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凤凰花开第十六章 凤凰于飞(六)
副宮主微一沉昑,柳意欢却急了,跳起来叫道:“不行!我不同意!这事和你没关系,司凤!你别犯傻!阴间是随便乱去的吗!”
禹司凤摇了头摇,沉声道:“我决定了,大哥。”
“司凤!禹司凤!”柳意欢气急败坏地在石剑上大吼大叫“你给老子清醒点!你老子那样,和你可没半点关系!你别卷进离泽宮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里去!”
禹司凤不再与他说话,回头定定看着副宮主,等他答复。良久,副宮主笑了一声,轻道:“司凤的勇气让我佩服,不过你年纪还小,均天环的事情交给你,我如何能放心?万一你没成功,又待如何?”
禹司凤低声道:“既然我许诺了,那么除非我死,否则一定能将均天环取回来!”副宮主似有些触动,柔声道:“你这孩子…不要动不动就说死。你年纪也大啦,离泽宮的大业也是你的责任,既然你这般有决心,那么均天环的事情交给你也好。我和你爹在离泽宮等你回来。”
他说完,弯腰想扶起大宮主,谁知禹司凤却伸手拦住,他疑惑地看着他,禹司凤并不说话,只静静盯着他的眼睛。副宮主沉昑一会,才道:“好,那么我也答应你,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不能改变离泽宮的现状,你爹是大宮主,我一根寒⽑也不动他,只等你回来。”
禹司凤淡道:“起誓吧。”说罢,他忽而摆了个诡异的势姿,一手点额,一手点胸。闭上眼。这个动作让副宮主浑⾝微微一震,这是离泽宮特有的起誓方法,向天地起誓绝不违背自己的话。否则流⼲⾝上所有的血而死。古老地起誓仪式令人恐惧,只因这仪式中含有未知的神秘力量。像某种信仰,谁也不敢违背它。禹司凤用了这招,显然是不相信他。
副宮主看了他半晌,才摆出同样的势姿,沉声道:“苍天在上。⻩土在下,如果违背今曰誓言,令我全⾝鲜血流⼲而死!他放下手,笑道:“如何,安心了吗?”
禹司凤没回答,只朝他伸手:“给我钥匙和指环。”
副宮主将两件物事交到他手上,这才弯腰将大宮主扶起来,大宮主晃了一下,似是有些清醒。低低叫了一声:“司凤…你走吧。”副宮主笑道:“大哥你放心吧,他马上就要走啦。”大宮主怒道:“你…你放手!要将他如何!”副宮主柔声道:“大哥,你⾝上有情人咒呢。不要太激动。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大宮主又急又气,险些又要晕过去。忽然横里揷过一只手。勾住他肋下,转头一看。正是禹司凤。他脸⾊苍白,面上却挂着一丝笑,低声道:“爹,我来送你回去吧。”
他迅速将大宮主送回金桂宮,副宮主一直跟到丹牙台,才说道:“司凤,我这个做叔叔地很不尽职。既然一直以来都不尽职,那也不差这最后一次了。我希望你无论取不取得到均天环,都不要再回离泽宮。不是还有个姑娘一直在等你吗?呵呵,做人岂不比做妖来得逍遥”
禹司凤停了一下,没说话,径自扶着大宮主走远了。一直回到卧室,禹司凤将大宮主放在床上,低⾝轻道:“爹,情人咒的解藥你还有吗?”大宮主没有说话,或许他也说不出来了,他只能死死抓着禹司凤地手腕,目中泪光闪烁。
禹司凤掰开他的手指,转⾝在他房內四处寻找。他早上既然能准备了一份情人咒的解藥,那么藥方和藥材应当还有剩下的。大宮主的房间很有些杂乱,许多东西都堆在案上床上。他在案上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揉烂地废纸,上面赫然写着情人咒解藥。
卧室后面有个里间,放着各种珍贵藥材,藥方上写着好几种藥材都不是凡间的东西,譬如麒麟角,龙心弦,简直是闻所未闻。不过好在大宮主之前为了给他配置解藥,东西都准备好了,还有剩下的。
他在屋中架起炉火,将房门窗户全部关严,细细熬藥。没一会,浓浓的甜香便弥漫出来,正是早上那解藥的味道。禹司凤此刻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回头去看大宮主,他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目光闪烁,怔怔看着他。
禹司凤也不知该说什么,和他互相对望,只觉爹这个称呼忽然有些叫不出口。良久,大宮主才长叹一声,轻道:“情之一事,误我半生。司凤,情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太奢侈了。不沾则已,一沾便是粉⾝碎骨。”
禹司凤嘴唇微微一动,低声道:“入魔的人,是你。”
他总是说他入魔了,一生便要毁在璇玑手里,现在想起来,他竟是在说自己。大宮主默然,最后惨然一笑,躺倒下去,轻轻说道:“凤凰于飞…皓凤、皓凤呀…”
解藥终于熬好了,禹司凤端到大宮主面前,说道:“爹,喝下解藥。我一直都任性得很,到了现在,你就让我最后任性一次,让我做点什么吧。”
大宮主闭着眼睛,睫⽑微微颤抖,颤声道:“喝下去…什么都会忘了,连你也记不得…”
禹司凤唇角微微一勾,轻声道:“记不得便记不得吧,师父。”
不管是自欺欺人的美好,还是实真景象的惨酷,都忘记了多好,一片空白,都归于零。他与她,从来都没有开始过,到底她有没有爱过他,有多么恨他,这些恼人的问题也全部消失。
没错,情之一事,对他们来说是太奢侈地东西。甜藌的要不起,痛苦的承受不起,那还是忘了吧。做人本来也是很辛苦地事。要将翅膀封起,挺直了腰⾝,说那些似是而非地话。面具换一张又一张。还是忘了吧。
什么都忘了。刚刚认了⾝份地父子,満怀地希望还未成熟便尽数冰冷。就当他从未有过父⺟。从未想念过。
柳意欢在海滩上等了很久,终于看到那一抹修长地青⾊⾝影从宮门里走出来,一直慢慢走到他面前。
“好了,大哥陪你去阴间。”他沉声说着“大哥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禹司凤默默点头。
柳意欢在他脑袋上重重一摸。柔声道:“上来吧。傻孩子,不要哭!”
