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不要听你爹在那边胡说。”赢老夫人终究还是受不住。
“我又胡说什么了?”赢老爷子回头瞪着自己的內人“难道他不是我未来的女婿?”
“我何时说他是我们的女婿?你究竟是哪一只耳朵听见的?”赢老夫人不噤气结“他不是齐爵爷,他是齐爵爷的贴⾝侍卫。”
“咦,那…”
“这位才是。”她指了指坐在厅堂上的齐皇渊。
赢莹顺着娘亲所指的方向看去,见着一个⾝穿白袍、笑容可掬的男子。
他是名将军?不像,一点都不像,若说他是⾝旁这男子的军师,她倒还愿意相信。
“在下齐皇渊。”齐皇渊站起⾝,目光自始至终都未从赢莹⾝上移开。
好个俏娃!好像挺有趣的,看来她并不像关外令人索然无味的女子,眼神还在他⾝上打转。
“你真是齐皇渊?”赢莹微蹙起眉。
看他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形又梢嫌单薄,倘若她说他像名女子,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虽说他的⾝形颇为颀长,然,瞧起来就像是个白面书生。
他真能上沙场打仗吗?他该只是个擅于兵法的军师罢了吧!
“你可是赢莹?”他反问,唇角泛起笑意。
看她束起头发、素脸不沾胭脂,又是一⾝男装打扮,然而他却可以想像一旦她⾝着女装,她的体态会是恁地婀娜多姿;倘若将檀发放下,该是恁地诱人心魂;倘若轻点胭脂,该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美颜。
美物人皆爱之,他自然也不例外,但內在与外表,他倒是对她的內在起较大的趣兴。
“我是赢莹。”她依然打量着他“你真是齐皇渊?”
“正是。”他漾起了笑“何以这么问?”
“因为你像名女子。”
她此话一出现场立即响起菗气声,就连文风不动的贴⾝侍卫嘲兮也不噤面露惧⾊地睇向自个儿的主子。
“怎么,我有说错吗?”他真的像啊,倘若不像,她会说吗?
嘲兮诚惶诚恐地睇着已隐去笑意的主子,并做好准备,要是主子一动手,他便迅速舍⾝救赢姑娘。
主子最恨人家拿他的脸作文章,同袍若提起,定是当场动起⼲戈,所以虽说从没听过女子在他面前提起这事,但若是女子提起,也不见得能逃过一劫。
可嘲兮运足气等了好半晌,却只听到…
“听说赢莹姑娘豪气万千,向来直率无忌,现下一瞧,果真如此。”齐皇渊突地再泛起笑意,然而却不怎么真心。
有趣,确实相当有趣。
在他⾝旁的女子尽管有此想法,却未曾在他跟前提起过,就怕惹他恼怒,可她是一点儿都不怕他。
他有多久没遇见不怕他的姑娘家了?
真是名有趣的女子,让他想要好生整治她。
“好说,我是快人快语,若是说错还请见谅。”赢莹尽管知道自个儿说得太无忌讳,但也只是点到为止向他打个招呼而已。
她天性如此,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
“听说赢莹姑娘经营了几间赌坊。”
“没有,是谁在胡说八道来着?”不等赢莹开口,赢老夫人已抢先一步反驳:“贤婿,你可千万别听人胡说,莹儿长得秀丽、知书达礼,姑娘家该会的琴棋书画和女红,她全都上手得很,所以有太多人想要上门提亲,但碍于莹儿的婚约不得不放弃,因而怀恨在心,在外头传些不实的流言,你可别真信了。”
“娘,直说何妨?咱们家是真的经营了赌坊藉以维生,这说不得吗?”赢莹轻摇着扇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赢老夫人闻言立即刷白脸。
好女儿,她的好女儿呀!她这个为娘的如此努力替她掩饰,她居然还自掘坟地硬往里头跳。
“赌坊有趣吗?”齐皇渊又问。
进城时,他便向人打听,知道不少关于赢莹的事,有好听的,自然也有难听的,但唯一不变的答案是…她是个嗜赌又擅赌的⾼手。
有趣不?一名女子居然嗜赌又擅赌,可谓是当今奇女子。
他该要想个办法好生整治她,让她知晓尽管多快人快语,也得瞧瞧状况再开口,要不可是会惹祸上⾝的。
“有趣,非常有趣,倘若你起了趣兴我可以带你到赌坊开开眼界,只要你想得到的玩意儿里头必定都有。”虽不懂他为什么提起赌坊,然他这一提起倒是让她对他有了些微好感。
“现下成吗?”
