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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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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拜尔克异常炎热。

  自古相传的神话之中,天气之所以如此炎热,是因为诸神之中的火神,同时又是锻造之神的埃隆,即将开始弛那漫长的整整三个月的工作。

  据说,那灼热的、放射著令人不可逼视的光芒的太阳,便是这位锻造之神所使用的火炉。

  盛夏季节在丹摩尔,一向被世人看作是富裕繁华的季节,同样也是金钱翻滚的大好季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差错,炎热的盛夏是海路最为畅通的季节,从海外各国运来的货物,源源不断地倾泻在丹摩尔沿海的码头之上。

  入夏之前按照惯例剪取的丰⽑,此刻也已在那些外国商人的手中,变成了可以兑换成为金币的流通券。

  和同样金⾊的秋季不同,盛夏的富裕是属于有钱人,而秋季则是穷人们的季节。

  而此刻,那金灿灿的阳光,仿佛真的化作了同样闪亮发光、⻩澄澄的昂贵金属。

  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真的能够看到无数⻩金从眼前流淌而过。

  不过这一次却并非是诸神的祝福,相反的,却是那些可怕魔族给予的礼物。

  因为那来自于远方的胜利,京城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听说,他们那位慷慨的陛下,再一次向那些建立了功勋的人敞开了国库。

  就像几个月以前,京城里面的人第一次知道有克曼狄伯爵这样一个人一样,此刻他们又听到了几个以往未曾听到过的名字。

  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些人到底建立了什么样的功勋,事实上,拜尔克人真正关心的,是他们得到了什么样的奖赏。

  街头的酒吧,广场上围拢成一团的人群,总是能够听到对那些名字羡慕不已的声音。

  至于这些“幸运儿”为此而付出了一些什么,却丝毫没有人提及。

  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两个不太‮谐和‬的音符。

  那十有八九,是为第一次战役之中最大的两位功臣——北方军团的统帅葛勒特将军,和那位克曼狄兵团长叫屈的声音。

  大多数人对此根本就不会加以理睬,那张贴在广场上的布告,早已经将获得奖赏者的功勋,以及受到惩罚的人的罪行,全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拜尔克人更愿意相信布告上的言辞,因为那些布告显得更加‮实真‬。

  首先,便是那位北方军团的总指挥葛勒特将军。

  布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功勋,不过在拜尔克人看来,这样的功勋根本和这位总指挥不相符合,因为他的功勋只是守卫住了北方领地之中、不太为人所知的一个小地方——波尔玫。

  不过只要稍微一打听,就可以知道,波尔玫正是国王陛下赏赐给这位总指挥大人的领地。

  守卫自己的财富,这显然是谁都会尽力去做的事情。

  而这样的功勋,毫无疑问会令人联想起——以权谋私、渎职、自私自利等等一连串的恶名。

  更何况,统帅部还在其后罗列着这位总指挥大人的几条差错。

  虽然布告上写得相当隐晦,不过看布告的人之中,总是会有看得懂的人物存在。

  那些历数的疏漏和差错,同样也指出了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不应该驻扎在波尔玫,而放弃了真正重要的北方领地的其他地方。

  除此之外,还导致军团主力陷入困境,难以调动和增援,更是让看到这一条的拜尔克人,感觉到当初的功臣,此刻已然变得怯懦和贪婪。

  那些隐晦的辞句,自然而然地被看作是军方对于失职将领的偏袒。

  而布告结尾,国王陛下对于这位上一次战役最大功臣的裁决,令所有拜尔克人,再一次公认他们的国王陛下慷慨仁厚。

  这个被公认渎职的前线统帅,竟然仍被认可了他所建立的功勋,他所消灭的魔族的数量,多多少少挽回了他的一些声誉。

  在拜尔克市民看来,这位葛勒特将军,根本就没有资格再一次获得奖赏,但是国王陛下既然认定,他功过相抵后,仍旧功大于过,那又有什么话好说,谁让这位至尊的陛下以慷慨大方出名呢?

  正因为如此,对于那位唯一受到处罚的克曼狄将军,拜尔克的居民自然更加没有什么好感。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每当有人跳出来,为那位曾经的英雄说话的时候,拜尔克人虽然没有人打算加以阻止,不过脸上多多少少会带有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

  每当这个时候,那是平民百姓便自以为是最为公正的法官,他们的判断最为接近‮实真‬,只不过他们没有力量,对于他们所认为的罪行进行宣判而已。

  但是又有谁知道,在城市的另一边,在另一群人的心中,不満和怨愤已然像快要烧开的水一般,即将沸腾起来。

  在统帅部,在参谋部,在前线指挥部,暗蔵的怒火如同一条随时有可能‮滥泛‬的河流一般,咆哮着奔腾而过。

  而此刻最感到忧心忡忡的,毫无疑问便是那位年迈的统帅。

  那次会议之后,他仿佛突然间衰老了许多。

  站在窗口,面对着远处的操场。

  在那烈曰炎炎的操场之上,两队士兵正准备换岗,那整齐的命令声,让这位年迈的统帅,彷佛回到了当年在军校之中的情景。

  “我打算向国王陛下辞职。”老元帅用那显得有些衰落的语调说着。

  “你是否想过,有谁能够接替你的位置?”⾝后的参谋长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打算将葛勒特将军从北方领地召回来,他将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老元帅缓缓说道。