几颗豆大地泪珠从禹司凤脸上滑落,也或许那是雨水,最后都是落进沙地里没有声息。他纵⾝跳上石剑,低声道:“走吧,大哥。”
璇玑带着腾蛇慢慢悠悠晃到离泽宮地时候,禹司凤已经走了半个月了。不过她并不知道,还沉浸在与他见面之后应当说什么的想象中无法自拔。与他分别其实并不太久,可在璇玑心里。却像已经分别了一辈子。
他会不会变了一些?瘦了?⾼了?会不会不愿见她?会不会见了之后冷冰冰地不理她?璇玑想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下定决心,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反正她见到他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抱住他,死也不放手。
腾蛇见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觉得一阵⾁⿇。没好气地说道:“到啦!还发什么呆!要发舂也等见到他再发好不好?”
璇玑心情好,懒得和他嗦。直接降下云头,落在离泽宮海滩上。出乎意料,海滩上居然没有半个人,她上次来的时候可是有许多年轻弟子在这里玩水呀。
璇玑茫然地四处看看,果然没半个人,宮门紧紧闭着,天气阴阴的,蒙蒙细雨落在⾝上,凉渗渗地。她只得过去敲动宮门上大巨地铜环,敲了十几下,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年轻弟子探出头来,一见外面站的是璇玑,他还记得以前她来离泽宮捣乱的事情,吓得赶紧缩回去,抬手就要关门。
璇玑用崩玉卡在门缝里,叫道:“别跑!我不是来打架的!”
那弟子死死抓着宮门,连声说道:“姑娘、姑娘要是来找禹司凤…他、他早已不在宮里了!请回吧!”
璇玑奇道:“他去哪儿了?…你骗我!”
那人吓得面如土⾊,急道:“没、没骗你!他真的不在宮中!”
“我自己看!”她用力推开宮门,那人拦不住,摔坐在地上,爬起来掉脸就跑,一面狂呼大叫:“有外人闯入!外人闯进来了!”
璇玑往前走了几步,只见四周一瞬间涌上许多离泽宮弟子,人人执剑,默默拦住她。璇玑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不打架,当即收起崩玉,朗声道:“我只是来找禹司凤!请让他出来和我说几句话!”
人群一阵沉默,半晌,才有人说道:“禹司凤半个月前就离开离泽宮了。两位宮主都已经下诏令,从此他不算是离泽宮的人。姑娘请去别的地方寻人。”璇玑大吃一惊,急道:“他真的走了!可是他⾝上还有情人咒没开解呀!…不行,我要进去找!”
她才说完,呼啦啦,所有人都把剑尖举起来对着她,大有要与她拼命的气势。璇玑急得直跳:“我又不是来打架地!”
人群后忽然传出一个轻柔的笑声,紧跟着,那声音说道:“小璇玑,你居然真的又找来了。璇玑定睛一看,人群后站着一个青袍男子,手里抓着一把羽⽑扇,悠哉悠哉扇着,正是那个妖妖挑挑地副宮主。她对此人充満恶感,当即皱眉道:“我要见禹司凤!不想打架,你们不要逼我出手!”
副宮主笑道:“你就算发威将离泽宮的人全杀了,也找不到他。他真地走啦,半个月前就离开了。”璇玑还有些将信将疑,副宮主晃了晃羽⽑扇,人群呼啦一下分开,他笑道:“不信地话,你自己进来找。若是能找到,离泽宮任你处置,要是找不到,抱歉,此事我会找少阳派掌门讨个公道。”
璇玑一听他提到爹爹,一肚子火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是了,她出来蛮⼲,别人没办法拿她怎么样,倒霉的却是少阳派。她是掌门人地女儿,在外面不能乱做有损门派名声的事情。
她喃喃道:“他怎么会走呢?他去了哪里?情人咒开解没有?”
副宮主柔声道:“人长大了,总是要离开的。他也到了离开的年纪啦,以后他的事情与离泽宮无关,请你去别处找他。至于情人咒,是你应当替他开解的,靠外力可没办法。”璇玑沉默良久,才缓缓抱拳“抱歉,打扰了贵派清净…还请副宮主指点,禹司凤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副宮主显然很満意她如今客气的态度,低声道:“此事不必放在心上。司凤究竟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不过当曰他是和柳意欢一同离开的,你不妨先找到柳意欢问个究竟。”
璇玑怔了一会,才慢慢转⾝离开。腾蛇疑惑地跟着她,连声问:“呃?不打架吗?真的不打?”她摇了头摇“不…我去找司凤。我一定要找到他!”
可是,他究竟在哪里?璇玑在这一刻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世界的广大,缘分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一点也不会觉得,一旦分开,前路茫茫,她居然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为什么当时不珍惜呢?
她反复问自己,但就算知道答案了又能如何。很多时候,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失去的东西是多么宝贵,幸运的人回头还能找到它,不幸运的,也只有在嗟叹中度过一生。
她带着腾蛇离开了离泽宮,踏上千山万水的寻人路途。
这一寻,便是一年多的时间。我说一下更新时间,更新时间以后固定在每晚10点到10点半之间,一般来说不会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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