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纵鹤擒龙(上下)
轩辕望懒洋洋地行在街道上,明媚的阳光洒一身,让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因此,他没有乘马车去剑圣战斗剑场,而是选择了步行。
人生中的每一次选择,都可以将自己的未来改变,如果轩辕望是乘马车而行,或者他将会很快回到华闲之门下,或者他能在剑圣战中扬名天下…但是,人生又不允许或许,每次选择都只有一个机会,做出了选择,就无法回头。
时值初,虽然还看不到草长莺飞,但大地已经开始复苏。原本局限于肆中的店铺,由于新帝的“特允诏”而扩大到燕安城的每一条街道。这令街头显得混乱而烦忙,虽然不尽如人意,但至少可以看出燕安城已经不是他们初进时的那种暮气沉沉的样子。
“出事了,出事了!”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轩辕望的好心情化为乌有,他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但是此刻却想多了解一下民生民情,因此随着人来到了事情发生之处。
“可怜…”
围观者中传来啧啧的声音,轩辕望踮起脚向里看,却看到的是一个孤零零跪着的身影。
“怎么回事?”
有好事者问了起来,马上有更好事者接口回答:“还怎么回事,无非是在乡下没办法活了来城里闯世界,结果又没找着活干,病死了老的累着了小的而已…”
这样的故事,数千年来每天都在这片土地上上演,轩辕望心中有些悲哀,他刚想排开众人走过去,突然有人抢在了他前面:“姑娘,你父亲的后事,我来帮你打理…”
轩辕望向那人望过去,那人身材不高,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贺新桐。当初见到他时,轩辕望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今天才发觉,他原来也是急公好义之人。
“切,你这南淮蛮子,欺负京城里没有人是不?”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没想到有人却横生枝节,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一步三地挤了进来,用不屑的目光看着贺新桐:“你替这姑娘办了她父亲的后事,然后呢,将这姑娘带到你那南淮瘴疬之地作老婆么?”
围观的人都哄笑起来,轩辕望暗暗摇头,这胖子言语鄙,但话里却不是没有道理。如果那姑娘真的孤苦无依,那么即使替她办了父亲后事又能如何?
贺新桐显然也想到这点,他沉了一会,反问那胖子:“那你说该如何?”
“那还用说,自然是来我的招财织布行了,我招财织布行用魔石织机织布,在我这做工又轻松工钱又多…”胖子口沫横飞,周围的人都沉默着看他的表演,轩辕望看到他眉飞舞的神情,觉得这人有将一横稻草说成金条的本领。
看他吹嘘了半天,贺新桐也有些将信将疑了,他犹豫了会,然后转向那个跪在尸体边上的女子:“姑娘,你以为如何?”
默默哭泣的女子猛烈地摇头:“我不去那织布行…我不去有魔石的所在,如果不是魔石,我与父亲何必要来这城里讨生生,我父亲又怎么会死在这异乡…”
轩辕望心中一动,这女子来到京城与魔石之技又有什么关系?他向身前一个不停摇头的老人低声问了一句,那老人看了他一眼,确信他不是什么官差后道:“以往这姑娘家里是乡下豆腐作坊的,生计还可以,后来豆腐作坊也用上了魔石之技,他们生计便没了着落,所以才来城里。”
轩辕望点了点头,心中哦了一声,虽然在官僚与儒林嘴中,魔石之技还只是奇技巧,但在百姓的生活中,魔石之技不仅改变了生活,更成了再真实不过的威胁。这种威胁有如汹涌的,无人能够抗拒这种,可百姓对此并不理解,他们痛恨魔石之技,此时老师全力推动新政,全力引进魔石之技,是不是有些拔苗助长了?
“那么,你还有别处亲友可以投靠么?”
贺新桐也有些为难,他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所以才会在茶馆里出言不逊,才会见那女子可怜而身而出,但当冷静下来想到后果,他有些迟疑了。
那女子摇了摇头,贺新桐大感头痛,自己是一个外地人,难道说还真将她带回南淮么?
