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 解
第一四零章解
山脚下的那块地做林子虽不算大。可建成宅子却是不小的,傍晚卢智就带着三名工匠师傅从南山回家,卢氏亲自下厨添上两道菜肴。
酒⾜饭后,三名匠人就要了纸笔,一边听卢氏和遗⽟提些要求,一边询问和记录,他们也不知卢智是从哪里找来的人,⾐着谈吐皆是不凡,遗⽟在说了几个点子,发现对方都能应上后,就觉得他们有些大本事的。
按说若是寻常匠人,也没的主人家这种规格的款待,可卢智却事先知会了卢氏和遗⽟准备饭菜,显然三人来历非比寻常。
谈了半个时辰,才算大概说出个样子来,那块地势最后被分成了三座大小不一的院落,相同的却是都要再建个汤泉池子,平⽇用时需引了那眼泉的热⽔进去即可。
最后遗⽟同卢智一起把匠人们送到客栈去,在回来的路上,她不由好奇地问道:“大哥,他们是你从哪寻的。要花不少银子吧?”
卢智答道“找人借的,不需花钱。”
遗⽟有些惊讶,道:“是谁啊,这么大方。”普通的匠人帮人策建稍大些的宅子,少说也一人也要给包上十几两银子,那三个匠人少说也百来两了。
卢智只道了一句“你也认识”后,就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听那姚晃讲了不少药理,可是听说过有什么药,能让人⽩⽇不能出门的么?”
“⽩⽇不能出门?”遗⽟垂眼想了片刻,轻轻头摇“没有吧,大哥为何这么问?”
卢智并没有瞒她,脚步放缓,看了周围并无行人后,才低声道:“昨晚来抓姚晃的那些黑⾐剑客,许是魏王的人。”
遗⽟心中一跳,恍然又想起昨夜听见的那个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还有重重纱帘之后隐约的人影,当下定住脚步站在路边思索起来。
卢智也没打断她,静静呆在一旁,夜幕笼罩了小镇,但街边的店铺多已打烊,挂出只只红提灯笼,来往行人甚是稀少。两人就在路边吹了一会儿子的冷风。
遗⽟伸手将耳边碎发拨好,扭头看着卢智,轻声道:“大哥是怀疑,魏王中了毒,需要姚、姚不治去解,所以才去抓人,而这种毒的症状,就是⽩⽇不能出门?”
卢智点头应道:“对。”
遗⽟伸手蹭了蹭下巴,继续道:“若是姚不治那不治神医之名是真的,魏王也的确中了毒,那毒很可能就是姚不治本人下的,他如何能在堂堂一国皇子⾝上下毒,只有一个可能…魏王曾经找姚不治医过病,大哥可是这样想的。”
经卢智一说,她已经辨别出昨夜那个略带些沙哑的声音,的确同魏王李泰的声音很是相像,只因那宅子的确不似王府的宅院,她才没有往他⾝上想,但狡兔尚且三窟,那般的人物怎么可能没几座隐秘之所,加上那让她略感庒抑的气势。十有**昨夜之人就是李泰了。
将自己的想法同卢智说后,他卢智目露精光,赞道“不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遗⽟盯着卢智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叹气道:“大哥,你告诉我这些,又想⼲嘛,你直说了可好。”
卢智轻笑一声“是你自己猜到的,可不是我告诉你的,”见到遗⽟轻瞪了他一眼后,才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我本想着,若你知道那毒如何解得,就帮魏王解去好了。”
“啊?”遗⽟惊讶地叫了一声,忍不住伸手在他臂上捶了两下“你这是想害我呢啊,且不说我是否知道那毒如何解得,那人被下了毒肯定对姚不治心存不満,若知道我从他那里学了些东西,还不连带我一起给记恨上了。”
卢智叹了一口气“他可没你想的那般小心眼,好了,我只是一提,也有可能咱们的猜测出了误差,就算蒙着了,你不愿意,大哥又怎么会勉強你。”
遗⽟收敛了那些许的怒气。咬道:“我若解了他的毒,对你有帮助吗?”
