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零章 她还是好的了
第一零零章她还是好的了
(加更)
雨总有停的时候,被捂了一上午的太一被云层放出来,便劲使儿地造热,空气中也就剩下凉慡,没了雨时的寒。
程小凤绕进屋里,一手托着烘⼲了⾐物,一手端着托盘,将东西放下,坐在边,看看上静躺的遗⽟,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见她缓缓睁眼,便端了姜汤吹了两下,道:
“先起来喝了再睡。”
遗⽟了两下眼睛,打了个哈欠撑着⾝子坐了起来,接过碗小口地喝着,声音有点儿暗哑:“几时了?”
“还早,”程小凤接过空碗“你再睡会儿,等下我叫你,不会迟了。”
“睡中一午了都。”遗⽟捞过软枕垫在后背上,右肩隐隐作痛,上午从天霭阁出来,她就直奔了程家,见着淋得没形的她,可是把程夫人吓了一跳,浴沐更⾐后,心绪杂的她,吃了饭就糊糊地躺在程小凤上睡了,一觉醒来,脑子果然清醒许多。
想起那会儿看着李泰对长孙夕毫不避嫌的动作,她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表面上⼲脆,实则是当了缩头乌⻳,便觉得自己窝囊极了。
她心里一万个肯定,李泰对长孙夕没别的,可细细想来,自打回京以后,在长孙夕转变“策略”的情况下,他从头到尾,不都是一副不拒不的态度,前几回她不当一回事,可次数多了,她就是再大度,也不可能视若无睹,这不,今天便是中了长孙夕的暗招,同李泰隔气跑走,若是她想不明⽩,再同他闹上一回,就更应了长孙夕的算盘,同他渐生隔阂。
对长孙夕,遗⽟现在完全从先前的冷眼旁观变成了反感,更让她生气的,却是李泰那不拒不的态度。
“你不困,那咱们就聊聊⽟?”
“嗯,我在听呢。”遗⽟伸手着肩膀,抬头看着程小凤,心思一转,问道“小凤姐,你同长孙娴认识多久了?”
程小凤嘴角僵了僵,不大乐意地回答道“好些年了,我打小就认识她。”
“那长孙夕呢?”
“也早吧,”程小凤脫了鞋,遗⽟往里面让了让,叫她钻进被子里,坐在她旁边说话“你知道京中多宴,我们这一群小辈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遗⽟点头,又问“长孙两姐妹同⾼、吴王还有魏王他们,以前关系很好吗?”
这回程小凤想了想,才作答“的确是好的,以前他们经常一起去马场,打猎啊,或是一同酒宴什么的,就这几年才生分起来。”
遗⽟突然发现,她对李泰的过去,还是不大了解,总觉得他为人孤僻不喜同人亲近,可隐约是知道,他曾同长孙娴她们相匪浅,还有,长孙夕那一手精湛的棋艺,不就是李泰教的吗,凭着他的为人,若真是无缘无故,又怎会有这么一段,能让李泰耐着子去教一个小姑娘下棋的,除了她卢遗⽟,还有个长孙夕。
在她眼里,长孙夕是那个想方设法往上赶的,可在长孙夕眼里,她应该才是那个破坏者吧。
程小凤见遗⽟甚是自嘲地笑了笑,琢磨着不对,多想了想,就明⽩过来,伸手环住她肩膀,疑道:
“你该不会是妒忌了吧?”
遗⽟“嗯”了一声,没有否认,下一刻就听她朗声笑道:
“我猜就是,长孙夕那丫头,老早以前就喜总跟在魏王后头,活脫脫一个跟庇精,咳,这可不是我说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时候大家年纪都小,有皇后娘娘那层关系在,又有⾼他们掺和着,便没人计较这个,后来岁数长了,才收敛许多,你们离京两年回来,我瞅着她现在是改了这⽑病,同魏王很是客套啊,怎地你又来翻旧账么,哈哈。”
客套?那是在人前,人少的时候“四哥”、“四哥”地叫着,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李泰是傻子会看不出来么?他就是懒得理会,也不能就这样让人误会吧。
“别多想了,”程小凤收了笑,安抚道“你还怕她同你争不成,人家好歹是长孙家的嫡女,除非魏王不娶你做正妃,否则她岂有去给人当小的可能?”
遗⽟轻叹一声,扭头看着程小凤,认真道“是啊,我怕什么呢?”
小凤都明⽩的道理,长孙夕不可能不明⽩,那她这么冲着李泰,又是图个什么呢?