“姑娘,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到我招财织布行,你就不要给别人惹麻烦了,自己一双手养活自己,多好!”胖子狡猾地眨着眼,他看出了贺新桐的迟疑,又开始鼓动自己的如簧之舌。
那女子的坚持在胖子天花坠一般的许诺中动摇了,她缓缓点头,接着胖子兴冲冲地召来两个闲汉,买了口薄皮棺材将女子的父亲收敛起来。这时女子才放声痛哭,围观者则议论纷纷。
贺新桐正要离去,那胖子又拿出一张纸给了那女子,让她在纸上按上手印。女子刚按好手印,贺新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从胖子手中抓过那张纸:“让我看看。”
才看了几眼,贺新桐就然变:“这…这不是卖身契么?”
“什么?”
那女子正愁肠百结,听了贺新桐的话大吃一惊,胖子冷笑了一声:“南淮的乡巴佬儿,就是不懂,这是卖身契?拿来,我指给你看看!”
贺新桐将那契纸递还给了胖子,胖子却没有指给他看,而是笑将纸收了起来:“南淮蛮子,也敢管京城里的事儿,别说这不是卖身契,就算是,也是你情我愿,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乡巴佬儿管了?”
贺新桐双眉猛然竖了起来,他握住自己的剑,怒气然发:“狗贼,你是欺负我外地人?”
“剑?”
胖子这才注意到他间的剑一样,装出一脸的惧容:“原来是个剑士…来参加剑圣战的吧,我好怕啊…不过,幸好我这也有人,曹拳圣,这小子得你老来教训教训,让他懂懂什么是京城的规矩。”
轩辕望听到这句话时吃了一惊,果然,曹纵鹤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本来相貌不凡,但现在却显得有些猥琐,堂堂拳圣,竟然沦落成了商的打手?
胖子口中“曹拳圣”、“你老”的叫他,但却没有一丝真正的尊重在里头,大概在胖子眼中,这个所谓的拳圣,只不过比一般的保镖多了些名气而已吧。
“拳圣?”
贺新桐的注意力完全被曹纵鹤所吸引,他目光集中在曹纵鹤的双眸之上,剑在咯吱磨擦声中出了鞘:“水剑门,贺新桐。”
“唔。”
曹纵鹤唔了一声,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心中有些无奈,他也曾经豪情万丈,希望拳术能在自己手中壮大起来,但现在却沦落为商的保镖打手,强烈的反差让他极为失落,而这极大的失落感又使得他极自负。他始终认为自己之所以壮士未酬,是因为小人坏事,而最坏事的小人,莫过于剑道师徒。眼见剑圣战的开幕,他心中的失落更甚,仇恨也更深,连带着所有的剑士都厌恶起来。
“打死他,没事。”
胖子尖叫着起来,为自己壮气势,而周围的围观者纷纷避让,闪出了一个大圈子。
曹纵鹤的无礼发了贺新桐的傲,他也不顾礼节便递出了一剑。轩辕望在茶馆里见过他以手代剑,知道他剑技不错,但与曹纵鹤比还差得太远,即使加上自己,与曹纵鹤手的胜算也不会高。
“这并非斗剑,因此,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只要有效便可。”
心中默默打定了主意,眼看曹纵鹤将贺新桐到一角,轩辕望突然排开众人冲到那胖子面前,什么废话也没说便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让曹纵鹤住手。”
“住手…住手…曹纵鹤…”
胖子先是一怔,接着冷汗如泉涌,他并不知道轩辕望没杀过人,但他却知道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明晃晃的剑绝不是假的。因此他大声尖叫,生怕喊晚了曹纵鹤收不住手。
曹纵鹤停手回头,看到轩辕望先是一怔,接着咬牙切齿:“又是你这小子,又是你这小子…坏我的事…”
轩辕望挠了挠头,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来:“是么?”
