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里的沙漠温度十分低,⽩天酷热得令人狂疯而夜里却冻得人发颤!
一行人浩浩跟着大胖在深夜里避过了士兵的岗哨逃出城,已是深夜三点的事了!
六辆吉普车,三匹骆驼和将近十个步行的人,一行人加起来将近五十个,老弱妇孺都有,能担任守卫的男人只有十个,每个人的表情都肃穆得仿佛是参加丧礼仪式似的,连孩子都吓得没有哭的勇气。
小森和大胖在同一辆车上,他做梦也没想到在短短两天內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更没想到自己今生竟会有沦为难民的一天!
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天方夜谭!
“他们两个是怎么一回事?”大胖状若无事般地开口问道。
她一下反应不过来,想了一下才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谁:“喔!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好像不把对方生呑活剥绝不罢休似的,大概是天生相克吧!”
“是吗?”大胖有些不能理解地摇头摇:“我和林捷认识了三个月,从来没看过他和任何人不合,他几乎是没什么脾气的,怎么一遇上维德就象座活火山?”
“你认识的林捷和我们认识的好像不太一样。”小森耸耸肩:“不过维德也是这样的,她一向没什么表情,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最暴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胖呵呵笑了起来:“这倒新鲜,两座死活山碰在一起就变成活火山了!”
“你怎么还能这么轻松?”她看看四周,所有的人都一脸戒惧,只有他看起来最无所谓,而他居然是领袖!“我以为我们是在逃难!”
他无奈地望了她一眼:“我们的确是在逃难,可是如果你从小到大都在逃难,那就没有什么差别了,仍要活下去的不是吗?”
“你就是这样长大的吗?”
他简单地点点头:“我们的权政一直不稳定,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这里每天都蕴酿着下一场政变,下一次⾰命,只不过是有的爆发了、成功了,而有的没有而已,在这里八岁的孩子就要学着如何拿,我们的一生都处于战争之中,没有例外。”
小森默然。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永远不会了解的事。
战争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名词。一个课堂上、报纸上才有的名词,直到此刻她⾝处其中。
这里的人们一生唯一最重要的课题是: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幸福、快乐,那都是奢侈品。
人必须先能安逸的生存才能追求其他的。
她…是安逸中的一份子。
“你可以走,为什么一直留到现在?”
大胖想了许久才回答:“我也不知道,有很多的机会可以让我走,不要再回来这片战地,可是我没有走,我自己也不明⽩为什么?也许到其他地方会让我觉得不安吧!这里虽然很苦,可是我觉得我活着。到了外面,除了生活,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活着。”
小森摇头摇:“有很多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可是我送出去的人有三分之二会再回来,等到下一场战争爆发他们又会走,然后又回来。”
她沉默。
或许这便是一个民族的向心力,不管是谁当政,不管局势是如何动,有许许多多的人离不了自己的。
沙漠民族的民族更是強韧。
“那你又为什么来?”
“因为我不能让维德一个人来,我不放心。”
大胖望了她一眼:“你很忠心。”
小森苦笑着头摇:“忠心?或许,可是我宁愿将之想成是依赖,在台北,维德是唯一能说真心话的人,她也是唯一真正关心我的人,没有她的⽇子很恐怖!”
“有那么严重?”
“大概,要不然我为什么要来?维德收养我很多年了,我到报社也是她介绍的,没有她就没有我。”
大胖点点头。
沙漠的夜间十分冰冷,绵延的沙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似的,一轮弯月⾼挂天空,他们已走了两个钟头,背后没有追逐的声音,可是沉沉的庒力却一直不曾远离。
“你的腿好一点了吗?”
小森有些意外他还记得这一件小事,仍不忘感地微笑:“好多了!今天晚上你救了我一命!”
“以⾝相许好了。”他笑嘻嘻地说道。
“我不是战士,可以吗?”她故作惊讶地笑道。
“战士?谁要一个亚马逊女战士当老婆?酒保当然是娶女侍者最好!”他故作正经地回答。
“你这算是求婚吗?”
他大笑:“你说呢?”
“难道你就不能换个浪漫一点、⾼级一点的绑架工具吗?”雪儿咕哝着,在座位上僵硬地移动一下⾝子,颠簸的卡车快将她摇散了。
“以一个被绑架的人来说,你的精神和风度可以拿甲等。”他笑嘻嘻地丢给她一条毯子。
雪儿如获至宝地将它垫在座位上。
“那是给你盖的,晚了,等一下会很冷。”
“冻死总比在这里被摇成碎片来得有尊严些。”
西沙十分有趣地望着她:“被绑架还请求尊严?你为什么不哭?一般女孩子现在都应该哭的!”
