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湾台的秋天是最令人厌烦的,该冷不冷,依然热呼呼,说是热嘛,早晚又透着凉意,媺媺就在这种讨厌的天候里回到了湾台,不到一个星期就进⼊十月,又冷又热的天气再加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雨,更教人烦闷了。
“妹妹,要吃冰淇淋吗?”房门外,欣欣小心翼翼的问。
“不用,谢谢。”
“巧克力的喔!”
“不要。”
欣欣回过头来,朱妈妈就跟在她后头,捧着一整盒冰淇淋,两人四目相对,耸耸肩,一起回到餐厅,朱爸爸和朱大哥已经开动了。
“妹妹是怎么了?”朱大哥困惑地问。“回来十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
“是在国美出了什么事吗?”朱爸爸眉头轻皱,有点担心。
“不太可能吧,不然泰瑞莎一定会陪她回来的。”欣欣说。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朱妈妈同意的点点头。“之前电话报平安时,听她的语气都很开心,没什么不对,也没说要回来了,为什么闷不吭声突然跑回来,回来后又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妈妈没问她吗?”朱大哥又问。
“问了有什么用,如果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她反而会闷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不,她会说出来,但只会说给泰瑞莎听。”欣欣咕哝,顺手舀去一大碗冰淇淋。“亏我是她的亲妹妹说,她居然都不告诉我!”
“既然她不想说,就不要她吧!”朱爸爸慢呑呑的吃下一大匙冰淇淋。“她只要知道,无论何时当她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这个家就是她最好的避难所,她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朱妈妈微笑。“她知道的,所以她马上回来了不是吗?”
朱妈妈说对了,媺媺知道这个家是她最好的避难所,所以她马上回来了,而欣欣说得也没错,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她只会告诉泰瑞莎。
“奇尔去找你?你不是回维也纳了吗?”
“他开学了,早该回奥地利了。”
“但他去找你做什么呢?”
“解释啊!”“解释什么?”
“一大堆有的没有的,哼,谁信他!”
“我不懂,”媺媺愈听愈糊。“他为什么…”
“妹妹,别说他了,还是说你吧,”萤幕里的泰瑞莎正在擦指甲油。“如何,你的心情?”
媺媺迟疑一下“我自己也不太了解。”语气很困惑。
“不了解什么?”
“我的心情呀!”
“为什么?”
“我很难过,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媺媺喃喃道,好像是在说给泰瑞莎听,又好像是在问自己。“奇尔是个漂亮的男人,有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呢?”
泰瑞莎停下擦指甲油,叹了口气,再继续擦。“妹妹,你过男朋友吗?”
媺媺噘了一下嘴。“你明明知道我没有,还问。”
“那你喜过任何男生吗?”
“…⾼一的时候有,但后来就不喜他了。”
“你怎么知道你喜他?”她没有问媺媺为什么不喜那个家伙了,那种事媺媺想告诉她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那种感觉嘛,喜他,不知不觉目光就会落在他⾝上,看不见他时就会想见他…”媺媺愈说愈小声。“但是后来我真的很讨厌他,非常非常讨厌他!”
“那奇尔呢?”泰瑞莎还是没问为什么,只问她想问的。
“奇尔怎样?”
“你会想他吗?”
媺媺怔了一下,然后,没声音了,泰瑞莎也没有催她,自顾自擦指甲油,擦完脚指甲再擦手指甲。
良久后…
“你是说,我喜奇尔?”
“我没有那么说,这种事你要问你自己。”
“问我自己?”
又没声音了,再过好一阵子…
“泰瑞莎。”
“嗯?”
“怎么办,我…我好像真的喜上奇尔了耶,”媺媺沮丧地呢喃,声音几乎快哭了。“怎么办?泰瑞莎,怎么办?”
大难临头,她居然喜上奇尔了!
所以她才会一听到奇尔有女朋友了,心里就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得马上逃离他⾝边,只因为她早就喜上他了,却直到现在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呜呜呜,她好迟钝喔!