卢智神⾊一松,伸手在她头上一抚“眼下能助魏王,对咱们两个都有好处。”
遗⽟“哦”了一声就没再答话,伸手扯了卢智的袖子“咱们先回家去吧。”
夜⾊中,这对兄妹并肩而行的背影落在地上,被街边⾼挂的灯笼不断拉长,似是隐隐约约地在预示着什么。
***
两人回到家中,卢氏已经先行睡下,遗⽟和卢智洗簌罢也都各自回屋,小満端了乘着热⽔的木盆进来给她泡脚,遗⽟将脚探⼊盆中,略烫的⽔温让她的精神舒缓了下来。
今夜同卢智的谈让她将很多事情联系在了一起,但也只对他讲明了一半,关于那种让人⽩⽇出不了门的物药,她当时并没有想出来,一方面是因为不明卢智的画外之音,另一方面却是这症状她的确未曾听说过。
可将事情与魏王李泰联系在一起后,却让她想到了四年前的一些事情,还记得,当时初见李泰。对方坐在暗的车厢里,给她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十四五岁少年俊美又略带些偏执的容貌,而是他那一双紧闭的眼眸。
神医姚不治,不治上门者,姚子期曾说过她家是在蜀中,四年前,作为一国皇子的李泰仅带着阿生一人在蜀中出现,她是否可以理解为,当时李泰正是去找姚不治医病去了,归途时才偶救了她们⺟女。
若真是这样。那现下李泰抓捕姚不治的举动就有了两种可能最大的解释,第一种,当年他寻得姚不治之后,顺利医好了病,但是依照那不治之言同样被下了毒,事过几年,姚不治才要让他做那一件事,但他因做不到所以毒发,这才急着抓捕姚不治回去解毒;
第二种,当年他本就没有找到姚不治,病症拖延了下来,回京之后也从没放弃过寻找姚不治,但不知为何姚不治不愿意见他,这才每每逃跑。
除了这两种解释之外,当然也有其他可能,比如说,当年他寻得了姚不治,但没有答应让对方在自己⾝上下毒,可遗⽟觉得这种可能很小,魏王李泰是什么样的人她是看不透,但既然他要找不治神医,肯定就做好了应对对方“上门不治”的对策。
分析到这里,遗⽟心下又了然几分,再想着那“⽩天不能出门”的症状,首先怀疑的就是…李泰的眼睛。
卢智不知是从哪里探得的消息,但显然容易让人产生误区,李泰⽩⽇许是可以出门的,关键是他的眼睛…见不了光!
遗⽟心跳陡然速加了一阵,木盆中的⽔温已经冷却,她将双⾜收了回来,拿起一旁小凳上的布擦拭着⽩嫰的小脚,喊来小満将木盆端走后,掀开薄被躺在上。
虽然只是猜测,可最终的结论,却让她有种触碰到了对方秘密的感觉,心中奇异地有了淡淡的奋兴之感,这种感觉有一半就像是两年前。她初次写出了颖体最早的原型一般,奋兴之外又有些期待⽇后的颖体会磨合成什么样子,现下却是在奋兴之外,隐隐对魏王的秘密产生了浓厚的趣兴和期待。
她知道自己这种心理是极其危险的,魏王那样的人,同卢智一样,都是智多近妖之辈,卢智是她大哥,她⾜够了解他,他也不会伤害她,但李泰不一样,那个总是让她隐隐感到庒抑的妖冶男子,她现下只是摸到冰山一角,便有了探究的**,若是深⼊下去
遗⽟紧紧闭上眼睛调整着呼昅,心跳渐渐恢复到正常,才又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妆台上的铜镜,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后轻笑一声,伸手遮住了双眼。
***
卢智第二⽇早上又不见了踪影,中午吃饭时才回来,还带了一口精致的小箱子给遗⽟,卢俊很是好奇,怂恿着遗⽟在饭桌上打开来。
一尺来长的箱子没有锁绊,一掀就开,里面整齐地摞着一层层略微发⻩的纸册,遗⽟只看了最上面那本小册上的名字,有些惊讶地对卢智问道:
“这是、外公赠的?”
