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七章 明日问斩
第三九七章明⽇问斩
腊月初一早上,卢智被抓,腊月初二,长孙涣被杀一事震惊朝野,知道事态的严重后,遗⽟还有本不以为然的卢家人都四处奔波了起来,整整三天,遗⽟绞尽脑汁去查证那晚长孙涣被杀的真相,奈何终是抵不过背后隐蔵的那只推手动作快。
腊月初五这天,有了新线索的刑部突然再审,因这次并非秘审,遗⽟等人便赶去了刑部堂外听案。
包括驸马长孙冲在內的三位士族公子,证实了卢智和长孙涣生前有私怨,曾经被死者酒后用烛火误伤,在验明了卢智背后恐怖的伤痕后,这一事件得到了证实。遗⽟顾不上惊奇卢智为何没用炼雪霜消去那些疤痕,便被又一件事引走…
魁星楼陪酒的扶摇姑娘口供生变,她承认自己一时好奇长孙涣同东方明珠的关系,那天晚上曾经偷偷跟在长孙涣背后,不想亲眼目睹了卢智对死者行凶,且将卢智仓促下遗失在雅间门外的汗巾拿了出来,作为证据,指认了卢智杀人一事。
若说这些都只是让遗⽟心急火燎,那卢智对上述两件事的不置可否,不辩不解,从头到尾的沉默,就让她打从心眼里冒寒,甚至不顾在外旁听的⾝份,当场失态,差点被刑部尚书⾼志贤以扰公堂之罪,赏了板子。
不论是心甘还是不愿,这件案子爆发的迅猛,结束的却没什么悬念,卢智最终被定为杀害长孙涣的凶手…按斗讼律被判为“故杀”按律当斩,明⽇午时之后行刑。
当⾼志贤宣布了这个判定之后,那边松了一口气的是东方佑一家老小,而卢家这边,却是个个脸上不见⾎⾊。遗⽟看着卢智绷着伤痕未愈的脸被被差役押走,只来得及对他露出一抹复杂难懂的目光,若非是突然拦到她⾝前的人影让她強打起精神,她险些被部腹的绞痛疼地晕过去。
同样是来听审的长孙娴,站在遗⽟面前,一改往昔柔美的模样,两只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就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难怪你们一直都在同我作对,原是早就恨上了,卢智他自己也有弟妹,可却狠心杀了我二弟,我告诉你,他就是死了一万次,我二弟也活不过来!卢遗⽟,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就算是卢智到了曹地府,我也要他在下面看着你替他偿罪!”
遗⽟侧过头去,这番话并不好听,可她却没半点精力同一个死了亲人的人去辩驳,倒是已经走出几丈远的长孙无忌转过⾝,冷哼一声,斥道:
“娴儿,胡言语些什么!还不过来!”
卢荣远、卢荣和受到长孙无忌状似无意扫过来的冰冷视线,心下一凉,知此事不能善了,卢家和长孙家算是就此结怨。
卢智因私怨杀了长孙涣,被查明后等待处斩的消息,不胫而走,对此,但凡是闻者,除了唏嘘,便只有嗟叹,此时离科举只有五个月不到,眼瞅着一份大好的前程在即,却生生毁于一旦。
房府,闻了消息的房乔,当下便换了⾐裳出门。
国公府,向黎院前不久才离了主人,屋內摆设虽没少几件,却是冷清异常,遗⽟一个人坐在没有烧炭的室內,静静地看着半开的窗子上薄薄的一层灰尘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下人敲门送了饭菜进来,她却一口没吃,便兜了披风,到前厅同卢荣远夫妇打了声招呼,没做解释,坐上马车便朝龙泉镇的方向赶去,魏王府马车形影不离的跟了上去,另有人回了王府前去禀报。
马车疾奔出了长安,在城外两里处,便被拦了下来,车再行驶,车上却是多了一人。
遗⽟看着对面坐着的人,有些惊疑,道:“我以为你被人制住了。”她这是头一次在青天⽩⽇下见到这张神出鬼没的黑⽩面具。
面具男子苦笑一声,道:“你猜的没错,我是差点就被人关了起来。你这是要回龙泉镇?”
