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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疑否?迁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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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刘病已自已也想过。义微与倚华也都想说,却没说出来——她们自知人微言轻,与刘病已也只是泛泛之交,实在没有教训他的资格——这会儿,被兮君轻声说出,刘病已心中思嘲翻涌,脸⾊更是一片煞白了。

  兮君与他素来亲厚,见他这般,也就没有再多说,抿了抿唇,想叹气却终究是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前方。

  因为皇后的脸⾊太过难看,辇车行得并不慢,就在二人沉默的时候,兮君已经可以看到椒房殿前⾼大的两出阙了,同时,她也看到了殿前列队的大将军亲卫。

  兮君顿时松了一口气,却随即就听到了刘病已的询问:“大人护我乃家祖遗泽,兮君为何亦如此?”

  刘病已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显得有些紧张。

  尽管如此,兮君仍然皱了眉。扭头看向少年,神⾊不豫地问道:“汝以为我不当如此待汝?”

  兮君的语气中没有明显的怒气,但是,话意明显是不愉快的。

  刘病已苦笑,却没有说话。

  见状,兮君却真的生气了,不过,眼见快过到椒房殿了,她也没有多说,只是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冷冷地盯着前方。

  不一会儿,辇车的速度缓了下来,车夫拉着车,沿着东圻上行,直到椒房前殿的门口才停下车。

  车一停稳,刘病已便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随后,左右侍御才急忙服侍皇后下车。

  下了车,兮君便左右看了看,寻到刘病已立刻就瞪了他一眼,却仍然伸了手,想拉着刘病已入殿。

  倚华急忙上前一步,拉住刘病已的手,同时对兮君道:“婢子领曾孙入殿。”

  见是倚华,兮君倒是没有坚持,看了看她。便点了头,随即竟是不再看刘病已一眼,便径自入了殿。

  中宮诸侍御都松了一口气——哪里能再让皇后那般作为呢?

  倚华毕竟更关注刘病已一些,见兮君那般神态,便轻声问刘病已:“中宮恼曾孙乎?”

  刘病已无奈地点了点头。

  殿门之前,也不容他们多说,倚华皱了皱眉,便牵着刘病已的手进了椒房前殿。

  前殿正堂之上并不见皇后的⾝影,倚华看了看,便见跽坐在两旁的宮人指了指东厢。

  倚华颌首谢过,便推了一下刘病已,示意他在前而行。

  “…谢大父!”

  两人没有进东厢,便听到了兮君的声音,似乎是已经说完了一些事。

  倚华略感讶异,脚下却没有停。

  “中宮不必言谢。”霍光慈霭的声音让刘病已的脚步陡然一顿。

  ——听到声音,他才真的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心虚。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他什么都懂,也因此才明白,这位大人的维护是多么可贵。

  ——正是因此…他不得不承认。他之前的作法错得是多么离谱。

  刘病已有些不敢见霍光了。

  然而,到了这儿,又怎么可能容他不见?

  倚华轻轻地按住他的肩,力道稍稍向前,示意他绕过屏风,走进东厢。刘病已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绕过屏风,又穿过一道低垂的帷帘,刘病已便看到了兮君与霍光。

  倚华在帷帘边向兮君行了礼,便重新理好帷帘,在帷外跽坐。这时,她才看到,郭穰正肃手站在屏风的一侧。见她看到了自己,郭穰才微笑致意。

  帷帘并不厚,但是,倚华一直没有听到里面有一丝声音。

  ——应该是三人都没有说话吧。

  倚华有些担心了。

  ——霍光与皇后不会都恼了刘病已吧…

  ——最重要的还是霍光…

  倚华很清楚,刘病已如今的处境是多么危险,一旦…

  倚华不由颤栗了一下,好容易才勉強定神,却见郭穰正拧眉望着自己。倚华顿时就有些恼了。

  郭穰抬手比划了一下,示意她噤声,倚华这才听到,帷帘中正时断时续地传来一些话音。

  ——能说话就好!

  倚华松了一口气。

  当霍光首先开口询问:“曾孙可喜骊山汤?”时,刘病已同样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随后,看着等着自己回答的霍光,刘病已倒是有些为难了,好半晌都没能回答出来。

  兮君忍俊不噤,也终究是心软,便替他对霍光道:“大父不知。在骊山数曰。病已皆被拘在室內,何曾得见骊山一景?——又何谈喜恶?”

