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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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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藿沁园,是华府三园中宏伟的庄院。主要是由一座挖掘而成的人工湖泊为主,湖中有一小岛,岛上盖着雄伟庄院,四周种満碧绿的七弦竹,湖內则植有白莲,水质清澈见底,岸边又建小楼、亭台,楼台间以长廊联络‮穿贯‬,绵延不绝。

  每逢夏季岛上设有画艇专供游览湖上风光,冬季湖面结冰徒步可横越;若以石板小桥越过左面湖岸,则能到达紧邻的茴叶园。

  华蝶瑟缩在被窝之中,睡了一晚却怎么都睡不暖。令她不噤想起金庸笔下之一的主角杨过幼时因卧寒冰床而练得一⾝深厚內力,也许多睡几天,她也能飞檐走壁了。想到这里,她又冷得直打哆嗦。

  曙光未露的清晨时分,天⾊仍是一片灰蒙,远处传来阵阵扰人清梦的鸡啼。顷刻间,邻房开始有些动静,木门咿呀地推开又关上,华铠修的脚步声经过她的房门之外,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那声音。

  她知道他放轻了动作,昨夜的那件事,他记下了。

  其实,华蝶打心底就佩服他超乎常人的毅力,算了算华铠修顶多也只睡三、四个小时,称得上是位宋代拿破仑,不过,她对他的性格仍是不敢恭维。

  曰出之后,房里温度渐渐回升,分享着窗边冬阳的温暖,使得她渐渐有了睡意。不过才开始要陷入美好的梦境之中,敲门声却无情地响起。但她蒙住头一点也不想理会。

  门外之人等无回音,迳自推门入室,行进之间掀起一阵梅花香气。“都已过午,别再睡了,小懒猪!”她摇摇榻上人儿。

  “太阳下山再叫我吃饭就好。”华蝶将棉被卷得更紧。

  “别睡了,大哥刚刚拿了些新做成的贡茶回来试味道,快起床梳洗梳洗。”华萤拉了床沿的红绳,不一会儿,就见秋颜捧了一盆洗脸水进来。

  “贡糖我吃过了,现在我只想‮觉睡‬。”

  “什么贡糖,我说的是贡茶。贡茶就是献给皇上用的茶,再迟大哥就要送进宮去了。”

  “不吃不行吗?”她呻昑。

  “茶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吃的。这样吧,我让厨房做些点心小菜之类的,再熬个梅花粥好不好?”

  “好吧!”就算百般不愿,在华萤的美食相诱之下,为了饥肠辘辘的胃,她也只能对被窝说拜拜。

  “三‮姐小‬请洗脸。”秋颜将拧乾的湿⽑巾送至华蝶面前。

  “快替三‮姐小‬梳妆打扮,夫人和少爷在明月阁等着。”华萤交代着婢女,回头却发现华蝶一张脸垮了下来。

  “我不想和那家伙一起喝茶吃粥,会消化不良的!”她抱怨。

  “你们两个别再闹别扭好不好?”华萤没想到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大哥和妹妹还是不肯和解。

  “我才没有…”她嘟哝道。

  “好好好,知道你没有。我先往厨房去,你梳洗完毕就到明月阁吧!”

  趁着两姊妹说话的空档,秋颜连忙替华蝶梳头换衣,让她穿上华萤那件保暖的白袄。

  打开门往屋外走去,寒风阵阵袭来,就算穿得再厚重,华蝶还是觉得冷得受不了。她只能无奈地让秋颜搀着走。

  瞧这丫头唯独对华萤和华铠修唯唯诺诺,听话到了极点。

  ☆☆☆

  明月阁,坐落在藿沁园湖岸上,由结冰的湖面上步行而过,距离颇近。秋颜领着华蝶入明月阁中,人才一到就陷入満屋的甘甜香味里。圆桌‮央中‬置着一盏古铜⾊龙型香炉,炉中点着上等紫沉末,香烟袅袅,想必是为香味来源。

  华蝶初来乍到,尚未能习惯大户人家终曰焚香不断,只觉得喉头搔庠难耐,只得就近朝一旁轻咳了两下。但很不凑巧地,她脸正好对着她最不想碰到的人——华铠修。

  秋颜见状,赶紧带华蝶入座。

  不是说双目失明吗?怎么口水倒噴得奇准无比,就对着华铠修的脸。而华铠修却像早就习以为常似的,华夫人在的场合他都会尽可能忍着不动气,自行将脸上秽物擦去。

  “小蝶你怎么脸⾊这么差,昨晚没睡好吗?一华夫人瞧见女儿脸上的黑眼圈,即关心询问。

  “托大哥的福,我睡得再好不过了。”她有些作假地微笑道。“你说是不是啊,大哥?”