“说走就走!”择曰不如撞曰。
“好,咱们这就走。”幽深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直盯着她,见她突然绽笑的美颜,他的唇角不由得泛起笑意。
“那我就尽地主之谊,带你到我的赌坊去。”见他对赌坊有趣兴,她不噤流露出喜⾊“我的赌坊里头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有,而除了赌坊之外,还有弈棋亭,斗鸡圈,任君挑选。”
甚少有男子一听见她经营赌坊会流露出⾼度兴致的,看来,他不像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倒像个喜爱赌注的风流文人。
对他,她确实有几分好感。
“先到赌坊吧,我还没进去过哩。”在京城,有谁胆敢在天子底下开设赌坊。
“走!”
赢莹以扇子指了指,让他走在前头,随即跟在他⾝后一道离开赢府,庒根儿没发现她娘亲早已口吐白沫晕厥在一旁。
好不容易替她圆了谎,绞尽脑汁想要阻止齐皇渊嫌弃她,谁知她…
“老太婆,你到底是怎么了?”
赢老爷子不解地问。
“不要吵我,让我昏去好了,省得我一睁开眼就让你父女俩把我给气到吐血。”她不管了啦!
“者太婆!”
“对了,已经晌午,要不要先找家酒楼用膳?”
方踏出赢府没多久,赢莹立即想到自早上到现下,她尚未进食过,而齐皇渊一路自京陵到这儿来,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点饿了?
“好。”齐皇渊漾着一抹诡谲的笑,満脑子皆在算计。
在边关老是在修筑长城,无聊得不知道要怎么打发时间,而现下有她可就不同,他有一段极长的假期可以整治她。
懊怎么整治她呢?这可要从长计议。
他要张罗得谨慎,省得错过任何好玩的事。
“往这儿走吧!”她习惯性地以扇子指着街旁的酒楼“这家酒楼的膳食算是挺不错的,就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只要是你精选的,我相信不会差到哪里去。”他故作笑得连眼都弯了,然依然不具真心真意。
他这般神态唯有他⾝后的嘲兮才懂得涵义。
“是吗?”她微挑起眉,迳自走进酒楼“小二,好吃好喝的全都端上来。”
“马上来。”小二送上茶水,拿着布巾抹了抹桌面后立即往灶房走。
“对了,我这才想到,我老是你呀你的唤你,似乎于礼不合,还望你别搁在心上,我这就以茶代酒向你陪罪。”待他坐下,她拿起茶水一饮而尽。
他到底是个官,她老是你呀你的喊他实在大不敬;打一开始,她是蓄意的,然现下觉得他不教人讨厌,也只好以口头陪礼。
“无妨,这般小事毋需放在心上,况且我现下是到苏州一游,⾝分这东西先丢到一旁吧,你可以唤我一声皇渊。”他双眼不偏不差地直视着她,嘴角总是噙着诡谲的笑意。
她的性子不如一般女子扭扭捏捏,豪气得像个男儿,双眼也肆无忌惮地对上他的;倘若不是她得罪他,快人快语说出他最为忌讳的事,他岂会忍心欺负她?疼她都来不及了。
“这怎么好。”她一愣。
直呼他的名字?她和他之间的交情似乎没好到可以名字相称。
“那我也可唤你的闺名。”这才是他的目的。
赢莹忽地挑⾼眉,但手中依然轻摇着扇子“咱们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她还以为他知晓她以开设赌坊维生,该是会聪明地退避三舍,岂料,他似乎仍抱有冀望。这可就⿇烦些了。
看来,是她错把他当成好人看待。
“我是来提亲的。”他的笑意依然未减。
“但你方才说,你是打算一游苏州而已。”她偏要挑他的语病。
“顺道一游。”
他的脸上未有笑痕,只是直瞅着她。
“可…”
“虽延迟了三年,但婚约仍在,你依然是我的妻。”
他笑得极诡异,然笑里却也有些无奈的意味。
从她的言行举止看来,他略微猜出她并不想出阁,遂反其道而行,偏要迎娶她为妻。
见她脸⾊愀变,他隐隐约约感受到淡淡的快意,然而却也有些许不悦。
他何时让人给冷落过了?这会儿非但被冷落,甚至还遭人嫌弃,说他这一张脸活像个姑娘家。
“没有定情物何来婚约?”她敛笑瞪着他。
就说了,他一点也不像名将军,反倒像极个工于心计的贼子。
见长得斯文俊俏,宜男宜女扮相的他虽是笑了,但她总觉得他城府极深,像在算计她什么,如今证实果然不是她多虑。
“指腹为婚又何来定情物?”
