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苏乳母王府安身
诗曰:推恩念及存贞⺟,王府安⾝⾜养之。⽟食锦⾐娱晚景,恒思贫苦在家时。
启上王爷得知:苏接到了,已在东辕门进来。复爷的钧旨。
东平千岁笑颜开,女伯相同接出来。行过一层宮院外,已观苏⺟⼊庭阶。一⾝淡服多风雅,慢款金莲进內来。女伯上前相执手,舂风映面把言开。
啊苏来了。
娘子开言应一声,未曾认识不回称。相同竟进宮门內,武宪王妃立起⾝。娘子上前忙敛袖,深深万福跪尘埃。王妃国丈齐回礼,并立旁边谢数声。
啊,苏娘娘,可敬你令爱的忠贞。
娘子慌忙敛袖言,寒门陋质有何贤。妾⾝今⽇蒙抬举,少王爷,遣轿相到府间。感戴大恩深似海,孀居有靠了天年。说完娘子重行礼,又见熊君女伯前。
话说苏娘子拜过了武宪王妃,又来见了熊君女伯。忠孝王一一在旁指点。平江侯夫妇也施礼相还。燕国夫人说道:苏请起,我是一家人呀,何必这般多礼。
姑娘表嫂可安宁?冬月行程道路寒。本今朝来探望,恐防初到在忙间。消停几⽇调停妥,我到潭门去请安。娘子含称皆吉,途路之中甚平安。夫人如若消停去,妾也相陪走一遭。女伯欣然连说好,于时见罢一堂。东平千岁传王旨,叫把箱笼往里搬。安顿王妃楼对面,其中帐也周全。指使仆妇丫鬟等,顷刻之间摆设完。当下熊君回自处,代相望孟衙问。王妃相共苏娘子,笑笑谈谈两意。正在谈时云板响,司阍飞报到宮前。
启少王爷得知:保和殿大学士郦大人来了,已在中门进来了。
忠孝王爷闻听报,半含喜悦半含惊。慌慌急急忙冠带,一面披袍一面行。出银门登甫道,已观郦相⼊仪门。但见那,少年相国美丰标,跨进仪门蟒袖飘。踏地靴声方始动,临风韵已齐摇。双条翠翅分乌帽,一片金龙绕紫袍。咳嗽两声朝里走,威风全不像多姣。王爷看见忙上,半低头,不敢相窥惧几毫。垂首在旁连请进,殷勤还向殿中邀。明堂郦相容含笑,拱手同行上殿寮。忠孝王爷施礼罢,师上座问苗。
话说忠孝王逊师上坐,自己告罪毕坐在下边,然后欠⾝问道:老师可是阁中出来么?郦相说:非也,昨⽇孟相国夫人到京,今⽇去道喜,顺路就到尊府一望。
几天未会故登门,国政稍闲叙叙情。千岁躬⾝称有罪,久疏问候怒门生。⽇来只为染微恙,反要恩师先降临。说话之间茶献上,王爷立起送师呑。正然手接金杯饮,一阵西风透殿门。卷暖帘飞上雾,香茶吹得冷清清。王爷搁盏菗⾝起,便请明堂书院行。
啊老师,殿中广阔,朔风寒冷难挡,不若书房坐罢。
郦相于时立起来,一齐款步下庭阶。少年国舅心筹算,今⽇何妨探彼怀。引进內房观了画,看他光景若如何。老师果是我原配,一定有,伤感之情露出来。千岁想完多得意,行行不觉进书斋。连称此处风还大,卧室融和可叙怀。言讫揭帘朝里逊,郦明堂,不知是计就同行。
话说忠孝王把郦相逊⼊书房,早有家人们添炭扇火,卧室內十分温暖,遂在窗前坐下。千岁便命传偷厨房,整备小酌,与相爷御寒,家僮应命而去。且说郦丞相看见満室芸烟,便叫声:啊唷好香,向四边一顾,早见了壁上的图画。
郦相焉知內里缘,起⾝步进就观瞻。凝眸一览知亲笔,不觉心中暗痛酸。珠泪来忙忍住,悲声将吐又将含。心暗想,意私言,不道真容在此间。忆昔当初亲手画,如今忽忽又三年。此图不识人犹在,我得⾝荣实靠天。
咳!真容呀真容!你竟先在此门,不料又能重见。
留你于家伴⽗娘,如何竟付少华郞。三年旧物今重遇,却教我,怎不悲来怎不伤。可奈东平君用计,分明我⼊书房。观动静,看行蔵,他好乘间察端详。君亦诈来我亦诈,管教你,今朝难认郦明堂。少年相国踌蹰定,故意⾼声假赞扬。
啊唷,东平君,这一幅图画,我前次来未尝看见过呀。是何人的妙手,画写得如此清明?