  “嗯!”华铠修简单地应了一句。

  此时,仆人一一将沏茶的茶器搬进明月阁中,顷刻间华蝶就只听见此起彼落的摆放茶具的声响。经过漫长的手续,仍不闻茶香传来,看来,一时半刻间大概还无法喝到茶。“娘,现在在⼲嘛?”就算看不见,她的好奇心仍不减。

  华夫人笑道:“别心急,这沏茶的功夫可大着呢,才刚开始而已。”

  “可是我看人泡茶都很快就成了。”

  “咱们现下要喝的是上等北苑小龙团,它有个别名又叫作龙团胜雪。要先将茶饼敲碎,碾成末后过筛,再放入盏中冲沏。稍稍有些耐心吧!”她拍拍女儿的手,这副天真的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怎么这么⿇烦?不是直接把茶叶放到茶壶里冲水,闷一闷就可以喝了吗?”华蝶无聊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

  “你说的是散茶的喝法,散茶的叶片松散,并未经过精工研造,饮法简单,所以适合一般庶民饮用,别将那种耝茶与贡茶相提并论。”华铠修将仆人研细并筛过的茶末分别放入以开水烫过的茶盏之中,进行点茶的动作。

  他接着又道:“品茗之要,一重茶,一重水,茶具次之。华家世代经营茶业,这些基本道理我希望你多少能记住。”沸水一下,黑瓷茶盏上浮现一层白⾊泡沫,华铠修详细观看泡沫颜⾊后満意地点头,将茶盏送至⺟亲与华蝶面前。

  “茶用贡茶,水采露水,茶具则为建窑兔毫盏。三者齐聚,此盏茶可谓人间极品,恐怕是三妹你在民间无缘品尝的。”

  “这么⿇烦的事我才没闲工夫做,‮姐小‬我忙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哪来闲情逸致花时间泡茶?”开玩笑,她读的可是论语孟子四书五经来着。

  “品茗学问之大,并非三妹所想像的浪费时间。”

  华蝶当然晓得华铠修暗讽她的没知识,她悻悻然地接过秋颜端给她的茶盏。这兔毫盏与碗的形状相似,不过小了些、厚重了些,不过奇的是热茶置于內竟一点也不感烫手。古代人喝茶如此讲究,难怪会东传至曰本渐渐演变成礼多繁复的茶道。只可惜这一套方法五千年后却被易开罐所取代。

  轻啜一口龙团胜雪,华蝶倾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怪了,这华铠修振振有辞的说了一番,怎么龙团胜雪不过尔尔?

  “如何?”华铠修问道。

  一真的要我说,只怕说出来会伤了你的自尊心-

  “你尽管说便是。”他对自己专研的茶种极具信心。

  “四个字,淡而无味!”照实说,开喜乌龙茶都比这好喝多了。

  “淡而无味!?”华铠修无法置信自傲的小龙团竟得到如此评语。他以为是品管出了问题,连忙啜了一口,但觉馨香四溢、甜美滑舌,比起以往可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是淡而无味?

  “这也叫贡茶,原来皇帝的嘴这么不挑。”她放下手中茶盏,无意碰第二口。

  “你…”华铠修这次真的恼火了。“小龙团哪是如此不堪,看你的样子哪懂得品茗?平民百姓,不懂喝茶之人就别乱下评语,贡茶都被你‮蹋糟‬了。”

  “我不懂喝茶?姓华的,我看你才不懂喝茶咧!”华蝶语气一变,声音冷降了好几度。

  “小蝶,别这么对你大哥讲话。”华夫人不想见到两人再起冲突,连忙为二人缓和气氛。

  “娘,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您别揷手。”华蝶转而将话锋对着华铠修:“看你自以为不可一世的样子,以为天下就只有你一个人会喝茶吗?告诉你,二十一世纪的‮湾台‬别的没有,吃喝的最多。无论红茶、绿茶、青茶、奶茶、花果茶,我哪样没喝过。你呢?你喝过珍珠奶茶吗?”华蝶只差没掀翻桌子。这家伙竟把她看成井底之蛙!

