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风雪箭如雨

　　不过金破天和景嚣也不是傻子，将自己的人马和姜重彻底绞在了一起，要么全歼姜重，要么让姜重全歼了自己。这两人都是好勇斗狠之辈，绝不怕孤注一掷。

　　在这等悍勇的攻击下，姜重已经彻底抵挡不住了，刚开始被偷袭时，他就死伤了近千人，绞杀了这么久，几乎是贴⾝⾁搏，人人受伤。他率领的主力是土系和木系战士，无论攻击力和抗击打力都比三苗人要差，在这等情势下，三苗人单兵的悍勇彻底展示了出来。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姜重的直属军团已经全盘溃败，一时间兵败如山倒，战士们都知道背后有援军，‮场战‬上本听不到两翼撤退的呼喊声，在被追杀的时候，谁还会绕着圈子跑？呼啦啦都朝着帝尧的方向溃败下来。

　　如此冷的天气里，夏鹰的额头也渗出了汗⽔，姬恺更是面如土⾊，喃喃地道：“陛下，您还是退吧！只要您一退，我们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是啊，陛下。”夏鹰也急忙恳求“您退了之后，臣就率人上去和三苗人贴⾝⾁搏，必定能将他们击退。”

　　帝尧缓缓道：“你们让老夫头戴⻩冠，⾝穿纯⾐，在无数战士浴⾎厮杀的当口，撒丫子逃回去么？”他哼了一声，手中青铜剑朝地上一掷，揷⼊厚厚的积雪中，傲然道“老夫绝不越过这柄剑！”

　　两人面面相觑，夏鹰猛地一咬牙，喝道：“全军听令，弃盾，弓箭上弦！”

　　两千战士前排半跪，几乎没⼊积雪中，后排站立，均是拉动长弓，凝神盯着前方。这时漆氏兄弟的一千人还在声嘶力竭地呼喝，不过大军溃败，他们可阻挡不了，无数的人影被更多的人影驱赶着向这里逃了过来。双方咬得太紧，一边逃，一边挥刃厮杀。

　　很快，两股胶着的战士就近到了一里之內，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夏鹰更是一头汗⽔，他索摘下头胄，让头脸笼罩在风雪中，双眸如同鹰隼般盯着前方。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这时已经看见无数的战士仿佛乌云般在雪中黑庒庒地涌了过来，无边无际，做一团，要知道，敌我双方加起来近万人，一旦冲到近前，莫说这两千人，便是后面的七千人也未必挡得住。兵败如山倒，那种天崩地裂之势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挡。

　　一百步——

　　“——”夏鹰嘶声大吼，狠狠将头胄掼在了地上。

　　“你疯啦？”姬恺怒不可遏。这里可有近五千名炎⻩战士啊！

　　帝尧也双眸失神，嘴颤抖。连两千名战士的手臂都颤抖了起来。

　　“——”夏鹰的吼声有如虎狼咆哮，夏部族战士再不犹豫，手中箭矢嘣嘣嘣犹如疾风骤雨般了出去。顿时前方黑庒庒的人影有如割草般倒下去一片，第一轮完，第二轮又骤然出，箭镞噗噗噗钻⼊人体，正在疾奔的人群扑通通栽倒。

　　大军崩之时，那本是毫无方向的窜，地上积雪太深，动作迟缓，一连四五轮箭雨，前方倒下了満地的尸体。炎⻩人、三苗人，尸体枕藉，⾝上的箭矢有如稻草一般。直到这时，溃散的战士们才惊醒——前方比后方还危险，立时轰地四散，朝四面八方溃逃。

　　于是后面紧跟过来的三苗战士倒了霉，正追杀得畅快，忽然前面的敌人纷纷被杀，再然后这些人四散奔逃，前方为之一空，正诧异，箭雨面来，立刻扫倒了一大片。

　　夏鲧打造自己的青铜轻骑不惜⾎本，箭镞都是一种蜂窝铜所铸，不但穿透力极強，箭镞的蜂窝中更蕴含了腐蚀神⽔，便是防御力惊人的金系战士也吃不消，除了修炼到一劫以上的战士，其他人尽皆被箭镞贯体而⼊，杀当场。便是修炼到金刚劫的，擦破⽪肤，腐蚀之⽔⼊体，也是大片溃烂，三苗人一时伤亡惨重。

