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卷第 九 章 急中生智
显然,老骆这样的老江湖已看穿了一切,他用旱烟袋一指牧野静风,道:“今曰有不下
千人的武林同道在寻找你,你却自己往绝崖上逃,岂不是自寻死路?”
敏儿心知已瞒不过他了,便冷冷一笑。道:“你自忖武功比武帝还⾼吗?”
老骆龇牙道:“有时候取胜的关键并不在于武功的⾼低,我辛辛苦苦把这棵树砍断,又
不让它倒下,你以为这是我小老儿吃饱了撑得慌,没事找事么?”
牧野静风眉头一挑,看这枯瘦老人的眼珠骨碌碌直转,就知不是善与之人,他这么做,
难道真的有深意?
敏儿心中也有些担忧,但脸上却平静得很。
只听得老骆道:“二位可曾觉得脚下有何异样否?”
敏儿不屑地道:“想骗得我们分神去看么?我们又岂会上你的当?”
老骆叹息一声,道:“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喜欢自作聪明,我还是直言相告吧,免得到时
你们见了阎王爷还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指了指牧野静风与敏儿所站的地方,道:“在你们的脚下,有一块铁板,铁板下我设
置了一种火器,当你们踏足其上,便会触动机枯,一旦你们离开这块铁板,铁板下埋着的火
藥就会立即爆开!”
牧野静风先是一惊,忽又笑道:“你这样的谎言漏洞未免太多,若你真的在地面下埋下
火藥,又何须要设置成我们一旦离开铁板才会爆开?”
老骆道:“道理很简单,我只想借此困住你,若是将你们炸得粉⾝碎骨,他人是否会相
信死者就是你?”
牧野静风心道:“不错,我与他本无缘无仇,他对付我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借机扬名立
万。”
一转念,复又哈哈一笑,道:“我仍是不信,你怎么能够算准我们必定会经过这里?”
老骆的用意很绝:“由于前面是绝崖。”
牧野静风不解地道:“前面是绝崖我该避开才对!”
老骆道:“若在平时,你自然会避开这个方向,但在无数武林同道的矛头都对准你,整
个青城山被围得水怈不通而你己是揷翅难飞之时,最可能选择的道路就是这条看起来更像是
绝路的路,这样才能出奇而制胜。”
牧野静风静静地听他说完,沉默不语,便如入定了一般!
老骆得意地道:“不用多久,这儿会聚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将发现伤了武帝的牧野静
风被我困住而无法脫⾝!”
敏儿的鼻翼上有了细细的汗珠,由于她知道老骆是一个不做无把握之事的人,单单从他
能够料知牧野静风欢ɑ岽诱舛弑阕阋运得魉牟煌俺V募啤?
牧野静风忽然道:“你对自己布下的机括真的很有信心吗?也许它突然受嘲了,根本无
从发挥它的威力,也许它炸开时,却被铁板挡住了,根本伤不了我们。”
他看着老骆的眼睛,看出了一丝的动摇,不由心中暗喜,忽又道:“也许地下庒根儿没
有火藥机括,你只是想以谎言将我们庒住而已!”
说完后,牧野静风忽然抬起了一只脚。
老骆神⾊大变,像是被毒蜂蜇了一般向后疾掠而出!
牧野静风的脚又放下了。
他对⾝边的敏儿低声道:“看样子他并没有骗我们。”方才他是借此试探老骆,他知道
自己抬起一只脚后庒在地面上的重量却并不会改变。
老骆见牧野静风并未真的走出来,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放下心来,美滋滋地昅了两口旱
烟后方道:”二位可莫拿性命开玩笑。”
敏儿忽然开口道:“可惜你最终只能是替他人作嫁妆,空欢喜一场。”
老骆也不介意,以一种胜利者的宽宏大度道:“愿闻其详!”
敏儿道:“届时面对武林群豪,你能以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是被你困住的?”
老骆一怔。
敏儿根本就不给对方仔细思索的时间,她继续道:“你离我们至少有七八丈远,别人
怎会相信我是被你困住的?一旦另有一人发现我们在此,从暗处悄悄靠近我们,然后突出杀
手,我们被困在此处不敢移动,岂不是任他宰割?到时,他会被世人认为是铲除武林公敌的
大英雄,而你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将不被他人所承认!”
老骆脸上有了惊慌之⾊。
敏儿叹道:“可笑你不但没有勇气杀我们,连走近我们的勇气也没有,我知道你是担心
我们的暗器射杀你,对不对?”
老骆神⾊变了变,忽然怪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是要用激将法,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瞒
过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吓倒我。”
他真的向牧野静风二人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敏儿与牧野静风的手上,显然是防
备着两人发射暗器。
敏儿笑着对牧野静风道:“你的轻功好还是我的轻功好?”
牧野静风不明白她问这句话的用意何在,便如实回答:“大概我要略胜一筹。”
敏儿又道:“你的体重比我要略略重些,对不对?”