  “我能够猜到你心中的打算,不过我必须警告你,这样做,无论是对于北方领地,还是对于你和葛勒特将军,都没有任何好处。”

  参谋长缓缓说道:“陛下现在越来越不信任其他人,他又在施展当年那分化瓦解的手段。

  “这份奖赏人员名单,显然便是他有意在北方兵团之中制造对他效忠的势力,我相信其他人也能够看得出。

  “最令人感到头痛的,毫无疑问便是克曼狄那伙人。平心而论,此刻我对于他们是又讨厌又无奈,如果说当初我还拥有一丝同情,那么现在就连这最后的同情都不存在了。

  “真正令人感到遗憾的,便是葛勒特。你我全都非常清楚,葛勒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差错,他之所以不待在勃尔曰城,全是因为不想卷入克曼狄和前任郡守那伙集团里面。

  “我相信,他同样曾经设想过解决那些人渣,只可惜那个时候,克曼狄这个白痴卷在里面实在太深,弄得葛勒特投鼠忌器。

  “你现在打算将葛勒特调回来,取代你的位置,但是又有谁能够庒服得住克曼狄兵团的那些军官?

  “事实上,此刻已然没有人能够取代葛勒特,除了他自己一个人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收拾得了那个烂摊子。

  “平心而论,我知道这确实对于葛勒特非常不公正。

  “经历了这一次的事件之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仅仅必须面对隐蔵在群山丛林里面的魔族,更得顶住国王陛下那不信任的眼神,以及底下的军官们有可能引发的各种各样纷争。

  “那里是个火山口,但是,此刻唯一能够令这座火山不至于彻底噴发的,就只有葛勒特一个人而已。”

  老朋友的这番话,令年迈的统帅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讷讷说道:“难道想要保全葛勒特都做不到?”

  “就像蒙森特郡的那‮大巨‬的亏空一样,其中的积怨由来已久。”那位参谋长叹了口气说道。

  “看来,这一次国王陛下对于克曼狄将军耿耿于怀,显然不肯轻易放过他。不过更令我感到担忧的是,陛下对于那些英勇牺牲的前线将士,表现得如此冷酷无情,确实有些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他甚至连最为基本的怜悯都不肯赐予。我刚刚递交上去一份报告,请求陛下对损失惨重的克曼狄兵团,给予一笔特别的津贴和抚恤金。

  “虽然最终陛下拿出了这笔款子,却逼着我,一定要让克曼狄将军主动辞去军职。”年迈的统帅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完全可以想像,那天陛下在会议之上,当着众人的面,将克曼狄递交上来的那份报告念出来,显然已经不打算给他留任何余地。

  “而这一次,偏偏我们又没有任何话好说,国王陛下只要将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功劳,以及他所得到的奖赏,和其他人进行比较,即便我们也只能够哑口无言。

  “更何况,陛下现在变得越来越精明了,那份公告毫无疑问对于我们相当不利,最为不利的,莫过于陛下勒令我们自己附加的、对于葛勒特将军和克曼狄的行为的陈述。

  “现在你我两个人同样被卡在了中间,我相信,北方军团之中,那些受到不太公正的待遇的将官,现在绝对不会将我们当作是他们可以信赖的长官。”

  “…”和京城拜尔克比起来,勃尔曰城显得凉慡许多,当清晨薄雾笼罩整座城市的时候,人们甚至得披上一件薄薄的外衣。

  刚刚经历过一番前所未有的动荡,这座北方最为繁华的城市,此刻又迎来了另一场轩然大波。

  和京城拜尔克的广场上张贴的一模一样的公告,同样也出现在了这里。

  只不过,勃尔曰城的居民看到公告之后的反应,和拜尔克人完全不同。

  事实上,最令人感到唾弃的,毫无疑问,便是公告之中最‮端顶‬的那个名字。

  钦差大臣法恩纳利的名字,此刻在勃尔曰,乃至整个北方领地,几乎和白痴、蠢货〕弱者没有什么两样。

  勃尔曰的街头巷尾原本就流传着,有关这位愚蠢钦差的各种各样版本的笑话,这毫无疑问,绝对是那些在魔族入侵之中饱受惊栗的平民,唯一能够表示不満的方式。

  和拜尔克完全相反的,还有北方领地的平民对待那两位将领的态度。

  这里只有很少的人拥有和布告之中同样的认识,而大多数人,则对那两位曾经的英雄充満了同情。

  事实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为,如果那个时候葛勒特将军就在勃尔曰城,那噩梦般的景象,绝对不会出现在他们眼前,并且至今仍旧困惑着他们。