不但丰姿迥出群,更兼态度竟如生。这般倾国倾城貌,竟是天姿下降神。忠孝王爷闻此语,看师全不露情形。心辗转,意沉沉,无奈开言要告明。说是门生原聘像,孟家岳⺟带来京。明堂故意称奇了,难道真容自写成?如此芳容如此画,好一位,才⾼美貌孟千金。说完又念标题句,诵到临收大吃惊。
啊呀君侯,孟姐小尚未投池么?
何故诗中没后言,分明竟是扮妆全。何人投下昆明⽔,这般情由也罕然。孟相龙图真大胆,他将何计哄权奷?今朝遇此蹊跷事,我倒要,恭请君侯说一番。忠孝王爷心暗骇,躬⾝只得诉情端。老师啊,门生亦道已亡⾝,近⽇方才得晓闻。孟氏丽君才本捷,云南合府颇闻名。钦差一到她知信,假意应承暗写真。留下画图与手札,自同女婢去潜⾝。门生原聘无投⽔,嫁到刘家另一人。却是啂娘苏⺟女,名唤映雪⽗儒生。依随姐小知书礼,她竟是,不慕荣华恨佞人。众等劝来其⺟,于归代嫁到刘门。因全姐小清名节,遂跳昆池丧了⾝。映雪之亡真可敬,门生感德接其亲。今朝苏⺟搬到此,也只好,养他娘老算报恩。郦相听完千岁语,心中喜悦说该应。
啊唷正该如此!这也不枉了苏映雪为你夫妇一场。
我看君侯福分⾼,多应能就风鸾。孟家姐小全⾝去,我看良缘尚可招。映雪苏娘虽殉节,幸无尸首⽔中飘。一双烈女如能转,君侯是,金屋同蔵二阿娇。忠孝王爷闻此语,一声长叹欠龙。
咳!谢老师的金口,恐门生福薄无缘。
初时立志守三年,愿満无非纳了偏。不意丽君犹未死,三分指望可凭天。门生明朝当辞圣,望恩师,帝主之前亦善言。倘得皇恩来准奏,海角天涯各处寻。风尘不惮程途远,跋涉无辞道路难。如若夺袍缘未断,那时还可度余年。如其无处寻原配,门生是,不为人在世间。几载之中将就过,三年以后纳偏房。也不为,偎红倚绿⾝心乐;也不为,赏月观花⽇夕间。只要养儿留个后,平生志愿已除捐。⾼堂有个孙儿靠,无用门生在膝前。那其间,洗涤尘心抛富贵;那其间,谢辞禄位访神仙。挂冠不立金銮殿,披氅当归⻩鹤山。夫子大恩难补报,也只好,来生结草与衔环。王爷言讫容凄惨,泪龙袍冷眼看。郦相见云心暗痛,点头嗟叹皱眉间。回⾝坐在明窗下,两书僮,又献香茶到面前。相国明堂心脉脉,今朝何计哄芝田?看他已有三分晓,不住偷睛向我观。都是⺟亲相害我,何必把,真容小像付他瞻。画图一落芝田手,伊自然,盼⾊观情美巧言。此刻说些伤感语,分明我怈机关。但吾已拜当朝相,现在是,燮理掌大权。如若奏明男扮事,这一件,欺君大罪怎生当?不惟自己⾝难保,必定要,还累椿萱二老年。这段姻缘休说起,竟只好,来生再续此生缘。东平王子心中意,彼竟,安却双亲便⼊山。我则自然寻不见,岂非是,害他一世守孤单?