她不耐烦地瞪他:“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哭?你已经问了三次了,烦不烦?我为什么要哭?在你这种混帐面前哭还不如杀了我!你真罗嗦!”
“终于开始失去风度了,这是精神崩溃的前兆。”他満意地点点头。
雪儿厌恶地发出一个十分不淑女且没风度的声音:“那是因为你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我宁可被绑架一百次也不要和你相处半秒钟!”
“可是你现在正坐在我的对面。”他故作无辜地摊摊手:“想绑架你一百次可能很难。”
“真是谢谢你这么好心地提醒我。”她讽刺地回道。
西沙轻笑:“我们可不可以停止针锋相对?我不想你还没到目的地就先气死了。”
“没人规定我得和我的绑架者和平相处。”她拒绝妥协。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的目的?”
“何必知道?反正我已经在你手上了。”
“嘿!讲点道理!”
“道理?”雪儿怪叫起来:“你绑架了我,还要求我和你讲道理?真好笑!好像是我要求你讲道理才对的不是吗?”
“很好。”他笑眯眯地接口:“我答应你的要求,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讲道理’,可别忘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雪儿气⽩了俏脸,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想借此杀了他似的。
西沙叹了口气,举了举双手:“别生气,我只是忍不住逗你的,我真的很希望让你明⽩我的用心。”
“真是十分别出心裁的作法。”她冷笑。
西沙没理会她的讽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的家国一直处于权政不稳定的状态。沙仑尔的野心很大,他希望所有的人都在他的统治之下,外界的人不明⽩我们为什么要反抗,因为他们并不明⽩我们的生活方式。”
他拉开卡车的布帘望着外面:“我国一向有两个不同的民族存在,我们是另一族,我们有自订的法律和生活方式,过去的一百年来,为了自主权的问题我们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仗。我们的领土范围在边界,而那一带是蔵矿及蔵油最丰富的地方,他们一直想要采矿权和油田,我们并不坚持一定要那份权利,可是他们仍想要统治我们,改变我们的权政和生活方式,我们反抗的是这一点。”
雪儿忍不住仔细地听着,凝视他专注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的意思是你们想要立独?”
“事实并不象你想的那样。”他头摇苦笑:“我们是游牧民族,他要的是我们定居在某个地方好方便管理,这对任何一个游牧民族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这倒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这样要求?还有,既然你们是游牧民族,又为什么会拥有采矿权和油田?”
“终于肯和我讲道理了吗?”他微笑地问道。
雪儿瞪他,拢了拢头发:“你很不识相,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好做,你到底要不要说?”
一路上他们两人都没开口说半句话,一方面是气氛太紧张,另一方面是不想再次引起争端。
他们似乎总有办法将彼此格中好战的那一面引出来,光看看他们见面以来所造成的战果便可明⽩。
绝对是两败俱伤。
好像这个地方的战火仍不够精彩似的。
林捷在心里叹口气,难道他真的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人变野蛮了吗?
以前不管遇到多么难的女人,至少他都还敢和对方和平相处,怎么一碰上她就办不到?虽然不可否认有很多时候他是刻意要怒她的…为了某种自己也不明⽩的理由。
很可能是为了看她生气。
江维德总是不哭不笑,冷静得令人怀疑她到底是活人还是机械人。
他发觉他十分享受看到她眼睛噴出的怒火,甩掉冰冷面具时的表情,虽然接下来要应付她的怒意是件十分棘手的事。
他怀疑有几个人认识真正的她。
其实江维德是头豹子,披着温驯绵羊的外⾐,可是在她的心里,她不折不扣是只豹子!
林捷叹口气,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去研究她骨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不起。”她突然开口。
他一愣,转过头来:“为什么?”维德苦笑:“如果我们没来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你不必沦为难民;雪儿不会被绑架,你更不必冒险去找她。”
他夸张地头摇叹气:“没办法,你大概是国中古书上说的⽩虎星吧!谁碰上了就该谁倒霉。”
“我是诚心诚意向你道歉的!”
林捷轻笑:“可是我并不想要你的歉意,这种事是无法预料的,谁也无能为力,不是你或任何人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这些话会出自他的口中。
“拜托!别真拿我当野蛮人看,我虽然爱开玩笑,可是也不至于不讲理到那种程度,我也受过教育,这点风度和修养还是有的。”
“是吗?”
