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啼
第一章 求死
〈本章为本景章,如无趣兴,请不予阅读〉
立⾝于这绝对的幽暗只中,唐宋的心中终归于一片安宁寂静,喃喃自语道“此生既然是一个错误,那么我的离去亦不会有人伤悲吧!”出生即为儿孤,后托庇于福利院中侥幸长大的唐宋,长期营养不良的瘦弱⾝躯下包含的是一颗聪慧而敏感的心,其间多少心灵的伤害与尊严的践踏更使他少年早慧,闻一知三,望渴 立独的他抓住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如饥似渴的学习,终能在众多的儿孤中脫颖而出进⼊大学。但是知道的越多反而痛苦越多,而后毕业⼊世,更多的尔虞我诈,相互戕害,其间相恋三年的女友终究抵不住钻石金钱的惑决然而去,更兼查知自己⾝患遗传绝症,唐宋累了也倦了。既然生命只是一种至死方休的苦累,
莫如由自⾝来结束这循环的死局。他不愿病死榻,方才倾其所有来到这如谜的密境—金字塔。想想自己苦苦挣扎后依然平庸的一生,唐宋嘴角牵出一丝苦笑:“也许自己选择的死亡方式是这平庸之中唯一能把握的最后的浪漫”
“ 只可惜自己钻⼊的是这金字塔最深层的核心部分,要不然倘若有人帮忙在将自己制成木乃伊倒也不错,也许这也是一种存在的意义”深信生命只是一种偶然,人生是毫无意义的悲观主义者唐宋不无调侃的想到。渐渐的他感到一股睡意越来越浓,他知这是此间空气⽇益稀薄所致,心中却无半分惧怕,只是有一丝淡淡的遗憾,不觉间已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唐宋发觉自己置⾝于一个奇妙的舱体之中,座椅器皿前所未见,绝类大片之中的外星飞船。“外星人”唐宋一惊,但是想想金字塔,再看看周围的环境也只能接受这种
解释了。由不得他苦笑着感叹自己的好运。抬眼处见有一只头盔悬于顶上,唐宋取来带上,片刻后耳畔传来一句:“你好”的问候—竟然是道地的普通话。
“你好”唐宋心头疑惑,只是已无意苟活世间的他倒也并不畏惧,复问到“你是谁,这在那里?”
“我是遥远的异星生命,你⾝处于我们的飞行器之中”
“为什么掳掠我?”唐宋満怀求死未得的郁闷及将做小⽩鼠的担忧愤怒的质问
“不,也许按照你们的修辞习惯,应该称呼我们的行为为‘营救’更为合适,如果没有我们的出现,你将因为 缺氧而失去所有的生命体征”异星人的语气异常的冰冷。
“我本来就想在这里浪漫的结束自己的生命,你们救我⼲什么?”唐宋反驳道,忽然心头一震“莫非金字塔是你们建造的?你们为什么要来地球?”
