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触即发(三)
灵真道:“‘白莲教’号称天下第一大教,若在平,敝寺非但不敢相犯,倘若贵教与武林各派有什么嫌隙,本寺还力当化解。可是贵教此次要劫杀魏国公与燕王,究其最终目的还是要起兵造反。老衲与众位江湖朋友都早已见识过天下大,烽火连天的日子,谁都不相天下再起兵劫。所以江湖朋友们都自发地前来要护送燕王与魏国公回北平府。张教主,如今天下已经太平,人心思定,贵教逆天而为,恐怕不合时宜。况且在老衲看来那张龙椅坐上去也绝没那么舒坦,每所思不过是勾心斗角,心中所想也不过是争权夺利。如今的皇上就是一个例证,而胡惟庸等人则是一道打山河老臣们的下场,贵教又是何苦呢?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衲望张教主三思而行。”灵真说完这番长篇大论之后,便已到了吴天远等人的身边。
灵真接着向魏国公徐达微微一欠身道:“贫僧与中原武林同道谨遵徐大人号令。”灵真说得不错,若论武功,吴天远与张三丰无人可敌,可是若论起行军打仗来,魏国公徐达普天之下难觅对手。
徐达望着灵真带来的这一帮乌合之众,不苦笑一声。心知这些人武功虽然高,人也不少,可是向来不遵从号令,一旦当真与“白莲教”的五千骑锋,必将一触即溃,还不如给他五百兵丁来得有用一些。他的目光转动,却见众人之后有一支队伍倒是十分整,再细一看,却是“赤手搏龙”崔庆余所率领的五百名“丐帮”弟子。这些弟子一个个虽是身着破衣烂衫,可是各人却手执丈余长矛,却正是对付马队的利器。当下徐达立即传令让崔庆余领着五百名“丐帮”弟子立于阵前,以对付“白莲教”第一波攻击。至于这样的安排究竟能不能奏效,徐达的心里却连一点底也没有。
而张良望对灵真苦口婆心的劝解充耳不闻,心里只是盘算着自己一旦传令攻击,会有几成胜算。在场之人只见张良望一脸死不悔改,不肯放下屠刀的模样,都知道张良望此时绝不会收手。刹那间,四下一片寂静无声,肃杀之气充天盈宇,一场数十年难遇的江湖大血拼已经迫在眉睫。
彭莹玉这时却跃马而出,向吴天远道:“吴世侄,今天的事情关系到我‘白莲教’的生死存亡,望世侄能给我这个世伯一点薄面,带着你的兄弟,远离这场是非,世伯后自有重报。”
吴天远摇了摇头,道:“对不起了彭世伯,我想我的话在京城时已经说清楚了,晚辈不想再重复。只要贵教以挑动天下大为目的,晚辈就不可能从这场是非中身而退。”
彭莹玉原本也没指望吴天远会答应下来,当时只有苦笑一声,道:“吴天远,如果你刚刚答应了我的请求,身是非之外,带着你的兄弟远走高飞,后我们还能以礼相见,可是你却选择了拒绝。你不仁,我也不义!你记着!这是你我的,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吴天远冷笑一声:“彭世伯,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了,世侄照单全部收下。用不着这么惺惺作态。”双方此时已经完全撕破了脸,再也用不着虚伪的客套。而吴天远也想不出彭莹玉此时还能有什么样的奇谋妙策来扭转乾坤。
彭莹玉挑起大指,道:“好样的,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完,彭莹玉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双手捧出,冲着吴天远大喝道:“吴天远,你还不给我跪下?”
在场之人此时尚未看清彭莹玉手中物件,心中却在想你彭莹玉手上能拿出什么东西来?此刻便是拿出玉皇大帝的令牌来,也未必能号令动吴天远。彭莹玉是不是疯了?甚至连张良望都觉得彭莹玉有些失常了。
可是结果却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吴天远一见到彭莹玉手中的物件当时面色大变“卟嗵”一声便从马背上掉落下来,直地跪在地上,道:“‘青衣门’弟子吴天远敬候掌门之令。”这使得在吴天远身边的李越前惊讶得张大了嘴,老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到这时,众人才看清彭莹玉双手所捧是一个外形古怪的捣葯钵。这个捣葯钵是铜铸的,外方内圆,在葯钵的外面的四面上刻着鎏金四字:“如见祖师。”只是葯钵有些年代了,上面的金字显得有些斑驳。接着彭莹玉又将葯钵冲着吴天远倾侧,道:“吴天远,你看清了,这可是‘青衣门’的掌门令符?”