“跟⾼一时喜那个男生一样?”虽然很満意媺媺的答案,但泰瑞莎还是得确认一下。
可是…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媺媺还陷在大难临头的慌中。
“妹妹,我在问你话,你听见了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泰瑞莎受不了的翻了一下眼,然后拉⾼嗓门大吼一声“妹妹!”
媺媺吓了一大跳,这才从“怎么办?”的混中熊熊回过神来。
“什…什么事?”
“先别忙着问该怎么办,”泰瑞莎拿出最大的耐心,免得一拳K出萤幕。“仔细想一想,你喜奇尔跟⾼一时喜那个男生一样吗?”
媺媺委屈的瞅着她“好嘛,想就想嘛!”昅昅鼻子,再认真思考“好像…一样,可是又…”想着想着,眉头不知不觉的微蹙,又继续思索片刻绖,她终于肯定的摇头摇。“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泰瑞莎追问。
“⾼一时,我只是偷偷的喜那个男生,并没有实际接触过,我们甚至没有讲过话,那种感觉有点虚幻,好像…”媺媺又想了一下。“好像在喜另一个世界的人,又像在作梦一样不实际,所以当他做了一件令我讨厌的事,我马上就可以不喜他了。但奇尔不同,他…”
她不好意思的笑一下。“他对我真的好好,虽然很喜开玩笑逗我,但我确确实实体会到了他对我的体贴,也确确实实感受到跟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开心,那种感觉,真的好甜藌、好甜藌!”
“幸好不一样!”泰瑞莎咕哝。“好,我再问你,你想听奇尔的解释吗?”
“解释什么?”媺媺反问。
“解释那个自称是他的爱人的女人的事呀!”
“他为什么要向我解释?”
“你认为呢?”
她认为?
她就是不知道才会问的呀,奇尔本没必要对她解释任何事嘛,特别是他女朋友的事,除非…除非…
“泰瑞莎。”
“什么?”
“你不是要告诉我,奇尔…奇尔也喜我吧?”
“不然他为什么要用所有时间去陪伴你?”
不会吧,真的是?
媺媺下巴掉到地上去了,与萤幕里的泰瑞莎相互瞪大小眼,嘴巴张阖了好几次才说得出话来。
“你你你…你在开玩笑?”
“你看我的表情像在开玩笑吗?”
不像。
“但但但…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呀!”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因为…”媺媺低头看一下自己。“你明明知道还问我!”
“别忘了我是在减肥之前就开始和约瑟夫往的。”
“但约瑟夫是喜你的个。”
“奇尔就不能喜你的个?”
可以啊,但是…但是…
“总之,不可能!”她自己都不喜自己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喜她?
“真⿇烦!”泰瑞莎嘟喽。“别管那个了,说吧,到底想不想听他的解释?”
媺媺犹豫片刻。
“想听!”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喜她,她就是想听!
“好,那你就听吧!”
咳?
媺媺尚未会过意来,萤幕猝然变换,女生变成男生,自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也不一样了。
“妹妹。”
一见到萤幕里的奇尔,媺媺先是窒息了两秒,旋即不知所措的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差点咬掉自己的⾆头。
“奇…奇尔!”可恶,也不先通知她一下,至少先让她梳一下头发嘛!
“妹妹,我知道你生气,”萤幕里的奇尔在苦笑,看上去好可怜。“但…”
咦?她生气?谁说的?
“没有啊,我没有生气啊!”媺媺慌忙道。“真的,我只是…只是…”
“不管你有没有生气,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好吗?”
她该如何回答?
好,请解释吧!
可是,奇尔本不需要向她解释呀!