他哭丧着脸望她:“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维德忍不住笑:“是有一点。”
林捷看见她的笑脸,跟着轻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惹你生气,可是你有表情的时候很美,我猜我是忍不住想逗你吧!”
维德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捷是她所遇见的人中最容易惹她生气,也最能令她笑的人,他似乎很能掌握她的情绪…这是个警钟!
她的情绪曾让另一个男人牢牢地掌握过!
那种生活她不想再过一次!
想到这里,她立即收敛起笑颜,又恢复没有表情的脸。
林捷在心里诅咒!
她对自己的保卫已经到了固若金汤的程度!
每次稍稍以为有了一些进展,她便马上将他踢出大门,毫不留情地挂上‘谢绝参观’的牌子,从未放松过,仿佛多笑一笑,多说一点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你什么时候才肯放轻松一点?”他叹息似的问。
果然不出所料,她马上在眼底升起警戒,象只刺猬似地扬起了所有的保全系统。
“什么意思?”
“多让别人了解你一点,多笑一点,不是每个人都想去伤害你的,在有限度的范围內开放自己不是什么滔天大罪。”
“你不觉得以你的⾝份说这些话是有点逾矩吗?”
“我的⾝份?”他轻笑数声:“我的⾝份对你来说是什么?人和人之间的认识不是以时间来估计的,你可能和一个人面对面一辈子还不认识他!”
“那很好,我不打算认识你。”她冷冷地说道,转过脸望着沙漠。
林捷诅咒两声:“他真的伤你这么深?让你对人完全失去信心?让你连客观的立场都失去了?”
她猛然转过头来,尖锐地望着他:“你知道些什么?有什么资格来批评我为人处事的方式?如果你不喜,没人強迫你和我相处,你大可以滚得远远的!”
“是吗?请你看看你的四周,你希望我滚到哪里去?接下来的⽇子我们铁定是要在一起的,不管你喜不喜,也不管我喜不喜,我们都得在一起。”
“那就请你闭上嘴,少管别人的事!”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她冰冷地回答:“你什么也不会知道,因为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如果你再不停止你那荒谬的论调,我会马上换车或是下车走路。”
他沉默半晌,然后心痛地低语:“为什么?我就这么令人厌恶?你这样保护你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连一点基本的关心你也不要?一定要让自己活得那么冰冷你才会快乐吗?”
他握方向盘的手指泛⽩,青筋浮现,显然正克制着內心的忿怒。
她保持缄默。
她不明⽩他到底在生什么气?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过去可以因为别人不将心事告诉自己而生上半天的气,可是现在?
在成人的世界里有种东西名叫:隐私。每个人都牢牢的为自己把关,谁也不能越界。
将自己的內心世界暴露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愚蠢的,不管那个人多么值得信任,也许有一天他便会在你最脆弱的地方踩上一脚,令人痛不生!
他怎么不懂得这个道理?
他怎会因为这个而生气?他难道不知道现在的世界流行冷漠?而且将一直流行下去。
林捷当然知道这一切,他在纽约待了四年,比谁都清楚什么叫冷漠,什么叫防卫。
他正是因为受不了那种人际关系才离开的。
他痛恨人与人之间疏离的防线,痛恨戴着假面具做人。更痛恨人人说谎,人人小心谨慎。害怕被出卖的生活!
那和监狱有什么两样?
他无法在那样牢笼似的社会中生存。
而江维德正是来自那牢笼中的佼佼者。
这使他十分灰心丧气。
他一直不知道那样生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永远不敢让别人进⼊自己的內心世界,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人前人后扮演着无敌铁金刚会快乐吗?
然后他们便称他这种人叫:天真、无知、幼稚。处在那种世界还那般天真,简直是愚蠢得可笑!
到底是这个世界有⽑病还是他有⽑病?
他了解这个世界运作的方式,也许正因为太了解了,所以他选择放逐自己的方式。
“我知道你以为我有⽑病。”他有些自嘲地打破僵局:“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不二法则便是保护自己,让别人以为你是百毒不侵的无敌铁金刚,那你就会全安无忧,久而久之连自己也真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样子,冰冷无情,没有弱点,永远不会被伤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因为我不是,所以我怪异,所以我放逐自己到各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去,我讨厌人人防备别人!”
“我从来没否认过自己是个有⾎有泪、会哭会笑的人。我希望了解我⾝边的人,我更希望了解我所爱的人,我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对,为什么连和四周的人相处都要像打仗一样?你有你脆弱的一面,我也有,每个人都有,而且不是每个人都会去踩别人的痛脚,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可是你,为什么你也一样?”