虽然对轩辕望恨之入骨,但眼见自己的雇主落在对方手中,曹纵鹤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办法。轩辕望没有再理他,又向那胖子一伸手:“拿出来!”
胖子哭丧着脸将那张契纸拿了出来,轩辕望将它递给那女子:“收好。”
贺新桐这时也认出了他,与轩辕望打了声招呼,轩辕望看到虽然被曹纵鹤得狼狈不堪,但脸上的愤神情却没有消失,心中一动,有想捉弄他的念头。
“贺兄,带这姑娘走,我得守着这胖子。”
看着贺新桐将那女子拉走,轩辕望心中微微一笑,这女子是个大包袱,现在贺新桐算是彻底接上手了,以他的性格,只怕会管到底吧。
别人的麻烦是未来的,自己的麻烦则是眼前的。眼前的局面怎样收拾,还要轩辕望动一番脑筋呢。
“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叫了起来,声音有些苍老,紧接着人群就了起来。官差这种人,向来是在事件快结束时来的迟到者,但眼前的混乱还是给了轩辕望一个机会,他将胖子向曹纵鹤一推,自己便挤入人群中逃走。
“小辈!”
他听到身后曹纵鹤的怒吼,仿佛就在身后一样。轩辕望心中一怔,曹纵鹤竟然没有理会那胖子的死活?
他却不知道,就在人群混乱的一瞬间,曹纵鹤已经下定决心,不顾一切也要击杀他。但是,轩辕望身体灵活,夹在人群中左奔右突,虽然有几回曹纵鹤都接近了他,可总是又被轩辕望甩开来。
“甩掉了吧。”
人群已经散开了,轩辕望奔入一处巷子里,听到身后没有了声音,轩辕望这样想,但这个念头还没有定下来,一股巨力击在他后背上,让他闷哼一声向前翻了出去。
“小辈,你以为你逃得掉么?”曹纵鹤着气,一步步向前来。轩辕望翻身爬起时,曹纵鹤离他已经不到十步了。
“十步之外,拳上的力量就能击中我…不,刚才他离我更远!”轩辕望心中的第一个念并不是害怕,而是惊讶。拳圣的实力,竟然达到这个地步,能在十步以外凭空击翻他,这样的话,虽然拳师手中没有武器,但攻击距离并不比他这有武器的剑士差啊。
“越学剑技,便越知道剑道无止境,拳术也是如此…”轩辕望拔出剑,因为兴奋,他的心怦怦直跳,他深深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端剑行礼:“剑道…轩辕望。”
曹纵鹤看着这个少年,心中又是悲哀又是愤怒,自己最钟爱的小弟子也象他这般年纪,可是在夺位战中阵殁了,自己其他的弟子或是死亡或是逃走,自己也沦落至此…这一切,都是眼前这少年与他的老师造成的,华闲之深不可测,自己没有把握胜他,但这少年…这少年…
看着曹纵鹤的脸扭曲变形,轩辕望扬了扬眉:“曹先生…”
“死吧!”