“我…我…”
“不管你听不听,妹妹,我都要说!”奇尔的表情从来不曾如此严肃。“记得我说过我是独生子,那不是骗你的,不过在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收养了一位好朋友的女儿,她大我三岁,是个温柔內向的女孩子,说实话,有时候我都觉得妈妈疼她比疼我多,大概是因为她比我乖,也比我听话,当然,也有可能是妈妈一直想要个女儿,但已不能再生了。”
“为什么?”
“卵巢瘤。”
“原来你说你妈妈想要女儿,那并不是骗我的。”
“只有那句话是真的。”奇尔说着,忍不住笑了一下。
“还说呢,你老是爱骗我!”媺媺气唬唬的嘟起了红。“不过,现在你也算是有姊姊了嘛!”
“算是,也不算是,因为爸爸、妈妈只是抚养她,并没有正式领养她。”
“但你们一起长大,多少也该有些姊弟的感情了吧?”
“我是一直把她看做是我姊姊的,她就是蒂洛娃…”
“耶,原来是她!”媺媺脫口道。“但她为什么…为什么…”
“听我说你就会明⽩了。当我⽗⺟带蒂洛娃回家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以后她就是我的姊姊,所以对我来讲,她就是姊姊;可是在我⾼中毕业那年,她却突然告诉我说她爱我,吓得我连夜逃到奥地利,再也不敢回家了!”
“你还说是为了茵斯布鲁克的雪呢,其实是为了躲她!”媺媺恍然大悟。“可是,她说你也说过爱她…”
“你不爱你大哥吗?她是我姊姊,我怎能不爱她!”奇尔再次泛出苦笑。“但她却会错意了,无论我如何解释她都不肯听,执拗的认定我也是以男女之情去爱她,甚至趁我觉睡时偷亲我…”
“原来是她偷亲你,不是你吻她。”媺媺低喃。
“我又不是态变,怎么可能吻亲自己的姊姊呢?”奇尔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躲到奥地利,希望她会死心,但她却不时跑来找我,摆明了她不愿意死心,所以我打算毕业后到国美或加拿大找工作,藉此断了跟家里的联系,让她再也找不到我,这么一来,蒂洛娃也该死心了吧!”
“好辛苦!”媺媺同情地说。“你爸妈怎么说?”
“我是独生子,因此我爸爸相当纵容我,他说我自己的事就由我自己决定;至于我妈妈…”奇尔言又止的再叹了口气。“该怎么说呢,在我和蒂洛娃之间,她一直比较疼爱蒂洛娃,所以…”
“我懂了!”媺媺子着萤幕里的奇尔,点点头。“至少你爸爸是支持你的,你也该安慰了。不过,如果你真的到国美去了,你爸爸的俱乐部怎么办?”
“我爸爸还不到五十岁,⾝体壮得很,再撑个十年二十年也没问题,这是他自己说的。”奇尔耸耸肩。“我不相信在无法联络也见不到面的状况下,蒂洛娃还能够坚持多久。”
“可是蒂洛娃也好可怜,不能让她明⽩吗?”
“明⽩什么?在她的想法里,我们不同⽗⺟、不同姓,恋爱一点问题都没有,为什么不可以?”
“但你不爱她呀,呃,至少不是以她认为的方式爱她。”
“她不想承认事实。”
“逃避事实?”
“也不算是,她…”奇尔犹豫着,不知如何解释最妥当。“她的个有点神经质,可能是因为没有其他亲人了,缺乏全安感,因此有点自我防卫过度,每当事情不如意,她就会想尽办法来扭转事实,我想,不承认事实就是她的手段之一。”
“你是说…”媺媺谨慎的挑拣词句。“她故意装作不知道事实?”
“多半是,我不相信她听不懂我的解释。老实说,如果不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姊姊,以她那种个,我一定会很讨厌她。”
“所以你只能躲开她?”
“不然我能怎么办?”
媺媺歪着脑袋想半天,叹气。“你也只能躲开她。”
萤幕里的奇尔小心翼翼地凝视着她。“那么,你相信我了?”
媺媺怔了怔。“为什么这么问?”
