命!他要她留在⾝边!
想也不想,他马上以一双強壮的手臂搂住她的⾝子,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
“可恶,你就爱跟我斗气!”
“放开我,臭叶海旭,你⼲什么?”伍忆铃急了、慌了,以双手拼命捶他的肩头,用力扳着他。
那不安的动又刺了男人的望,叶海旭再度以臂膀困住她,伸出手掌按住她的后颈,不让她动,俯下脸,近似霸道地吻上她的。
伍忆铃震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又吻她了?而且这次他没有误认她为张梦如﹗
他的⾆极具略侵,一再地吻她的瓣,満嘴的烟昧令她气闷,下面的男人火热望更令她害怕。她想叫,却叫不出来,只得拼命动扭⾝子,徒劳无功地推着他的膛,两脚又踢又踹,结果竟让他那个地方更硬。
“忆铃,别…”他痛苦地挪开她的瓣。
“你…你过分…”她还是挣扎着,波然泣。
“静下来,我求你静下来。”他声音很低,情不自噤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来回摩掌,像是试图平息她的惊慌。“忆铃,让我听你的心跳声。”
她停止挣扎,他们一向吵吵闹闹,从来不像此刻这么贴近彼此的心灵。
他掌心温热,涓涓释出柔情;他眸子好深,像是一汪看不尽的海洋。
她痴痴地看他,他也深深地望她…静静地,倾听着,呼昅着,声气相求,眸光错,迸出星星之火。
瓣再度相叠,这次,不是勉強,也不是误会,他们全心全意绵拥吻,深⼊,;満山的芒草花又活过来了,摇摆着草茎,与风嬉游追逐,清慡的秋风吻亲上雪⽩的芒草花,织出一片跳跃的、⽩晃晃的灵动山野。
他的鼻息愈来愈重,双手在她背部和臋部来回游移,她全⾝热燥如焚,男人的气味完完全全包围住她。那只大掌又滑到了她的部,轻柔地按捏,隔着⾐服撩拨她的啂尖,魂销的感觉令她不觉呻昑起来。
他们双双跌在沙发上,情的气味迅速蔓延开来。
快失速了!她站在荒芜的山顶上,温和秋风变成冷冽冬风,吹得她站立不稳,扫得她几乎跌落⾕底,她会摔得粉⾝碎骨啊!
这是爱情?还是一段之旅?
女人的理智终究克服了情,伍忆铃费力地推开紧搂着她的男人,抬起眼,看进那双火热的眼眸,轻声问道:“叶海旭,你爱我吗?”
叶海旭脑袋轰地一声,瞬间空⽩,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眼里的火焰顿时灭掉光芒。
千分之一秒,她就明⽩了。
“你还爱你老婆?”
他仍然没说话,眼眸却更黯淡了。
对了,这就是她要的答案:他不爱她,他爱张梦如。
困扰她好几天的问题豁然开朗,此刻,她躺在叶海旭的怀抱里,心情极度失落,却是坦然了。
是她的,她硬拗也要拗到;不是她的,她绝不強求。
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用力推开他的⾝体,坐直⾝子,拉拉⾐服,抚抚脸,非常努力地回眼眶里的泪⽔。
“去找你老婆,不要再把我当成是她了。”
“我没有把你当做是她…”
“我这几天把事情处理好,就会辞职…”
“谁叫你辞职?”叶海旭又惊又急,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伤害她的事,急道﹕“我的公司从来不裁员,你做的好好的,业务又这么忙,不准你辞,”
伍忆铃站起⾝,笑容有些苦涩。“是我自己走路,又不是让你裁员,否则我还要跟你讨资遣费。哎,我真的不能再持下去了,我的老板老是把我当成他的前,别看我平常疯疯癫癫的,我还是有做人的原则。你又不爱我,我何必当张梦如的替⾝,作践自己的感情啊…”她再也撑不住笑容,泪⽔哗啦啦掉下来,低头就走。
他爱她吗?叶海旭心头紧统。他不愿她受伤,但他腔充塞着复杂情绪,说不出口难言,像是被一颗巨石堵住了他沸沸扬扬的心海。
他所能做的,只是再度紧紧抱住她,不让她溜走。
她没有挣扎,很平静地说﹕“叶海旭,放开我。”
他心里浪涛汹涌,巨石却堵得更紧,那是梦如亲手封印的诅咒。
“今晚和那晚都是意外,大家都忘了吧。”她轻轻地拨开他的手,离去。
走了?又走了﹖﹗诚如梦如所说:他不会爱人,注定孤独到死,
“走!走!你们都走!”叶海旭突然发狂了,巨石堵得他不过气来,浪涛穷追不舍,又要把他卷回海底深处。他吼道:“我从来就不懂得爱人,我只会伤害人,谁爱上我,谁就倒霉!别问我什么爱不爱的,告诉你,我谁也不爱,我最爱我自己,行了吧?”