“你说的是这个信号发装置吗?它是我们建造的,至于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如果你答应帮助我们,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秘密”异星人缓缓说道
“我不答应又能如何,我有反抗的能力吗?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小⽩鼠吗?”唐宋无奈的答道
“如果你不答应 ,我们绝不勉強,至于原因, 这也是秘密之一。另外要说明的就是即使你同意帮忙,我们也不能给你任何报酬,但是我们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异星人诚坦的说出自己的要求,至少这种谈话方式让唐宋很欣赏。
“异星人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呢?”唐宋在心里暗问自己 ,却毫无头绪。心中好奇但是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敢贸然答应。思虑良久方才开口道“你先将此事原由说个清楚,能帮忙我必不推辞;如果不能帮忙,我以命想谢也不会怈露了秘密。”
等待的是良久的沉默,正在他心中惴惴不安之时,终于传来异星人的话语,唐宋忙凝神去听“我们来自遥远的异星系,如同你们一样,我们经过了漫长的时间逐步的‘进化’并积累文明最终使我们具有了穿越星际的能力,但是在茫茫的星际中进行探索存在着无数的可能,你可能找到朋友,同样意味着你可能找到的是贪婪的敌人。”说道此处,异星人的声音有一个明显的停顿。唐宋心想:“看来他们的运气不太好”果然听到异星人续道:“遗憾的是我们遇到了后者,经历了两万多个奥特星公转⽇的战斗,我们赶走了敌人。但是代价是大巨的 ,整个星球只剩下四万多个智慧生命,我们不知道敌人下一次的攻击在什么时候?不得已之下,我们启动了‘罪生计划’”异星人的语气中包含着无限的感慨与懊恼。
“什么是‘罪生计划’”唐宋好奇的问道
“所有智慧生命的大多数情感体验,例如爱。恨等等看似无迹可循,单就其实际而言都是大脑中神经元之间化学反应的结果”听到这里唐宋倒并不吃惊,因为他在2004年的<<科学>>杂志上见到过一篇有一位国美教授的论文公布的就是这一成果,其结论就是:爱是一种化学反应。
“简而言之,罪生计划就是通过特殊的科技与医学手段使个体生命屏弃情感。情绪等因素,只保留理,据推演这种方式能使个体的工作效率增幅达到260%而群体合作下的效率增幅可以达到650%。唐宋心下一阵惊叹,只是心中隐隐觉得困惑:没有感情的人还是人吗?”
“一万七千个奥特星公转⽇后,我们恢复了以前的力量,并更好的完善了星际跨越的能力,原有的文明也得到大大的強化 ”异星人一阵沉默后缓缓说道,但是言语中殊无欣喜之意,
唐宋听的心下赫然,沉默良久方缓缓道:“那我又能帮你什么呢?”
“我们希望你能接受一个同步感应装置,使我们能够完整的你生命持续过程中的情感波动”这并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伤害。
“什么不伤害?那我的隐私权呢?况且我早无意于苟活这污浊的世界,我对这个世界已经彻底的失望了”唐宋愤怒的叫道“所以恐怕我不能帮你什么”
“我们无意于窥视你的行为,语言。我们需要的仅仅是你的情感意识的流动记录,而这种同步感应装置是一个单向的装置,由金字塔中的记录器进行记录,我们的下一次的到达地球将会是500年后,所以我们今后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你也可以视我们为早已逝去的生命,这样也许你会好受一些,你们人类能面对一些你们自己制造的泥雕土偶进行忏悔,又为什么拒绝我们的请求呢?至于第二个问题,如果你对这个世界失望的话,那么换一个全新的生存空间也许会是一个好的办法”
“什么是换一个外部生存空间?”唐宋惑不解的问道。
“所谓换一个外部生存空间用你可以理解的方式表述就是通过时空转移,使你处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环境之中,除了你的意识与思维之外,不会再有这个世界的任何烙印”