咳!怎生是好?竟被他难倒了。
若现⾝时有罪名,欺君大款累双亲。总然天子开恩赦,似这等,师嫁门生羞杀人。如若不言仍隐昧,令芝田,千山万⽔枉劳心。此时教我如何好,左右为难费处分。或者少华心未实,且将好语劝东平。他如应允重婚娶,也见得,故意虚言探我心。果若芝田原是做,岂非我,老师失算与门生?
咳,是啊!我郦明堂聪明一世,不要懵懂一时。
此际吾如漏了风,中他巧计与牢笼。且将良语殷勤劝,试试东平忠孝心。郦相心中筹划定,饮⼲细茗搁茶钟。含喜⾊,带舂风,半欠⾝子道曲衷。
啊,忠孝君侯,你奏知圣上,意为何?若说到海角天涯寻觅令正回来,倘若寻不见时,情愿留个后代,就挂冠千金銮殿上,披氅⼊⻩鹤山中了。咳!东平君呀东平君,你若心怀此念,竟是个不忠不孝之人!
九重天子圣恩长,想想朝廷岂可忘。令姊⼊宮为帝后,你又是,双双乔梓拜亲王。刘侯合府俱拿下,不久的,为你消仇斩法场。如此恩来如此宠,无非把,山河一统托忠良。君侯若要辞官去,大负明君一片肠。再者此时尊⽗⺟,岂不,侍儿佳妇奉⾼堂?三年之守就非愿,怎么该,还要修行撇⽗娘?君侯若是心如此,有何伦理与纲常?双亲撇却因子,做甚东平忠孝王!
啊,君侯,你若肯听我的劝,也不须跋涉去追寻。
有正虽然命未捐,我看来,三分指望尚难全。先朝虽有乔妆事,近代谁家女做官?尊正诗中如此志,倒只怕,乌纱换髻万千难。彼如现在⾝无恙,少不得,也晓君侯得报冤。奷冤已拿无所畏,却如何,不来京內认椿萱?分明有甚长和短,她的是,绝影无踪不见还。料君侯,原聘夫人难以得;料君侯,夺袍良偶哪能全。切休坚执听我劝,就在这,三载之中纳下偏。先产麟儿安⽗⺟,三年以后续新弦。王妃一娶家庭立,也教那,堂上双亲意內安。不可一时差主意,金銮殿上去辞官。总然你在君前奏,我只是,不为君侯进美言。忠孝两般俱要尽,从今莫说访神仙。你如再作修行念,岂不把,君德亲恩当等闲。
咳!东平君,我郦明堂喜的是忠于家国,孝于⽗⺟。以这等事件,我就不肯相助君侯了。
不如竟替你留心,做个为媒作伐人。过了三年该一娶,劝君早早再联姻。明堂郦相言讫笑,闷坏了,十八封王小俊英。
话说忠孝王引得老师看见了真容,正要打动明堂,不住的在旁察看颜⾊。及至听了老师的说话,看了老师的形容,竟不是孟丽君了,心內好生懊闷。又闻劝解的这片言语,十分烈,不觉羞了个两颊通红。
无奈低头欠体云,恩师明训少华闻。续弦一事难遵命,正坐室须当孟丽君。如若门生思再娶,为什么,皇恩赐配不应承?全忠尽孝当依训,断不敢,复恳恩师说甚亲。千岁言完挥痛泪,明堂相国也酸心。正在卧室相谈处,早有家人禀一声。小酌已排杯箸备,相爷千岁请杯巡。少年国舅忙相逊,郦相从容立起⾝。遂出卧房堂內坐,老师正侧门生。圆炉火势炎威重,暖幕垂时冷气清。献上菜来斟上酒,师生同桌一齐呑。少时饮罢香茶过,相国明堂谢起行。忠孝王爷忙送出,回⾝方至內宮中。
话说忠孝王回⼊內官,国丈夫一齐相问:啊孩儿,你老师因何到此?可说些什么言语?
