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下)
整座冰坝即将崩溃,亿万湖水倾来,便是羲族武士的強横⾁体也承受不住。纳迦·婆刹帝率领部众向另一座雪峰撤退。
继承之战被迫中止,族权之争还没有结果,选择中立的羲族武士、神殿祭司,以及幼年的羲人惘然不知适从。
“波旬勾结外族,甚至与低劣的鸟人合作,背叛祖神,摧毁神迹,使我们⾼贵的血受到沾污,我纳迦·婆刹帝在此立誓,一定要将背叛者挫骨扬灰,让卑劣的种族受到腥血的教训…”纳迦·婆刹帝悲愤的挥舞着雷霆椎、奔雷弓,声音像落雷一样滚过奔雷原的上空。湖水激腾,冰坝崩坍,有如百万匹云呑兽从山崖奔下。
湖水已经漫入奔雷原的中心地域,中立的羲族武士无法再有迟疑,他们纷纷选择向纳迦·婆刹帝所在的雪峰撤去,但是近百名幼年羲人却分成两批,分别选择纳迦·婆刹帝与波旬·婆刹帝。
羲人自出生起,就与父⺟分开,由星辰神殿的祭司来负责养育。所以两代羲人之间并没有亲情来维系,作为羲族千年来最出⾊的祭司之一,紫萦在幼年羲人中有很大的影响。
波旬的脸⾊有些难看,追随他的羲族武士不足四十人,仅是纳迦·婆刹帝的三分之一,奔雷原的场战上还残存着数十具战亡的羲族武士,激腾的水流将他们大硕的尸体与大巨的岩石一起推动着,向奔雷原外涌去。
冰坝崩坍地轰隆声在天地之间激荡不休,千贺长琴抱起素鸣衍,让另一名千贺武士抱起战死的阮阿蛮浮在空中,看着贺兰天湖崩溃的壮美之景。冰坝完全瓦解,覆盖住冰坝的阿多奈神花也彻彻底底的被狂暴地湖水撕扯成无数的绿⾊碎片;大巨的冰岩在奔腾的湍流里浮沉,猛然击撞着一座座雪峰的根部,激起冲天的浪涛与水沫。
六座雪峰就这样变成独岛,被滔天地洪水完全围住。奔雷原的出口相当狭窄,不晓得何时才能将贺兰天湖的湖水怈尽。
千贺长琴不晓得波旬面对光明神在千年之前遗留下来的神迹被彻底摧毁会有什么反应,不敢立即与他们去会合,与众人一起往东南飞去。
可惜千贺长琴没见到光明星辰之神羲和降临地情形,素鸣衍⾝受重伤,只能保持短时间的清醒。绝大多数时间都陷入昏迷之中,等他的伤情稳定,千贺长琴与岐伯等人已经飞离贺兰山的范围。
尤溪、卢扈⾝穿战魂铠甲,一动不动的坐在云呑兽上。气势凝重如山岳,在他们⾝后,五百名重装甲骑俨然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器。青菱焦虑地站在精铜战车地车首,厄喀德一脸从容,她从尤溪口里已经知道燕云荒原这些年来地变化。知道羲族的继承之战。知道天都城以及望野城。她淡淡地看着天边的浮云。心里对檀那明河这个人充満异样的好奇,为什么?他只⾝入进奔雷原到底想做什么?
比精铜战车还⾼的紫狻兽的安静的站在一侧。小紫狻早就按耐不住的跑到远处的山头向天际眺望。雷云兽悬浮在流云之上,翼下旋出的巨风吹得草断树伏。
紫狻发出低沉的嘶吼,紫狻兽昂起大硕的头颅,凝神倾听远方的动静。片刻之后,千贺长琴等人出现在天际的浮云边。
众人起了一阵波动,又迅速平息下来,静静的等待命运的安排。
青菱抬起头,两行清泪滑落,挂在清艳的脸颊上,她已看见千贺长琴怀里的素鸣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流泪。
素鸣衍強行打开异界通道之时,他正处通道的外端,⾁体遭受能量流残酷的摧残,若非龙魂及时挣脫出蛰龙弓的噤制,他早就湮灭在強大的能量流中。此时的他展现在尤溪等人面前的⾝体也是残破不堪,背、肩的⾁几乎给刮尽,露出森森的白骨,紫黑⾊的血痴结満金⾝,只有腰间还挂着魔犀皮甲的残片。
“天啊,”如此惨重的伤势令尤溪想起当年在羽嘉时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大声叫嚷起来“桑吉主祭…”
桑吉手持法杖就站在尤溪的⾝后,伸出手来,轻轻按在素鸣衍的胸口,发出柔和的白光,却迎上素鸣衍坚定的拒绝目光。千贺长琴将阮阿蛮的尸体从岐伯手中接过来,说出:“殿下欲救阿蛮,请桑吉主祭看一看。”
