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身陷囫囵
萧峰一路向东掠去,没过一会儿,前面出现一座古槐围绕的大庄院,只见庄內房屋接着房屋,重重叠叠,一眼竟看不到头。萧峰跃过围墙,轻轻落在一棵枝叶茂盛的树上,心想这么大个庄子,要探明白新月公主究竟在不在这里,倒也不容易,唯有找个人来问问,但是这么隐秘的事情,一般的仆人未必清楚。萧峰寻思半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暗想:“他应该知道,就找他问问!”他放眼望过,只见庄內一片漆黑,只有两三处还亮着灯光,四下里静悄悄的,想来庄里的人都睡了。萧峰跃下树来,朝着东边的一处厢房掠去。
来到厢房前,萧峰用內力震开门闩,悄无声息地闪⾝进屋,走到床前,只见一人睡在床上,口涎直流,他忽然咂了咂嘴,脸现笑容,含含糊糊地道:“嗯,好吃…”
萧峰伸手扼住床上那人的脖子,那人猛地睁开眼睛,见面前站着一个⾼大的人影,一只大手正扼着自己的脖子,他一下子吓呆了,喉咙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来。萧峰沉声道:“别作声!我问你,
你们陆庄主住在哪里?”
那人瞪着惊恐的眼睛,刚从美梦里惊醒,就入进了噩梦中,他伊吖了几声,却听不清楚,萧峰将手稍稍放松,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告诉我你们陆庄主住在哪里,我立时就放了你。”
“真…真的么?”那人吓得声音都哑了“陆…陆庄主住…住在北…北边的归…归云阁…”萧峰见他吓得口齿不清,半天说不明白,甚觉不耐烦,当下一提他衣领,将他整个人拎起来,道:“你带我去!”他左手抓起床前桌子上的一只杯子,用力一捏,那杯子立时变得粉碎,那人吓得目瞪口呆,只听得萧峰道:“你若敢声张,就有如此杯!”那人连连点头,⾝子抖得像筛糠一样,哪里还敢出声。萧峰挟着那人跃上屋顶,按着他的指点朝北边飞掠而去。
也不知跃过了多少座房屋,那人仿佛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好几次指错了路,又折回头,萧峰低声喝道:“你再乱指,我立时教你的手永远抬不起来!”那人颤抖着声音,一副哭腔道:“大侠,若是在屋下走路,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是哪里,可是现在在屋顶上,到处的屋顶都是一样,看得我有些眼花,我真不是故意的,大侠饶了小人吧。”萧峰见他说得可怜,想想也有道理,当下问道:“快到了吗?”那人四处看了看,指着北面一进院子道:“那儿就是了。”萧峰提起他,脚下一掂,如大鹏般朝那进院子掠去,他知道这庄內住的大多是武林好手,稍不留神即会被发现,所以他在屋顶行走时落脚甚轻,仿佛一片叶子飘落一般,悄无声息。
眨眼间,萧峰已掠到那人所指的院子前,那人道:“就是这里了。”萧峰向下一看,只见这院子甚是宽敞,院门上横匾写着“归云阁”三个大字,他反手点了那人的⽳道,将他放在屋顶上,道:“委屈你暂时呆在这儿,过一会儿我回来再开解你的⽳道,带你回你的屋里去。”那人⾝上⽳道被点,⾝子动弹不得,哑⽳被点,话也说不出来,唯有眼睁睁地看着萧峰像风一样飘下去,隐没在院子里。
萧峰无声无息地进了“归云阁”绕过正厅来到后厢房,那厢房建造得甚是精致气派,想来必是庄主住的房间,萧峰奔近前去,以同样的手法震开门闩,闪⾝进屋。这房间甚大,黑夜中朦朦胧胧地看见房里摆设甚多,萧峰绕过几扇屏风,豁然发现房里还有一个房。
萧峰轻轻走进里面的房间,见床上睡着一个人,朦胧中看不清面容,他想此人必定是陆庄主,若⻩蓉将新月公主关在陆家庄,这庄主肯定会知道,所以找他来问问就可弄清楚⻩蓉到底胡芦卖什么药。萧峰举步朝床边走去,忽然脚下一空,⾝子急坠而下,萧峰一惊之下,心如电转,用力一提气,已经下坠半截的⾝子猛然拔起,向上跃起来,忽闻得一片““嗖嗖”声响,密如弹雨的飞刀从洞里疾射而出,萧峰⾝在半空中,全⾝的力气都用来将⾝子从下坠中提起,根本无法再借力躲避这么多飞刀。但萧峰究竟不是常人,他飞跃而上的⾝子忽然改变方向,朝房外跃去,这一下将他先前用于凌空跃起的力道硬生生地收住,再猛然改变方向斜掠开去,在电光火石之间,要完成这种力道的改变,当真是匪夷所思。饶是这样,萧峰向旁掠开时,左腿还是中了一把飞刀,他还没站稳,只听得“砰砰”声响,一片刀影已直射上屋顶,将屋顶击出个大洞来。如此气势的飞刀陷井,若是适才萧峰稍一迟疑,此时早已被千刀穿⾝而过,哪里还有命在?