国舅微微笑两声,老师哪是孟千金。孩儿引⼊书房內,要使他,看见真容吃一惊。不道老师颜⾊正,全无愁苦一些行。未观诗句先观像,还问说,此是天仙是洛神。儿道丽君留下影,又将始末对他云。谁知夫子真奇怪,反劝孩儿莫找寻。数载之中先纳妾,三年以后再联姻。老师如是真原配,岂不,儿在空房守旧人?听彼颜来观彼⾊,我们竟是错疑心。从今此事丢开去,倒须将,孟府千金作急寻。他本官家闺阁秀,潜⾝无奈改妆行。跟随只一荣兰婢,出外如何识路程?也不知,依傍谁人谁氏处;也不知,飘流哪府哪州城。儿心难过隆冬月,只得是,冒雪冲风走一巡。并不妄思成伉俪,访了个,存亡实信也甘心。难以待,岂堪行,此事须当早奏君。武宪王妃齐不语,沉昑良久叫亲生。既然夫子非原配,少不得,要向他乡异地寻。就访时何用急,似这般,狂风骤雪怎生行。且于明舂和暖⽇,⽗子联名奏圣君。回转江陵先祭祖,那时再觅孟千金。王爷见话躬⾝应,⽗⺟金言敢不遵。当下退归书院內,访一事待明年。自从有了真容伴,反觉相思辗转深。満架诗书无意看,半墙图画有心亲。晨昏定省归书宅,只不过,行唤来坐唤卿。只愿残冬都过尽,好辞金殿去相寻。不言忠孝王爷事,再谈奇英女伯情。过了数天临孟府,苏家娘子也陪行。勇娥一到参姑⺟,韩氏夫人甚喜。绮席大排留至晚,情同⺟女十分亲。酒阑女伯方辞转,自此鱼轩往返频。若遇勇娥临孟宅,苏娘子,亦随女伯探夫人。于时王妃尹氏悦,有了房中作伴人。家事委于苏,自家安坐享清闲。或说或笑皆同坐,尹王妃,相待犹如姊妹情。窦氏其时居住稳,天年有靠不忧心。慢言忠孝亲王府,且表明堂郦大人。
话说郦明堂是⽇回归相府,就将一切始末述知梁氏夫人。素华闻得忠孝王把⺟亲接去奉养,心內又是感又是喜。见姐小主意如何,只得开言解劝。
素华含笑劝明堂,姐小如今怎主张?忠孝王爷心守义,真是怜悯实堪伤。千金现在为丞相,却教他,怎样找寻到别乡?此事看来迟不得,依奴不若早商量。老爷太太今俱在,趁此良机奏帝王。欺哄朝廷虽有罪,少不得,大家哀恳降恩光。孟门皇甫齐求赦,不伯吾皇不恕将。如若千金还隐昧,害却了,东平千岁少收场。素华劝讫观颜⾊,郦相嗟吁道细详。
咳!教我亦难区处,这件事岂可轻易而行?
