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攻城
八月正是交州最热的季节。那⾼⾼挂在天空上的骄阳毫不吝惜将自己⾝上的光和热洒向大地,照向城里城外那无数神情紧张的人们。这里是郁林郡怀安县城的所在,十丈来宽引郁而成的护城河将有着五丈多⾼阔达一丈城墙的城池紧紧的包围起来,将城里的守军和城外的敌人分成了两个互相对立的存在。战争,那生与死的厮杀很快就要在这两者之间展开。
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湛蓝的出奇。当城下的军队从三里外的营地里出来,越过那早已被收割过的稻田而到城下列阵的时候,城上的人们已经严阵以待了。白衣白甲的军队整齐的推列着阵型,在他们⾝后的本阵中树立的两杆书写着“报仇”、“雪恨”的白⾊大旗,正在微微吹起的热风之中飘扬着,应和着那累累的鼓声,仿佛在向苍天倾诉着什么似的,投射出一种悲怆的味道。
三通鼓毕,城下的队伍已然排列得整整齐齐,三万士兵皆持刀枪树立,一声不吭的站在城头大约一百二十丈的地方:他们以大盾并为外层,紧跟着大盾⾝后的是站的错落有致的弓手,而穿揷在弓手所编织而成的道甬之间的则是一队队手抬云梯的步刀手。原本这里还应该有掘土手,铁镢头的,但由于怀安城本⾝引的是郁水的活水,根本不可能被封堵上,自然不需要掘土手进行填河那么⿇烦的工作了,至于铁镢头,那完全是因为时间不够的缘故。今曰才是攻城的第一天,作为攻击者的一番,他们还没有完全造好一整套攻城设备。眼下,他们只是想先试探一下对方,拉开阵型看看对方是如何守城的罢了。
正统的守城往往都是从一统废话开始的,当然这一次也不例外。城外的敌阵无声无息的裂开一条道甬,在以盾牌与长枪为壁的通途之中,一人一骑带着一股伤悲的气势走了出来。只见他面容苍老,头顶一面银盔,⾝着一⾝素甲,肩披白麾一领,⾝形修长,势若渊持。他⾝后跟着一队亲兵,手中⾼举一杆大旗,上书数个大字:“汉交趾太守——士”正是交州士家家族,已经死去的士徽之父士燮。
“城上的人听着快把杀害我儿的凶手杨磊全家给交出,并开城投降,老夫自还可以看在同为交州之人的面子上放你们満城老幼一马。若是不从,则我等攻破城后,満城不留。”士燮虽然年级有些大了,但⾝体一向很好。此刻他心痛于长子的死亡,用了全⾝的气力大声的吆喝出这満口的威胁之语,自是弄得全城上下无论敌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好你个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你家本为我交州大族,只当勤俭修持,造福桑梓,却不想你纵容子孙,欺良霸市,行那強抢民女,意图逼奷之举。如今你儿子自己找死,被人杀了,你便老着面子要来报仇。好啊,报仇,你儿子的仇找我们报,那被你儿子害死之百姓的仇,因为你的愤怒而被你所杀害的那些无辜百姓的仇,我们又找谁报呢?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命是命了,我们这些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你要打,那就来吧。我们全城上下就是战到最后一个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不会向你这恶贼投降的。”城墙一个年轻有力的声音雄壮的响起,振振有词的将下面自以为站住了理字而毫无畏惧的士燮好好的骂了一通。这似乎是很大快人心的。那人的话刚刚落下,城头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喝彩的掌声。猛然间,守城之军的士气提⾼了不少,要守住城池的决心也更加坚定起来。毕竟,他们都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保护自己的亲人而战的。士燮对大军所过之处实行的那种杀屠的政策,已经彻底的令他们愤怒了,因为在被士燮屠掉的几个村庄之中有很多本就是他们亲族。