曹纵鹤突然出拳,拳声有如霹雳,砰然击向轩辕望前。轩辕望横剑扫过,剑芒涌如泉,与曹纵鹤拳上的力量击在一起。
虽然是两股没有实体的力量的击,但还是发出巨石撞击般的轰鸣,轩辕望觉得身体象是被巨拍中一样,几乎要粉碎了。他心中一惊,曹纵鹤拳上的力量如此强劲,如果自己一味防守,绝对无法支撑长久。
“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御!”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轩辕望纵身跃起,剑风一般挥出,在曹纵鹤身边起一大团光影,象是枫岭的红叶,燎原漫野。曹纵鹤哼了声,侧身,缩肩,摆臂,横腿,轩辕望剑觉得手上一沉,剑竟然被曹纵鹤二指夹住,接着曹纵鹤的腿扫在他的间,如果不是轩辕望顺势横身,化去了大半力气,这一腿就足以让他椎骨折了。
“该死…我还是大意了…”
从曹纵鹤手中回剑,轩辕望忍住部的剧痛,愤怒地想。明知对手实力超凡脱俗,自己还用那套不成的枫岭剑式,许久未曾与这样高明的对手生死之争了,自己似乎有些麻痹呢。
对于一个剑士而言,搏斗时任何一次微小的麻痹与疏忽,都是不可原谅的。轩辕望在落地之时反手刺出一剑,但由于间的剧痛,他这一剑软弱无力,剑尖又被曹纵鹤抓住。轩辕望全力剑,却觉得手中力量一空,曹纵鹤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突然又松了手。轩辕望被自己的力量反震得失去了平衡,向后趔趄了一下,还没有等他定住身形,一股巨力再次袭来。
这一次轩辕望正当其冲,完全无法避开曹纵鹤的拳掌,他象枚小石子一样被曹纵鹤掷了出去,重重落在几丈之外。
“咯…”轩辕望发出痛苦的呻,只因为一时大意,他便落入这种极度危险的境地。剑柄这时变得炙热起来,想必是绯雨也发觉了他的危机,想要替他一战吧。
“去!”
在绯雨掌握身体之前,自己仍需坚持一会。虽然神志有些模糊,轩辕望还是本能地回手挥剑,想要阻拦紧跟而来的曹纵鹤。但曹纵鹤只是侧身弯,不知怎么就闯入他怀中,一手搭住他握剑的手,另一手揪住他襟,右脚在他左腿内侧一拂,人顺势倒地。轩辕望则被从他的头顶飞掷出去,剑都几乎了手。
“糟…”
眼见自己离砖墙越来越近,电光火石中轩辕望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他整个身体已经散了架,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保护动作,但如果就这样撞上围墙,即使不当场毙命,头破血昏过去是至少的!
这一瞬间,自己这短短二十年的经历在轩辕望脑中飞闪而过,生活中的艰辛与幸福,练剑时的劳苦与畅快,都让轩辕望觉得回味无穷。但是,自己只能回味而已…
“要活下去,继续学剑…”
在最后一刹那,轩辕望仍未放弃努力,他全力转动身体,伸出手臂希望护自己的头。就在他即将撞到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搭在他的肩上,曹纵鹤施在他身上的巨大力量,被那只手顺势一带,消解得无影无踪了。
“你…你是!”脸几乎贴在墙上了的轩辕望听到曹纵鹤惊怒加的声音,他勉强回过头去,发现了一张苍老而熟悉的脸。
“管…管伯?”
“曹纵鹤,到此为止吧。”
那个华州府城车行里的管事,看上去苍老而经风霜的管伯,慢地说道。轩辕望第一次发觉,这个平易近人的老人声音里有这样的威严。
“管、擒、龙,你也来坏我的事情?”
“管擒龙?”
轩辕望还是第一次听到管伯的名字,这个名字非常响亮,但显然是个武技者的名字。他虽然身体几崩溃,但脑子却还清醒,猛然间他将管伯的名字与曹纵鹤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纵鹤擒龙…
“纵鹤,够了。”管伯慢慢叹了口气,看着原本比自己要年轻但从外表看比自己还要苍老的曹纵鹤,他原本严厉的目光缓和起来:“纵鹤,他只是个晚辈。”
“晚辈?”曹纵鹤用力握着拳头,象是饥不择食的猛兽:“便是这个晚辈和他的同门,坏了我的大事——你还记得么,当初我们发誓,要在我们手中将拳术弘扬光大的!本来我有了这样的机会,殿下曾言口允诺只要他登基便将拳术定作国技,天下的拳师便不须再为一三餐而殚竭虑,可是,这个小辈助那狗王篡夺了帝位,剑技也在了我们拳术的头上,你能忍么?”
管伯轻轻将轩辕望放了下来,静静等着曹纵鹤说完,当曹纵鹤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呐喊结束时,他又轻轻叹了口气:“纵鹤,二十年了,你还未变啊。”
“我自然不会变!我永远不会变!”曹纵鹤振臂说道:“我永远记得当初的誓言,你呢,管擒龙,你呢,你忘了么?”