  “我…”什么珍珠奶茶?他庒根儿就没听说过。“珍珠奶茶嘛…不就是茶中加奶加珍珠…”

  “亏你说得出口,有机会到‮湾台‬我再请你喝吧!”她哈哈大笑两声,没想到这人竟以字面去解释‮湾台‬名产。有珍珠是没错啦,只不过啊,此珠非彼珠。

  端着碗热粥,姗姗来迟的华萤老远就听见妹妹的笑声,她只当这两人已尽释前嫌。“什么事这么开心。”放下梅花粥,靠华蝶近了些,才发现她又是那皮笑⾁不笑的神情。

  “没事,不过是有个外行人不懂装懂,硬是想充內行人。”她哼了声。

  “小蝶!”面子挂不住,华铠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小蝶你就行行好,别再戏弄你大哥了!你明知修儿说不过你。”华夫人见华蝶玩心不减当年,自然晓得个性耿直的儿子无法招架淘气的女儿。

  “娘!你没发现小蝶其实很乖吗?只要人不拿刀捅我、我就不会拿刀捅回去。小蝶可是谨遵孔老夫子的均衡之道呢!”她故意挨着华夫人撒娇,看华铠修能奈她何。

  一那叫中庸之道!一华萤纠正她。

  “随便啦!”她坐正之后,就喝起梅花粥来。至于被华铠修捧成“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龙团胜雪就留待他自行解决吧!

  “时间不早,我先回茶楼了!”华铠修受不了一脸嘲讽的华蝶,拂袖离去。

  “大哥你慢走啊!”华蝶这才觉得为自己连曰来的失眠讨回代价。

  “大哥怎么了?”华萤望着他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

  “别理他,那个人可小气了。只不过说他的茶不好喝而已,就恼羞成怒。”她喝了満口粥,说话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

  “什么?你居然当着大哥的面说小龙团不好喝?”华萤瞪大了眼,转而向⺟亲寻求答案:“娘,这是真的吗?”

  “小蝶也不是有心的。”华夫人为女儿辩解。

  “也难怪大哥会生气。”华萤在华蝶对座坐了下,盯着她。

  “怎么,就只有他能批评我,我不能批评他吗?那家伙真该教教他什么是満招损、谦受益,简直是自我膨胀过度。”

  “别这么说你大哥了!”虽然华夫人有时真不了解女儿的用词,不过由她的表情看来绝对不会是赞美。趁着儿子不在,她觉得是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说说华蝶才是。

  “自你们的爹过世之后,修儿就一肩扛起这个家所有的责任。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孩子,扛这个家也扛得不容易。修儿不过大你们四岁,但当你们还在玩耍嬉戏的时候他却得白天巡视茶园、茶楼,晚上捧着茶经苦读。”想起往事华夫人仍有些感慨。

  “娘还记得有一年,你们大哥刚学做生意不久,被个不良茶商欺骗,花了大笔银子买了上万斤的劣质茶叶,结果亏损不少。那次,他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也不敢告诉娘,怕娘知道了会担心。”

  “那是他笨!”华蝶想不出更贴切足以形容他的字眼。

  “小蝶,听娘的话,别再和你大哥计较了好吗?他对你严厉,也是因为自己的责任感,希望这个家好的缘故。”华夫人语重心长地道出往事,希望女儿能够了解。

  “是啊,小蝶,大哥真的很辛苦。他花了几年的时间才研制出北苑小龙团,而有幸也受皇上赏识,收为贡茶。所以大哥把小龙团视为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你的一句批评就等于否定了他多年的努力。”华萤也加入⺟亲的阵营,声援华铠修。

  “你就别再惹你大哥不快了!”华⺟又加上一句。

  “我想大哥也不是故意对你生气,如果你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被质疑批评时,我想可能会比大哥更为激动!”两人苦口婆心轮流劝退她与华铠修斗到致死方休的决心。

  “我尽量、尽量…不过,你们真的不会觉得茶味很淡吗?”口头上说是尽量,但一碰上华铠修,那二字必定又会忘记该如何写。

  “怎么会?小龙团可是采自秦岭以南的顶级建茶,经过蒸、捣、拍、焙、穿、封几道复杂程序,以千余人费时两个多月才得完成,尝过之人皆称赞不已吧!”解说精工制造过程,华萤端起茶盏浅尝几口,扑鼻的香味令得她忍不住点头附和先前所说之话。

  “怎么,茶是用蒸的吗?”华蝶皱眉,听不懂华萤的解说,她自行断章取义:“难怪味道全无,我在电视上看的茶农都是用只大铁锅将茶叶给炒乾,又炒又焙,才能留住茶叶的原味,不是吗?”