见他点头之后,遗⽟饭也没再吃,跑去后院净了手就抱着这只小箱子回了屋里,若是卢俊饭吃了一半跑掉,卢氏绝对会训斥,可遗⽟在家里还是有这种特权的。
当下卢氏招呼了两兄弟继续吃饭,又让小満将桌上的菜肴分别夹了一些添在遗⽟的饭碗中,放在厨房灶台上热着,等她饿了再吃。
遗⽟回到屋里,将那箱子放置在书桌上,用帕子将手指上的⽔痕擦净,小心伸手取了一册出来,轻轻翻看之后,双目越来越亮,之后她又将箱中其他手稿纸册一一查看过,脸上露出浓浓的喜⾊。
手稿十一份,拓本六件,信函三封,这些孤本若是论价,怕是千金难得其一,没想到卢老爷子竟然舍得赠了一箱子给她,让她在奋兴之余又难免有些唏嘘。
她和卢智,恐怕都只是把卢中植当成简单的长辈来看待,并没什么旁的感情,这老爷子说来也有几分可怜,早年稀里糊涂地害的女儿和孙子流落十几年,现下好不容易寻的人,无法享受半点天伦之乐不说,又要躲躲蔵蔵且小心翼翼地对待他们。
谁人能长前后眼,卢老爷子当年一心尽忠之时,怕也容不得他多替女儿着想,现在再是尽心,却也物是人非。
遗⽟暗叹一口气,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摊开在桌上的“宝贝”上面,选了一份最喜的,将其它重新收进了箱中,当下就研磨铺纸准备摹上一篇。
“小⽟,”吃完饭后,卢智走进屋里在她桌边站定,伸手敲了敲桌面,遗⽟有些无奈地放下手中刚刚提起的⽑笔,扭头看他。
“刚才同娘说过了,我打算让你二哥离家一阵。”
遗⽟不解道:“去⼲嘛?”
“那些匠人我准备租了院子让他们暂且住下,⽇后新宅的事情就给他们,卢俊既不用到南边去监工,让他去学些东西也好。”
卢智说话向来喜拐弯抹角,遗⽟这会儿正待摹那些帖子,只想着赶紧把他应付了,便顺势问道:“学什么?”
卢智露齿一笑“学些武艺好防⾝。”
遗⽟心道:学武?卢俊打小就开始练拳,又跟着卢智在国子监“鬼混”了几年,打起架来五六个壮汉都进不了⾝,还有什么好学的。
卢智看出她眼中的意思,解释道:“他现下只是打架厉害点,武艺只是些基础的拳脚,你也知道他不喜读书,但⽇后总要有个事做,娘要给他开武馆,他不是总吆喝着自己本事不够么,那就找个人好好教教他。”
遗⽟这会儿已经把注意力从那些孤本上转移到卢智的话中,稍作考虑后,恍然大悟道:“你是打算、打算让他跟着外公…可是咱们同外公的关系不是要保密么?”
就她所知,卢中植的确在武艺一途上很是厉害,她虽不多见什么武艺⾼強之人,没有比较,但想来当⽇在马车上一声冷哼就能让她浑⾝发颤的,绝对夹杂了气势之外的东西。
“这你不用担心,自是不会让人发现。”
⽟想了想这样也好,卢俊就是生活没有目标,孩子气才会大,眼下他已年満十六岁,若不是没有喜的,早就该找媳妇了,还是为⽇后早做打算为好。
应下之后,她又伸手去取笔,却发现卢智仍在一旁站着,疑惑道:“可是还有事?”
卢智轻叹一口气“当然有事,”这才把同她讲了半天话的目的说了出来“你二哥不肯去,你去劝劝他吧。”
遗⽟嘴角一撇,暗道讲了半天这才是重点,挣扎了一下还是把伸到笔架边上的小手收了回来,拖拖拉拉从椅子上站起。
卢俊有时就是爱犯死脑筋,平⽇一筋的他,倔起来连卢氏的话都听不进去,偏偏只有她能用些对付小孩子的手段哄过他,因此每次遇到卢俊别筋时候,都是她去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