吴天远见那葯钵之内另刻有八字:“投身杏林,治病救人。”与师父平里所说的一模一样,自然是本门的掌门令符不会错的。虽然明知自己一旦认定这掌门令符的真伪,会令自己处于万劫不复之境,可是他仍然点了点头。
彭莹玉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就是承认我这个掌门人的地位了?根据‘青衣门’的门规,无论掌门人要求门人弟子要求做什么,门人弟子都不得拒绝,是不是?”
柳含烟虽然想到彭莹玉的手中握有一样对吴天远极为不利的东西,却没想到彭莹玉的手中竟然握有如此要命的令符在手中。她心头念头急转,可不能让彭莹玉就此控制了吴天远,当下忙向吴天远道:“天远哥,你可别听他胡说。彭莹玉他自己身为‘白莲教’的护教长老,又从未拜过‘青衣门’门下任何一人为师,纵然他手里握有掌门令符,也不能算是‘青衣门’的掌门。”
彭莹玉却道:“我想‘女诸葛’可能不太清楚,按照‘青衣门’门规,无论任何人拥有掌门令符,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青衣门’的掌门。‘青衣门’的祖师早先定下这个门规只是为了防止门下弟子在行医治病时见死不救,所以这掌门令符只允许在病家的手中传,‘青衣门’的门人弟子则反而不可持有这掌门令符。当然,‘青衣门’的祖师爷可没想到他的门派内竟然会出现如吴天远这样的大高手,嘿嘿,吴天远你艺成之后,这掌门令符一直就是你的一块心病,即使你找到了这令符,碍于门规,你也无法将其掌握手中。另外,你也是怕受了人家的要胁,而受命于人,所以也一直不敢去找这掌门令符。估计你指盼着‘青衣门’门人凋落,知道这些规矩的人大半都入了土,日子拖得越久,对你越安全。可是你却没有想到这掌门令符最终却落在知‘青衣门’门规的贫僧手上。”
在李越前的印象中,吴天远除了对父亲李青山跪拜过以外,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如此恭敬过。再听彭莹玉如此说方才知道原来父亲的师门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古怪的规矩。当时,他就大喊起来:“这个门规定得不对,得改改!而且现在就得改。”
而吴天远跪在地上,脸色难看极了,时常挂在脸上的那种特有的微笑也不见了踪影,冷冷地向李越前道:“住口!”李越前见到吴天远已处在暴怒的边缘,当下只有乖乖地闭嘴。吴天远这才向彭莹玉道:“既然你对本门的门规如此清楚,又何必问我?要我做什么事情就尽管说吧!”
彭莹玉道:“我只让你干一件事情,就是杀了燕王朱棣与徐达!”
虽然大家都知道彭莹玉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可是当彭莹玉说出这样的要求,大家的心头仍是一凛。他们的面前有“白莲教”的五千铁骑,而己方只有两千来人的乌合之众,如若当真拼杀起来,未必能是“白莲教”的对手。他们所倚仗的不过是吴天远与张三丰这两大绝世高手联起手来能够倒传乾坤而已。可是现在这两大高手之中已有一人为“白莲教”所用,他们即将面对从未有过的一场血战。
吴天远一脸漠然地站了起来,转身面向朱棣与徐达这翁婿二人。在场的人帘都将整颗心提到嗓子眼,谁都知道吴天远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惊天一击,普天之下除了张三丰之外,再也无人可以阻止吴天远。
果然,吴天远的身形还未动,张三丰却已到了吴天远的面前。吴天远微微一欠身,道:“张真人,对不起了,在下实是身不由己。”
张三丰笑了笑,双目中奇光闪烁,道:“老道明白小友的苦衷。可是你也不一定要听从彭大师的吩咐。”
吴天远听到这里,微微一怔,惊异地望着张三丰,也不知张三丰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却见张三丰回过头来,向着刘古泉一指,道:“古泉,你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刘古泉当下伸手拿出一样物件来,吴天远一见却是神光大变,一时间也呆在了那里。却见刘古泉的手中却又是一个与彭莹玉手中所持一模一样的捣葯钵。葯钵的外面也同样镌刻着“如见祖师”四字。刘古泉又将捣葯钵倾侧,吴天远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写着“投身杏林,治病救人”八字。而在场众人也同样是被这一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刘古泉笑道:“依照彭大师的说法,无论谁拥有‘青衣门’的掌门令符,都可以向‘青衣门’弟子提出要求,而‘青衣门’弟子不得拒绝。所以,吴大侠,我令你尽力保护燕王和魏国公,不得让任何人伤了他们一毫。”
彭莹玉没想到刘古泉的手上竟然也会冒出一个“青衣门”的掌门令符。随即,他便反应过来,大声喝道:“吴天远,你别听刘古泉胡说八道,他手上的那个令符是假的,我手上才是真的。你快照我所说的办,否则你就是欺师灭祖!”