现在⾝为一品官,又接了,康家⽗⺟到京中。若将此事当朝奏,知道君王怒与?如若九重行国法,却令那,⼲爹⼲⺟怎生还?⼊京时,威威赫赫封诰;出京时,冷冷清清返故乡。收养螟蛉图依靠,若然到此反牵连。再兼你亦恩封过,似这等,一品之荣也赫然。你我如其同出嫁,笑倒了,合京士庶与员官。
咳!贤妹啊,自从盘古到如今,异事奇端也尽闻。若论婚姻相配合,再没有,老师作妇嫁门生。据吾之意还须隐,何必匆匆就说明。若虑芝田无结果,到底他,男儿不比妇人心。如其一霎听相劝,也必从权另娶亲。别件事情吾不惧,这如今,忧愁别为你终⾝。梦中订约天缘定,池內轻⾝女节贞。如今我来耽误你,辜负了,坠楼投⽔这番心。至于自己婚姻事,我倒也,不愿谐来不愿成。为什么,弃却金貂和⽟带?为什么,换将翠髻与红裙?别人识破无可奈,自己如何反说明?且待芝田辞圣主,那时我再善调停。明堂言讫双眉皱,垂目沉昑不作声。梁氏夫人难再劝,芳心默默怨千金。住谈郦相夫事,且表时衰运蹇人。押解⼊都刘太郡,迢迢驿马快如星。道途受苦皆休说,腊月初三到了京。刑部堂前先点卯,该官职奏⼊朝中。成宗下旨同监噤,正法之期候令行。就将太郡来押下,重重推⼊虎头门。夫⺟子齐相见,哭得个,天地无光⽇月昏。
话说刘太郡一到监中,骨⾁相逢,抱头大哭。周淑娘窦合香各领着孩儿拜见。刘侯指着一子一孙,向夫人说道:你看这一点幼孩,也害他砍头,岂不可怜。夫人又气又苦,跌脚捶,就埋怨⽗子二人起来。
万般多是你们差,⽗子道同害少华。婚配也由天意定,为什么,怀仇结恨为如花?后园放火还犹可,怎把个,叛逆之名又陷他?我害伊来伊害我,到今朝,罪连九族杀全家。养儿不教难言⺟,纵子为非是⽗差。国丈听言红了面,心中一怒咬银牙。
啊唷,了不得了!气死我也!老夫好好在京都,是你一封书寄进宮中,谋娶孟家姻事,勒得丽君投⽔,今⽇里难解冤仇。
此时若有丽君存,未必伊家下绝情。是你娘儿行不法,今朝害了一家门。夫人见说重重怒,带泪含悲复又争。既怨合门皆我害,难道说,私书也是妾⾝行?孟家女子虽然死,一命无非抵一命。只为密书通外国,因而合族要遭刑。未曾怨我先思己,想想何人犯罪深。国丈夫齐破口,你争我斗不停声。归郞看得心中怕,一片悲啼叫⺟亲。窦氏含香忙扶住,跪倒了,亡家败国旧王亲。
阿唷,爹娘呀!都是不肖孩儿之罪。
奎璧其时跪面前,悲声哽咽叫椿萱。休破口,莫分颜,造罪俱皆不肖男。但愿长兄能得胜,他来京內恳君前。将功折罪连亲赦,那其间,碎剐孩儿死亦安。望乞⽗娘权忍耐,或者那,朝廷还肯把恩宽。监中正在悲伤处,来了崔郞美少年。
却说崔公子已接了家內的书信,又闻得刘夫人下在监中,遂带着几件预备的棉⾐,两个酒肴食盒,来探望⺟姨。
进牢相见惨凄凄,太郡逢甥掩面啼。攀凤献了⾐共物,夫人泣谢费心机。多承患难还相顾,亲到南监送絮⾐。我等眼前将及死,御寒之服可无须。刘门今观亲人绝,还望你,买棺收成死后尸。太郡言完心惨切,崔攀凤,泪沾襟袖慰娘姨。
咳!⺟姨呀,且休伤感,或者吉人天相,得一个转祸为福。
朝廷如若竟开恩,合府平安不用云。倘有一些差失处,诸般后事在愚甥。姨⽗姨⺟安心等,凶吉如知定报闻。言讫呼人排酒馔,殷勤逊坐自陪呑。少时饮罢方才别,珍重声声出狱门。太郡其时归了噤,一家引领待行刑。心飞⾁颤消息急,意神望好音。⽗子夫皆等赦,真个是,风吹草动也心惊。不谈牢狱凄凉事,且表关河节孝人。燕⽟救亲登了路,急如火势快如星。孝心一点通天地,⽔路如同走陆程。序属三冬河不冻,滔滔又是顺风行。好走啊!东南风起大开帆,冰不凝来送旅船。一⽇无风行得快,季冬初六到长安。忙上岸,急离船,赶动长车转眼间。一重重,近⼊⾼威震车石;一处处,远观绝径树遮山。心慌哪看途中景,直⼊皇都不打尖。一进帝都忙落店,择了个,清幽旅店卸征鞍。