“可恶!”被骂得略有些理亏的士燮面容狰狞起来,他恨恨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二话不说的转⾝就走,同时向自己的军队下达了命令:“攻城,攻城,把这座城池给我的打下来,城破之曰我允许你们松懈三天。”他大声的喝着,一股憎恶之中带着肃杀的气势从他的⾝体中挥发出来,迅速的充満了整个天地。
“噢!”站立在地上的士兵们吆喝起来发出震天的吼声。与此同时位于军阵后方的战鼓再次咚咚的响起来。在自己口中的吆喝声和后方战鼓的应和之下,士燮军的士兵们迅速的动了起来。他们列着整齐的队形,迈着与战鼓之上点点相对的步伐,很有气势的向前而去,一步一步的接近着城墙,不曾有一点杂乱的模样。
看着下面的敌人一点一点的接近自己,城墙上杨磊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别看他前头把话说得那样⼲净,事实上他对于能否守住这小小的怀安城还是颇有些顾虑的。毕竟双方的差距也太大了一些:怀安城下的士燮军足足有三万人之巨,而城墙上的自己即使把那些临时征召上来的民军算上,只有区区的三千人。一比十的差距,所能凭持的又只是这小小的城墙。杨磊真的认为自己会死在此地,但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眼下的士燮军是一个多么琊恶的存在。不要说什么士燮之志只在他一人之类的鬼话,如果那样的话都能够被人相信,那牛也绝对可以在天上飞了。事实上在士燮军攻取作为怀安县城屏障的几个寨子的时候,士燮也曾做过相类似的承诺,但这些承诺都是骗人的。当守城的人相信了士燮的话而把自己寨门打开投降之后,士燮的军队就会蝗虫一样蜂拥而入,将偌大的一块地方血洗一空,做的鸡犬不留。对于这些杨磊并没有真切的看过,可他却相信这是真的,毕竟在他的手下还有不少从士燮屠戮过的地方逃亡出来的人,这些人说的都是他们亲眼目睹的悲惨。
“…那鲜血淋漓的地狱之景啊,几乎让我怀疑我是不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徐州。事实上眼下士燮在交州做得这些事情和当初曹操在徐州⼲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唉,天南地北的两个人行事如此的相同,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了…”一个失去了双臂的中年人満是心酸的叹息着。他的左臂是昔年在徐州被曹军砍断的,而他的右臂则是这一次被士燮的军队所斩下。这不知道究竟是他的幸还是不幸,也许两者兼有之吧。
“既然投降也是死路,那还不如…”正是因为有了士燮前头不好的记录,才使得杨磊和所有怀安县的人都最终下定了奋力一搏的决心。当然这奋力一搏也不是完全没有生存可能的,杨磊清楚的知道新任的交州牧李晟大人已经让他手下的大将⻩忠领一万五千人驻守离这儿极近的昌平。若是他听到这儿被攻击的消息而迅速的赶来的话,那或许自己也只要支撑个两三天下来,便会有援军到来解围了。“到时,说不定我还能成为英雄呢。”杨磊的脑袋中偶尔也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自私念头,脸上顿时放出奋兴的神⾊。
在从对于生存的遐想中回来以后,他的注意力已然全部放在了城下的敌人⾝上。眼下列队于城下的敌人已经⾼举着盾牌来到了离城墙大约三十丈的距离,并继续往前齐步着。想来很快就能越过这三十丈的线而到二十丈以內。有过多次城防经历,并不是一介初哥的杨磊自然明白一旦让对方到了二十丈之类会有怎样的后果——一旦到那样的距离上,对方的弓箭手便可以用自己手中的弓箭向城墙上的守军发动攻击。而依照对方的兵马远在自己之上的情况来判断,杨磊几乎敢百分之百的肯定一旦让对方先发动,那站在城墙之上的自己,肯定会陷入一种极为被动的境地之中。估算着三十丈已是在城墙上弓箭手能够发挥威力的距离,杨磊当机立断下去,他手中的长剑⾼⾼的举起,然后用力的往下一劈随即迅速的下达了命令:“弓箭队,抛射!”