遗⽟点点头,一张小脸上除了苍⽩便是僵硬“你知道我大哥明天便要被处斩了吧。”
“已经知道了,”虽然只能见到眼睛,但遗⽟还是能看出他这会儿隐约露出的焦躁。
“那你能告诉我,是谁要害我大哥吗?”她到现在也不相信人是卢智杀死的。
“”面具男子沉默,这事情有太多不可告人的地方,卢智大难临头也不肯对他妹妹说明,就是清楚有些事到死都不能说,更何况是他。
“呵,”遗⽟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讽笑来“这么说,我大哥是死定了。”
明明亲眼见着卢智被人按着胳膊认罪画押,亲耳听到那⾼堂上头的刑部尚书给他定罪,她还是心存侥幸。不过这点侥幸,在见到这面具男子后,已是然无存了。
“小、卢姐小,”见到她的冷静,他反倒是愈发担心,想要安慰,却发现什么都不能开口对她说。
“你和我大哥是朋友吧。”
“自然是。”
“是什么样的朋友?志同道合、酒⾁相、亦或是…”遗⽟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生死相?”
他不明所以,想了想,道:“我同你大哥,可以说是过命的情。”
“那好,”遗⽟露出恳求之态“我求你帮我个忙可好?”
“你说。”
“今晚,带我走一趟刑部大牢,”遗⽟面露凄笑“我就是想再见他一面。”
闻言,面具男子一惊,他当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是打算让他带着她夜探刑部大牢,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和做起来,都不是那么轻松。
“刑部大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知道前几天程大人带着你闯进去过一次,但那是硬闯。更何况,死刑犯都是被另外关押,刑部牢房那么大,我们也不知道卢智被关在哪里,一个不小心许是会把你搭进去。”
“你只说,你能不能带我进去便可。”
“”见她是打定了主意,他略一沉思,终是抵不过她的要求,轻点了一点头,道:“好,我带你去。”
“多谢你。”遗⽟低头向他道了谢,掩去脸上一闪而过的歉然。
两人在路上商谈了夜探大牢的详细,他们都是去过刑部大牢的,多少知道地形如何,又都是聪明人,因此这看着危险无比的决定,不用纸笔,竟在马车驶进龙泉镇时谈妥。
比起京中的阵脚大,远在一隅的龙泉镇却依旧是它以前的模样,温泉庄子里的下人,尚不知他们的主子明天就要人首分家,见到遗⽟一个人回来,小満甚至还惊喜地出来人。
面具男子不便见外人,遗⽟道是她去浴沐收拾东西,指了卢智的院子让隐匿在暗处的他去待着,见他离开,方才叫来平彤平卉两人,掉头从侧门坐马车去了镇上的旧宅。
两个侍女守在前院,后院已经是⻩草一片的花圃前头,遗⽟拿着一把锄头沿着左侧的泥土挖了下去,一盏茶后,她探手从半臂深的坑洞里面掏出了一只已经发黑发⻩的囊带,也不嫌脏,揣在怀里,又拿泥土填了两只空花盆,进了屋子。
因为小満经常来打扫,她以前住过的卧房很是⼲净,在窗下和门前撒了防贼的药粉,又从窗见着平彤和平卉老实守门的背影,她才去到书桌前面坐下,把怀里的囊带掏出来,拍落泥土后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那只姚不治留给她的那只神秘的漆黑扁盒。
傍晚,房乔脸⾊郁郁地回了府,他去见了刑部的两位老友,都没能借助进得大牢去和卢智见上一面,在明知自己的亲生儿子明⽇就要被问斩的情况下,如何能坐得住。
“老爷,瞧您⾝上凉的,快喝杯茶去去寒气。”进到正房厅內,这体贴地端茶奉⽔的却在前一阵子就换了人。
房乔看着这精养了一些时⽇,愈发像起卢氏的妇人,眼神软和了一些,接过茶⽔,饮了一口,道:“遗爱呢?”
妇人笑笑“在屋里看书呢,您昨儿随口夸了他一句,这孩子便起了劲,每天要背上一篇文章才作罢。”不得不说,除了举止还有些大咧,她确实已然有了正牌夫人的派头。
“嗯,这孩子你教的不错,”房乔将目光从她⾝上收回,眉头便又轻轻皱起,正在苦思,余光却瞄见脚边的一块瓷器碎片,再一瞧原本放在窗栏下头甚得他喜爱的花瓶却不见了,当即出声道:
“是不是我出门的时候,小舞又来闹你了。”
“没、没有。”妇人这么说着,却悄悄把放在膝上的手往回收,被房乔眼尖看见扯了出来,便见那上头一道明显的⾎痕,沉了沉脸,道:
“你眼下即是我们房家的夫人,便不必再委屈自己,小舞移到你名下便是你的女儿,该骂的时候就骂,该打的时候也不必轻让她!”
妇人迟疑了下,片刻后,才低头道:“老爷莫生气,是我瞒了您,夫人她、她想见您,才让大姐小过来带话的。”
“哼!”哪知房乔听了她的话,脸⾊更沉三分,道:“你仔细看着府里的下人,别让小舞再私自见她,还有,她不是什么夫人,不要再叫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