她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为了生存。”
“你可以不要那样生存!”
维德望着他苦笑:“你以为每个人都有资格放逐自己?我没有你的条件,只能这样生存,而在那样的社会生存久了,假面具也变成⽪肤的一部分,后面已是⾎淋淋一片,连自己都不敢看,如何卸得下来?”
这是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也是对他的极限,他明⽩,所以沉默下来。
她不信任他,或许该说现在的她不信任任何人,甚至包括她自己。
很多时候,人在不自觉中会出卖自己,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而很多…不明⽩自己很忍残的人,便努力在上面跳踢踏舞,使别人痛不生,仍沾沾自喜。
他叹息。
有几个人能不理世界的运转呢?
“在前面休息。”开在最前面的大胖吼道,前方有一个废弃的前哨站,正是他们休息的第一站。
在沙漠中为了保持体力及⽔份,必须在⽩天休息;夜里点火取暖。清晨和⻩昏时分才是赶路最好的时间,而现在已接近中午,再走下去许多人都会受不了。
他们不再说话,彼此的心情都十分复杂,而⾝体上的疲惫更是严重。
內心世界的战在这种地方是十分奢侈的事,除了求生存还要求心灵上的満⾜,简直是不可能!
将吉普车开进那废弃的前哨站后,林捷马上跳下车去找大胖,维德则帮着分食物和饮⽔给其他的人。
“走到边界要多久?”
大胖和他走到旁边废屋里:“大概六天。”
“你猜雪儿会被送到哪里去?”
大胖沉昑一会儿:“应该是他们的据点,到那里比较快,大概四至五天就到了。”
林捷盘算着:“你有办法把我弄进去吗?”
他苦笑头摇:“不知道,没有把握,我必须先送他们走才能帮你的忙,可是我猜你等不了那么久。”
“换了你,你能等吗?”
大胖摇头摇,拍拍他的肩:“先别急,我会替你想办法的,到时候真不行我会让阿布带他们走,我和你一起去,总会有办法的。”
林捷感地点了点头:“你真够朋友!”
坐在荒废的岗哨上,四周是一片无垠的沙漠,维德和小森各怀心事地吃着东西,似乎都有话说,却又无从说起。
与台北隔了十万八千里,跨越半个地球来到这片荒漠上,一下子发生那么多事,恍若隔世,一切变化朦朦的,有种不实真的感觉。
小森吃掉她的食物和⽔,看了看四周,大部分的人都找个地方,疲惫地休息了,而她和维德似乎都没有睡意,明知道若不睡夜里会很惨,可是就是没办法。
有的时候⾝体明明已经累到了极点,而脑细胞却偏偏活跃得令人想哭!
“你不睡吗?”
维德摇头摇:“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她屈起腿双,将下巴靠在腿上:“累呆了,可是就是睡不着,有种正在做梦的感觉,说不定我是真的在做梦,人还舒舒服服地躺在台北的上。”
“对不起,害你跟着我一起吃苦。”
“你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翻脸了!又没人拿着我来!我是自己心甘情愿跟来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不来你会来吗?”
小森叹口气:“不会,可是我很⾼兴我现在在这里。”
维德一愣,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很⾼兴?你差点被烧死!被人群踩扁!般不好现在就有一队人马拿着武器从后面追上来把我们打成蜂窝,而你却说你很⾼兴你在这里?你是热昏头了吗?”
她居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搞不好我是真的热昏头了,可是至少现在我是真的很⾼兴我在这里。”
她望了望四周:“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里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活得象个人,不必看老编的脸⾊,不必汲汲营营为了生活挤破头,更不必担心自己的表现不好升不了级。”她摸摸头叹口气:“我讨厌明天都假装自己很快乐、很努力、很用功。”
维德睁大了眼,她的论调和林捷一模一样,竟象是事先套的词似的!“我从不知道你不喜当记者。”
“不!不是的!”小森又摇头摇。很认真,孩子似的专注:“如果我讨厌当记者,那我就不会选择这个职业,我当然喜它,只是你知道…”她有些困难地思考如何表达她的感觉:“我只是不适应那种环境,我觉得庒力很大,我一向就不是很求上进的人,我喜自由,而这里让我觉得自由。”
维德失笑:“我也从来不知道你喜当个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小森想了一想笑了起来:“搞不好我真是有当亡命之徒的天份,要不然我为什么会觉得快乐?”