床上那人忽然翻⾝坐起,一跃跳过那床前的空陷井,一支竹棒似的东西朝萧峰横扫过来,只听得一个声音喝道:“萧大将军好武功!⻩蓉再来领教!”
萧峰一听,认出那正是⻩蓉的声音,心知已中了她的圈套,虽然他腿上已经受伤,但他丝毫不惧,暗想以他的武功受这点伤要全⾝而退倒是不难,只是已经打草惊蛇,要探听新月的消息是不能够了。他听见空中⻩蓉一棒扫来的风声,已知道她所使的是“打狗棒”法,当下头也不抬,⾝子微微一侧避过,反手去夺她手中之棒,他刚一用內力,忽觉胸口如遭大锤闷击般疼痛。“莫非我中了毒?”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萧峰顿时发觉腿上被飞刀击中的伤口又⿇又庠起来。
此时⻩蓉的打狗棒法招招进逼,萧峰唯有強忍疼痛,提气拆招,但越是这样強硬调动內息,那毒发越是利害,萧峰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再过一会儿,毒就要走遍全⾝,不死也要束手就擒了。当下大喝一声,飞⾝跃起,右掌向下朝⻩蓉的头顶拍去,⻩蓉斜步躲避,但终究躲避不及,左肩被萧峰击中,幸亏萧峰重伤之余,掌上力道不足,⻩蓉才不致⾝受重伤,但饶是这样,她已觉肩上剧痛,想来肩骨已经被击伤。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萧峰左手倏然伸出,夺去⻩蓉手中的打狗棒。他⾝子微晃,已提着打狗棒掠到了门口,忽然从门口闪出一个人,一掌朝他击来,此掌来势极快,根本无法躲避,萧峰不及思索,也以掌相接,只听得“砰”地一声,萧峰倒退几步“哇”地噴出一口鲜血,內息乱涌,已受了重伤。只见得那人“咦”了一声,道:“阁下为何会用降龙十八掌?嗯,你好像受了內伤。”
萧峰知道此时极是凶险,自己再过不得一时半刻,当下強忍疼痛,一棒朝那人击去,那人侧⾝避开,奇道:“咦,你还会用打狗棒法?”此时⻩蓉按着肩头,叫道:“靖哥哥,别和他啰嗦,快抓住他!他已中了毒,不是你的对手。”原来此人正是郭靖,他愣了一下道:“好,先擒住他再说。”边说边一招“见龙在田”击出,他对萧峰会用降龙十八掌,还会用打狗棒法甚为奇怪,心想他该是和丐帮甚有渊源,又知道他中了毒,出手不由留了几分情。
萧峰见他会用“降龙十八掌”也甚觉奇怪,心想:“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历来只有丐帮帮主才会,莫非他也曾是丐帮帮主?”只觉此人的掌风凌厉,招式的变化达炉火纯青。萧峰大惊,心知今曰遇到前所未有的強敌,他提起打狗棒就是几棒快攻。此时他已中毒甚深,又硬接了郭靖一掌,內力几乎完全提不起来,只是凭着巧劲和打狗棒法的变化多端苦苦支撑。
郭靖也是手下留情,拆了几招,只觉此人的打狗棒法用得纯熟无比,比⻩蓉还要⾼出一筹,不噤更是奇怪,而且偶尔夹杂着的一些别的武功招式,也甚是大气正派,不像卑鄙小人所用的琊门武功。他忽朗声道:“阁下已经中毒,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罢,我决不为难你。”
萧峰哈哈大笑,道:“死则死矣,又有何惧!”左手运棒如风,也不顾毒性游走全⾝,咬牙猛地提起一口气,⾝子一转,右掌一招“神龙摆尾”推出,郭靖一直手下留情,想不到他忽然使出这么刚猛的一招,刚刚侧⾝避过打狗棒,強劲的掌风又击到,他不假思索,又再向侧躲避,萧峰趁机夺门而出,反手将打狗棒朝⻩蓉一掷,这几招萧峰用了全⾝的力气,郭靖固是被逼得侧⾝躲避,⻩蓉也想不到萧峰重伤之余,竟还如此神勇,那掷向她的一棒猝然击到,她“哎唷”地一声,打狗棒击在她的手臂上。郭靖急忙冲进屋里,道:“蓉儿,你没事吧?”⻩蓉跺着脚道:“我没事,你快追!他受了重伤,跑不远的。”
萧峰趁着他们夫妇说话的一瞬间,已跃上屋顶,朝西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