彭莹玉说得没错,当张三丰找刘古泉单独商量时,张三丰便猜到彭莹玉的手中可能拥有“青衣门”掌门令符一事,向刘古泉讨主意。刘古泉思来想去,便提出请“七巧头陀”假造一个掌门令符,以备不时之需的计策来,得到了张三丰的首肯。一来“七巧头陀”的技艺湛,二来张三丰早年也曾亲眼见过“青衣门”掌门令符的模样,所以他们手中的令符当真可以算得上是以假真。
吴天远以前也没见过掌门令符的模样,关于掌门令符的一切,他都是从师父那里听来的。因此,他见到两个掌门令符同时现身,一时间也莫知所从。但是他打心眼里希望刘古泉的掌门令符是真的。所以当彭莹玉再度发出号令时,他仍是一动未动。
柳含烟见状悄悄走到李越前的身后,用手指尖顶了李越前一下。李越前现在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傻大个了,也明白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了,当时便向着彭莹玉大声道:“你凭什么说你手上的令符是真的,而刘老道手里的令符是假的。我看你手里的令符才是假的。”
彭莹玉显得有些气急败坏,道:“你胡说!我手上的令符才是真的,我与李青山相多年,受李青山之托花了七年时间才从一个病家的手中找到的。所以我手里的令符才是真的!”
李越前道:“你还好意思提我爹?我爹当年就是托你这样迫我们兄弟的吗?”彭莹玉听到李越前这话不老脸微红,心中实是羞愧不已,道:“这是你们我的,在京城我就劝你们早点离,你兄弟二人对我的话就是不理不睬。现在是我‘白莲圣教’的危急关头,你不能怪我出如此下策!”
李越前的话出口之后,柳含烟则对着李越前挑起大指,示意李越前说得不错,接着,又分别指了指彭莹玉和刘古泉手中的掌门令符。李越前当即会意,向彭莹玉道:“彭大师,你也别急着自吹自擂,你和刘老道手里的掌门令符究竟谁是真,谁是假,只凭你们二人自己说也不算数。这个世上最有资格分辨掌门令符真假的人就是我和大哥。而大哥是‘青衣门’的弟子,是不能碰那掌门令符的。李青山虽然是我爹,可是并没有收我为‘青衣门’的弟子,所以我才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你快把你手里的令符拿来,让我辨一辨真假。”
彭莹玉心想,你这小把戏只能骗骗三岁孩童。若是我将掌门令符交给你,你又如何能归还于我,没了掌门令符我又如何能号令吴天远?可是他明白,即使他现在手里抓着掌门令符同样也号令不了吴天远,因为刘古泉的手中还有一个掌门令符。而且自己不敢将掌门令符交给李越前辨认,刘古泉却是敢的。到时候,只要李越前宣布刘古泉手中的掌门令符为真,自己手里的真货马上便成了假货,对吴天远毫无约束力了。一想到这里彭莹玉不在心里大骂“武当派”的道士们卑鄙下,下无,无卑鄙,竟然连这种造假的下三滥手段都使了出来。纵然他彭莹玉聪明一世,到了此时也是进退维谷,举着手中的令符,不知所措起来。
就在这时,张三丰的身形如被微风吹动,冉冉而起,却在转眼之间到了彭莹玉的马前,右手一探,食指中指直彭莹玉的双眼。此刻彭莹玉脑内一阵混乱,也没想到张三丰会在此时偷袭,突然间只觉眼前一黑,心知不妙,百忙之中身体向后一仰,左臂疾挥,去截张三丰脉门。时下情势对彭莹玉来说万分危急,是以他这一击实是用尽平生之力。
可是彭莹玉挥手却捞了个空,平生之力尽用在自己的手臂之上,所幸其发现不对颈,略略收回了一些力道,使得自己的手臂没因此臼,身体却为这股力道所牵连,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与此同时,他只觉手上微微一轻“青衣门”的掌门令符却已到了张三丰的手中。
而彭莹玉身边众高手也没想到一代武学宗师张三丰也会出手偷袭,再者张三丰的动作看似不疾不徐,实则快逾光,也不容众人作出任何反应。当众人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张三丰已经返回马背之上,驱马到了李越前的身边。
张三丰一边将手里的掌门令符交给李越前,一边吩咐刘古泉将其手里的假货也交给李越前分辨。李越前接过真假两个掌门令符,哪里去分辨什么真假,抬手便出间的“炫龙刀”将那两个掌门令符削成无数碎片。
吴天远见状不向李越前怒道:“这可是师门重物,你拿到手也就罢了,怎么还毁了它?”李越前则道:“我的大哥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好汉子,怎么能一天到晚对着这两块铜疙瘩下跪?万一以后,这东西再被什么卑鄙小人得去,你还要向人家下跪不成?”