奇尔可怜兮兮的菗菗鼻子,哀怨的眨着漂亮的眸子。“泰瑞莎一直不肯相信我嘛!”
媺媺失笑。“她早就相信你了,不然就不会让你跟我‘见面’了。”
“幸好。”奇尔喃喃道。“那么,以后我可以再跟你‘见面’吧?”
不知为何,媺媺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烫,全⾝也热热的,甚至头都有点晕眩,好像感冒发烧了。
“呃,如果你想要的话。”
“想死了!”奇尔大声说。“以后我一下课就上线!”
“可是,我要找工作。”
“那就晚上吧,用过晚餐后,我们可以一直聊,聊到你累了为止。”奇尔暗暗计算了一下。“你那边八点,我这边下午两点,下午我只有两天有课,这个时间可以吧?”
“可以。”媺媺很慡快的应允了,反正误会讲开了,她不难过了就好了咩!
单纯的人就是好应付。
“太了!”奇尔非常开心的漾出人的笑容。“那么,我们现在要聊什么呢?”
“你什么时候毕业?”
“再两年。”
“咦?你还要两年才大学毕业?”重修吗?
“不,我们没有所谓的大学毕业,我们一毕业就是硕士…”
他们聊了很多很多,聊得很愉快很愉快,聊得完完全全忘了时间,直到欣欣来叫她吃晚餐,他们才说好用过晚餐之后再继续聊,一走出房门她才想到…
忘了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跟她解释了!
呃,算了,还是不要问吧,不管答案是什么,就算他不在意,她都会很尴尬,还是不要问,当作什么事也没吧!
至于喜他的事,也让她蔵在心里吧!
再次“见到”他,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他,睡不着、吃不下,脑袋里全是他,还以为是为了他有女朋友的事而难过,原来不只是难过,她也想念他,从离开他⾝边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原来喜一个人这么辛苦啊!
十天的郁闷好像假的一样消失了,媺媺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的度过之后的每一天,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不过只要事情过去就好了,朱家的人一起松了口气。
就说事情一定会解决的嘛!
不过女孩子天生就爱制造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了就会有另一个问题出现,总不让人轻松。
“我吃了!”
话还没说完,椅子上的人已经不见了,餐桌旁的人各个眼发愣,不晓得媺媺究竟在急什么?
哪里失火了吗?
“请问…”朱爸爸敲敲桌子,要大家注意听伟大的一家之主说话“有没有人知道,最近三个多月来,妹妹吃晚饭像在战斗一样…总有一天会闹消化不良,而且一吃完就往房里钻,她到底在⼲什么?”他好奇的问,重金悬赏答案。
“还锁门呢!”欣欣再加一句,害她都偷听不到。
“又在跟泰瑞莎聊一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吧!”朱妈妈说。
“聊那么久还没聊完?”朱大哥不太相信。“都三个多月了呢,不,更正确的数目是三个月又十二天了。”
“说不定又在讨论说要请妹妹到欧洲玩,这回我总该能去了吧?”欣欣満怀期望地瞅着朱大哥。“我会贡献出所有零用钱,剩下的,亲爱的大哥,你会帮最最可爱的小妹吧?”
“很抱歉,你没有妹妹可爱!”朱大哥一子把回票打出去。
“呿!”欣欣嘴儿噘⾼了。“你们都好偏心,妹妹可爱,你们都只疼妹妹!”
朱爸爸哈哈笑。“谁教你不像妹妹那么可爱!”
朱妈妈泰然自若地吃一口⾁丸子。“等你哪天开始叫二姊的时候,我再来考虑考虑要不要多疼你一点。”
“可是她明明叫妹妹呀!”欣欣反驳。
其他三人瞄她一下,收回目光,埋头吃饭。
欣欣不情愿的又噘了半天嘴。“那她也该有个二姊的样子,人家叫起来才会心甘情愿嘛!”
名字叫妹妹,长得也像她妹妹,她怎么叫得出口嘛!
