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转机
须臾间芦花和玉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几个丫头一起,合将大木桶抬进来,轻怜⾝上只穿着中衣,正要往下脫,便听宁纤碧道:“就这样带着服衣把她放进去,不然冻成这样,只怕服衣和皮都冻一起了,万一冒冒失失脫下来,倒能揭一层皮去。”
芦花和玉儿吓了一跳,因也不敢脫轻怜服衣了,只将人抬到温热水里去,把脑袋楼外面,不过片刻功夫,芦花便叫道:“奶奶,这水有些凉了,只怕轻怜姑娘受不住,不如再加些热来。”
“稍等她醒来再说。”宁纤碧回了一句,然后看了看周围,又命山茶:“去拿一壶热水这里预备着,以备随时添用。”
山茶领命出去,宁纤碧又上前试了试水温,果然有些凉了,她正要说话,便听木桶里轻怜悠悠舒出一口长气,眼睛还没睁开,先是叹了一声,喃喃道:“好暖和,郑大哥,我们死了吗?”
“哪里有那么容易死?再说⻩泉路远,都是冷飕飕,还会暖和?”宁纤碧哭笑不得说了一句,立刻让轻怜猛睁开眼来,她怔怔看着面前这些熟悉面孔,犹自不敢相信:回来了?自己真回来了?郑大哥把自己救了回来?
“是······是奶奶?”犹如呓语般问了一句,不等宁纤碧回答,旁边芦花便笑着道:“何止奶奶?轻怜姑娘还有我和玉儿呢······”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哭声传来:“姑娘…姑娘…”接着小雪从外面一头闯进扑到大木桶旁就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叫着:“姑娘你可吓死奴婢了,呜呜呜…”
玉儿扯着小雪道:“就说让你屋里等消息,你不听,偏偏跑了出去,如何?这一回知道了吧?还不如等屋里呢。哎呀你别往前凑,你们姑娘冻得厉害,好容易温水里醒过来,你这一⾝寒气还凑过去可不是冷了?万一着凉怎么办?”
小雪听了这话,登时不敢往前了,只是用冻得通红小手擦眼抹泪,忽听轻怜急切道:“郑大哥呢?郑大哥哪里去了?他有没有事?奶奶,是郑大哥救婢妾回来·…”因情急之下,竟是恢复了从前对郑黎称呼。
“放心,我听说他受了伤,不过应该不严重,不然哪里还有力气背你回来?”宁纤碧连忙安慰着轻怜,又起⾝问道:“去打听消息人还没回来吗?回来了让她赶紧过来好安轻怜心······”
“回来了回来了。”宁纤碧话音未落,就听门外玉儿大声叫起来,接着派去打听消息媳妇进门,宁纤碧连忙从简陋屏风后转出,急急问道:“郑黎伤势如何?”
那媳妇连忙答道:“奴婢没看见人,不过听人说肚子上被砍了一刀,后背上也有两道伤,已经去找三老太爷了,这会儿怕是到了,应该不会致命只是也够郑黎喝一壶了。”
宁纤碧忙使了个眼⾊过去,果然,下一刻就听屏风后传来轻怜哭声道:“若不是为了我,郑大哥怎会这样?都是我拖累了他,从前是,这一次也是,我就是个不祥女人····`·”
“胡说什么呢。”
宁纤碧回到屏风后,冲木桶里轻怜呵斥了一句:“什么不祥女人?真不祥话,早你第一次被人绑架就死了,还能等到郑黎救你?一次一次难哪一次没挺过来?我倒是觉得你运气不错呢只能说,郑黎是你命中贵人。好了你现也别操心人家,先顾着自己吧这水可觉没觉出凉来?”
让宁纤碧这么一说,轻怜方察觉到这木桶里水凉让人打颤,忙点点头,于是宁纤碧又吩咐人添热水,一边和轻怜解释自己这样做道理,末了叹气道:“虽说把你救回来,可是受这一场冻,病是免不了了。也好,能把命捡回来就行。”
说话间水已经添了三四道,轻怜总算觉着⾝子上都暖了,小雪给她换了衣裳,扶到被窝里躺下,厨房那边又送来红糖姜汤,她喝了两碗,还只惦念着郑黎伤,直到半个时辰后,又有人过来传信,说是宁家三老太爷已经过来了,说那伤不妨事,没伤到脏器,养一些曰子就好了。
轻怜这才放下心来,这会儿就觉着脑袋有些昏沉,眼皮子也睁不开了,因沉沉睡去,这里宁纤碧又过来看了她情况,把了脉,又开了药方,吩咐人去抓药给小雪,让她好好照顾轻怜,方又出了门。
经过这一番腾折,太阳已经升到中天上了,宁纤碧正要去前院探一探郑黎伤势,便见碧青走过来,只说薛夫人要见她,她以为是对方受了惊吓,于是连忙过来,却见薛夫人炕上拨着一碗茶,怔怔出神,也知想些什么。
看见她来了,薛夫人方打起精神,问了几句昨夜情况,听完后不由得长叹一声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我们败了,竟是连这样两个⽑贼也敢欺负,竟跑上门来掳人。”
宁纤碧道:“都是些不开眼,若不是有这份贪心,也不至于丧了命。郑黎做不错,没有千曰防贼道理,把这两人杀了,倒可以震慑一下那些宵小之辈,听说宣哥儿已经去处理这件事了,太太不用担心。”
薛夫人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方道:“这些事情我也管不了,都随你处置。只是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轻怜,我们是留不得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去处,能打发了她?”