牧野静风又点了点头。
敏儿忽然又指着远处一块石头,道:“可惜与它离得太远了,否则它可以代替我站在这
个地方。”
她所说的三句话可以说完全是风马牛不相⼲,牧野静风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藥。
敏儿忽然大声道:“与其在这儿等死,倒不如一步迈出,让火藥炸死⼲脆些!”
牧野静风大惊,忙道:“万万不可!”
敏儿带着哭腔道:“哪好,你就想个办法,我不愿意就这么死去!”
牧野静风一时分不清她的神情话语是真是假,顿时急出了一⾝冷汗。
敏儿道:“我知道你根本想不出办法!”神情显得很激动!
老骆幸灾乐祸地道:“你若是一步跨出,立即就会面目全非!若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
至少还能留个全尸。”
敏儿恨恨地道:“你吓唬我么?我就走给你看!”
老骆先是有些慌乱,再见她只是说说却并未付诸于行动,不由笑道:“悉听尊便!”
敏儿咬了咬牙,道:“我一-我真的跨出了!”
老骆这时更为得意了,他弯腰施礼道:“请!请!只要你有这个胆量!”他已料定敏儿
必不会迈出来!
敏儿大声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老骆笑道:“我一-”
只吐了一个字,笑容便一下子僵在那儿了。
由于敏儿竟真的一步跨出,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飘然进袭!她并无兵器,但曾被
人称为“有血有⾁的兵器”的她没有兵器一样能⼲净利索地杀人!
老骆的武功实在是不低的,但在这一瞬间,他的所有武功似乎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极度的意外让他的思维呈现了一种暂时的空白!
一丝凉意直入心脾!像是有一根冰条落入了他的心中。
然后,这种凉意转变为一种胀胀的痛。
老骆的表情与牧野静风的表情同时凝固了。
牧野静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敏儿会真的跨出去,所以,虽然他有极为敏捷的⾝手,却未
做出任何反应。
在潜意识中,他似乎是在等待着死亡。
但死的却是老骆!
老骆缓缓地倒下了,⼲瘦的⾝躯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然后倒在地上。他的胸前有一个很
小的血孔,鲜血从里边汩汩溢出。
当老骆倒下后,敏儿立觉全⾝如同即将虚脫一般,大滴大滴的汗水汹涌而出,一下子把
她的衣衫浸湿透了!
牧野静风刚要动,敏儿突然以全⾝的力量喊道:“别动!”
声音大得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的脸⾊有些苍白。
牧野静风虽然很是惊讶,但他真的没有动了。
敏儿一把拖起老骆的尸体,将之放在牧野静风的脚下,又找来一块石头,这才牵着牧野
静风的手,轻声道:“走!”
牧野静风看了看她。
敏儿坚定地点了点头。
心跳似乎在跨出原地的时候就停止了,双脚有一种⿇庠庠的感觉,如同千万只蚂蚁在上
面爬行。
一步、二步、三步—一
终于已在四大开外!
牧野静风这才发现两人互牵着的手心中満是汗水!
两人同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如释千斤重荷!牧野静风回头看了看,忍不住问道:“难
道老骆骗了我们?”
敏儿头摇道:“没有。”
牧野静风不解了。
敏儿道:“围在青城山的人都以为你是孤⾝一人,既然老骆这个陷阱是早己布置好的,
那么他在布置机栝时考虑的必定是用一个人⾝体的重量就可将机栝引动,而今天我们却是两
个人同时踏足其上。”
牧野静风恍然道:“所以你才有把握离开原地?”
“不错,我相信在这样的要紧关头,只怕连老骆他自己都已忽视了这一点,所以我才能
攻得他措手不及。”
“那么你所说的一些毫不相⼲的话是为了分散老骆的注意力?”牧野静风道.
“不仅如此,这样做还可以给他造成错觉,让他误以为我的精神已越来越脆弱,以至于
将要崩溃”
虽然双方只在一招之下便生死立判,但牧野静风却觉得这是他生平所经历的最扣人心弦
的战斗!
他由衷地道:“我已根本无计可施,本以为真的就这么被他困住了,没想到你还能临危
而不乱。”
敏儿幽幽地道:“别忘了,我曾经是一个出⾊的杀手。杀手的第一要素不是武功,而是
要有超越常人的冷静,否则,就会是被杀而不是杀人。”
说话间,两人己走近绝崖。
忽然,走在前边的敏儿停住了脚步。
牧野静风一惊,抬眼望去,只见绝崖边上站着一个人。
他⾝着华服,一尘不染,乌发垂于比他人宽阔得多的双肩,鼻梁⾼挺正直,双目神采如
电!
那有若渊亭岳峙般的⾝材气度,足以让人心生敬畏之感!
与此人一样出类拔萃的是他腰中之剑!
剑鞘古朴而幽深。
此人赫然是…曰剑蒙悦!
牧野静风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能否闯过蒙悦这一关根本不可知,更何况蒙悦于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可能对蒙悦出手!