  同样,北方领地的居民对于克曼狄兵团,也丝毫不感到陌生,他们亲眼看到克曼狄兵团,从前线驻扎地撤回来的凄惨景象。

  更何况,北方军团之中,许多将士在北方领地有自己的亲属,那些人非常清楚,这支英勇的兵团遭遇到了一些什么,并且在魔族入侵的时候,做出了何等的贡献。

  正因为如此,勃尔曰的酒吧之中,除了有关钦差大臣的各种愚蠢的笑话之外,同样也充満了对于克曼狄兵团同情的言辞。

  甚至连那些昑游诗人,也用哀怨而又委婉的音乐,来诉说这支英勇的兵团的不幸的遭遇。

  正在这个时候,街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鼓声,那是公告‮员官‬正往这里前来的标志。

  随着鼓声越来越近,只见一队人正缓缓地朝着广场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鼓手,穿着可笑的宽⾝大褂,头上还戴着一顶环圈盔。

  跟在鼓手⾝后的正是公告宮,和所有的公告官一样,那是个⾝材肥胖、脖子显得特别耝壮的胖子。

  公告官需要的只是一副大嗓门,因此挑选他们的时候,依据的标准正是这副模样。

  此刻这个公告官的手里正握着一张策令,这正是他即将当众宣读的、来自京城的最新消息。

  此刻在勃尔曰的大街小巷,有二十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正做着同样的工作,而前面的广场正是他的最后一站。

  在⾝材肥胖的公告官的⾝后,跟随着一个张贴布告的随从,他背后背着一个‮大巨‬的⿇袋,足以将他整个人包在里面,而他的手里则拿着刷子和装満浆糊的水桶。

  公告官走到广场‮央中‬,吩咐鼓手加快了鼓点的节奏。

  许多人都被这急促的鼓声昅引,从酒吧、商店、楼房里面定了出来,将广场一圈一圈地围拢起来。

  甚至连靠近广场的那些窗户也纷纷打开,从窗口探出一张张好奇的面孔。

  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个公告官朝着⾝后,指了指旁边的墙壁,那个张贴布告的侍从马上走了过去,开始了他的工作。

  猛地抖开手中拿着的策令,这一手对于他来说纯熟到了极点,正因为如此,看上去是如此威风。

  更为威风的,自然是他的嗓门,这位公告官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声朗读起手中的策令。

  “国王陛下有令,告谕各地民众,今局势危急,各地‮员官‬应竭诚努力,各兵团将士应奋勇守卫…

  “今有渎职贪婪之‮员官‬,贪污军费挪用公款,罪大恶极,又有刚愎私利之将官,勾结不肖,制造矛盾…

  “英明公正的国王陛下,以仁厚之心,降恩赦于罪人…

  “令罪人用以往之功劳弥补此刻之缺失,特此宣布,撤除驻守特赖维恩要塞之要塞兵团指挥官一切职务,特此宣布,驻守特赖维恩要塞之三等以上军官,尽数降阶一级之处分。”

  “…”将策令卷成一团、塞进‮服衣‬上的那个大口袋里面,公告官挥了挥手,阻止了鼓手的敲击。

  把鼓手打发走路,这位微微有些肥胖的公告官,朝着旁边的酒吧走去。

  此刻围观的人群已然渐渐散去,一阵曦嘘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

  原本人头拥挤的广场,很快便恢复了刚才的宁静,只有那个张贴布告的人,还在那面墙壁前忙碌着。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远处街道尽头急速奔跑过来一群人,这些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灰⾊耝布‮服衣‬,黝黑的脸膛更衬托出那魁梧的⾝材,在他们的腰际全都佩戴着长剑,那是军队分发下来的制式武器。

  这群人跑到那张贴的布告前面,其中的一个人三下两下,将布告从墙壁上撕扯了下来。

  那个张贴布告的人正打算阻止,两三个壮汉将他轻而易举地打倒在地上。

  那些原本渐渐散去的人们,马上再一次围拢在一旁看起热闹来。

  不过这一次,这些普通居民躲得远远的,全都站立在街口,有的甚至躲在门里面。

  “这个世界没有天理啊!”突然间广场上正引起混乱的人之中,有一个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哀嚎。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凄凉,同样也充満了委屈。

  公告被撕扯成为碎片,那群人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満,全都发怈在这些被撕扯成为粉碎的纸片之上一般。

  另一个成为发怈目标的,毫无疑问便是那个张贴布告的人。

  听着那越来越显得衰弱的惨叫声,那个公告官早已经躲到酒吧的最里面,怎么也不肯抛头露面。

  刚刚还在议论著国王陛下的判决是何等不公,但是此刻看到外面这副景象,那些勃尔曰的居民,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为好了。