他吼一通,还不够宣怈他的情绪,转⾝冲进厨房,打开冰箱,拿起啤酒,啪一声掀开拉环,咕噜噜地就往嘴里濯。
伍忆铃被他怒了,原以为好聚好散,事如舂梦了无痕,没想到这个臭男人又在发飙,她凭什么受他的气﹖﹗
“碰!”她也跑进厨房,用力甩上他的冰箱,大声说:“你喝呀!借酒浇愁是不是?男人敢做敢当,你招惹了我,到现在一句诚心诚意的道歉都没有,只会欺负我、吼我、骂我,我真是倒霉透顶…”她愈说愈气,一双拳头也捶上他的膛,泪⽔迸出。“叶海旭,你八王蛋!我讨厌你!你最好醉死别再活了!”
他立着。她讨厌他?梦如也恨他,他在八年前就该醉死了。
拿起啤酒,他又要灌下去。
伍忆铃伸长手,抢了下来,忿忿地说:“你还在逃避?叶大董事长,你心里有一个很大、很大、很大的死结,那就是张梦如,你知不知道?”
他要抢回啤酒,她不让他抢,⼲脆往嘴里送,学他灌起冰啤酒。
“别喝!谁叫你喝冰的?”
他惊怒集,迅速抢回她手里的啤酒罐,但她已经猛灌好几口,还被那股冰凉呛得咳嗽起来
“你『那个』快来了,你找死吗?”
“我就是学你找死…咳咳…呜…”
“忆铃,要不要紧?”咳嗽声松缓了他紧绷的神经,语气不自觉地变柔,他左手将啤酒罐放到流理台上,右手一面轻轻拍着她的背。
“咳咳﹗”她剧烈呛咳,好象要咳出心肺,呕出肚肠,泪⽔更是不可遏抑地纷纷飘坠。
“忆铃!”看她剧咳不止,他⼲脆拥她⼊怀,轻柔地拍哄她的背部。
伍忆铃感受到他的关心,随着咳嗽的缓和,怨气也一点一点地俏散了。她之所以忘了一切,两度与他热吻,不就是沉于这分柔情吗?
与他吻亲的感觉真美好,美得她几乎要忘情地爱上他…
不!她从来不強求的,从来不,曾经短暂拥有,就⾜以令她回味了。
她抬起蒙大眼,睫⽑挂着泪珠,轻绽一抹微笑,推开他。
“这就是了,我有理生痛,不能吃冰的,那你有心病,也要想办法对症下葯,不能忽视它。”
她拉开右手的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伤疤。
“你看,我被割伤八个月了,虽然医生得好,我也贴了美容胶布,但疤痕就是在那里,就算我老了,⽪肤皱了,还是会有一道痕迹存在。每个人都笑我是割腕杀自,叫我用手表还是手镯遮起来,何必呢﹗发生就发生了,事实就在这儿,再怎么挡也挡不住,如果我嫌这疤痕难看,整天生气,惹人讨厌,这不是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吗﹖”
叶海旭凝住原地,静默地看她的疤痕。
“我不知道你和张梦如发生什么事,也许是很深的伤害,就像我被前猪头男朋友拋弃了,我也很受伤害,但我还能怎样?人总是要活下去的,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影里呀。”
叶海旭心头微痛。她也曾经深受伤害?为何她还能每天快快乐乐、叽叽喳喳地到处传播笑?
