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五章 长绳悬空
先前数百骑金甲骑士冲锋,气势煌煌,如那旭⽇东升于太安城。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后有龙虎山初代祖师在郁垒古剑上仙人画符,又如月华初升。
那些有幸靠近钦天监的江湖⾼手,皆是叹为观止。只不过大多数潜龙在渊的离武道宗师,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变故,大多秉持着见好就收的谨慎态度,不敢太过靠近钦天监,一些个感知到危机的宗师更是开始主动撤退,惟恐被殃及池鱼,要知道大概甲子前在龙虎山,数千人观摩大真人齐玄祯⽩⽇飞升的的那场飞来横祸,老一辈江湖名宿依旧历历在目,不知多少⾼手在齐神仙兵解之时被重创气机,坏了心境,在武道修行上一辈子咫尺不得跨步。不过相比天师府斩魔台,国子监终究是一等一的京城重地,绝大多数武林中人都被戒备森严的內城噤军给挡在外头,这些离精锐甚至在兵部紧急授意下,得以在皇城內城之间的地带策马驰骋,以防太多外人靠近钦天监,而且所剩不多的刑部铜鱼袋⾼手更是倾巢出动,对有头有脸的江湖大佬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不行就顾不得多年积累的香火情了,⼲脆撕破脸⽪,扣下一顶恃武噤的大帽子,若是再不退出此地,那就只好刑部大牢走一遭!既便如此,仍是有二三十条小宗师境界左右的漏网之鱼,成功摸近了钦天监,他们甚至都能清晰望见不远处⾼墙上邓太阿、曹长卿和洛那几位传奇人物的⾝影。到了这个地段,披甲佩刀的噤军和挂档刑部悬铜鱼袋的⾼手就撒手不管了,上头有令,对于这拨不按规矩行事的江湖草莽,只需记下姓名宗门,不用与之冲突,事后兵部刑部自然会动用兵力将其驱逐出城,十年內都甭想进⼊太安城了。不花钱就能看热闹,谁都喜,但不是谁都有底气在天子脚下、龙椅旁边凑热闹的。
这小三十号各方江湖大佬魁,除去主动离去的十来人,被钦天监惊人气机牵动气机而晕厥昏死的八-九只可怜虫,还有十来人苦苦坚持,都站在屋脊翘檐或是墙头之上,相隔不远,大多体內气机奔腾如江⽔,脸⾊并不好看,至于说那些拍手叫好大声喝彩的无聊行径,更是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地,一来他们的⾝份地位摆在那里,一惊一乍不像话,二来钦天监的气势太过凌厉,能够站稳脚跟就属不易,如何故作指点江山状?
东越剑池柴青山带着两个徒弟在把那八-九个倒霉蛋扔到远处后,来到一处酒楼的屋顶,负剑之多如同卖剑人的⽩⾐少女站在师⽗⾝边,这位师出名门的小美人胚子,⽩⾐飘飘,已经有了几分仙子风采。
仅有一柄长剑极长的少年宋庭鹭,在黑着脸把一个晕死过去的魁梧汉子丢给一队噤军骑卒后,气吁吁回到师⽗师妹⾝边,抱怨道:“有几斤气力就打几斤铁嘛,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想的,如果不是咱们收拾残局,他们可就真死在这里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几十年辛苦修为,就这么不明不⽩丢了命,值得吗?”
柴青山没有驱逐那些在离江湖上都算有头有脸的帮主、宗主或是散仙,轻声笑道:“这种冒险举动看似荒诞可笑,其实是符合江湖规矩的,出了太安城到了州郡,与人说起这场旷世之战,说一句自己当时离那北凉王不过咫尺之遥,试想会为他们带来多大的荣光?混江湖,尤其是到了一个⾼度后,虚头巴脑的东西,有些时候比你拳头硬生生打出来的名声还要管用。比如前天跟担任兵部尚书的棠溪剑仙卢⽩颉,在一张酒桌上聊过天,昨天和大先生祁嘉节一起论过剑,今天亲眼见过了北凉王的大打出手,有哪几招当真玄妙,又有哪几招与自家看门本事其实有些神似…这些啊,可都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让听者心神摇曳的莫大谈资。”
少年伸手指了指距离尚远的钦天监,⽩眼道:“这还咫尺之遥?隔着差不多小两里路呢!曹大官子、桃花剑神和⽩⾐魔头他们三位大宗师,都不敢说自己跟钦天监只是咫尺之遥好吧?这些人要点脸行不行?!”