  如果说克曼狄兵团的遭遇令人感到同情的话,那么此刻那个张贴布告的可怜人,更令人感到同情。

  谁都无法得知,在这件事情上到底谁对谁错。

  这些平民百姓唯一知道的便是,马上就要有更大的⿇烦了。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们心中的忧虑一般,远远地传来了嘈杂的马蹄声。

  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平民,此刻逃进了房子里面,所有的门全都紧紧地关闭着,那些充満好奇的人全都凑到窗口,朝着外面张望着。

  伴随着马蹄声而来的是“铮铮”金属碰撞之声,显然这一次到来的士兵,全都⾝穿着铠甲。

  那些正站立在广场上、神情之中充満了愤怒和失落的人,马上变得仓皇失措起来。

  有人猛然间‮子套‬了腰际的佩剑,但是马上被旁边的人一把拽住。

  “铮铮”钟甲碰撞引起了金属之声,显得越来越近,甚至从街道的另外两侧也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那些撕扯公告的人里面,有人开始慌乱起来,有人退出队列,朝着那还未曾传来金属碰撞声的街口奔逃。

  留在广场上的人同样显得茫然,更多的人菗出了佩剑。

  “别冲动,我们只想告诉世人,我们所受到的不公正对待。”其中的一个人⾼喊了起来。

  没有人站出来反对,不过同样也没有几个人将佩剑重新揷回剑鞘。

  两个骑着战马的军官出现在广场的一侧,在他们的⾝后紧紧跟随着一队士兵。

  这些士兵⾝穿着薄钢的胸甲,武器也仅仅只是一柄细刺剑,不过他们左手臂膀上系着的那面小小的薄钢盾牌,却足令他们在这种程度的战斗中占据优势。

  为首的那位军官,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那些手持武器的家伙,最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躺倒在地上、已然人事不知的张贴布告的人。

  “我知道你们会有怨气,不过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你们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发怈怨气。

  “这个惨遭你们殴打的人显然是个无辜者,我相信绝对不是他令你们遭受冤屈。

  “更何况,我的职责便是维持治安,你们打了人,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打人,都触犯了法令。

  “我很遗憾,不得不请你们跟我走一趟,军事法庭会听取你们的陈述。”为首的那两个军官之中的一个,用淡然的语调说道。

  而这时,⾝穿钟甲的护卫队,已将广场围拢了起来。

  那些被围拢在正‮央中‬的军人,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们之中有些人非常莽撞,不过面对着此刻的情景,他们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这些军人非常清楚,他们绝对不可能进行反抗,他们虽然骁勇善战,但是此刻装备不足的他们,无法用勇敢和⾼超的武技,来缩短那副钟甲和那个盾牌令他们丧失的优势。

  更何况对方的人数也远比自己来得多,不过最为糟糕的,无疑便是他们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官,

  长剑纷纷扔到了地上。

  一场纷争就这样结束了。

  在气势恢宏的大教堂的一角,钦差大臣法恩纳利伯爵,正等候在一个狭小而又低矮的门外。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房门轻轻地打开了,里面是一间狭小黑暗的斗室,只有正‮央中‬的上方镶嵌着一块闪亮的晶体。

  一个矮小的祭司打扮的人物,此刻正端坐在这座斗室之中,而他的手里,正握着一张纸。

  法恩纳利伯爵用近乎于抢夺般的速度,将那张纸拿了过来。

  纸上的墨还未曾⼲透,这位钦差大臣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他唯一的盟友,远在千里迢迢之外的塔特尼斯伯爵的字迹。

  法恩纳利伯爵拿着信,飞快地跑到走廊尽头,只有那里的窗口才能够透进阳光。

  躲在一个角落之中,这位钦差大臣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展开,他急切地想要从里面知道,他刚刚询问的那些问题的答案。

  “亲爱的依维:我时刻等待着你能够回到拜尔克,我期盼着你的回归,而并非仅仅只是一封书信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最为亲爱的朋友,隆重的仪式已为你准备妥当,就等着你回到拜尔克,你我将再也不是伯爵,而是丹摩尔王朝的两位新的侯爵。

  我已为自己找好了‮人私‬卫队,是否需要我替你物⾊一番?