管伯眉头颤抖了一下,神情也有些激动起来,但这种激动只是古井微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纵鹤,二十年了,我老了,你也老了。”
曹纵鹤先是一愕,紧接着怒发冲冠:“管擒龙,你以老了为借口,要忘记当初的誓言么?”
“我老了,你老了,拳术也老了…”管擒龙怔怔看着曹纵鹤,摇了摇头:“纵鹤,老了的东西,迟早是要死去的。”
“你…你…”没有想到管擒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曹纵鹤愤然指着管擒龙,几乎说不出话来。管擒龙又摇了摇头:“纵鹤,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为振兴拳术殚竭虑,但是,若你的目光只是盯在振兴拳术上,是不可能成功的,风物长宜放眼量,你知道为何你败了而华闲之胜了么?”
曹纵鹤怔住了,他没有想到管擒龙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了解,在他心中,自己未能成功的唯一原因,只是运气欠佳而已。
“华闲之其人,目光远不仅在剑技之上,他将剑技更名为剑道,你难道就没有细细体量这其中的意思么?”
“技和道,不过是一字之差…”曹纵鹤勉强说了一句,但马上住嘴,技与道,在他这样的拳圣眼中,当然不仅是一字之差而已。
“你败就败在这个道字上,纵鹤,下决定心便不再更改,这一点你比我强,但我跳出圈子后也有跳出圈子的好处,看事实比起你这当局者就要清楚些。”
从曹纵鹤脸上看出犹豫与矛盾,管伯咳了声,决意换个话题:“况且,你想的是振兴拳术,与杀了这晚辈又有什么关系?杀了他,拳术就能振兴了么?”
这句话象个惊雷一样打在曹纵鹤的脑子里,他见到轩辕望起,脑子就是杀掉他以心头之愤的念头,却从来没有想过,杀了轩辕望与重振拳术有什么关系。他看了看管擒龙,又看了看轩辕望,如此来回几次,脸上的表情也忽忽晴。
“做大事,走正道,莫横生枝节。”
管伯提高了声音,曹纵鹤张开嘴巴想要反驳,却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
“罢了…”
他终于黯然长叹:“有你管擒龙在,我是伤不了这小子了,不过,他也不好会到哪去,纵鹤手挫骨术的伤,你擒龙爪是无法治的,这小子只能慢慢休养,他复原得再快,也赶不上这剑圣战了…”
虽然嘴巴上很犟,但曹纵鹤话语中仍隐隐有一丝愧意,他长吁了声:“苍天!苍天!”
轩辕望想支撑着爬起来,但象是散了架的身体却不听他的使唤。曹纵鹤已经扬长而去,小巷里只剩下他和管伯两人。
“管…管伯…”
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老人,轩辕望有些不习惯,自己把老人当作家中的长辈惯了,但突然间发觉这个平凡的老头竟然有一个不平凡的身份,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嗯,我该早些阻止他的,但是,曹纵鹤的脾气我知道,如果不让他出口气,以后还会没完没了…”管擒龙苦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想取你性命,苦了你了。”
管擒龙暂住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小庄子里,因为轩辕望无法动弹,他将轩辕望带到了自己住处细心照看。纵鹤手挫骨术果然象曹纵鹤说的那样,让轩辕望几乎失去了活动能力,即使有绯雨的相助,短时间内也无法与人斗剑了。
自己不告而别大概会让左思敛有些失望吧,这位剑技前辈对自己相当不错,几乎将自己视作子侄一般,如果不是他深深明白自己还想重回华闲之门下,他一定会收自己为徒——即使如此,他混沌剑门的剑式密珍,他还不是隐隐点给自己了么。
想到这里,第二天轩辕望便委托管伯带了封信去向左思敛告别,他怕左思敛担心自己的身体而影响剑圣战,便谎称自己故乡有急事不得不离开,来不及向左思敛面辞,只有留书一封,以后当登门致歉。
“那左思敛剑宗倒是一副很忙碌的样子,似乎在做什么大事呢。”
回来后管伯将与左思敛会面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深深一笑:“阿望,没想到你在外头也学会撒谎了。”
轩辕望脸红了一下,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但谎言就是谎言。他岔开话题:“管伯,你留在京城很长了啊。”
“嗯。”管伯停了会儿:“我不瞒你,我是留下来看这剑圣战的,拳术也好,剑技也好,还是已经快销声匿迹的法也好,这样大的场面算得上是史无前例,虽然我对拳术已经灰了心,但还是想来见识一下。”
果真是对拳术灰了心,还会来见识剑圣战么?轩辕望心底对管伯的话有些怀疑,但他知道一个老人的内心,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而是转到了剑圣战上:“管伯,今战况如何了?”