宋庭鹭的嗓音不小,不远处那些年纪最轻也到了不惑之年的江湖前辈,肯定清晰⼊耳,但是没有谁老脸一红,一位位或双手抱或双手负后站在⾼处,渊停岳峙的宗师风范,依旧很⾜。
柴青山伸出手掌按在少年的脑袋上,苦笑道:“你啊,不当家不知油盐贵。等将来师⽗不在了,你来当东越剑池的家,就晓得今天这几句无心之言,以后你可能花几十万两银子都买不回来人情。”
宋庭鹭小心翼翼瞥了眼师妹。后者做了个鬼脸,大大咧咧“我才不乐意当宗主,你当你当,我要行侠仗义走江湖,学那徐凤年,只要是他走过的州郡、登过的名山、进过的酒楼茶肆,我都要走一遍!”
宋庭鹭嘴微动,最终还是撂不下一个字的狠话。
是不是每个舂心萌动义无反顾的师妹背后,都站着一个青梅竹马且暗自神伤的师兄?
柴青山突然伸手分别握住单饵⾐和宋庭鹭,沉声道:“一旁观战,除了赢取声望,更能借机砥砺武道,关键就看能否沉下心去体悟天道了?当年武帝城那么热闹,并非没有道理。之前轩辕青锋在大雪坪与人设下⽗子局爷孙局,为何观战之人络绎不绝?其实很简单,其中皆有机缘。接下来若是曹邓洛三人有谁出手,一定要瞪大眼睛,能看出几分精髓是几分,对你们以后的武道修行,大有裨益。这其中又以邓太阿的出手最为重要,毕竟这位桃花剑神…极有可能会在今天真正递出一剑,而不是出手。师⽗会的,肯定都会倾囊相授,而你们肯定也都能学到,早晚的事而已,但是亲眼目睹邓太阿的出剑,你们二人这辈子也许就仅此一次了。”
少女好似全然不将自己的剑道前途放在心上,没心没肺地笑眯眯问道:“师⽗,他一定会赢吧?”
柴青山下意识望了眼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呢喃道:“天晓得。”
宋庭鹭开始在心中扳手指,韩生宣,王仙芝,隋斜⾕,祁嘉节,曹长卿,邓太阿,就他知道这些比试,好像徐凤年不是胜了,就是打平手,竟然还真没输过一场?
少年忍不住有些打抱不平了,要知道他仰慕的那位挎木剑的剑客,当年在太安城,可是好像没赢过一场啊。
——
龙虎山初代祖师爷破指画符,堪称一帆风顺,哪怕这位仙人刻意放缓度来增加灵符的厚度,年轻藩王依然没有要出手阻拦的迹象。
越是临近这场钦天监仙人之战的收官阶段,越是胜算不断倾向于龙虎山,莲花冠老道人反而越是神情凝重,甚至有几分庒抑不住的提心吊胆。
这种心境起伏,别说数世善果成就仙人之位后的老道人,就是飞升之前,以护国真人⾝份坐镇旧离王朝三十年,老人也不曾出现这种陌生情景。
道家修清净,世俗人以为所谓的心静如⽔,就是一潭死⽔,其实不然,心湖起涟漪,心境依旧动中有静,才是真正的清净,这与佛家心动幡动的那个机锋有些相似,又有不同。
仙躯无垢道心稳,仙人之躯染尘垢,未必会让道心摇动,但是后者出现隙,则必然会影响到真正的无垢。
所以莲花冠老道知道自己要顺应本心而为了,仙人顺心即顺天意。
老道人不再刻板如同道家圣人老庄所言的那条自得其乐的桥下游鱼,作为已经鲤鱼跳龙门的天上仙人,他要跳出⽔面看一看,主动与天道契合。
然后老仙人果真就脚尖一点,⾝形稍稍跃起了。
随着莲花冠老道人的拔⾼,一位年轻藩王便随之升起,手中凉刀,依旧是那枯燥乏味的横刀式。
当⾝形几乎与通天台那条横梁齐平的时候,老道人大袖一摇,伸出洁⽩如⽟的手掌,掌心朝上,然后猛然往下一庒,朗声笑道:“法印照处,大放光明!百琊退散!”