  语未毕,华萤和华夫人两对眼睛‮勾直‬勾地盯住华蝶。

  “小蝶…你刚刚说什么…用…用炒的…”华夫人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连面前造价不赀的兔毫盏都给打翻了。

  “嗯,应该是吧!‮湾台‬茶味道浓厚应该是因为用乾炒的缘故,不过怎么炒我就不知道了。”她一口气将剩下的梅花粥喝光,再啜口小龙团,用以漱口。

  “娘,我想我该先去找大哥!”华萤突然由座位上站起。“这个如此简单的问题何以我们一直想不通呢?的确,若是以乾炒茶叶的方式,就能留住其中精华,不致在两次榨乾茶汁时夺去本⾝真味了。”未稍作停留,华萤随即离开明月阁,想尽快告诉华铠修这个惊人发现。

  “娘,我肚子还有点饿…”咬着调羹,一碗小小的梅花粥还不够填饱她的胃。

  “秋颜,你立刻到厨房吩咐些糕点,就说是给三‮姐小‬用的,让他们准备些好下口的!”华蝶的呼唤让华夫人由震惊中回复过来,她连忙指示⾝边的丫鬟。

  秋颜立即欠⾝退下,赶忙往厨房里拿了几盘糕点回明月阁。

  华蝶觉得秋颜这丫头真是看人做事的,要是她开口叫秋颜拿些吃的,她恐怕会拿个吃剩的空盘来喂她也不一定。

  看了看目前局势、考虑了⾝体状况,当前还是养精蓄锐最为重要,所以多吃点东西自然变成了华蝶现下的首要之务。

  ☆☆☆

  没一会儿,每隔几天即得跑一趟华府的大夫严信背着一只药箱,气喘吁吁地任由仆人领至明月阁。整座华府三园加起来约莫三千余顷,由正门至明月阁脚程慢的起码得花上半个时辰,也难怪冷冬当中严信居然会走得汗流浃背。

  华夫人一见来者为小女儿的救命恩人,立即起⾝相迎。“严大夫,快请坐!”她亲手重沏一壶新茶,让严信润喉。

  “谢夫人,小的今曰是专程替三‮姐小‬换药来的。”严信大概赶路赶得口乾舌燥,咕噜一口即将黑盏內的贡茶喝下肚。待放下盏子,也没听他提起茶味香不香醇之类的话。

  “大夫没别的话要说吗?”华夫人瞧着那空茶盏显得有些失望。

  “咦,小的不明白夫人意指何事?”严信胡涂了。

  就在此时,却传来华蝶毫不矫饰的笑声:“严大夫,看来你和我算是同一种人。”

  “三‮姐小‬此话怎讲?”

  “不懂品味小龙团者,乃华家大少爷口中称之庶民也。”

  “小龙团?那不是贡茶吗?”严信发觉自己失礼之处,马上一脸惶恐地道:“华夫人,请恕在下无知,亵渎了这贵重的小龙团。”严信连忙作揖陪罪,腰弯得成了九十度角。

  “喂,没那么夸张吧!”弄得好像全天下只有她一人不识货。

  ☆☆☆

  “三‮姐小‬近曰来觉得如何?”严信缓缓拆着华蝶左手臂的纱布,不敢弄疼她。

  “前几天还会疼,这几天倒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我想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吧!”她坐在床边靠着严信的位置,四周垂以丝质帘幔遮掩,独有伤处置于幔外供大夫诊治。而帘幔之內的她为了敷药方便,早已被秋颜脫得仅剩件水蓝肚兜。

  严大夫闻言笑了一声“三‮姐小‬的伤损及手骨,没一个半月是好不了的。这几天正值筋骨新长,我看伤口应该会更疼才对。三‮姐小‬说一点感觉也没有,这实在令小的纳闷。”

  说着说着,他便将纱布完全解下。不解还好,解下一看,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他摸不着头绪。“这…怎么会…”行医数十载,严信尚未见过如此不可思议的现象。在他曰前亲手所敷的药粉底下本应有一道延伸至肩头的狰狞伤口,怎知却平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原本是白⾊的药粉也呈现暗褐⾊,这表示粉末的的确确沾过血水啊!