“女子婚前都是这样多心的,”程小凤寻思着,她脑袋“雅婷成婚前,就总是来找我说话,没头没尾的,不知她在讲个什么,神神叨叨的,你比她要好多了。”
“哈,照你这么说,我还是好的了?”遗⽟倚着程小凤,感觉她⾝上传来的体温,心里的苦闷是没少,可却冷静了下来,能够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书艺比试被改到下午,満场依旧是五十个座,遗⽟故意来的晚了,避开同李泰碰面的可能,踩着钟鸣进了君子楼,随便挑了个空位坐下,目不斜视地检查着纸笔,既不左顾右盼,也不抬头看一眼楼上。
李泰站在二楼往下瞧,看见遗⽟⼊场,这才回去坐下,恰有个四门的生学正在同自院博士消名,打算弃比,见他过来,结巴了好一阵才说通话,严恒没好气地瞪了他两眼,一笔将他名字划去,这生学才唯唯诺诺地走了。
瞥见这情景,李泰才转过头,迟迟开口对正在打趣严恒的查济文道:
“长孙的名消去吧,她也不来。”
这下子,论判席上的几个人都傻了眼,面面相觑之后,还是查济文先跳了起来“这、这怎么不来了?”
“病了。”
“病了,什么病,突然就病了?”查济文又叫了两声,被晋启德扯了一把,瞅见李泰一脸冷淡,觉出自己失态,⼲咳了两声,重新坐下来。
作为才收新徒的虞世南,显然比太学院的查博士要安静许多,老眼昏花的他,侧目瞄了一眼李泰,便又低头喝起茶,半句话都不多说,其他人心里,各有所想…这长孙夕病了,怎就是魏王来代她消名?
想到这点,论判席上便愈发安静了,查济文郁闷地消了长孙夕的名字,心中不忿,想到楼底下坐的遗⽟,有心酸上晋启德两句,也知道气氛不对,不好开口,只能作罢。
今天的书艺比试,题目另有新意,没有巨幅的⽩卷做题,反给生学们一人发了一份卷子下来,上头六种笔迹,分别是古往的书法大家刻本段落,没有标注名号,就是让参比的生学们,辨认出这几位的名头,再将其段落所属的文章补全,这场比试的重点,就是众人对书法层面了解的广袤。
一些人是愁了眉,遗⽟只扫了一眼卷子,便埋头作答,她今天是倒霉,上午磕了肩膀,写字时尤为酸痛,但她将笔拿握的牢固,背脊又着竖直,哪能看出半点异状。
她便是有这种好处,不管前一刻心里了多少事,一旦正经做起事来,就会一头扎进去,不成不休,也许有很多人比她更聪明,但做起事来,会比她更认真的人,这偌大个世上也是凤⽑麟角了。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起⾝卷,还在做的难免着急,遗⽟除了抬过两次头放松眼睛,基本上是没停过笔,直到写満了四张纸,又检查一遍,一一盖上生学印,这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等着墨⼲。
坐在她左前方的女生学,早就停了笔,扭头偷偷瞄了遗⽟几回,忽见她睁开眼睛,怔了一下,便尽力咧出个笑来。
遗⽟瞧着那冲她发笑的小姑娘,认出正是昨天帮她说话那个,便也点头回了个笑,哪知对方这就“唰”地一下红了脸,飞快地把头转了回去。
遗⽟扭头看看⾝后,确认那小姑娘刚才是冲自己笑的,茫地了耳垂,就拎着答卷站了起来去。
半个时辰一到,钟鸣就“嗡嗡”地响起来,遗⽟收拾好桌面,习惯地借着涮洗⽑笔的时候出神,也忍住不往楼上看,就怕看见那缺心短肺的人会浑⾝来气,长孙夕下午没来,该不会是还没晕醒呢吧。
“卢姐小。”
遗⽟抬头,看着蹭到自己跟前的女生学,瞧见那张乖巧的圆脸上未退的红⾊,放柔口音,道:“这位姐小是?”
“我、我是书学院的生学。”说完就想打嘴,⾝上⾐服不明显的么
遗⽟见她脸上蔵不住的懊⾊,不由乐了,愈发觉得这昨⽇替自己抱打不平的小姑娘有意思,方就放下竹筒站了起来,平视着对方,一本正经道:“真巧,我也是书学院的。”
“噗嗤”一声,晋璐安笑了起来,没了尴尬,只觉得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亲切,这时的她尚不知道,遗⽟乃是人敬我一尺,我敬她一丈的典型人物。
“我知道,我听、听说过您的事,我、我是…”晋璐安努力说地利索些,可一到本人跟前,昨晚练习了好多遍的词儿,就用不上去了。
遗⽟意外地闪了闪眼睛,因为对方竟然用了敬语,直觉她没有恶意,就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可不识相的人走到哪里都能碰见。
“真要恭喜卢二姐小了。”
遗⽟扭过头,不出所料⼊眼一头金钗,佯作不解:“楚姐小,这是何喜之有?”
楚晓丝抿笑了笑,扭头看看左右陪同的,答道:“夕儿下午没来参比,这书艺的木刻,想是卢姐小的囊中之物了,这样难道还不值当恭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