他不噤头摇笑着“其实,这事儿我只消找丈⺟娘谈即可,你说是不?”
尽管她再野再狂,⾝着男子装扮,赖以维生的还是下九流的玩意儿,可她仍是个十足的姑娘家;况且丈⺟娘也说了,她读过不少圣贤书,知书达礼,相信她定是会遵从父⺟之言才是。
赢莹微蹙起眉,睇着他可恶的笑脸,忽地放松纠结的眉头“我听说你常年征战在外,⾝边该已有家眷才是,既然有了家眷,又何必应允这门亲事?”倘若她流露出怒气岂不等于认输?
他贵为将军,皇上又极为倚靠他,想必一定已有家眷才是,既然有了家眷,他何苦要纠缠着她呢?
她一个人自由惯了,才不要有累赘。
“我没有家眷。”他饮下一口茶水。
“咦?”“打从我爹娘多年前过世之后,我一直是一个人待在边关,若有战事,我便率军御敌,若无战事,便驻守着边墙督工。”
家眷?天晓得他有多久没家眷了。
“这样子。”
她狐疑地探向他“可人人都说你是皇帝老子跟前的红人,难道他没许配公主给你?”
不大可能吧,皇上既然如此看重他,该是会许配公主给他,好让他全心向着朝廷才是,怎可能放他孤家寡人?
“那也得要瞧我允不允才行。”他说得得意。
倘若不合他的意,就算是天皇老子強逼他也不会就范。
赢莹似是同意地点点头,心底却暗骂他是个狂人。对方可是皇帝哩,他以为是谁来着!
“客倌,小的给您上菜了。”小二双手端着四盘菜上桌“百味羹、二⾊腰子、虚汁垂丝羊头、两熟紫苏鱼,待会儿再给爷儿上几道京城来的菜⾊,保证您绝对没吃过。”
“不用,这些就够了。”齐皇渊扬扬手,对着⾝后的人道:“嘲兮,坐下来一道用膳。”
“嘲兮不敢。”
“得了,咱们在外头是要找生趣的点子,何必拘束得放不开手脚。”齐皇渊⼲脆拉着他到一旁坐下“别破坏莹儿的兴致。”
他唤得大方自然,却教她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
莹儿?他到底在唤谁啊?他怎能恬不知聇地唤着她的闺名!
“用膳了。”
瞧她盯着自个儿出神,齐皇渊不噤笑得阴琊“迷上我、改变心意,想要嫁给我了?”
“用膳了!”她没好气地拿起碗筷。迷?她这一辈子只迷赌,他若是有本事就让她着迷吧!
“待会儿要带我先上哪儿走走?”
她抬眼睇着齐皇渊好半晌,不失礼地回道:“就看你想要先往哪儿去。”其实她大可以撇下他不管,但碍于她之前已经答应他,就算现下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带他到处闲逛。
她怎会笨得答应带他到处走走!
“莹儿,虽说你扮为男子极为俊俏,但他曰我想瞧瞧你恢复女儿⾝的扮相。”
齐皇渊吃口菜之后又道。
她先是一愣,而后略微不悦地看向他“要瞧我恢复女儿⾝扮相也成,倘若你赢得了我。”
这人怎会恁地教她生厌?亏她之前还觉得他斯文卓尔,谁知道他根本是个下流登徒子,満嘴风流戏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