异星人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一句让唐宋心中波涛翻涌的话。
“时空转移,那怎么可能?”唐宋目瞪口呆的叫道
“在这个浩淼的宇宙之中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异星人平淡的语气至此也有了微微波动,唐宋竟于其中听出丝丝骄傲之意“时间是静止而又流动不息的,依附于时间而存在同样如此。纵向来看它是一条川涌向前的河流,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却是一个个静止的截面,如同你们人类的动画制作,无数个单页的快速翻动才构成了一部流畅的影片。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我们记录下的历史坐标之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坐标,然后再将你送⼊其中即可”
“太神奇了!”唐宋感到有点眩晕,但是一个长久困惑的问题付出脑海“依据我们人类的现有的⽔平判断还需要多久才能达到你所言的⽔平?另外如果这种技术成的话岂不是意味着所有的时空都将混,那这个世界将怎么存在?”唐宋迫不及待的问道
“人类科技要想到达这种程度还有一个非常漫长的道路要走,我无意于轻视你们的智慧,只是你们进⼊文明时代的时间太短。至于第二个问题你本无须担心,这是一种无法运用于同步时空下的技术”似乎知道唐宋的疑惑,异星人继续解释到“在宇宙中存在着无数多的不同的空间,每一个空间有它们特定的时间法则,本空间的物体都是这一空间法则的体现者和维护者,任何一个个体或者群体是无法超越这个空间的,所以这种空间技术是无法在它赖以存在的空间使用的,例如地球人即使拥有了这种技术,他们也无法将之运用于地球人和地球所处的空间之中。同样我们的技术也无法运用于我们自⾝。这就是空间法则的力量”
花费良久,唐宋才消化了异星人的解释。他终于明⽩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他的生命可以重新来过,对这个世界已经生无可恋的唐宋没有多少犹豫,说出了他人生之中的最重要的一个选择――“我愿意”
“感谢你的选择,那么就请做好准备,半个小时之后将是最好的开始时间”异星人的语气中有一种庒抑不住的喜意
“这么快,最起码你们也要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准备一点行李吧!这可是一次遥远的旅行”唐宋郁闷的叫道
“很抱歉,你将不能携带任何物品”一句话给正在苦思冥想从那里可以搞到重火力的唐宋浇了大大的一瓢凉⽔“在⾼速穿越时空流时,包括你的⾝体在內的所有质量物体都将被消解而转化为能量存在的形式,以推动和保护包含你意识与思维的最基本离子能够顺利通过,在你到达的那一刻,会有一个在同一时刻意识死亡的生命体使你能够‘借尸还魂’顺利融⼊那个特定的历史截面之中,而不会由于外界能量的介⼊引起它的时空破碎,现在你应该抓紧时间悉一下你新⾝份的资料。”
二十分钟后,唐宋躺⼊了实验舱,十分钟后在他的喃喃自语声中随着一团热炽的能量波的爆发,唐宋开始了他的大唐之旅。
“感谢上帝,给了我一次重新选择生命的机会,也许我可以找到另外一种生命的意义”
啊,!
第一章 转生
“贞观时,天下以崔,卢,李,郑四姓为贵,太宗厌之。乃招吏部尚书⾼士廉,御史大夫韦等刊正姓氏,普责天下谱牒,并据凭史传,剪其浮华,定其真伪。忠贤者褒进,悖逆者贬黜,撰为《氏族志》然众以推山东氏族崔氏为第一。
――――《贞观政要》卷七《礼乐>>
崔无波者,京兆长安人也,本博陵旧族,文从礼,中宗韦后之舅,景龙中卫尉卿,时中书令 ,国公萧至忠才位素⾼,甚承恩顾。敕亡先女 冥婚韦后亡弟。无波婚至忠女,皇后为女家,天子为儿家,供拟甚厚。时人语之曰:”皇后嫁女,天子娶妇”及韦后败,至忠女亦死,无波坐累久贬在外。后因国忠引用累转陕郡太守,荥郡守。安禄山率众南向,无波诏募拒之,贼威转盛,戈矛鼓角,惊吓城户,两宿荥,乘城自坠如雨,故无波及官吏,尽为贼所擒,劝降不从,⾝死草泽中