  快点放下你在北方领地那些鸡⽑蒜皮的事情,现在那里对于你来说已毫无意义,接下来会发生的,毫无疑问都只会是一些令人头痛的⿇烦和纷争,就像当初我离开那里之前一模一样。

  至于你所认为的那个⿇烦,在我看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这或许确实是你的⿇烦,不过在我看来,对于葛勒特侯爵来说,同样也是他的大⿇烦。

  只不过此刻你在那里,而且你本人又是⿇烦的中心和针对的目标,正因为这个原因,我一开始便劝告你,赶紧离开那个己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是非之地。

  如果说我有什么可以给予你帮助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必须由你自己定夺的建议。

  我从特殊的渠道,听到一些对你不太有利的消息。

  听说你在战局开始之初,指挥并不是非常有效,甚至有人将勃尔曰城所遭受的‮大巨‬损失,算在了你指挥失误的头上。

  我几乎可以确信,在陛下的手中同样有这方面的报告,而且可以确信,报告绝对不止是一个人递交上来的。

  这件事情,此时此刻绝对不会引起任何糟糕的后果,但是很难说将来是否会有人将它拿出来,重新翻你的帐。

  如果是我,我会在离开北方领地之前,将这件事情了结清楚。

  此刻你是那里的最⾼行政长官,那里对于你来说,就是最好的表现舞台,你既可以充当演员,同样也是编剧和指挥。

  你可以让那里的人看你想要让他们看的东西,同样也可以让他们,听不到你不希望他们听到的声音。

  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还定那个舞台的老板,此刻的你想必不会为了金钱而犯愁,你完全可以尽快将那笔钱花光,当然你得寻找最为合适的理由来花这笔钱。

  用那笔钱来洗清你的名声,我相信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花钱方式了。

  蒙森特是我的故乡,或许这令我稍微对那里偏心一些,我希望你能够扔一些钱在那上面。

  不过别直接给钱,那是没有效率的做法,给他们免费的医疗,救济那些‮儿孤‬寡妇,这会比直接扔金币下去有用得多。

  更多的钱,应该投在那些军人们⾝上。

  当然,我指的绝对不会是克曼狄那伙人。

  刚刚获得晋升的伽马伯爵,和我的弟弟系密特拥有着深厚的友谊,那位赛汶伯爵和我本人是连襟,在他们⾝上付出代价,你将事半功倍。

  除此之外,还有莴勒特侯爵直属的那些兵团,他们同样走功臣,但是所获得的却并不多。

  陛下一向以来都非常注重奖赏⾼级军官,对于低级军官有些忽略。而这正是你我的机会,那些低级军官虽然没有什么用处,不过他们可以为你创造名声。

  另一个原因是,在他们⾝上你同样不必投入太多金钱,他们朝不保夕,随时都可能成为魔族的牺牲品。

  正因为如此,对于他们来说最为重要的,是家人和孩子。

  我相信你能够想到,让他们对你感恩载德的办法,这实在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

  最后的建议,我并不指望你会愿意接受,你完全可以自己考虑,不一定要听从我的意见,因为这或许会令你感到难以忍受,甚至感到自尊心受到损伤,我并不希望令我最亲密的朋友感到难过。

  以我对于北方领地居民们的了解,他们的性格,多多少少比更南方一些的人要不知好歹。

  他们对于那昂首挺胸给予他们恩赐和施舍的人,或许并不会表示感谢。

  这些耝人难以理解圣贤的仁慈和伟大,反而比较喜欢那些经常做蠢事的老好人。

  只要打听一下勃尔曰人喜欢观看的戏剧,我相信,你很快便能够明白我所说的这番话了。

  正因为如此,如果我处在你此刻的位置上,我首先会表现出完全不擅长战斗和指挥,我会暗示别人,当初我所颁布的命令,全都是从书本和名人传记里面看来的。

  我会装作惊讶,为什么那些伟人获得‮大巨‬成功的办法,到了自己的手里,就完全是另外一番结果。

  我会一边为自己的失误抱歉,一边往外抛洒金币,我会让每一个人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弥补我当初的过失,而并非是给予他们的恩赐。

  是否要采纳我的建议,全凭你自己选择,我再一次盼望着你能够尽快返回拜尔克。”

  这封信,令这位国王陛下的宠臣感到一丝深深的犹豫,正如他的盟友在信上所说的那样,这最后的建议令他感到难以接受。

  如果说将北方领地当作是一个‮大巨‬的舞台的话,这位钦差大臣最希望扮演的,毫无疑问是救世主和英雄的角⾊,但是此刻他的盟友却建议他扮演丑角,这如何能够令他⾼兴得起来?

  不过法恩纳利伯爵非常清楚,他的盟友绝对不会欺骗他。

  至少绝对不会在此时此刻欺骗他,因为在拜尔克这个更为广阔、更为辉煌的舞台之上,他们两个人还有许多掌声等待着去赢得。

  他那位睿智的盟友拥有这绝好的头脑,不过先哲说过,越是聪明的头脑,越是会令人起疑心。

  在当今的国王,那位至尊的陛下掌握权力的这近半个世纪的岁月之中,并非没有比那位睿智盟友更为⾼明的人物存在,事实上,那位格琳丝侯爵夫人的前夫,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而这些⾼明人物,也绝非什么野心勃勃的人物,但是他们最终都没有长久拥有陛下的信任。

  毫无疑问,他们的智慧和聪明便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而另外一个原因便是,睿智而又⾼傲的他们从来未曾想过,在国王陛下的⾝旁,安揷一个能够不时地替他们说好话的人物。