　　“跟着败兵跑！”风雪中，一个极瘦的人影嘶声大吼，⾐衫破烂，浑⾝鲜⾎，却是金破天。这时景嚣也醒悟过来，三苗的战士硬生生被箭雨撕裂成了两股，各自追杀着炎⻩战士避开了开去。到了左右翼，恰好有漆风和漆云兄弟接应，放过炎⻩战士，和追过来的三苗人一阵拼杀，金破天等人一看不好，知道大势已去，迅速脫离‮场战‬，落荒而逃。

　　帝尧木然而立，痴痴地走出了军阵，遥望着満地的尸体，呆呆不语。

　　“陛下，小心有未死的敌军。”姬恺小声道。

　　帝尧毫不理会，踉踉跄跄地走上了方才的‮场战‬，満地都是折断的刀剑，⾎淋漓的尸体，积雪被染红，一脚踩下去，居然能踩出一泡尚未凝固的鲜⾎。风雪卷动，那尸体仿佛无边无际，头断肢裂，惨不忍睹，就那么铺満了雪原，铺満了帝尧的视野。

　　远处，四五名战士抬着一个浑⾝是⾎的人走了过来，帝尧看见了那人胖胖的躯体上揷的四利箭，通体漆黑腐烂，一条手臂齐肩而断。那面容如此悉，帝尧呆呆地走过去，伸手拭净那人脸上的鲜⾎，他看见一个怒目圆睁的悉面孔——姜重！

　　帝尧‮腿双‬一软，坐倒在了雪地中。

　　是役，炎⻩战死三千二百人，其中一千五百人被杀，神殿军团亚卿姜重阵亡。三苗国则战死两千六百人。

　　为了一个荣耀，为了帝王的尊严，帝尧寸步没退，却让一千五百人赔上了命，包括他的心腹名将姜重。

　　雪地恶战之后，炎⻩联军停止了大军推进，命令选择地势扎营，静待风雪停息。疲累的将士们铲开积雪，扎起营帐，熊熊的篝火燃烧起来，热⽔与食烧煮起来，⾝上和肚子里暖融融的，但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亚卿和一千五百人的冤死，要向谁人去讨？

　　但帝尧此时还顾不得军中的异样，他关心的是此番被偷袭的缘由。

　　不到一⽇，游骑第一军团的伯奋便摸清了內幕——灵山大变！

　　原来，金破天和景嚣虽然⽇夜兼程赶来通知鬼夜氏，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鬼夜氏已经率领大军进⼊了通往灵山的风神⾕。东苗人果然如姮沙所料，直接出动两万大军，将鬼夜氏给围困起来！

　　鬼夜氏然大怒，但终究狠不下心肠同室戈，只好放下了武器。金破天和景嚣两人这时才赶到，却已经晚了，但两人是个不肯吃亏的人，到底拉了一个军团杀出一条⾎路，闯了出来。

　　两人都是好勇斗狠之辈，虽对东苗恨到了极点，却投鼠忌器，没法攻打东苗人，便将一腔的怒气洒到了帝尧头上。这两人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就率领五千人，趁着大雪悄悄绕过炎⻩前锋，在雪地里潜伏了两天两夜，对帝尧的中军发动攻击！

　　不过他俩眼神不好，雪太大，认错了攻击的对象，着姜重厮杀了起来…

　　“重华啊重华，你到底和东苗人私底下做了什么易？竟然让他们冒着灭国的危险来资敌？”眼看着局势一如临行前姚重华所计划的轨迹进展，帝尧脸上殊无喜⾊，心里涌出浓浓的不安。

　　心里的包袱还未丢下，眼前的包袱已经越来越沉重了——

　　亚卿和一千五百人的冤死，要向谁人去讨？

　　虽然此时归结底的责任在帝尧，若没有他执意不退，夏鹰未必会缚手缚脚，采取这般决绝狠辣的手段。但是，人毕竟是他亲口下令杀的，他的双手沾満了同袍们的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