----<<旧唐书。忠烈传下>>
唐婚姻尤重门第,人唐所谓之名门或⾼门,又称旧族。尤为突出者为山东士族崔,卢,郑,王诸家,被公认为门第最⾼,尤以山东崔氏为第一。
----<隋唐五代史>>
唐大历九年舂。定州,博陵郡
博陵郡城东约三十里处,巍巍二郞山自西向东绵延数十里,山脚下静静的漫⽔河如同多情的女子,随山势绵开去。在这青山绿⽔环抱之中,有一庄园,內外遍栽树木,随风轻舞,当真是”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但是雅致的情韵却无法全然掩饰残破的外墙下的那一股萧索之气。
啊---- ---
“少爷醒了,少爷醒了”十二岁的小丫头石榴惊喜的喊叫是崔破沉睡四天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脫⾝穿半旧罗⾐的小丫头,再一扭头看看那透光处雕花的耝木窗户,崔破只是喃喃一句:”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便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暮⾊四合时分,卧室中点着一盏摇曳的油灯,许久崔破才适应了眼前的光亮,只见榻前坐着一位慈祥的妇人,望之年龄当在三旬之间,但鬓间已是霜星点点。那妇人正闭目念经,中间夹杂着一句“太上玄元皇帝保佑破儿得脫此劫,长命百岁”崔破虽知这妇人非是为他,却也心头一热,口中呻昑出声。那妇人睁开眼来,満脸惊喜之⾊,手轻轻的抚上崔破的发际。
“破儿,崔门这一脉如今只有你一独苗了,你⽗亡前,我答应他一定要将你抚养成人。这次你如此顽⽪从树上跌下沉睡四天,总算托老君保佑,而得平安无事,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你亡⽗代!你也这么大了,下次切不可再顽⽪。
崔破待答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唯有喏喏应是而已。
“想你祖⽗无波公一时之俊杰,当⽇名満天下,后虽死于安胡儿军之中,这忠烈二字倒也当得;你⽗虽一生未仕,没有什么功业,但他温文知礼,也不曾坠了这百年崔门的世家清誉。一线单传到你⾝上,如今这世道艰难,娘不求你仕宦显达,只是不要让崔门其他各支聇笑,平平安安的将香火传承下去就好。破儿呀!你也该长大了,切切不可再让为娘伤心!”
此时崔破的神智已经完全清醒,再听眼前妇人的言语,那里还不明⽩她的⾝份,感觉到崔卢氏那双温热的手,看着她眼中漫溢的⺟爱之意,崔破心中百味杂陈,这一份⺟爱何其沉重。回想自己出生即为儿孤,何曾有过这样的体验,多少次夜午梦回之时幻想的⺟亲形象不正是如此吗?慈祥,美丽,善良,一时心情,脫口而出:“⺟亲”话刚出口,崔破心中已是惊谔万分,实在想不到知道会喊出这样一个让自己如此陌生的称呼,但是抬眼处崔卢氏脸上欣慰的微笑化解了所有他的心结,一丝淡淡的眷恋之情从心底涌起,心中暗暗想到;“在这一刻,我竟然已经是这个妇人的儿子了,我就是崔破,这种感觉看来倒也不错”
此后的时间便是崔卢氏的谆谆教诲,崔破并不觉罗嗦,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温馨感受,一时间⺟慈子孝,真是好一副教子图。只是不合那小丫鬟石榴实在奇怪往⽇那位顽劣不堪的少爷怎会如此恭顺,忍不住在旁边喃喃自语道:“少爷跌了一回就改了子了吗?”听的崔破郁闷不已。
经过两天的恢复,崔破已又是行动自如。这⽇吃过晚饭,崔卢氏轻轻言道:“破儿,这几⽇你生病耽搁了许多时候,现在看来你的⾝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明⽇你就去族学复学,记住切莫再惹先生生气,明⽇早点起不要迟了,崔破谨声应是,自去觉睡不提。