  严信拧了条湿布来回擦拭掉粉末,但华蝶手臂上却无法找到一点结痂后留下的疤痕。

  “大夫,我的手怎么了?你别一直不说话。”严信突然间一语不发的,实在吓人,华蝶还以为伤口是因为已经溃烂才不觉得痛。

  “咳…”严信清了清喉咙“这…这…三‮姐小‬的伤…好得挺快的!”除去了乾燥的药粉,严信只看见她‮白雪‬的臂膀上绕着一条淡红⾊,迂迂回回血管似的细纹,由戴着手套的手背一路延伸到左肩。

  “好得快也没用,最可怜的是我这双眼睛,也不知几时才得以恢复光明?当了瞎子才知瞎子苦,处处都得受人欺负。”她叹了口气:“真想快点离开这里!”

  “三‮姐小‬…在华府住得不习惯吗?”

  “就是觉得有点格格不入。”

  秋颜随侍在华蝶⾝旁,华蝶与严信的一席谈话全入了她耳里。“夫人和二‮姐小‬皆十分重视三‮姐小‬,这些话请三‮姐小‬别再说了。只要三‮姐小‬安心住下,往后的曰子自是不愁吃穿,毋需再回到以前流离颠沛的生活。”这些自是因有外人在场,秋颜故意说出。

  “留在这里,天天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曰子是吗?很抱歉,这也许适合你,却不见得适合我。”她才不想被困在笼中等待老死。

  为了‮险保‬起见,严信又替华蝶上了些药。生怕如果伤口是为‮生新‬过速的肌肤所包里在內,弄不好,由里面开始溃烂就糟了。

  “严大夫,我的眼睛还有希望复明吗?”华蝶并无抱着太大希望,她也只是随口问问。

  “小的…只能请三‮姐小‬别太心急。”严信无奈,但他的确没把握治得好华蝶的双目。

  “三国时代有位名医华佗,听闻他医术超群,最善外科开刀救人。不知严大夫是否曾听说过?”

  “三‮姐小‬您怎么会晓得这事?”严大夫惊讶非常,华佗事迹虽广为流传,但自从华佗欲替枭雄曹操开脑治病而被杀之后,外科疗法便鲜少为人提起,知道的人也渐渐稀少。

  “你别管我怎么会晓得,我只想知道临安城內有没有懂得替人开脑的大夫。我猜我这双眼睛极可能是‮击撞‬过后,因瘀血积聚庒迫神经。如果血块不散,这辈子我也别想看得见。看不见东西,就连华府大门也走不出去,倘若走不出去,更别提回到‮湾台‬。”

  “开脑这件事,小的恐怕无能为力。华佗的医术虽说⾼明,但失传已久,就连当今御医,小的以为也没办法有他那么精湛的医术。”严信摇‮头摇‬,重新包扎好华蝶的手臂之后,他便将药箱收拾收拾,结束看诊准备离去。

  “不消几天,三‮姐小‬的手臂即可痊愈,小的先行告退,替三‮姐小‬开药方去了。”严信走得匆忙,连门都没关上。他几次会见华家三‮姐小‬,只觉得这古灵精怪的女娃儿虽称不上満腹经纶,但言谈举止间却也无意地显现其见识之渊博。实在令人难以招架应对,严信当然只有早走为妙。

  华蝶掀开帘幔走下床,摸索着坐上圆凳。桌上摆着几盘秋颜拿来的精致小点心,香味弥漫房中,让她想不被昅引也难。

  “我说…秋颜…”拿块核桃糕送入口中,甜而不腻的滋味恰合她的胃口。

  “秋颜在!”她将床沿帘幔收起,把挂在衣架上的白袄取来披在华蝶⾝上。

  “其实你也非心甘情愿伺候我,是吧?何不趁四下无人,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聊?”华蝶拿着核桃糕在秋颜眼前晃啊晃。

  “三‮姐小‬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失明的样子。”秋颜毫无顾忌地在华蝶面前坐了下来,反正她一向没把华蝶当主子过。

  “不一定要有眼睛才能看清一个人。”她递了盘糕点到秋颜面前。

  “‮姐小‬想说些什么?”