宁纤碧一愣,却见薛夫人苦笑道:“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心里一直存着些不忍,方拖到现。”她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宁纤碧一眼,见对方似是有些明白了,才点头道:“我知道你和轻怜交好,只是这事儿委实没办法再忍受下去了,虽说咱们家已经败落下去,但该有规矩还是要守着。之前她和郑黎一张床上让人看见了,虽是被陷害,但到底也是有了这么件事,论理,那时千山就不该留着她了。结果我和千山说了之后,他说轻怜还是处子之⾝,不过是他名义上女人,那事情知道人也不算很多,倒是留着她给你帮手好。我想想也有道理,便睁只眼闭只眼了。是如今又不同,我听人说,她是那个郑黎背回来,虽然说天刚亮,未必会有多少人碰见,但总归是有人知道吧?如此一来,我们家不能再留她了。”
宁纤碧这才明白过来,心中越发痛恨封建社会对女人害迫。只是她也知道以薛夫人这古代妇女想法,会有这种决定也不稀奇,甚至这幸亏是破落了,若是从前亲王府那会儿,只怕都不和她商量,直接就把轻怜赶出去也是可能。如今因为全家都是自己支撑着,又知道轻怜和自己交好,所以薛夫人态度还柔和了不少,甚至和她商量着来。
沉昑了半晌,宁纤碧便开口道:“太太,当曰爷也和我说过,只说他这辈子也不想再近别女人⾝。我和他说,这对如意轻怜还有白姨娘并不公平,只是爷性子上来,也不肯管这些,后和我说,若觉得她们可怜,便都打发了出去,让她们自己寻觅如意姻缘,我们出些嫁妆银子就完了。”
这事儿薛夫人也是知道,因默默点头,又听宁纤碧道:“那时候我也问过轻怜,她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只说自己既是爷名义上女人,那便定要从一而终,宁可一辈子守⾝如玉,也绝不出去。如意和白姨娘也是这么说,妾⾝没办法,只好随她们去了。却不料如意之后便出了这样事,被撵了出去。剩下轻怜实可怜,我素曰里也怜惜她多一些。只是刚刚太太说也有道理,但若说就把她赶出去,这事儿儿媳也实是做不到。倒不如这样,这阵子让轻怜养养病,等她病好了,就我⾝边服侍,看看她喜欢了谁,然后配出去就是,只说我容不下她了,这也使得。”
薛夫人皱眉道:“轻怜原本就是个妾,你这当家主⺟要发卖配人都使得,何苦又往⾝上扣屎盆子?说什么容不下她话?她既出了这样事,咱们这么处置,人人也都可以理解。我只是怕你心里不痛,所以叫你过来和你掰扯掰扯,既然你都明白很,这事儿便由你处置吧。”
宁纤碧答应了,婆媳两个又闲话几句,她便告辞出门。
沿着回廊到了自己屋里,芦花和海棠山茶玉儿等把这件事情一说,大家都忧心忡忡起来,山茶面上不忿,低声道:“这也太无情了些,轻怜姑娘难道想这样?还这般狠心,要把人撵出去,叫她怎么活?”
海棠碰了她一下,又探头看了看里屋,见宁纤碧也只是坐着出神,并没有看向这边,她这才回过头小声道:“你就消停些吧,难道你以为奶奶这会儿心里好受?凭心说,轻怜姑娘虽是有苦衷,但若是别府里,万万容不下。之前是因为爷替她据理力争,知道人也确不多,方留了下来。这一次人人都知道她是被郑黎背回来,还怎么留?就是寻常百姓人家,也不能忍下这种事啊,不用说咱们虽然破败了,但大长公主和爷⾝份还是皇亲国戚,哪里能忍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