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禁战(下)
“呵呵…远钟,阿望,你们都回来了!”
华闲之明白这两个弟子心态比较特殊,因此玩笑也只是点到为止。他转向崔远钟:“事情办得如何?”
“事情倒还顺利,就是回来时与人打了一场。”崔远钟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他本来是奉华闲之之命去剑会拜访,剑会的人对他倒没有失礼,只是离开剑会之后被人拦住,在一个废弃的园子里打了一场。
“对手如何?”
“大概和三年前的我差不多吧。”
华闲之又转向轩辕望:“阿望,你呢?”
“也被人拦住,险些打了一场,对方似乎对我有极深的敌意,但我却不认识他。”
“唔…那些老家伙们,果然蠢蠢动啊。”华闲之淡淡一笑:“剑圣战快要开始了,二十五岁以下组的争夺,只怕比起二十五以上的更为烈吧。”
“他们是为了那剑圣战找我们?”
崔远钟吃了一惊,虽然华闲之说剑圣战快要开始,但实际上那还是半年之后的事情,华闲之的意思是指剑会的那些老家伙们将二十五岁以下组当作了突破口吧。
“远钟,阿望,孤寒,还有铁山和小雪,你们记住。”华闲之环视这些弟子,因为自己的缘故,这些弟子在剑技世界中处于某种程度上的孤立状态,他们还太年轻,有些阴谋与陷阱他们还看不破。自己不希望他们遇到难以应付的危险,特别是那些不必要的危险。他微微深了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从今天起,一直到剑圣战开始,我不允许你们与同门以外的任何人斗剑”
“什么?”
剑道五弟子几乎都失声喊了出来,华闲之这战令来得过于突然,他们心中都没有任何准备。他们都喜爱剑,希望在一个又一个的剑士手中见识更妙的剑式,希望从一次又一次的斗剑中更深入地感悟剑道,对于他们来说,练剑,战斗,就象饮水吃饭一般平常。以前华闲之也鼓励他们多与别人手,既可以增长见识,又能增加实战经验,但今天华闲之却一反常态要求他们战!
“老师,为什么?”
崔远钟虽然吃惊,并没有说什么,轩辕望与柳孤寒却在第一时间里体会到华闲之的用意,石铁山则天生少言寡语,因此只有雪问了出来。
“有些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手段都能施展出来。你们年纪尚小,对于人心险恶体会尚不深…孤寒,你不要撇嘴。”华闲之瞪了柳孤寒一眼,接着又说道:“即使你警觉心高,只有千做贼的哪有千防贼的?你们现在算是陛下的侍卫,那些嫉妒你们的人难免会以斗剑为借口对你们痛下杀手,因此,为避免不必要的危险,你们从今天就不能与外人斗剑了。”
五弟子没有反驳,但是,华闲之明白他们内心对此还是有些不以为然,因此,他加重了语气:“如有违反,逐出门下。”
五弟子的目光一瞬间都凝聚在华闲之的脸上,他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地对五弟子说话。轩辕望深深看着他,心中略有些惊疑,华闲之如此谨慎,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么?
又看了一遍五个弟子,华闲之不知不觉中想起了素依,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最要的亲人,再也不想失去这些亲近自己信任自己的弟子。
由于华闲之的严格约束,接下来一个多月里,轩辕望几乎不曾出过门,除了在府邸中练剑读书,就是陪华闲之进宫城见泰武帝。日子过得虽然有些枯燥,但倒也算平安。偶尔出门,他们也会遇上挑战者,但都被他们推托了,有些挑战者甚至来到了华府,得众人烦不甚烦。
泰武帝大新元年九月九,正是重。轩辕望一大早就起来,将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华闲之府中没有仆役,所有的家务都是华闲之与众弟子干好的,当他扫到大门口时,却发觉一个依稀有些眼的女孩站在门前准备扣动门环。
“姑娘,你找谁?”
“就是找你!”女孩脆生生地说道,伸手递过来一封信:“真想不到你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官宦人家的一个仆役,我们姑娘竟然要我送信给你!”