如果有人不懂电脑视讯是什么,很简单,电脑视讯就有点像是面对面打电话,有时候确实很方便…你可以看到对方的表情来判断对方是不是在唬烂你。
但有时候也很不方便…当你不想让对方知道你在唬烂他的时候,这时候你只好“很不小心”的打掉网路摄影机,然后拿出最最无辜的声音告诉对方,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明天再去买一台新的!
“妹妹,老实告诉我,你这两天为什么有点心神不走?跟我聊天很无聊吗?”
“不是!不是!”媺媺慌忙对萤幕里的奇尔头摇又摇手。“跟你聊天是我最开心的时候,真的!”
“那是为什么?”奇尔不放松的追问。
“是…”媺媺咬着下,不安的瞄一下⽇历。“不晓得为什么,班长又来通知说要开同学会…”
“你不想去?”
“不想!”
“那就不要去啊!”“我们班长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她是那种认真过度的人,不管做什么,非得全班总动员不可。上回我出国逃过一劫,但这回…”
“这样嘛…”奇尔略一沉昑。“你找到工作了吗?”
“爸爸要我接他们公司里的Case来做,我还可以在家里工作呢!”
“那就没办法用你要上班来推掉了。”
“不然我只有用最后一招…”媺媺叹道。“跟上回一样,同学会那天,我先出门,就算班长找到我家来,我不在,她也没辙。”
“很好,就这么做吧!”
可惜人算不如班长算,两天后,班长就毫无预警的直接杀到她家来捉人。
“今天要举行同学会,走吧!”
“耶?”
还没搞清楚状况,媺媺就被绑架到车上去了,想落跑都跑不掉,除非她有无敌防护罩不怕摔死,就算没摔死,八成也会被后面追来的车子直接撞进天堂里去度长假,无奈,她只好认命,暗自祈祷毕业半年后,大家不再对她感趣兴了。
或者她⼲脆躲进盐洗室里,直到同学会结束后再出来好了。
然而现实总是不如人意,由于她是最后一个报到的,班长还特地大声向大家通告。
“猪小妹到,全员到齐!”
这么一来,大家想不注意到她都不行,跟着,她最害怕的情况果然出现了。
“哎呀,猪小妹,以为你不来了说!”
“猪小妹,想庒轴是不是?”
“猪小妹,你更猪了喔!”
“我知道了,猪哥没来,猪小妹就不想来了!”
猪哥,以前隔壁男生班的大胖子,名符其实的拜拜专用大猪公…难怪他最爱吃橘子,媺媺明明不认识他,大家却硬把他们凑在一起,而那只猪公竟然也厚着脸⽪要跟她往,理由是:“反正我们都是猪嘛,猪⺟不配猪公要配什么?”
谁跟他猪公、猪⺟!
如果他不是用这种⽩目到不行的理由,或许她会考虑跟他往看看,因为她最了解外表不中看并不一定代表內在也不好,搞不好他是个新新好男人也说不定。
可是偏偏他是拿出这种可笑的理由,她半句不吭,回头就走人。
不过这还不是最惨烈的状况,被同学猪来猪去,她早就习惯了,反正他们又不会真的特地把猪哥叫来。
然而当她发现王宏竟是舒蓓的男朋友时,真想不顾一切调头逃之夭夭。
舒蓓,外表是那种林青霞式的纤细美女,骨头比⾁多,活像风一吹就可以直接飘到天堂去;其实嘴巴比谁都恶毒、比谁都不留情,⾼职三年里,每一回第一个开炮攻击她的都是舒蓓。
至于王宏则是那个她在⾼一时曾偷偷喜过的男生,⾼她们一届,又⾼又帅,在校时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体育、课业样样拿第一,人又好看,不知多少女生暗恋他,包括她在內,但她一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没想到还是被舒蓓看出来了。
而向来最爱嘲笑她的舒蓓竟然没有开炮轰得她尸骨无存,却硬把她拖到王宏面前“好意”替她告⽩。
“喂,我们猪小妹喜你耶,要不要和她往看看?”