吴天远不说话了,李越前是自己的兄弟,是师父唯一的骨血,即使犯了再大的错,他也是无可奈何的。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对销毁这样师门重物也是十分赞成的。他自艺成以来,一直对这掌门令符担心不已,使得他干什么事情都缩手缩脚。如今他亲眼目睹这长久以来一直束缚在他心灵之上的沉重枷锁被李越前毁去,也是轻松不已。
李越前见吴天远默认了这一事实之后,纵身下马,向张良望道:“张教主,绕***的话我李越前也不会说。今天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我想与张教主打一个赌,也不知张教主有没有这个胆量。”
张良望不知道李越前要同他赌什么,可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也不愿退缩,只有冷笑一声,问道:“你要赌什么?”
李越前扬起手中的“炫龙刀”道:“大家都是练武之人,当然比武功!我赌张教主不能胜过我手中的这把刀。”
“赌浊什么?”张良望又问一句。
李越前道:“如果张教主胜过我,我和大哥马上离开此地,从此之后,只要有‘白莲教’的地方,我们兄弟便退避三舍。而如果张教主不能胜过我李越前,也请张教主马上带着你的人离开此地,别再打燕王和魏国公的主意!”
在场之人闻言皆是一惊,无不暗捏了一把冷汗,所有的目光却都聚集在吴天远的身上。李越前的赌注可不小,一旦李越前落败,吴天远便要与李越前一道离场,那将只剩下张三丰一人独撑大局,可以说护卫燕王的实力顿时损失近半。而且,从此之后李越前与吴天远这兄弟二人不但得夹着尾巴做人,一旦燕王和魏国公因这一豪赌被“白莲教”杀害,他们还得担当千古骂名。当然一旦李越前能够获胜,对于张三丰与灵真大师等人来说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他们也并不想当真与“白莲教”的五千骑硬碰硬地血拼一场。那样一来,即使他们将燕王与徐达护送至京城,对他们来说所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而对于张良望来说,这一赌注也同样不轻,长久以来,他一直被江湖人称作“天下第二人”一旦他负于李越前,一方面将使他颜面无存,另一方面也将使劫杀燕王与魏国公的行动功败垂成。为了刺杀朱棣和徐达,张良望已经将本教内最精锐的力量调集于此,一旦失败,必将使“白莲教”锐气大挫,从此将无力再争衡天下。
但是李越前提出的条件也十分人,一旦吴天远离开此地,单凭张三丰一人估计也难独撑大局。因此张良望始终沉不绝。过了好一阵子,他下马冲着李越前道:“好的!本教主就同你们兄弟赌这一局。”说完,张良望则冷冷地向吴天远望去,这个赌局牵涉到吴天远,没有吴天远的首肯,这个赌局是不作数的。
吴天远神色不变,身形一晃,直向“白莲教”的阵中而去,众人还没看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见吴天远已出现在李越前的身边,手中多了一柄单刀。吴天远将手中的单刀到李越前的手中,同时将李越前的“炫龙刀”取到自己的手中,道:“拿这柄刀去领教一下张教主的‘霹雳柔云剑’。休让别人说我们兄弟用宝刀利刃占了人家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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