“你说你不懂得爱人,这我可是百分之一千反对。就我所认识的你,虽然有点冷,却会处处为别人着想。对我就不用说了,我还没见过这么照顾员工的老板。再看看自強,你们常常抬杠,但你更关心他的感情生活;秀桦那时孕怀,你也会揽下她的工作。再说那只阿福好了,牠半夜上吐下泻菗筋,邻居按门钤找你,你二话不说,用奔驰车载阿福去急诊。还有,我常常接到你捐款的收据,你认养了好多外国小孩,他们都很可爱耶。对了,更不用说你哥哥出了问题,你不计前嫌,拿出所有的财产帮他救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我心目中,你是懂得爱的。”
“你不明⽩的,我…我伤害了梦如…”他的语气极为窒涩,他不配这个“爱”字。
“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们早婚,年少气盛,年轻不懂事,对不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成长大,经历了很多事情,更懂得去体贴关心别人,如果你还爱她,就去找她回来,再爱她一次啊!”伍忆铃语气轻松,和她肿红的眼睛有点不协调。
“再爱一次?”
“对!你还有爱的能量。”她眨着星星般的大眼,闪出亮丽的光采,声音清脆。“你的爱还在,去找她吧!别把事情梗在心里,学学我,有话?*隼矗阋舶涯愕那妇嗡隼矗忝侵匦略倮矗裨蛘飧奔纤涝端∧悖愕娜松裁话旆ū洳噬恕!?br>
叶海旭深深望着她微红的脸庞,想到她柔软的瓣和撩人的吻亲,心头像是爬上千万只蚂蚁,咬囓得他又痛又难耐。
傍予他能量的人,是她。
如果他还有爱,他愿意珍惜眼前唾手可得的真心真爱。然而,此刻他心里还卡着一个梦如,过去种种像团石,阻绝了可能的生新爱苗,在没有移开心障之前,对忆铃是不公平的。
不管是对谁,他都必须菗丝剥茧,厘清他的心情,不能再逃避了。
“事实上,我才接到我妈妈的电话,她在LA见到梦如…这些年,我们一直断了联络,要找也无从找起。”
“哇!时间算得嘟嘟好。那请你妈妈探听她的地址,你赶紧去找她。对了,你顺便去谈代理权续约的事情,一举两得,省钱又方便!”她笑的开朗,好象他们待在办公室,神情悦愉地谈公司的事情。
“忆铃。”他按住她的肩膀。“我想要你知道,作梦只是反应某种心情。就像你偶尔会梦见试考,怕被老师当掉,好象回到生学时代的紧张心情;或者你也可能梦见小时候被大人骂了,会难过,也会哭,一旦醒来,原来都过去了。”
“呵!好累,你别绕口令了,我想睡了。”伍忆铃打个大呵欠,肩头轻轻挣开他的手掌,笑说:“明天我帮你订机票,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送你到国美,让你们夫早⽇见面,早点团圆,到时候可别忘了包份谢礼给我这个红娘喔。对了,我还要在你的喜宴收红包哩。”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喜事”叶海旭听了,只觉得更心疼。
“忆铃,今天…还有那天晚上,我很对不起。”
“不就是意外吗?忘了,忘了,晚安啦!”她轻描淡写,反应出乎意外地平静,彷佛之前的烈争吵不曾发生,更不留下痕迹。
看着她走进对门的屋子,关上铁门,叶海旭目光紧紧盯住铁门,彷佛想透视门后,看看爱哭的她是否在偷哭了。
门的另一边,伍忆铃痛苦地抱住肚子,弯蹲了下来。
好痛!好痛!痛得眼泪爬満了脸颊,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她早就理生痛了,那几口冰啤酒灌下肚,刺得她更加绞痛不堪;而她的心,也在一句句強颜笑中,绞成一块块碎片了。
冬⽇早晨,灰蒙蒙、暗沉沉,空气冷得像是结了冰。
“阿福,吃早餐喔。”伍忆铃在院子门前,将手里的一包狗食倒在盘子上,再招手叫吉娃娃前来。
阿福摇着尾巴,奋兴地绕着她打转,在盘子嗅了嗅,汪汪几声,马上食起来。
“阿福,我们以后做好朋友,你可不要再追我了。”伍忆铃拍拍阿福的头。“唉!我实在被你追怕了,每天至少跑上一百公尺以上,这样减肥是不错啦,可是天天被那个姓叶的聇笑,好气人喔,唉!不过以后也没机会被他笑了。”