  或许能够看清这一点,是自己的盟友比那些人更有智慧的表现,同样也是这个原因,在自己未曾失去国王陛下的宠爱之前,那个盟约将始终紧密地维持着。

  正因为如此,这位受到陛下宠爱的年轻的钦差,仔细地咀嚼着这封信隐含的味道。

  他绝对能够确信,他的盟友真心希望能够给予他帮助,同样他也非常清楚,以他的那位睿智盟友对于北方领地的了解,他提出的建议无疑将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事实上,他一直认为,他的那位睿智的盟友,足这个世界上最为优秀的演员。

  塔特尼斯伯爵将他自己笼罩在一副仁慈ˉ洁的外表底下,他的行为甚至堪称贤哲圣徒。

  而法恩纳利伯爵非常清楚,他的盟友真正值得称道的,是那⾼明的眼光和细密的智慧,那圣洁的外表只不过是最为成功的表演而已。

  这样一位⾼明演员所提出的建议,实在没有不加以听从的理由。

  突然间,这位国王陛下的宠臣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他想起他的那位盟友,也并非全都是一副圣贤的模样,事实上在某些方面,他同样也显得近似于一个可笑的丑角。

  那便是塔特尼斯家族固有的缺点——对于绘画艺术的无知和弱智。

  这位国王陛下的宠臣非常的清楚,塔特尼斯家族的这个缺陷,早已经成为了京城拜尔克最让人津津乐道的笑料,甚至国王陛下还会经常用“塔特尼斯家族的绘画天赋”来开玩笑。

  不过,法恩纳利伯爵更知道一件事情,那位对任何事情都极力追求完美的至尊的陛下,对塔特尼斯家族的那些绘画,早已经有些难以容忍了。

  而最近刚刚传来消息,陛下果然找了个借口,将塔特尼斯家宅邸的这唯一的缺陷弥补了过来。

  这位国王的宠臣非常清楚,塔特尼斯家宅邸的那些劣质绘画的数量是何等之多,更知道,如果让他的盟友自己来修改这些缺陷,需要花费多么‮大巨‬的代价。

  而此刻,他根本就不需要花费分文,还能够得到最为⾼明的画家的呕心之作。

  单单这些,就已然足够值回那番小丑表演的票价了。

  一想到这些,这位国王陛下的宠臣马上决定,没有任何犹豫地,听从他的那位睿智盟友的建议。

  两天前,勃尔曰的大街小巷、酒吧和广场上,还传扬着那位钦差大臣是个愚蠢透顶的白痴。

  但是此刻,这些北方领地居民嘴里的愚蠢透顶的白痴,已然变成了一个好心眼的白痴,甚至有人认为他并不是白痴,而只是一个被赶鸭子上架的书呆子而已。

  虽然此刻在那些聚拢在一起的人群之中,仍旧流传着嘲讽那位钦差大臣的恶毒笑话,不过,听众的反应已不再那样起劲。

  而另外一些笑话也突然间冒了出来,虽然在笑话里面,这位钦差大臣仍旧显得非常愚蠢,不过至少愚蠢得有些可爱。

  这完全是因为这位钦差大臣,颇能够为民众们考虑的原因。

  事实上,勃尔曰人越来越感觉到,这个曾经胡乱指挥、给他们带来了恐怖可怕的噩梦的家伙,或许是他们曾经拥有过的、对平民最为亲切的行政长官。

  这个来自京城的有些笨拙的公子哥,虽然连大麦和小麦都分辨不出来,甚至对着骡子叫⽑驴,不过他拿出不少钱来创办了三所免费的医院。

  虽然想要得到免费治疗的手续稍微烦琐了一些,不过,可没有人会认为那是不好的事情。

  至于那些救济院,显然证明他真心希望,能够给予他所造成的一切一些补偿。

  要知道,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位贵族老爷站出来,对普通平民承认过自己的失误。

  现在想来,这些失误也情有可原,毕竟这样一个公子哥,怎么能够指望他上过‮场战‬,怎样能够指望他知道如何指挥战斗。

  而这位钦差大臣许诺的,让‮儿孤‬得到抚养,甚至还拥有免费的教育,这显然已经大大超过了众人原本的想像。

  正因为如此,当勃尔曰城里的居民听说,他们的钦差大臣即将离开北方领地,返回遥远的京城拜尔克,一时之间満怀留恋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过其中也夹杂着一些不‮谐和‬的声音。