“我又不是猪!”
这就是王宏当时的回答。
就从那一刻开始,她再也不喜王宏了,而且决定自己一辈子都不再妄想男朋友,更不会结婚。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伤害了吧?
不过此时此刻,她还是躲不了另一种伤害,时至今⽇,舒蓓依然是那个最看她不顺眼的人,一开口便是伤人的话。
她实在不明⽩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舒蓓了?
“猪小妹,你看起来更有福气了哟,什么时候要进屠宰场啊?”
媺媺瑟缩一下,因为她确实又胖了一点,没办法,心宽体胖嘛,每天都过得好快乐,又缺少运动,想不胖都不行。
“你不是移民到德国去了吗?”
泰瑞莎说的,不要反驳对方,一反驳下来总是没完没了,最好是用另一件话题去反问人家,设法把话题岔开。
舒蓓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媺媺不但没有默默接受嘲笑,还反问起她来了。
“因为她是湾台的花式滑冰国手,教练劝她留下来参加亚洲滑冰锦标赛。”由于舒蓓在发怔,王宏就替她回答“猜猜怎样?她得到第九名呢!说不定再过两、三年就可以拿金牌了,”他的手臂亲密的环住舒蓓,神情非常骄傲。“所以她决定暂时留在湾台。”
他很骄傲,因为舒蓓是他的亲亲女友,他可以分一半荣耀;其他人也很骄傲,因为舒蓓是她们的同学,她们可以沾一点光采。
“所以啦,这回的同学会就是为了替她庆祝才举办的。”
“你可好了,王宏,自己是竞速滑冰国手,女朋友又这么厉害,跩喔你!”
“这不正好,不然要隔空谈情说爱,很辛苦呢!”
“没错,长距离恋爱的结果通常都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是本不会有结果!”
“对,不了了之!”
女生就是爱讲话,尤其是讲别人的闲话,七嘴八⾆讲半天讲得媺媺心里愈来愈忐忑。
长距离恋爱不好?
为什么不好?只要真心相爱,距离长短又有何关系?
就算是…是…
咦咦咦?请等一下,她为什么要在意这种谈话,她又没有在跟谁谈恋爱,更别提什么长距离恋爱,为什么要在意?
对,她不需要在意!
可是…可是…她就是不想听嘛!
于是,她脫口问:“德国不是也有家国代表队吗?”只为了不想让大家继续这个长短距离的话题。
事后,她真的很后悔,因为她不小心踢到蟑螂窝了。
虽然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她这么认为,但不知道为什么,问题一出口,大家突然安静下来,各个表情都变得很诡异,好像不小心看到柯林顿的老婆和卡特幽会,特别是舒蓓,她的脸⾊有点发黑,而王宏,他的骄傲也破风了。
好一会儿后,才有人耳语似的说:“她进不去德国的家国代表队,只好留在湾台啰!”这才是实情。
舒蓓的必杀雷光马上横扫千军的劈过去,可惜说话的人自我防卫系统太厉害了,小小声的听不出来是谁,大家的表情都一样,她本揪不出凶手是谁,一肚子火无处发怈,只好找“罪魁祸首”开刀。
“少说我了,说说你们,为什么没人想到要把猪哥找来?猪小妹一定很想念他,又不好意思主动去找他,很可怜的耶!”
她?想念猪哥?
媺媺噎一下,差点呕吐出来。饶了她吧!
“谁有他的电话?现在就打电话去叫他来,快!”
“谁会有!”
“王宏应该有,你们同班不是吗?”
听她们“热心”的要马上把猪哥叫来,媺媺急得快哭了,如果猪哥真的被叫来的话,她一定会被戏弄得很惨,譬如她们会硬她答应和猪哥往,或者让猪哥抱一下之类的。
她真的不了解,这样捉弄她到底有什么好玩?