城头上的弓箭手,迅速的上前两步,随即按照各自所在队长的命令,作出了自己的动作:“第一伍…上前…放!”“第二伍…上前…放!”怀安城上的守军连带着民军,一共有接近六百的弓箭手,他们此刻分作了三波轮流不断的将手中的箭矢往空中射出。长长的箭矢在弓弦的作用之下飞上天去,然后划过一条圆弧的轨迹,由半空之中自上而下的陨落,迅速的没入了士燮军的阵中。因为人数与敌方实在有着太大的差距,因此城头上的人们用了一个取巧的办法,那就是将攻来的敌人分成好几块区域,不求一下子能打到所有的敌人,只求能用一波的攻击将一块区域內的混蛋完全湮灭。为了达到这一点,他们甚至将手中所有箭矢换成了清一⾊的毒箭,虽只是用动物的粪便,人畜的尿液,以及蛇毒制成的简单毒箭,无法做到所谓见血封喉的地步,但也能让敌人承受更大的伤害,令中箭在治疗上变得更加⿇烦。不要说什么这实在太过卑鄙之类的话语,因为这是生死存亡之争,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们必须想尽一切的办法,动用一切的手段。
“噗噗”的中箭声想起,随之而来的是士燮军士兵们的哀嚎。尽管前队有盾牌手护卫遮挡,但他们的人数太少,所要护卫的地方太多,盾牌也实在太过沉重,以致于他们根本无法照顾大多数的人。于是,原本密致的阵型稍稍的有些混乱了。与中原那某些即使是死也不会丝毫混乱阵型的军队相比,士燮这号称是南天第一強军的队伍实在是有些差了。无法做到无视生死的前进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当杨磊巧妙的利用弓箭手对他们进行重点打击,然后一点一点的将打击点转移之后,一种名为恐惧的心里便在他们的心中滋生起来。和毫无退路守军相比,他们所具有的忍残或许依然如故,但他们所谓的悍勇却在对方的打击下变得尴尬起来。他们不太能够承受只能看着敌人打自己,而自己却打不到敌人的那种感觉,尤其是在自己周围的战友都逐一倒下的情况面前,他们的窝囊,他们的恐惧便一下之爆发了。几波的重点攻击之后,他们中便有人开始向后溃逃,虽然溃逃的人数很少,但毕竟实在溃逃。这令原本就很显得有些混乱的阵型,乱得更甚了。
“这就是我士燮的军队么?只是花架子啊。”看着这一切的士燮轻轻的摇了头摇,眼中有着明显的失望,但随即又变得奋兴起来。他看到了那群懦弱的家伙并没能跑得多远,便被立在自己本阵之前的弓手给射翻了。“南人善射!这果然不假。”士燮看着那些执法者冷漠而狠辣的动作,看着那一串串殷红的血珠在空中飞洒出凄迷的炫目之美,心中不由得欢喜起来。那血的腥味飘入他的鼻间,令变得有些狂疯的他奋兴起来。“射吧,射吧!把那些胆敢后退的家伙统统给我射死。”他叫嚣着,脸上満是狰狞的表情。对于自己手下这些原本就出生于猎户人家的亲卫弓手,他总是抱有十二万分的信心。
不知是不是士燮对逃兵的断然处置起了作用,总之在短暂的混乱过后,逃亡的人已经毙命了,而还坚持着的人也将自己的队形拉到离城池不到二十丈的地方。大盾兵在这里将手中盾牌重重的揷入土中,用自己的⾝子倚着,斜斜的支撑与地,而紧随在他们的⾝后的弓箭手也三三两两的快步上前躲入了大盾兵那半人⾼的盾牌支起的阴影之中,在那里他们完成一连串拈弓搭箭的动作。
“放!”和怀安城里的守军不同,作为攻击一方的士燮军并没有统一的一个号令,那些将自己的⾝形潜蔵在大盾之下的弓手们,只是稍稍的探出小半个脑袋,用自己的眼睛估算了一下角度和自己的目标,便迅速的站起⾝来,飞快的射出一箭,然后也不管这箭究竟能不能命中,就再一次的将⾝子缩了回去。他们这些弓手都是士壹带出来的老兵了,也参加过好几次类似的攻城,于几年的军旅之中,他们在战斗经验渐涨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自己长官士壹的那种谨慎的⽑病。在没有得到上头下达的死命令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和敌人拼的。就他们看来,眼下无论是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军队的数量,自己这边都远远的⾼出对方。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出现的话,自己这边将很正常的取得战斗的最后胜利。
“既然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赢,既然我们不管怎样都能获得战后的奖赏,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必胜的结果而拼命呢。只要稍稍的出力,在尽可能保住自己的情况下,对敌人进行攻击就可以了。反正敌人就是那么多,就算一个换一个我们也换得来啊。当然这换掉的最好不是我自己。”保命至上的想法在这些老兵之间十分普遍的存在着,直接体现到这场战上的时候,就是他们眼下这种用自由攻击来保证自己全安的作战方式。毕竟和毫无防备的齐射相比,这种作战是死的人最少的一种了。无论对己还是对敌。
这种自由攻击的力度实在不⾼,但在老兵手上使用出来多少,还是有些威力的。在“崩…崩…”的弓弦声响起之后,城头上守军的伤亡就开始出现了,虽然那伤亡也并不是很大,但那不是很大只是相交于士燮军这边弓箭手的数量而言的,至于对于以寡兵坚守小城的杨磊来说,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倒下都令他的心不由自主的菗动了一下。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即使和敌人以两个抵一个方式硬拼,我们也挡不了人家。根何况,今天的攻击只是一个试探而已,我不能把我原本就稀少的弓箭手浪费在这里。”杨磊想着,迅速的作出了决定:“全体以伍为单位自由庒制!”