  勃尔曰城的城门口附近的街道,全都可以称得上是这座城市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

  不过这种繁华热闹完全属于平民,和市中心那林立的、恢宏而又优雅的建筑物交织在一起,所组成属于贵族的繁华热闹,完全不同。

  这里的街道狭窄而又拥挤,这里的商铺紧紧挨在一起,这里的街上,总是能够听到从两旁的酒吧里面传来放肆的说笑声。

  虽然路面上竖立着的那一排排尖利长剌,看上去显得有些森然可怖,不过来来往往的人的脸上,仍旧带着一丝微笑。

  这就是北方领地的民众,他们早已经在几个世纪以前,就学会了如何面对苦难和悲一只。

  一队骑兵穿过了城门前的广场,拐进了旁边的小路。

  小路两旁建造着整整齐齐的楼房,这些楼房大多数有五六层⾼,朝南的窗户显得颇为宽广,有些甚至做成了近乎于落地窗的模样,延伸出来的阳台同样显得极为亮堂,能够住在这里,手里显然必须有一些积蓄才办得到。

  这是平民区之中属于中上流人物居住的住宅区,而此刻,在其中的一幢楼房的前面,停着一队骑兵。

  这些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那辆马车虽然简陋,不过此时此刻能够乘坐马车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物。

  那位北方领地的统帅葛勒特将军,缓缓地从马车上下来,他轻轻地接过副官递给他的拐杖。

  这个地方已然是他第五次前来,说实在的,他对于克曼狄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隐居,心中颇有些想法。

  他非常清楚,克曼狄虽然辞去了一切职务,不过以他所拥有的财产,绝对不可能只买得起这样的宅邸。

  毫无疑问,这显然足一番做作。

  而此刻这位北方兵团的统帅,越来越感到不耐烦起来,如果说以往他对于克曼狄的任性只是感到不喜欢的话,那么此刻就只能够用痛恨来形容。

  但是葛勒特将军非常清楚,尽管他讨厌这个桀骛不驯的部下,但是他仍旧不得不前来劝服他。

  最近勃尔曰城里发生了好几起冲突,冲突的引发者全都是克曼狄兵团的士兵,而且这些家伙显然有着将冲突越演越烈的趋势。

  这位北方兵团的统帅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这一连串事件背后,是克曼狄那伸缩不定的手掌。

  最近这段时间,葛勒特将军始终有某种非常強烈的预感,那是非常糟糕的预感,彷佛灾难即将来临。

  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非常清楚,是什么令他感到如此恐惧,他即便面对成千上万围攻过来的魔族的时候,也从来不曾拥有过这样的感觉。

  挥了挥拐杖,示意副官上前敲门,葛勒特将军静静地等在那里,他默数着时间,开门时间的长短完全可以印证,他所拜访的那位固执的客人心情怎么样。

  五六分钟的等待,和副官三次敲击房门,令那位北方军团的统帅清楚地知道,此刻并非是拜访那个任性又固执的家伙的好时机,不过他没有退缩的余地。

  门缓缓地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胖女人,她是克曼狄请来的厨娘。

  走进那幢楼,里面虽然布置得颇为优雅,不过和任何一座贵族宅邸比起来,这里都显得拥挤和庒抑。

  窄小的大厅,一侧是通向二楼的楼梯,楼梯旁边的侧门后面是厨房。

  每一次来到这里,葛勒特将军都噤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能够住得惯兵营,却总觉得和这种地方格格不入。

  此刻他所要拜访的房间的主人,正站立在二楼的楼梯口。

  “欢迎您的到来,您永远足这里最受欢迎的贵宾。”克曼狄伯爵故作姿态地说道。

  “这里好像显得空旷了一些。”葛勒特将军笑了笑说道。

  “用不着转弯抹角的,我的管家和仆人全都离开了。三天前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显然以为替我这个没落的家伙工作能够获得许多好处,现在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我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克曼狄伯爵说道。

  旁边的厨娘眼神之中那不以为然的神情,显然证明,事实并非像这座宅邸的主人所说的那样。

  那位北方兵团的统帅非常清楚,是什么令那些仆人纷纷辞职。

  心情变得越来越差的克曼狄伯爵,随时都会变成一座‮烈猛‬噴发的火山,仆人们显然无法忍受这位落魄伯爵的脾气,才离开这里。

  “噢——对了,⼲什么站着说话,我此刻虽然什么都没有剩下,几把椅子总还是有的,请进来坐吧,是去小客厅还是书房?”克曼狄伯爵说道。

  “书房。”葛勒特将军淡然地说道。

  这座宅邸的书房同样窄小拥挤,书房里面除了两排靠着墙壁的书架,就只有一张拐角沙发。

  一坐在沙发上,葛勒特将军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克曼狄伯爵,我无论是作为你曾经的上司,还是作为你的朋友,都希望你能够站出来,阻止你的那些部下,不要再制造不必要的⿇烦。”

  “噢——我没有部下,我现在一无所有,您应该非常清楚这件事情,我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一个需要你保护的无助的人。”

  克曼狄伯爵要起无赖来,此刻他感到自己需要获取同情。

  “至于您所说的那些,我相信既然引起了騒乱,就肯定有原因,不是吗?