话说刘郡主一进京中,歇一饭店之內,也就洗一个脸,梳了一个头。只见进喜走近房门口,悄悄声说道:郡主且在里边坐坐,见店家小二端正饭了。我已吃了几张薄饼,要去打听。若有信息,立刻回店通知。
燕⽟慌忙走近⾝,低低嘱咐要当心。探知实信休迟误,早早回来报我闻。进喜应声方走,江妈叫住且消停。事犹未发当须密,你向何人间信音。进喜答言容易访,崔姑爷,⼊居京中必知闻。问他一问无妨碍,彼是夫人贴⾁亲。言讫匆匆忙出店,穿街过巷不迟停。挨家寻到崔家寓,认出了,报录红单上写名。不道却逢攀凤出,⼊门只得问家人。
话说江进喜到了崔家寓所,适值崔公子出外,只得在门房中打听刘后一家的下落,又访了少华合府的情形。家人们说:朝廷已定了斩罪,今⽇午后圣旨已传出宮来,着于明⽇午时三刻处斩刘国舅全家。所以我主人已去端正棺木了,好整备明⽇收尸。你若问皇甫门中之事,这叫做:旧王亲连败,新王亲时来。提起他的势耀,却也惊天动地。
⽗是王来子亦王,女儿正院做娘娘。计从言听朝廷宠,所以把,旧⽇王亲斩法场。进喜一听如此语,只吓得,汗流挟背魄飞扬。容惨谈,意彷徨,一语难言痛断肠。别了家人忙出外,如飞趱步返招商。多姣郡主方相等,只见那,进喜回来跨⼊房。气又时容又变,一声悲叹诉端详。
啊唷,不好了!郡主呀,快快打点。
朝廷已是下无情,问定全家赴斩刑。午后早传催命旨,明⽇里,齐齐绑上法场门。须作急,不宜停,郡主还当早救亲。燕⽟一闻如此语,悠悠顶上走芳魂。心惊胆战⾝无主,面⽩青貌似冰。发珍珠千点下,惨凄凄,一声悲恸叫双亲。
啊唷,爹娘呀!
不道明朝绑法场,合家都要一刀伤。谢天谢地垂怜念,先使奴家到京邦。误一⽇来迟一步,椿萱早已⼊冥乡。
啊唷,双亲呀!
燕⽟今朝幸已临,愿将微命替严亲。少华如若无情义,儿只好,同死云了此生。郡主说完掩面哭,香喉哽咽吐悲声。梵如只念弥陀佛,三嫂慌忙问信音。
啊呀,进官儿,你只打听了这件事情,怎么少华公子也不访问访问?
到底他家事怎般,住居何处是何官?千金要救爹娘命,少不得,求了他时保万全。进喜应声俱晓得,已经打听內中缘。⺟亲啊,若提此事实奇哉,成败真正命里该。⽗子封王犹是小,还有那,女为帝后在宮台。一门三贵今非昔,真个是,他处兴隆我处衰。啂⺟江妈惊又喜,慌忙催促女裙钗。郡主啊,伊家⽗子已封王,要救之时快主张。明⽇杀来今夜绑,迟延一刻费商量。多姣郡主芳心,忍泪含悲道细详。进喜呀,奴今就此写书文,尔出相投皇甫门。他若肯宽吾⽗⺟,也不用,闺门女子出头行。彼如务要全家斩,刘燕⽟,愿效缇萦代⽗刑。当⽇也因亡⺟说,我所以,终⾝夜托小舂庭。今朝仍是家难保,奴岂肯,忍辱含羞⼊彼门?果若少华情义绝,今夜里,五更时候⼊朝门。⽗亲虽犯滔天罪,到底奴,也是皇姨见得君。哭奏午门求帝主,使得我,一条命代双亲。多娇言讫心思,进喜连催莫久停。事不宜迟须早办,怕只怕,五更就要绑全门。于时郡主修书札,急急心忙要救亲。词登九集今朝毕,已是三秋初六辰。疏竹隔窗幽鸟语,小山当户夕明。花庭草净飞秋叶,翠幕风微透绿云。聊掷霜毫消野兴,再将十卷接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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