轩辕望先是一愕,接着记起这个女孩是在含烟阁西楼见到的那个丫环,她大概是见着自己扫地,便把自己当作是一个普通的仆役了,不过她的子果然与当年的翠儿有几分相象,这让轩辕望不住微笑起来。
“笑什么笑,快看信,我们姑娘还等着你回讯儿!”小丫环瞪了一下眼。
信里写的很简单,无非是重佳节,请轩辕望傍晚去吃饭,以解翠雨的乡愁。轩辕望有些为难,这个时候华闲之未必会准许自己外出,况且,常去烟花之地,即使自己什么事情也不做,也难免会产生是非来呢。
他脸上的迟疑落入那小丫环的眼中,小丫环马上嘟起嘴:“我们姑娘念念不忘,常说起在东都时的事情,你可莫做伤我们姑娘心的事情!”
轩辕望微笑了一下,他想起翠雨在东都对自己的照顾,自己即便无法将她从火坑中拉出来,那么让她开心一些也是好的。他点了点头,对那小丫环道:“放心,我一定会去的。”
小丫环满意地离开了,轩辕望却陷入短暂的苦恼之中,这件事情,一定是要对华闲之说的,虽然老师并不干涉自己的交往,但自己要去哪儿至少还得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想了会儿,轩辕望决定直说。当他经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对华闲之说完之后,华闲之眼里涌出一股淡淡的笑意:“原来如此,这位姑娘倒不是一般的烟花女子。阿望,她既然邀你,你不能失了礼数。”
当傍晚,轩辕望提了一小包礼物来到含烟阁。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灯红酒绿中神魂颠倒的人们在此醉生梦死,如果单纯看这里,似乎大余朝仍是太平盛世。但轩辕望却知道,这个古老的国家已然被内忧外患蛀得千创百孔,如果再不下葯,那必然会成为泰西诸国的口中美食,甚至扶英都会狠狠扑来咬上几口。
这一次来到西楼,他算是轻车路了。穿过那别致的庭院,轩辕望就看见给他送信的小丫环正等着,见他来了,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笑容,但很快又将脸板起:“这个时候才来,请你吃饭就不能早些么?”
“是我来得迟了。”轩辕望没有和她一般见识,只是淡淡一笑。小丫环引他到了翠雨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翠雨慵懒的声音:“怎么了?”
“姑娘,你等的人到了。”
小丫环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轩辕望觉得有些尴尬,他停在门口没有动,那小丫环推开门,又在身后搡了他一把,将他推进了屋子。
门从身后被带上了,屋子里光线很柔和,这给屋子里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感觉。轩辕望觉得有些异样,他慢慢向里走了几步,看见翠雨从里屋了出来。
比起上回相见,翠雨明显瘦了些,轩辕望稍稍怔了一下,看来上次别后她过得并不是很快乐。
“阿旺,你来了,快坐。”
召呼轩辕望坐了下来,翠雨用纯的手法为轩辕望泡了一杯桂花茶。轩辕望接过茶时道了声谢,然后轻轻啜了一口,只觉得口芬芳,让人神清气。
“这是我自己制的桂花茶,我院子里有三棵桂花树,你见到没有?”