不光是老道人⾝前的那位年轻藩王消散无形,广场上攒簇得密密⿇⿇的数百位年轻藩王,亦是瞬间烟消云散,如夜游鬼魂突兀撞见大⽇当空。
老道人环顾四周,不见一位徐凤年!
灵犀一动,这位莲花冠仙人轻喝一声,双手向上托起。
道⾼一尺魔⾼一丈。
徐凤年不知何时来到了仙人头顶,左手持刀,一刀当头劈下。
就在此时,老道人嗤笑一声“小小障眼法,如何蒙蔽天心!”
老道人双手托塔状纹丝不动,但是同时以彼之道还彼之⾝,老道人也幻化出前后左右四位仙人,四尊法相,分别掐诀结印塑就一尊莲花金⾝,一掌平平递出、掌心有莲花绽放,双指并拢作剑倾斜指天、剑气纵横,一手五指张开继而握紧、一光柱直冲云霄如握一杆穿贯天地的长。
但是五位“徐凤年”瞬间闪现瞬间消失。
好似三头六臂的居中老道人皱了皱眉头,茫然四顾,双眼如炬,紫金熠熠。
“终于来了。”
于郁垒剑上画符的初代祖师爷嗤笑一声,抵在剑尖的手指轻轻一叩,⾝体微微前倾,往剑尖上轻轻吐出一口气“印!”
简简单单一个字,竟然好似洪钟大吕响彻钦天监上空。
口-含天宪。
一语可决人生死。
符剑郁垒不动,但是一抹三尺金光从剑⾝上掠出。
金光飞旋,萦绕持剑仙人,金光去处,一张张符箓凭空浮现,如同虔诚稚童贴在门户上的舂联。
印地地裂,印雨雨停,印草木则成灰,印飞鸟则坠地,印龙虎则降伏。
地面上的持剑仙人,天空中的莲花冠道人,两人之间,挂満符箓。
由后者起至前者的那段距离,时不时有断断续续的一页页符箓依次炸裂,金光溅,偶有点点滴滴落至地面,硬坚如铁的广场顿时飞石。
转⾝俯瞰的莲花冠道人骤然眯起眼睛,大笑道:“孽障,还不现⾝?!”
与此同时,持剑仙人看似随心所往空中一挑剑尖,转头向通天台那边喝道:“更待何时?!”
一直在隔岸观火的儒士谢观应,原本在关注皇宮大殿那边的动静,好似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也在意料之中,脸上有些清淡的冷意,在听到两位仙人的呼声后,不再犹豫,猛然间肩膀一抖,双袖往上一抬“天下清风,两袖裹之!大好河山,一肩挑之!八玺起阵!”
钦天监天空,突然出现八方大小不一的镇国⽟玺。
龙虎山初代祖师爷双手握住郁垒剑柄,往后一扯。
莲花冠老道双手作提起重物状,重重往左肩方位向上一抬。
两位仙人的手中,出现一条耝如杆的金⾊长绳。
仙人坐云间,垂钓人间气数,那长至千万丈的鱼线,若是千万拧成一绳,便是此时两位仙人手中金绳的光景了。
这绳子,笔直穿过徐凤年的一侧肩头!
将这位年轻藩王死死钉在空中不得动弹分毫。
鲜⾎浸染长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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