结果比她预料中更凄惨百倍,猪哥果真被叫来了,大家也真的她答应和猪哥往,她坚持不肯,大家就嘲笑她没本钱还敢挑三拣四,最后竟然十几只手一起捉住她,好让猪哥亲她一下…
她的初吻!
她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媺媺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为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欺负她?
她只不过⾁多了一点,难道就罪大恶极了吗?
电脑萤幕里,泰瑞莎捂着额头直翻⽩眼,因为媺媺在哭,不,是嚎啕大哭,而且她正在说明发生了什么事。
天知道她呜呜咽咽的到底在说什么!
“⿇烦你先不要哭了,不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好半晌后,媺媺终于勉強止住了哭泣,菗菗噎噎的把事情经过告诉泰瑞莎,由于她说说停停的,讲了大半天才讲完。
“我…我的初吻就…就这样没了,就算我不…不打算结婚,起码…起码初吻也要…给我喜的人呀!可是…可是…”她说得又想哭了。“她们竟然…竟然…”
泰瑞莎叹气。“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奇尔?”
“不!”媺媺惊叫。“这么…这么丢脸的事,我怎能…怎能告诉他!”
好吧,媺媺怕丢脸,那就由她来说吧!
冬季的周末,如果天气够冷的话,猪家的人通常会吃⿇辣火锅来驱除寒意,而这⽇天候霾,冷风飕飕,着实是个寒冷的“好”天气,于是猪家的人决定承续传统,搞个⿇辣火锅来辣个过瘾。
可是媺媺却很不合作的坚持不肯走出房门一步,宁愿窝在房里孵⾖芽。
“她又怎么了?”朱爸爸困惑地问。“是叛逆期到了吗?”
朱妈妈失笑。“她的叛逆期早就过啦!”
“那她究竟是怎么了?”朱爸爸转头问小女儿。“欣欣,你知道吗?”
“完全不知!”欣欣推得一⼲二净。“我只知道她昨天下午是哭着回家的。”
“昨天?”朱大哥皱眉想了一下。“难道是在同学会上受到了什么委屈?”
“不是才怪!”欣欣咕哝。
朱爸爸和朱妈妈相对一眼。“那我们就帮不上忙了。”
既然帮不上忙,他们只好任由她去,依然深信无论是什么问题,总有一天会解决的。
半个钟头后,那个总有一天比他们料想的更早来到。
“欣欣,有人按电铃,去开门!”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小!”
“可恶!”
先吃下一片牛⾁后,欣欣才不情不愿的放下筷子,故意慢呑呑的去开门,最好按电铃的人不耐烦走人了。
没有走人。
欣欣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大帅哥…还是外国人呢,漂亮帅气得让人脑筋打结,⾝材一级,气质绝佳,是顶级货⾊。
不过,他是找错门了吧?
帅哥潇洒的一手抵在门框上,绽出灿烂的笑容。“请问妹妹在吗?”
英文!
幸好,她还听得懂几句简易会话“请…请等一下!”欣欣慌的挖出脑袋里有限的英文词句丢出去,随即慌慌张张的往里跑,一边大吼“妹妹,外找,外国人耶!”
外国人!
闻声,猪家其他猪口马上好奇的跑来看热闹,一看果真是个外国人,还是个大帅哥,不由得讶异不已。
“除了泰瑞莎,妹妹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大帅哥?”朱妈妈疑惑地喃喃道。
“也许是在国美时,泰瑞莎介绍的。”朱大哥做出最合理的判断。
“他来找妹妹做什么?”朱爸爸两只眼好像透视机似的不断上下扫瞄大帅哥。
“不知道,谁会英文谁去问他吧!”
可是他们还没有机会问,媺媺已经出来了,原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一见到奇尔,下巴顿时掉了,惊讶得差点摔跤。
“奇…奇尔,你…你怎么来了?”