桑吉揭开岐伯盖在阮阿蛮⾝上的皮甲,被巨矛射穿的洞几乎覆盖她的整个腰肢,⾝后的青⾊羽翼毫无生机垂下来。如此严重的创口下,人绝无生还的道理。再说从奔雷原赶到这里,已经超过一天的时间,以桑吉刚刚领悟的复活术也无能为力。
千贺长琴知道机会渺茫,但还是很期待。见桑吉主祭皱着眉头,却不动手施术,只是紧盯着阿蛮腰肢上骇人的创口,千贺长琴这时才注意到创口里里盘旋一团淡淡的轻雾。
“奔雷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卢扈情不自噤的问道“殿下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羲人引以为荣的神迹完全崩毁,贺兰天湖倾怈,倒灌燕云,光明星辰神殿也完全摧毁,我们赶到时,殿下已经⾝受重伤躺在即将坍塌的冰坝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要问殿下,”千贺长琴说道“当时一名羲族武士正想拿巨矛掷射无法动弹的殿下。有一团龙形烟雾护住殿下,但是龙形烟雾也是強弩之末,阿蛮用⾝体替殿下一击,她腰间的创口,就是羲人的掷矛造成的。”
“阿蛮坚持要跟过去,真救了殿下一命啊,”尤溪发出悲哀的叹声,转⾝对桑吉主祭说道“请桑吉主祭施复活术,殿下的伤势等回到天都城再治不迟。”
桑吉主祭摇头摇,说道:“复活术并无法挽留天阶強者的灵魂。”
“什么!”千贺长琴惊讶的说道“阿蛮的修为顶多只有五阶,桑吉主祭为什么…”
“或许只有殿下才能给我们答案,”桑吉主祭说道“阿蛮姑娘的灵魂并没有消散,但是她⾁体內灵魂的波动,确实是天阶強者才可能具有的,我还是先替殿下缓解一下痛苦吧。”
天阶之上是逆天的修行过程,光明系的回复术对天阶⾼手的伤势的治愈作用实在有限,所幸天阶⾼手通常都有极強的自愈能力。但是桑吉主祭毫不吝惜念力,若非没有必要,他甚至想施展他在星辰之塔中领悟的复活术。
柔和的白光散尽,桑吉主祭拖着疲惫的⾝体,由弟子扶着退下去歇息。其他人则毫不敢松懈的围在素鸣衍的⾝边,甚至没有余暇去问千贺长琴奔雷原此时的情形。素鸣衍的⾝体被尤溪用柔和的气劲托住,这样才能避免某一处伤口受力过大。青菱站在他的⾝边,用手轻摸抚他的脸颊。素鸣衍⾝上的血迹已经洗尽,因为疲备与创痛,他此时已沉沉睡去。
厄喀德静静的站在远处,她入进天都城,才对羽嘉的武力有个大概的认知,加上尤溪受命向厄喀德透露黑砾原、奔雷原继承之战以及羽嘉为继承之战所做的准备,厄喀德才发现檀那明河就藩羽嘉的五六年间,羽嘉郡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可有可无的偏隅小郡。
布防在青叶城与羽嘉城之间的兵力只是羽嘉军事实力冰山露在海面上的一角,天都城、千贺湖谷的武力才是羽嘉郡最精锐的战力,侍卫营入进天都城,天都城能聚集起来的五阶战士就⾼达两千人,还有桑吉主祭召集起来的大量⾼级术士,素鸣衍独自上路之后,编有四百名四阶以上的千贺武士的左营就被调到天都城。烈炎魔弓、射影弓、精金十字弓等⾼级弓具使左营具备超一流的恐怖杀伤力。虽然这样的武力跟帝国相比还显得十分弱小,但是仅仅对于地方来说,却足够強大了。特别是尤溪透露他们准备割据羽嘉的用意,厄喀德心想,以这么強大的武力,加上羽嘉特殊的地形,不难形成割据的计划。
令厄喀德奇怪的是,檀那明河为何不去争夺帝位,而是将主要精力耗费在割据羽嘉郡之上,要知道,羽嘉郡相比广袤的青岚帝国,实在是太狭小了,太偏僻了。以她这些天来对檀那明河的认识,知道以他的雄才大略,并不是没有机会夺得青岚帝位。
特别檀那明河明独自前往奔雷原的举动,让厄喀德觉得檀那明河作为一名王者,⾝上充満太多令人不解的矛盾与疑惑。
厄喀德站在岭峪上,似乎听见远处的水声,心里想:昨天的強烈震动与星耀原来是从奔雷原传出来的,千年冰坝崩坍,贺兰天湖倒灌燕云,光明神羲和为何沉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