  兮君说着便笑了起来。

  霍光也是一怔,随即便恍然:“定是义姬之举。”

  ——兮君对刘病已纵有不満,也不会如此拘束这个少年,倚华就更不必说!会如此做,还能说出理由,让人驳不得,也只有那位女医了。

  兮君点头:“正是。”

  见刘病已一脸惋惜的样子,霍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两人都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刘病已稍稍安心,然而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郑重地向霍光拜首:“病已此番错莫大矣,请大人教训。”

  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有说“责罚”倒不是恐惧霍光罚他,而是觉得“责罚”太过见外了。

  见他如此,兮君也收敛了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霍光。

  霍光也没有再笑,神⾊淡漠让人看不明白,但是,很显然,这位大司马大将军也没有打算再把这件事当成完全没有发生。

  看着席前伏首认错的少年,霍光心里并不似面上的神⾊一般平静。

  与少年的犹豫不安一样。霍光同样没有拿定主意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他在张安世等人面前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毫不在意,但是,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个少年与自己离心了!

  霍光心中不无苦涩。

  ——这个少年终究不是…

  …终究不是他记忆中那个人啊…然而,此时此刻,这个少年长跪认错,他心中纵然再有难平之意,也别无选择。

  叹了一口气,霍光轻声道:“曾孙且说,君何错之有?”

  刘病已倒也坦然。抬起头,轻声却清楚地道:“我疑大人。”

  霍光一惊。

  ——他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会如此直言!

  “曾孙…”霍光低唤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见刘病已又转⾝对兮君稽首行礼:“我亦疑中宮…”

  兮君的脸⾊骤变。

  霍光看了看外孙女,没有再说话,打算等刘病已说完,再作计较。

  既然说了,刘病已也就没有隐瞒,他挺起腰,头却垂了下去,低声道:“若中宮有子,大人将如何待我?”

  霍光一怔。

  兮君也是一愣,随即便又羞又恼,连耳根都红透了。

  “曾孙多虑…矣…”霍光低声叹息,虽然只有五个字,却是意味深长,让兮君不由一颤。

  十岁的皇后并非不知事,她看着外祖父晦黯的眼神,心不由就颤栗不已。

  ——这话…

  霍光并没有再多说,他眨了眨眼,对刘病已道:“关切曾孙者,非独我一人也。”

  这话一转,兮君又是一怔——难道她想岔了?

  兮君心中惊疑不定,刘病已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霍光转了话锋,他也就没有多想,而是低声道:“彼等之言,亦对大人有疑…”

  ——这自然是说之前的“太子宾客”了。

  少年并没有把自己的怀疑推到那些⾝份不明的⾝上——的确是他自己对霍光存了戒心,那些人的话不过是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霍光笑了笑:“理当如此…”

  ——无论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份,在刘病已面前,对他表示怀疑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笑着,但是,霍光的话中満是冰寒之意,让刘病已不由一惊。

  兮君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这一老一少,却并没有追问。

  ——她只是皇后,后宮以外的事情。她并不能管多少。

  想到这儿,兮君抿了抿唇,还是对霍光说了倚华之前的建议。

  “令曾孙出掖庭?”霍光微微眯眼“与中宮之前所言有关?”

  兮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随后咬了咬牙,尽管颇觉尴尬,却还是对霍光说了实情:“流言…与曾孙有关…”

  霍光一愣,盯着外孙女看了一会儿,才将目光移开,投向一旁的少年,好半晌才咳了几声,似乎真的是被自己呛到了。

  不过,惊讶之后,霍光便郑重了许多。

  ——之前,兮君只说,皇帝可能在椒房、掖庭有所动作,他虽然在意,却没有太上心。

  ——掖庭有张贺,中宮更是自成一体,想处理都不是难事。

  霍光只想着,皇帝是不是又在动什么心思了——比如子嗣…

  这会儿,事情扯上了刘病已,霍光又就不能不往更深了想。

  ——那位少帝对刘病已的顾忌甚深,这其中…

  霍光不能不能把这件事与之前的“太子宾客”联想到一起了。

  兮君有同样的想法,看着霍光的脸⾊渐缓,她才低声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大父…我皆竟尚幼,此事…于曾孙甚不利!还是将病已迁出掖庭…”

  “不必!”霍光的目光冷了几分“迁出掖庭…”

  “甚好!”霍光有些看明白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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