管擒龙呵呵一笑:“阿望,你剑道门下算是大出风头了,自然是全胜而过。左思敛也胜了,剑门的骆鹏苦战半时辰才击退了东海蓬莱剑门的一个无名剑士——那人除了剑式了得,还是个术士,骆鹏胜是胜了,但我看他下一场恐怕无法出战。”
虽然没有多说,但是轩辕望还是从管擒龙的口气中听出骆鹏那一战的艰辛,他浮想连连,一个剑技高手如果遇上了神出鬼没的术士,应当如何是好?
华闲之曾在追讨传国玉玺之战时遇到过一个年轻术士,他说所谓的“术”其实也不过是人创造的一种修身的方法而已,只要是人创造的,那么人就一定也有办法对付它。剑技与术到了顶峰,都有相通之处,象看在普通人眼中,剑技高手剑上的剑芒就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想了半天,轩辕望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干脆放弃了,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又没有具体的可以参照的标准,无论如何想,也只是闭门造车而已。
“阿望,你那丫头呢,要不要我去帮你说一声?”
看到轩辕望在沉思,管擒龙以为他为自己只有中途放弃剑圣战感到遗憾,于是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看着老人笑眯眯的眼神,轩辕望脸色微红,握剑的手紧了一下:“管伯,你就别取笑我了。”
“呵呵,有什么取笑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管伯笑道:“阿望,那是个好姑娘,练剑习武的人,难得遇上一个好姑娘,你不要一心只在剑上而轻视了人家。”
轩辕望点了点头,却听到管伯长长叹了一声:“在手中的东西,若不去珍惜呵护,等失去了再想找回就难了…”
轩辕望心中一动,这老人似乎也有某种心事。念头一转,他又想起扶英国的那个武哲光,崔远钟曾偶尔提起过,他便是那种在手中的幸福不珍惜的人呢。
想起绯雨对自己的情谊,轩辕望心中涌起一股甜蜜的感觉。确实,绯雨只是一个灵体,这让他有些遗憾,但是,比起遗憾更占据他心灵的,是那种有一个志同道合的红颜知己的幸福与骄傲。她不仅引导自己走上了剑的道路,而且会永远在自己的剑道之路上相伴相随。
前些日子困扰他的问题也在这一刻刃而解,自己是为什么踏上剑道的路,又为什么将会在剑道的路上继续前行。不久是为自己的兴趣,也为那些喜欢自己的人与自己喜欢的人。在剑中体味这世界的道理,在剑道之路上与喜欢的人同行,这便是自己习剑的目的了。
“管伯,明天你再去的话,帮我留心一下这些人…”
虽然觉得幸福和骄傲,但年轻人的腼腆还是让轩辕望转移了话题:“唔,凤羽,据说他也参加了剑圣战,真想见到他与远钟的对决…骆鹏的弟子展长歌,如果骆鹏下一场要弃战,剑门的声望就要靠他了…”
一边思考,一边报出了一串名字,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沈醉云,这个京城少年剑士中最响亮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他的话语,或许是因为在内心深处,轩辕望本能地讨厌这个人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