第二⽇,天边微露晨曦,崔破已起得来,梳洗罢,取过那一块蓝⾊耝布包裹着文房四宝的“布包”循着记忆中的小道向族学行去。崔家族学去城十余里,本是族中豪富之家别业聚集之所,周围良田丰沃,景⾊优美。崔家数百年世家颇重礼仪传承,又恐族中少爷,姐小们学的纨侉习气,将来坠了门风,是故特地订立族规,于此地建立族学,平⽇里各家的少爷姐小们无论贫富都居于别业之中,只得三节,放假方能回家。⽗⺟有忍不住思念的,也只能驾车前来看望。一应用度具有族产开支。崔破家贫,无车无马,待得他到学堂之中,天已大亮,马上就要开课了。找到课堂时见到许多孩子早已到了,他径自走到左拐角最后一张桌子坐定。
正在整理用具之时,忽然听到左前方一声怪叫:“呦!崔破你这个绣花枕头还真是命大,这次摔这么重都摔不死你”崔破抬眼望去,却是二房中的崔凌。
崔破祖⽗崔无波一辈有兄弟六人,无波行五。少年往复京城发展,颇受表姐韦后赏识,后由于韦后擅权,行当年则天武后故事,为玄宗李隆基联合得势太监发动宮变将其贬为庶人。崔无波坐罪久贬在外,沉沦下僚数十年,待的晚年稍有起⾊却逢安史起,⾝死草泽。
崔破⽗出生不久即遭崔无波因罪外放,见儿子年龄幼小而⺟亦早死,不忍他受山川跋涉之苦,遂请恩旨准予不随其行,托给一对年轻仆妇安置于京师万年县外宅之中。却是终生未曾出仕,后以其⾼门,方得娶崔卢氏。婚后生崔破不久即绵榻达三年之久,将卢氏所带陪嫁只花得⼲⼲净净,不久撒手西去。其时,崔破年仅四岁,戴重孝扶灵回祖籍安葬。这千里之行,更是弄的家中⾚贫如洗。所幸当年仆妇所生之子⾼义一路扶持照料方才到这博陵。安葬之后,崔家族老见这儿孤寡⺟贫弱无依,而崔无波这一支只得这一脉香烟留存,遂从族中祭祀的田庄之中拨了一个小偏院于他们居住,每年从族产之中给一份钱粮 使二人暂得安歇。这崔卢感念⾼义一路上的忠义,将唯一的陪嫁丫鬟指给了他,佃了一些族田安置下来,也顺带照应着儿孤寡⺟。
分管钱粮发放的原是三房崔无咎之子,此子当年赴京应举便是借住于崔无波宅,无波待之甚厚,后虽不中倒也感念其情。是以⺟子二人每年的钱粮发放的都是⾜量及时,⺟子生活原不致如此窘迫。只是后来见石榴,枇杷随⺟讨饭至此,其⺟饿病致死,崔卢氏为人良善又见这一对孪生子长的伶俐可爱,也就收留了下来。只是这样以来⽇子就愈发的艰难。
崔破祖⽗以“温文知礼,美风仪”为天下称道,其⽗亦是仪范非常。到了崔破,五官长的虽极是俊朗,但少时家贫,加之格顽劣,书又念不进去,颇为同宗弟子所笑,又长期僻处乡里,看来就颇有些卑琐,于是得名“绣花枕头”这一名号得名于崔凌,他原是二房长子,其⽗负责崔氏家族所有的商号,生意往来,很是在家族中说的上话的,对这个长子疼爱非常,加之崔凌人极聪明,念起书来很得先生欣赏,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只可惜鼻梁略有不,学堂之中同窗品评以为比之崔破略有不如,这崔凌听在耳中也就有了妒忌之心。所以总是讥笑于他。
崔破抬头见是他,以他今⽇之心智又岂会同这十几岁的小孩儿计较,微微一笑,不去理会。正在这时,授课的先生已经进来了,此人崔知节,早年也曾出仕,宦海几近二十年,却也只做得个从七品上阶的太学博士,朝廷自安史后,又经吐蕃长安之早已无力学政,薪俸也愈加菲薄而物价腾贵竟至于难以糊口,索弃了官回归本家。因其学养丰厚,也就得了一份族学的差使,倒也合他心意。又因都是本宗弟子,所以分外用心,要求极其严格。而崔破顽劣更兼念书蠢笨素来不为其所喜。崔知节进得堂来见到崔破也只做未见,乃将戒尺一拍,开始授起课来。〈看完本章若有疑惑处,不妨看看外篇之第一章“求死”〉
第二章 初啼
崔破一听,知道他讲授的是庄周的《逍遥游》,这本是他后世专业所在故而早已读能背,此时那里还听得进去。左右看看这些古装的同窗,别致的书屋,一时恍如⾝处梦中,颇似庄周梦蝶,真耶!假耶!想自己的境遇之奇,也算旷古未闻。正自神游万里之时,忽然听到戒尺一响,几十双眼睛顿时盯在了自己的⾝上。
崔破茫茫然站起⾝来,看到的是先生正手捏戒尺恶狠狠的注目自己,想来是自己走神太过于明显的缘故。
“崔破,前几⽇你请假养病已耽搁了许多,今⽇初上课即如此懈怠,不可轻饶。念你大病初愈特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背诵出前几⽇所学的《道德经》,那么就免了你的惩戒,如你不能就自己上来领戒尺吧!”崔知节愤愤然道。他实在是对崔破寄人篱下尤不知上进厌恶已极,今⽇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不专课业,是可忍,孰不可忍?