她神⾊黯然,哀声叹气,无神地盯住灰⾊的柏油路面。
奔驰车停在她前面,她没有抬头,知道是郝山自強把车子开了过来。
“我同学呢?”郝自強下了车,也在她⾝边蹲下来。
“他在里面,说要整理一些资料。你去叫他吧,该去机场了。”
“傻妹妹呵!三言两语就把我同学赶到国美去。”郝自強轻叹一声。
“喂,郝自強大哥,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妹妹了?”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们是患难两兄妹,我追老婆追不到,你喜的人又要远渡重洋…”
“那我们两个送作堆好了。”伍忆铃心不在焉地掰着狗饼⼲。
“妹妹,你听着。”郝自強笑嘻嘻地陪她掰饼⼲。“朋友,不可欺。我同学可是千拜托、万叮咛,要我照顾你,我不能乘虚而⼊…”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马上辞职。”
可是这招最有效!郝自強摸摸鼻子,很安分地闭了嘴。
伍忆铃站起⾝,冷不防和后面一堵⾁墙撞了満怀。
叶海旭扶住她。“小心。”
“祝你一路顺风。”她没有抬头,视线移到地上的大旅行箱。
“你要我签名的单据都签好了,放在你桌上。”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不在的时候,公司就拜托你和自強了。”
“放心啦,我不会把旭強弄倒的。”她说着就要走进屋子。
“忆铃!”他唤住她。看不见那双明亮的大眼,只得盯住那长长的睫⽑。“注意⾝体,该吃葯的时候就吃葯…自己一个人敢去看医生吧?”
“没问题啦。”
“那…保重。”
“喂,同学,十八相送啊﹖﹗”郝自強靠在车门上,指指手表。
要走了,伍忆铃下定决心,抬起头看即将离去的人,再从口袋摸出一个东西,露出浅浅的微笑。“别菗烟了,想菗烟的时候,就嚼嚼它吧。”
一条口香糖。叶海旭也笑了,接过她的礼物,肯定地说:“我会戒烟。”
她点点头,想笑,嘴角却翘不上去。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忙低了头,慌慌张张进屋,准备镇守办公室。
坐在座位上,她呆楞地听着外面的开车门声、关车门声、渐去渐远的引擎声,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心情彷佛落了空,空空的,再也探不着底。
在那很深很深的山⾕底,传出了幽幽缈缈的歌声,清脆、甜美、纯真,连绵不绝,小孩子的童稚嗓音正在唱一首好听的歌曲。
她转头一看,原来是小型音响传来的歌声,是叶海旭打开的吧?
桌子正央中摆着一张纸,上头是叶海旭洋洋洒洒的钢笔字迹:芒草香,芒草长,
秋神悄悄过你⾝旁,
不回头,不回头,秋神他不回头。
秋风起,阵阵秋风吹散芒草棉花般…棉花般花蕊。
看呀!一片片芒草花蕊随风飘落地,多凄,
芒草呀,趁你⾝上花蕊没有掉尽的时候,
请你跟我一起走,请你跟我一起走。
看呀!晚霞満天静悄悄的,
夕也将沉落西山,
夕落西山…
伍忆铃听出来了,录音带反复播放的就是这首“芒草香”那是他刻意录的带子,他要她倾听。
她是芒草,他是秋神,秋神他不回头;走了,走了,不回头。
心灵邂逅于満山芒草翻飞时,那是他们的共同记忆。如今芒草花谢,曾经有过的些许悸动,就像那芒草花蕊,早已随风飘落,不回头呀!不回头!
臭叶海旭,人都去国美找老婆了,还留这首歌来“安慰”她,什么跟什么嘛!他以为她“安慰”、“鼓励”了他,他也礼尚往来吗?
呜呜,她从来就不会当别人的爱情顾问,她只是要他快乐,不要像颗闷葫芦,不要困在过去的记忆里,她要他过得好啊…呜,伍忆铃,你是傻女人,傻妹妹啊!
大滴大滴的泪⽔掉落,晕染了満纸的钢笔字,她的感情全困在这张芒草香的歌词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