  “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人,或许曾经是我的部下,但是此刻他们和我没有丝毫关系,我退休了,我现在再也用不着对任何人负责。

  “正因为如此,即便我站出来,对我曾经的部下⾼喊‘不要再感到委屈了,不要再因为遭受不公而闹事’,难道会有用吗?”克曼狄伯爵耸了耸肩膀说道。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始终无法想通。”葛勒特将军试图解释道。

  但是他的话头,马上被这座宅邸的主人打断了。

  “不,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任何未曾想通的事情,所有的一切我全都明白,我知道我真正的失误是在哪里?

  “我替自己竖立了一个极为糟糕的敌人,与此同时,我非常愚蠢地和另外一个蠢货结成了盟友。

  “我或许该找个医生好好治治我的眼睛,该死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使,甚至还导致脑子也变得迟钝起来。”克曼狄伯爵用充満了自嘲的语调说道。

  听到这番话,葛勒特将军心中暗骂,这个家伙的眼睛确实出了⽑病,而且非常严重,他既然已经知道选择错了敌人,现在还和那位受到国王陛下无比隆宠和信任的钦差大臣为敌。

  难道他以为,对付法恩纳利伯爵,要比对付当初的塔特尼斯伯爵更加容易吗?

  虽然心里这样想,不过这位北方兵团的统帅嘴里,绝对不可能说出来,他只能够继续用好言劝解。

  整整两个小时毫无效率的谈话,不但令葛勒特将军的耐心消磨得越来越少,那个固执任性、刚刚辞职的军人,同样显得烦躁不安起来。

  突然间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克曼狄伯爵⾼声叫嚷起来:“我亲爱的长宮,显然您已彻底站在了那位受人尊敬的钦差大臣那边,我非常清楚其中的原因,他帮你解决了最头痛的⿇烦。

  “毫无疑问,那个家伙非常懂得收拢人心,而且他的背后有大塔特尼斯撑腰,以至于他甚至能够比国王陛下更加出手大方。

  “我知道你一直在为如何令自己的部下満足而感到头痛,而这正是当初我曾经感到痛苦的事情。

  “您同样从国王陛下那里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这显然令您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许多人的同情,而那位钦差大人,更是给于了您的直属部下们足够的补偿。

  “噢——那手法多么⾼明,我没有看到他花费多少金币,但是却听到无数拥戴的呼声,显然这并非是钦差大人本人的智慧,完全可以看得出来,是大塔特尼斯在幕后为他谋划一切。

  “毫无疑问,那一对权势和谋略的组合,足这一次最大的赢家。

  “而您,我曾经的长官,显然同样也不是真正的失败者,上一次胜利陛下赐给您的那座金山,足以让您的家族成为丹摩尔最富有的家族之一。

  “而您也非常清楚,陛下绝对不会愿意让王国再增添更多的公爵,特别是一个军人出⾝的公爵,您本人也没有这样的野心,现在的一切岂不是正符合您的愿望?”

  克曼狄伯爵用异常冰冷的语调说道。

  这番话,让葛勒特将军感到很不舒服。

  如此漫长的劝告仍旧不起作用,令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感到厌烦,而此刻克曼狄那不公正的指责,更是令他火冒三丈。

  “你让我感到非常失望。或许你以为自己非常聪明,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样隐秘,根本就不会被别人抓到任何把柄。

  “我一直都非常清楚,老亨利手里的那些魔族,是你帮他弄到的,你以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以为做这件事情的全都是你的亲信。

  “我只能够说你太过愚蠢,要知道,老亨利曾经联络过的,并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而已。他甚至找过我的部下,而最终接受他的请求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为了保全你,我们谁都未曾提过这件事,整个北方军团都在为你保守秘密,而你却还在为此得意洋洋!”葛勒特将军愤怒地说道。

  这番话,显然触动了那位‮役退‬将领的痛处。

  这原本就是他时刻都感到寝食难安的最大梦魇,如果刚才便提到这件事情,或许克曼狄会一下子变得软弱下来,但是此刻正在气头上,脑子已然有些发昏的他,竟然用更加強硬的态度来应对葛勒特将军。

  他猛然间站了起来,对着曾经的长官怒吼道:“我知道你们没有一个人喜欢过我,我不仅仅和大塔特尼斯作对,事实上,我同样也抢走了你的那些部下们的许多功劳。

  “我非常清楚,那个无能、白痴的法恩纳利令你们产生好感,因为他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告诉别人,他在军事方面完全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显然在你们眼里,他并不会成为你们的威胁。

  “噢——还有什么比一个不会抢夺功劳,而在国王陛下面前非常得宠的人,更容易受到欢迎的呢?”

  克曼狄的这番莫名指控,令葛勒特将军勃然大怒。

  他愤然地从椅子上站立起来说道:“既然阁下这样认为,我只能够承认自己的失败,我就此告辞,相信再也不会令阁下受到騒扰了。”

  说着,这位北方军团的统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位于平民区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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