略一怔神之后,牧野静风立即上前拜倒在地,恭声道:“晚辈牧野静风见过曰剑前辈。”
曰剑蒙悦静静地注视着牧野静风,良久方轻叹一声:“果然是你,昨夜伤了武帝祖诰的
人可是你?”
牧野静风不安地道:“正是—一”
蒙悦眼中精光暴闪,旋又恢复了平静,沉声道:“你为何要如此做?”
牧野静风为难地道:“晚辈有不得已的苦衷。”
蒙悦扫了他一眼,道:“既然事出无奈,非你本意,为何犯了错之后不向武帝请罪,乞
他原谅,却匆匆而逃?”
牧野静风一怔。
伤了武帝后,他心中一直想的就是如何逃离青城山,从来往这方面想过,蒙悦一语惊醒
梦中人,牧野静风喃喃地道:“不错,我只是伤了他而已,尚不是无可挽回的错误,何不向
他请罪,至少也可以让武帝前辈明白我的初衷!”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时,却听得敏儿道:“即使武帝前辈肯原谅他,一定仍有一些好事之
徒不肯原谅他的。”
顿了一顿,她的脸上有了复杂之⾊:“连他自己都不肯原谅自己,何况他人?”
蒙悦有些奇怪地望着她:“姑娘甘冒如此大的风险追随他,自是能谅解他了。”
他称敏儿为姑娘,显然是看出她脸上细密的皱纹是化妆成的。
敏儿凝视着牧野静风,道:“我只知道自己很在乎他,由于在乎他,所以我只好不在乎
他的对或者错。”
她颇有深意地看了看蒙悦,又道:“许多东西是不能放弃的,一旦放弃了,若想要再追
回,就很难很难,好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点。”
牧野静风心头微震!他忽然记起敏儿曾说过她极有可能是蒙悦的女儿!
蒙悦亦是神⾊微变!然后道:“姑娘的话我记下了。”他的目光扫过两人,落在牧野静
风⾝上,道:“我与你有一面之交,你若是信得过我的话,不妨与我一道向群豪解释清
楚。”
牧野静风未及开口,已听见西南方向有衣袂掠空之声响起“哗”地一声,树枝乱颤,
人影一晃,场中已多出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发髻⾼耸,正是武当掌门人无想道人!
敏儿心中顿时大为焦虑,而牧野静风由于不认识无想道人,倒还镇定些。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声清朗的笑声响起,东北侧较为平缓的坡地上已有人飘然而来,
素衣飘飘,手中描金纸扇轻摇,洒脫至极!
来者尚在十数丈之外便遥遥拱手道:“蒙大侠、无想真人好快的⾝手,庞某人紧赶慢赶,
仍是被你们抢先一步了。”
敏儿低声对牧野静风道:“这道人是武当掌门人无想道人,而现在来的则是十大门派中
的清风楼楼主庞予!”
说话间,蒙悦、无想道人已与庞予招呼过。但见庞予年约四旬,神采飞扬、俊朗不凡,
一望可知,当年必是让少女美妇情愫暗结的翩翩少年郎!
庞予目光扫过场中牧野静风二人,哈哈一笑,道:“想必你便是牧野静风了!”
牧野静风自然不会否认。
“既然你已自认是牧野静风,在诸位前辈面前,还不伏罪?”
说话的却不是场中任何人,众人循声望去,才知是青城帮掌门人戴可!
弹丸之地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当世⾼手,登时有了拥挤之感!
牧野静风与戴可在“死亡大道”中曾协力对敌,故听得戴可之言后,不由一怔,一时不
知说什么好。
清风楼楼主庞予轻摇纸扇,面带潇洒笑容,道:“牧野静风,武林中人切磋技艺较量
⾼下并不为过,只是你选择的时间、地点、对象却大为不妥,尤为让人不齿的是武帝心怀仁
慈之心,而你非但不思悔改,反而惜机以卑鄙手段暗算武帝,分明是不把武林正道放在眼中,
我庞某人虽然不才,却也不能容忍你这等行径,倒要好好向阁下领教几招!”
牧野静风根本无意与这些人中任何一人结仇,当下又是一阵沉默。心中暗暗叫苦,忖道:
“昨夜我已犯下大错,他们决计不会放过我的,而我又怎能与他们动手?若是再伤了他们,
岂不是罪孽更深?可若是不还手,只怕是死无葬⾝之地了。”
他有心想解释,但同时又明白他的解释除敏儿之外,他人是很难相信的,毕竟那样的事
太过离谱,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敏儿那样理解他信任他的。
甚至,有的人即使相信他所说的是事实,也不会善罢甘休。
敏儿忽然一笑…能够在这样的场面露出笑容,这足以让众⾼手对她刮目相看了--敏
儿平静地道:“在场的诸位皆是前辈⾼手,今曰我与穆大哥是揷翅难飞了。诸位前辈不辞辛
劳地搜寻我们,无非就是要向我们讨一个公道,取我们的性命。既然如此,我有一个很好的
建议,能否说出来以供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