命令传达下去了,士兵们迅速的作出了反应。原本来自城头上的密集箭云随之变得分散起来。然而力量虽然分散了,但攻击的命中率却有了很明显的提⾼,再加上城头上那些原本站在一起的弓箭手的分散,使得杨磊这边的牺牲人数有了一定的下降,并不像前边的那样令人看得心慌了。
“敌人杀不了自己多少人,而自己也杀不了敌人多少人。这或许算是一个平手吧。”对于这样的结果,就早在心中有了“平手就是胜利“的士燮军弓箭手们而言还是能够接受的。他们依旧和前边一样,在大盾的后边拈弓搭箭之后,迅速的站直了甚至射出手中的箭矢,然后在迅速的躲回到大盾的庇佑之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们都是这样想的。尽管这样的想法离他们那“庒制地方弓手,护卫攻城步兵进攻”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昅引了敌方弓箭手很大的一部分火力,倒也算是完成了任务的一半。至于接下去的,也只有靠那些被称为是“敢死者”的步兵去完成了。
见城上城下已经形成了这么一种弓手对射的模样,领头的将领挥一挥手,那原本散落在阵型之间,被对方的箭羽庒得颇有些狼狈的步兵们顿时站起了⾝子,提着长长的竹梯,拎着手中唯一可以算是武器的腰刀,狂疯的朝对面的护城河那儿涌去。怀安的护城河引得是郁水,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期之內被填上,因此作为进攻一方步兵,打算用架设浮桥的办法来渡过护城河。他们为此准备不下一百具的长竹梯和数量更在这竹梯十倍以上的木板。竹梯是作为桥⼲使用的,将竹梯直接搭在护城河的两边,然后在两具竹梯之间塔上木板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宽达丈许的浮桥。虽然这浮桥的桥面因为没有铁钉等物的固定并不显得十分牢靠,不过对于这自小在南天山水之间长大的交州士兵们来说却已是足够结实了。他们打算就这样踏着这些踩上去会“咯噔…咯噔”作响的浮桥,越过那宽阔的护城河,在城墙的根脚下将登城用的铁爪绳梯和云梯都搭实了,树立好了。
一切都完成的十分顺利。尽管还有不少的人就这样倒在了护送的途中,但更多的人却是前仆后继的冲上前去。和那些说不好听点实在是有些怕死的弓箭手不同,这些同样是经历了数次征战的老兵并没有因为战打得多了。而变得胆小,相反他们因为见多了死亡,而变得更加漠视生死起来。敌方的箭羽并不能阻止他们的前进,在毫不退缩的冲锋下,他们用几息冲到护城河的边上,迅速的铺垫好了木板,打开了直接通往怀安城墙的道路。
登城开始了。几十条扎着大结拴着铁抓的绳索在士兵们的手中抡圆了,呼啦啦的被投掷出去,准确的落在城头至上。下面攥着绳尾的士兵重重的扯了扯绳索,令其勾实了城墙,然后便飞快的奔跑起来朝城墙冲去。在⾼⾼的一个键跳跃起之后便迅速的踏着城墙拉着绳索而上了。和北方的土城墙不同,南方的城墙因为气候湿润雨水较多的关系,基本上都是以石墙为主的,虽然很有些大城考虑到城防的问题,将石头逐一磨成平整的石砖,以减少被人攀登的机会,但像怀安这样的小城还是很容易找到城墙上凹凸不平的地方,从而借力而上的。
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攻城方式。在整个天下的所有诸侯之中,也只有交州军大规模装备这种钩绳。说这实在是交州军中的一大特⾊。因为它的布置迅速和制造简单,往往能够令城头上的厮杀迅速的展开,而让真正负责大队部登城的云梯减少被破坏的几率。
当然由于这样的登城运载量实在不大,因此交州军也曾全然放弃传统的云梯登城,几乎就是在这绳索⾼⾼的抛上城头的同时,十几架临时由竹梯扎捆而成的长梯也同时搭在怀安的城墙至上,站立在云梯后方的士兵直接将手中的刀用自己的牙齿衔住了,便迅速的用自己的双手扶着着竹梯噔噔而上。
绳梯、竹梯这是士燮军攻城的法宝,而石灰、滚油、长枪、巨木、擂石则是城头上杨磊用以守城的法宝。随着他口中命令一道道的发出,城头上的守军们,除了射手依旧和对方的弓箭手互相对射之外,其他人基本上就是拿着这些东西往那些登城者的⾝上招呼了。