“如果我当年知道,我收养的可爱小女孩会变成今天这个小敝物的话,我猜我会对你重新考虑一番。”她笑着说道。
小森笑眯眯地:“真是遗憾!已经来不及了。”
维德轻笑,站了起来眺望远方的天际。
十个孩子里总有一个是属于风的,而其他九个则属于土地,终⾝脚踏实地的做人。而小森无疑是属于风的那一个。
自己呢?
她从来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十五岁便开始挣扎在生活之中的人是没有资格思考太多的。
也曾疑惑过这样⽇复一⽇过⽇子是为了什么?
别人以为她是个对事业有野心的女人,天知道她不是。她从来不想成为什么有名的大记者,也不想求什么功名利禄…或者该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只是盲目地过着⽇子,反覆着同样的生活步调,不知道是为了生活而工作还是为了工作而生活。
可是以前她没想过这些,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直到离开棋,生活上所有的弊病突然全部显现出来,她才知道自己活得多么没有目标。
扬名立万?不!她没那么伟大的志向。
闲良⺟?她似乎也不是那种甘心在厨房、客厅与卧房之间过一生的女人。
那她到底为了什么而活着?
“维德?”
她转过头来,小森凝望着她:“你一直不快乐,我几乎没看过你快乐的样子,为什么?”
“我不知道。”回答之后才发现,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长叹口气:“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什么事值得我快乐。”
“却有很多的事值得你伤心。”小森摇头摇:“你对你自己很不好。”
她苦笑。
人要先懂得爱自己,然后才是爱别人,连自己都不爱护自己,又怎能期望得到别人的珍爱?
“是,我承认这一点,我猜我不太懂得如何对自己好,让自己过得快乐。”
“这可真是个深奥的问题。”小森皱了皱鼻子:“而且没有标准答案,因人而异的。”
维德走过来坐在她的⾝边:“少在那里老气横秋的,现在倒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她琊琊一笑:“机会难得呢!不把握才是笨蛋!”她拥了拥她:“去找自己真正想要的,现在还不迟,等找到了你就知道如何让自己快乐了!”
“你找到了吗?”她反问。
小森的目光移到不远处的男人⾝上,笑得十分灿烂:“还不十分确定,可是我想我是找到了。”
林氏企业的总裁林奇瞪着桌上那份传真文件,沉沉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助理兼左右手乔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呃…我猜和它上面写的意思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我那个混帐弟弟被困在沙漠之中回不来,而我那该死的妹妹则在同一个地方被绑架生死不明?”他的声音听起来象是打闷雷一样。
乔在心中诅咒吉儿为什么还没出现,再拖下去林奇可能会将他大卸八块!“呃…上面正是这样说的。”
“然后?”
乔往门口退了一步:“我正是来问你关于‘然后’的…”
林奇怒吼一声,将桌上的烟灰缸扔到墙上,乔侧⾝一闪,正好躲过飞而来的玻璃碎片:“你们为什么没人告诉我那个小魔头到沙漠去的事?”
“雪儿她威胁我不能说的,否则她就不带吉米去,吉米是我派给她的保镖。”
“别告诉我,你还没学会什么叫奉违!”他咆哮道。
乔再次清了清喉咙:“我还来不及说,吉米的传真就已经到了!”
“你早就知道了,却还让她去!”
“我别无选择,她已取到外助理的资格,就算不通过我,她还是可以自己去的!”
林奇对他怒目以视,尽管他知道雪儿又多狡猾,乔治不了她,他仍忍不住忿怒!
“那两个该死的混帐,等他们回来我非亲手宰了他们不可!”
“那还得先把他们弄回来再说。”林家老三林磊推开门走了进来:“别吼!是吉儿打电话告诉我的,除了我之外没别的人知道。”
乔松了口气,总算又救兵来了:“幸好你来了,他正打算杀了我消气。”
林磊笑眯眯地:“我也打算杀了你消气,你明知道雪儿成事不⾜败事有余还让她去那种地方。”
他忍不住为自己抱屈:“总不能让她自己去啊!她临时上机飞才告诉我的,我能把吉米弄上机飞已经不错了!”
“你可以先告诉我们!”
乔瞪着他们两个:“你以为我没试过?一个在华盛顿;一个在某条黑巷子里捉小偷,我找得到谁?谁又有空去机场逮她回来?纽约呢!”
林奇和林磊互望一眼,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不约而同地叹口气。
“现在怎么办?”林磊问他大哥。
林奇恶狠狠的咒骂了五分钟,终于冷静下来:“还能怎么办?难道叫国美 府政 出派大军把那里夷为平地?”
“你打算自己去?”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那两个该死的混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