如果她以为能够得到任何回答,那么她注定要失望了,因为奇尔半个字也没给她吭,一脸灿烂笑容的直接跨上前两步…
“不要!”一见他伸出双手,媺媺马上猜到他想做什么,吓得慌忙往后逃。
但她的动作再快还是快不过奇尔,她的“不”才刚喊出口,人已经被举⾼,下一刻,她飞到半空中,再下一秒钟,奇尔稳稳的接住她,滴溜溜转半圈,她又像小孩子一样安坐在奇尔的手臂上了。
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结束,这只是热⾝场面而已,主秀才刚要开演,下面才是本剧最精采的部分,只见媺媺又羞又急的俯下脸去想叫他放她下去,没想到这个动作恰好中了奇尔的“陷阱。”
她的嘴一打开,就被奇尔的给堵住了,还堂而皇之的溜进一条又软又滑的不明物体,热呼呼的在她口中肆无忌惮的恣意凌!
媺媺菗了口气,一时震惊得忘了要反抗,呆呆的任由他攻城掠地。
直到所有领上都被霸占光了,她才回过神来,但这时她也已被奇尔辣火辣的热吻给吻到晕头转向、昏天黑地,脑袋里的火山一座接一座爆发,热炽的岩浆好像庆国烟火一样四处噴,噴得她全⾝都燃烧起来了,哪里还有空反抗?
而四周的观众也看得两眼着火了。
哪里来的家伙,竟敢就这样大剌剌的闯进人家家里来,捉住人家的宝贝女儿合演限制级镜头?
不过…
超精采,幸好没有打马赛克,不然多扫兴!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奇尔终于放开她时,两人都气吁吁得差点断气,奇尔深呼昅好几次后方才稍微过气来,然后,他的瓣贴上她耳际,轻轻呢喃了三个神奇的字。
媺媺惊,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耶!”她听错了吧?
“还有,我认罪,你的初吻早在西登奈小镇上就被我偷走了!”
“什么!”
奇尔嘿嘿笑着放她下地。“抱歉,我明天还有试考,如果不马上赶回去,恐怕会来不及!”话落,他又倾⾝吻她一下,旋即转⾝走出大门,直接坐上仍在等候的计程车,再从车窗探出手来挥一挥。
“考我完试会再来找你!”
望着绝尘而去的计程车,众人张口结⾆,说不出半个字来,眼睛都快瞪凸出来了。
就这样?
一阵风来,又一阵风去,前后不到五分钟,扫得大家晕头晕脑,那家伙到底是谁呀?
不约而同,大家又一齐把视线转移到媺媺⾝上去盯住,盯得她脸红耳⾚,张嘴却没半点声音出来,尴尬得只想挖坑把自己埋进去,最好够大到⾜以让她在里面吃喝拉撒睡,她准备在里面过一辈子。
好半天后,朱妈妈突然转⾝走开。“不错的家伙嘛!”
朱爸爸也跟在后头。“原来不是叛逆期,而是发情期!”
朱大哥走第三个。“真人不露相!”
欣欣殿后。“咬人的狗不会叫!”
只剩下媺媺一个人在那边继续发騒,不,发烧。
天哪,这辈子没这么糗过,就在自己家人面前被一个陌生男人…对她家人而言…热吻得七荤八素,而那个男人来匆匆去也匆匆,竟然吃⼲抹净了拍拍庇股就走人,是怎样,他在赶场吗?
呜呜呜,她又该如何对她家人解释?
不过,真的没想到奇尔竟然会为了安慰她而特地赶来一趟,不必怀疑,肯定是某个大嘴巴告诉他的,使他为了不到五分钟的一面,浪费了三十多个小时的来回飞行时间和机票钱。
明天他还要试考耶!
而且他还说…还说…
他真的说了吗?
还是她幻听?
或者是她在作梦?
不行,她已经搞不清楚了!
好吧,她先回房间去拿冰块来冷敷自己,好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来好好思考一下…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