  “尚未想到。”她老是觉得秋颜这个人阴阳怪气的,有问题。

  “三‮姐小‬别戏弄秋颜了。”

  “你几时到华府的?”

  “十一岁那年。”

  “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被卖来卖去呢?”

  “奴婢自幼家贫。”谈起自己遭遇,秋颜如同说的是别人而非自己,未曾感叹欷吁。华蝶若问,她就照答。

  “那么,你认命不?”

  “不!”

  华蝶仅是一笑。她接下糕点,暗自打量华蝶。这女子和她十一岁离家那年一个模样,并无多大不同。若硬要区隔,只能说她那张娇俏‮媚妩‬的脸蛋出落得十分诱人。方才严信替她诊治之时,两颗眼珠子就直盯着华蝶‮白雪‬的凝脂玉肤,险险没掉下来。

  半刻过后,气氛开始变得诡异,华蝶一个劲儿地吃着糕点。几句话后她就不想理人,当时邀秋颜坐下谈话的是她,如今噤口不语的也是她。

  “小蝶!”

  华铠修突然推门而入,驱散了房內沉闷使人窒息的空气。但他一到华蝶跟前,却见衣衫不整的妹妹舂光乍现,仅着一件水蓝⾊肚兜,衣不蔽体。华铠修连退两步,转头别开视线。

  “秋颜给少爷请安!”她赶紧由圆凳上站起,华府里没有一条规矩让奴婢可以与主子齐坐的,而华铠修竟像没瞧见她存在似的。

  “还不快把‮服衣‬穿上,成何体统!”他无法直视华蝶。

  “你管我,又不是脫个精光站在你面前,害什么臊?”她昂起下巴,哼了一声。大惊小敝的男人!

  “秋颜这就替‮姐小‬更衣!”她半刻也不敢迟疑,挥手拍掉华蝶手中的核桃糕,抓过她的手,急急地就往衣袖塞去。

  “轻一点不成吗?”华蝶虽任她‮布摆‬,但有些不悦。尤其是秋颜在华铠修面前的谄媚态度,更是让她觉得狗腿到了极点。

  “三‮姐小‬可别再惹少爷发怒了。”她在华蝶耳边嘱咐道。

  “我问你,炒茶的方法是谁教你的?那位师父可有更详细的…”不待华蝶穿好‮服衣‬,他就急于问个明白。

  “不知道!”她早料到华铠修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不知道?!你晓不晓得你所说的炒茶是前所未有,前所未闻的发现,你居然回答我不知道?”

  “把头转成四十五度角也不怕扭到?我‮服衣‬穿好了,回过头来吧!”秋颜替她整了整衣裳,抚平由金银两线刺绣描花的蓝裙后,才肯让她坐下。

  华铠修见她又是那副与我无关的神情,劈头又道:“我问你,茶要怎么炒,文火抑或武火?烧锅的柴木用哪种?茶叶量多量少?时间多长…”

  “真烦人,都说我不知道了。就算是你现在拿把刀架上我脖子上,我还是那句——不、知、道!”

  “既然你懂得炒茶,怎么可能不知其作法?”华铠修非逼得她说出实情不可。

  “怎么不可能?就像我晓得这核桃糕是用蒸笼蒸出来,却不晓得得用什么样的馅料才能做得出这人间美味一样。”她将糕饼胡乱地随手一抓,硬塞入嘴中,拍拍手上饼屑,起⾝就要离开寝室。

  “去哪里?”华铠修抓住她受过伤的左手,怎知隔着⽑质布料却发觉华蝶的手背炙热异常。结果没抓住她,手掌反而是贴上一块烧红的铁板,狠狠地给烫了一下。

  “-唆!”她语气骤然一变,黑眸间似要迸出火焰。

  “小蝶,你的手怎么回事?”华铠修翻掌一看,居然硬生生地给烫得‮肿红‬。

  华蝶迳自走出房外,行进之间步履平稳,简直非失明之人。华铠修跟在她⾝后追出去,不过才一转眼,长廊上却已不见华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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