“见到了,上回来的时候,桂花正刚开花,院子里很香。”
“是啊,我用草席铺在地上,将落下的桂花收拢来,再晒一晒,与上好的茶叶放在一起…”
翠雨象拉家常一样娓娓说来,轩辕望饶有兴趣地听她说着,心里渐渐平和下来。翠雨偶尔也问问他在华闲之那的习剑与生活情况,听到轩辕望讲到些有趣的事情,她便轻轻笑出声来。
聊了也不知多久,天夜渐暗,高烛初上,翠雨摆出的糕点都被轩辕望进了肚子,翠雨又命那小丫环上饭菜。饭菜算不上丰盛,家常便饭而已,但最后一个汤上来时却让轩辕望百感集。本来这个时候天气还不太凉,上鱼头豆腐未免有些不合时令,但轩辕望却仍然将这鱼头豆腐吃得干干净净。他吃完之后,翠雨用块香的手帕为他拭去额间的汗水,轩辕望偏过头去想让开,却没有成功。
“别闪,只不过是替你擦擦汗而已…”
翠雨轻声说道,见轩辕望没有再躲闪,她的眉眼间是盈盈的笑意,似乎非常高兴。
正在这时,门砰一声被推开了。轩辕望与翠雨都吃了一惊,轩辕望伸手将翠雨推向身后,自己手已经握在剑柄之上。
“果然是你,轩辕望。”
来人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傲气,轩辕望双眉挑了一下:“原来是你…”“我说过,要你记住我的。”那人抢了一句,目光在翠雨脸上停了一下,出讥讽之:“翠雨姑娘,我听说你病了,但现在看起来你精神还不错嘛。”
那人对轩辕望傲慢倒还罢了,但他对翠雨极不尊重,这让轩辕望心中非常恼怒。轩辕望站了起来:“原来是你…对了,你的名字叫什么?是张狗儿还是王驴儿?”
轩辕望有意找了两个最俗的名字来羞辱对方,果不出他所料,那人脸马上变红了:“轩辕望,你这是…”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便请你离开吧,我对你这无礼之徒的名字没有任何兴趣。”轩辕望淡淡地说道,虽然声音没有对方响亮,但语气坚定却是一听即知的。
“你…”轩辕望虽然在翠雨面前显得有些木讷,却不意味着他真的不会使用言语为武器,特别是师从华闲之后,他看了许多书,对于揣摩别人的心意与攻击别人的弱点颇有心得。而那人虽然狂傲惯了,但别人因为他背后的力量往往让他三分,这使得他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铮!”
随着这声剑鸣,高高的蜡烛跳了一个美丽的烛花,翠雨惊呼了一声,连连向后退却。轩辕望看着眼前那二尺二寸的短剑,脸色先是绷得紧紧的,但慢慢缓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
“薛大少,你不要来!”
轩辕望与翠雨几乎是同时说话,薛林撇了撇嘴:“放心,我不会来。轩辕望,你也是一个剑士,我现在就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跟我来。”
看了看自己间的剑,再看了看对方手中的剑,轩辕望微微一笑:“不去。”
他的笑容看在薛林眼里,是畏惧与退缩。薛林轻轻一震剑,剑尖发出嗡嗡的声音:“轩辕望,你就这一点胆子么?”
轩辕望没有理他,转过身面向翠雨:“翠儿姐,给你惹麻烦了。我先回去,下回再来看你。”
翠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薛林,大着胆子上来拉住轩辕望的衣袖:“不要去!”
“放心,我不会与他打架的。”轩辕望瞥了薛林一眼,摇了摇头:“你且放心。”
“哼,如果不敢来的话,你就继续呆在这婊子的裆里,让这千人骑万人的人护着你吧。”
没有等翠雨说话,薛林哼了一声,掷出一句恶毒无比的话来。他这话不仅仅是对轩辕望不敬,对于翠雨而言也是极大的污辱。轩辕望双眉紧紧皱在一起,目光炯炯瞪着薛林,半晌又移到翠雨脸上,发现她脸色苍白,连嘴都没了血,眼中泪光盈盈,显然薛林那恶毒的话已经深深刺伤了她的心。
如果她只是普通女,那薛林这歹毒的话虽然会让她难堪,却也必然会遭到她的反击。但翠雨虽然自幼在青楼长大,却仍然养成了心高气傲的品格,不但有姿,而且颇多才艺,因此深深为自己的身份不,而这两年来她在京城结的都是騒人雅士,就象这薛林也一直风度翩翩,却没有想到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轩辕望心中一颤,他握紧剑柄,这样的侮辱,只有用对方的生命与尊严才能偿还。但一想到华闲之的战令,他的手不觉又松开。
战,还是不战,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