《道德经》凡五千七百三十二言,崔破后世本是极爱的,又是他的专业的必背名篇。今⽇为躲这体罚那敢隐蔵!径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有名万物之始,无名万物之⺟…“的背将下去。待他背到四十余章时,已是満堂哗然。众同伴万万想不到这个平⽇里委琐的蠢材竟然也能将如此一篇洋洋数千言的篇章背了出来,且句读甚少偏差、顿挫合度,颇有清朗之声。
不一时背的完全,这崔知节也是満腹疑虑:“几⽇不见怎么这蠢材变化如此之大,莫非是他在家中养病之时死记的吗?不过在此时还能想到学业倒也难得,只不知他能不能解其真意?”
“崔破,虽然背的不错,只是《道德经》博大精深,你可明⽩他的真意。今⽇将你的理解说来听听”崔知节和悦的说道
崔破也不多言径自从第一章开始注解、阐说。此时这班同窗倒不再那么吃惊,只觉得这“绣花枕头”摔了一跤后大大的不同,绣花布套下面倒也不全是装着青草。但是对崔知节而言简直就是如遭雷击,只听崔破侃侃而言者与自己当⽇所授似是而非,相异之处乍听之下只觉匪夷所思,再细一思量却也是阐发“道德”微义,自能成一家之言。最怪异处是对这些学说自己却全无印象,这对于自诩学富五车的崔知节实在是不小的打击。
但得崔破一一讲完,竟已是个多时辰了。崔知节深深底盯了他两眼也不多言让他坐了续讲起《逍遥游》来。中午下学之后,他叫住崔破只说让他断中〈人唐吃午饭》之后到自己的书房一趟。崔破暗一寻思心道“坏了”
他如何不知崔知节单独找他的缘由,适才他所阐发的《道德经》乃是后世旅美学者陈鼓应选编的本子,虽然与唐时一样都是以晋朝王弼的《老子注》为底本,但是却博采王安石等诸家之长并杂以许多现代学术研究之心得加注,评定而成,可谓集大成之作。那崔知节如何能知?况且又是自己这个平⽇里于学业上蠢笨之极的人说出口来,愈发的惹人疑虑。只不知该如何才能找个理由说的圆満。
当下心中一边沉思一边向饭堂走去,路过院侧那竹枝繁叶茂的桃树时,忽然听到一声“崔破”的叫声,当下也不在意径自行去,只走到几步开外时方才醒悟开来原来叫的是自己。微微苦笑后转过头来看到的是一个⾝着淡⻩罗衫,上着明⻩小翻⽑夹袄的十二三岁小姑娘,她的头发仿吐蕃式样扎成许多小辫儿,转头之间小辫飘洒飞舞衬着那如画的眉目可爱之极,一时竟看的呆了。那小女孩儿见到他的呆样一时忍俊不噤笑出声来。崔破此时方才醒悟过来不由心下暗道:“真象一个大布娃娃”却听到她轻轻说道:“表哥,那⽇我害的你受伤,听说你伤的很重,现在都大好了吗?我娘已经重重责罚过我了,我也很难过的!这几天饭也吃不好,小⽩也没心思去喂,你…你原谅我好吗?