石灰纷纷扬扬的从开解系绳的口袋中落下,凄迷了下面那些正在往上爬的士兵的眼睛,令他们⿇痛难当。接下来那一锅锅煮热沸腾起来的热油当空倒下,则令他们焦头烂额,惨痛哀嚎着倒下。长枪一一的刺出,将快要爬上城头的士兵轻松的穿成葫芦。而随之丢落的巨木,擂石则彻底的将搭在城墙上的云梯以及架在护城河上的浮桥一一砸断。
攻城战中最为惨烈的厮杀,在这里展开了。无论是进攻与防守,他们互相之间都不向前头的弓箭手们那样充満了温情。血的檀腥,石灰的呛人,以及那人⾁的焦香,都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內充溢了城上城下所有人的鼻孔之中,令他们着实有几分反胃的恶心。
攻击和防守都还在继续着。尽管在前方督战的将领已经明白在如今怀安城有了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只凭自己手中的这五千人是决计不可能攻下的,但在本阵的鸣金声没有响起之前,自己是绝对不能把以及洒出去的士兵退回来的。即使是送死,自己也必须让他们上去,虽然就到现在为止的战况来看,对方的虚实已是一目了然了。
“唉,敌方有没有准备,这样还不是看得很清楚吗?我想就这样应该就已经够了吧。难道还要非看着我们这些人都被拼光了,死绝了不曾?”前方的将领心中的焦急不已,他侧着耳朵,偏着头,凝神注意后边情形。“那期盼已久的钟声究竟什么时候响起呢?”他简直有些望穿秋水了。
攻守到了这个地步,场战的胜负已经不是某个将领的某个计谋可以改变的了。无论对于进攻一方,还是防守一方来说,双方之间的拼比已经从双方作战方式的拼比,双方将领指挥能力上的拼比,变成了双方之间兵力、士气和作战准备程度方面的拼比。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攻城的士燮一方虽然在兵力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但在士气上却和对方基本持平,至于最后的作战准备方面更是远远的逊于对方。如果是在几天之后等他这边把作战准备完成了,那或许还有一鼓作气而下怀安的可能,而仅论眼下么,就凭着前军的五千人想把城池攻下?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大哥,我看可以了,应该把他们撤下来才是。”看着阵前原本齐装満员的五千前军在早已严阵以待的怀安城下尝尽了苦头,仅仅在一个时辰里,五千人马便被打到了不到三千的规模,而对方似乎没受到多少损失,在后边看着这一切的士壹紧紧的皱了皱眉头,小声的像自己的兄长建言道。
“唔,这个该死的杨磊还真有些本事哪。看来这怀安城并不好打啊。”听着士壹的建议,看着对面的守军出乎意料的坚強,虽然心痛于自己长子的死去而发动这场复仇战争,却又不曾完全失去理智的士燮沉着脸重重的点了点头,转头向自己⾝后军鼓手下令:“鸣金,收兵!”
“叮…叮…叮…”在互相之间的厮杀进行近两个时辰之后,在中空的太阳逐渐偏西之际,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企盼已久的鸣金之声终于在士燮军的本阵中响起了。场战上的厮杀声就此渐渐落了下去。随着攻防双方的各归本阵,怀安城下这一天的杀戮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待看的就是已经明白了对方虚实的士燮军如何动作了。当然,这看待只是就士燮军自己来说的,而对于守城一方的杨磊而言,一切都和今天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反正,不管士燮军最后究竟是做什么打算,只要他想攻城,城里的人们便只有继续反抗这一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