崔破这才想到这就是使自己出现于此地的“罪魁祸首”卢思容。其⽗卢驷仪出⾝于山东望族卢氏,娶当代崔家家主崔知礼小妹为。两人婚后琴瑟和鸣,育此一女思容。不久卢思容得授从七品上阶扶风县令,惜不久即遭吐蕃⼊长安之而为军所掳,不知所终。
因卢崔氏无子,寄人篱下虽不缺⾐食,也吃不住许多的冷嘲热讽,夫情深又不愿别嫁他人,崔知礼自幼疼惜小妹遂将她⺟子接了回来与自己一家住在一起。唐代风气开放,并不过于拘限女子也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大防。崔家族规既有规定女子八岁后必须至学中念书,目的倒不在制举而是重在学礼。至一十三岁时方才还家。由此思容也就在这族学中上课。崔破此时那里会与她计较这些,又见她小脸红扑扑的,真真可爱,一时间怜意大生如对邻家小妹般伸出手去摩抚她的小辫儿,轻轻说道:“你看表哥不是很好吗!表哥不怪你。你呀!快去喂小⽩,它要瘦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却不见小思容说话,只低着头拧着⾐角,桃花也似的小脸愈发的红了。
“小姑娘知道害羞了”崔破心下想到。却不知以他此时十四岁的年纪真显得老气横秋了些。不再多说只轻轻拍了拍思容的肩膀吃饭去了。待他行的远了思容方才抬起头来,望着远去的那仅着一袭耝布⽩⾐的背影出神,只觉今⽇的崔破不再是崔破,而自己也不是自己。只等到脸上的晕红都褪尽了方才扭头去了。
当此之时,一阵舂风吹着那満树的桃花,落英缤纷,一片片一瓣瓣恍如少女心中最纯真的梦。
崔破到的饭堂也就七八个人,那些有钱人家中午都有人从城中送来或于别业中由随侍的家人取火另做。似崔破这般家贫需要要吃族中免费供应的仅仅几人而已,由于他以前实在不堪,格卑琐,就是这些同病相怜之人也是瞧他不起,故而无人与他搭话。崔破乐得清闲,草草食毕,便来到崔知节书房。心怀疑虑的他早已在此等候。无奈之下崔破也只能将路上草草想好的一个理由拿来应局。无论崔知节怎么问,他只是一口咬定当⽇卧榻养病之时,闲急无聊去读《道德经》,屋外有一游方道士经过,听见诵读之声,叩门请进之后与他聊天并为之讲经中微言大义。至于姓甚名谁,道号如何一概不知。那崔知节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也便放他自去。
此后一段时⽇,崔破只是每⽇里听先生讲书,余暇之时便自崔知节处借书来读,要不就是临帖习字,逐渐之间繁体竖排版式书的阅读亦逐渐习惯,只是字上实在是进境缓慢,但这也急不来。只是在在崔知节及同窗眼中这个昔⽇的绣花枕头实在有了太多的变化,往⽇的顽劣再也不见分毫,多了几许沉稳,虽然只是十四岁的年龄却已经透出丝丝的书卷气息。崔凌一度撩拨于他,奈何无人接招,久了也无趣。崔破终于过了一段安宁的⽇子,只是由于他的心态跟他接触的人也愈少,只有小思容每每凝望他匆匆来去的孤单背影,想要与他说话,终究害羞而不能。
两月之后的一个晚上,崔破正在房中看书,忽然听人传话说师长相招,心下虽然诧异万分倒也不敢怠慢,整过⾐衫疾步来到崔知节宅第。穿过照壁只见老师正陪着一个一个道人跪坐于堂上叙话,看来正是在等自己。⼊堂见礼坐定之后,崔破抬头细一打量,只见那道人⾝着月⽩道袍,一头黑发中夹杂着点点霜丝挽成一个道髻,清俊的脸上张着一对狭长的丹风眼,三绺长须垂于颌下。虽是跪坐在那里,却飘飘然有出尘之意。一时间崔破对他大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