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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雪地困龙男 岂容相轻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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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纪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四个老人,见他们的年纪都在六十上下,目中神光毕露,个个都是绝顶的⾼手。

  可是他的心中并无怯意,傲然一笑道:“列位大概是宮门四杰了?”

  居中那个长脸老者轻咳一声道:“不敢,宮门四杰是同僚们的抬爱,其实我们不过是略诸技艺,勉強算是个武林人物而已。”

  韦纪湄冷笑一声道:“列位⾝居显贵,可真替武林人物扬眉吐气!”

  那老者毫不为他的讥讽所动,微微一笑道:“至少我们还算是凭着所知所学,博个正途出⾝,像首领这般寇人以生,才真的辜负了一⾝功夫。”

  韦纪湄脸⾊一变道:“神骑旅律下甚严,从来没有盗掠的行为…”

  老者笑道:“可是神骑旅并无侠誉。”

  韦纪湄冷哼一声道:“原来列位是为着教训我来的。”

  老者敛起笑容绷着脸道:“教训你是客气,老实说,我们是来抓你归案的。”

  韦纪湄故作不解地道:“在下⾝犯何罪?”

  老者沉声道:“你纠众立帮,图谋不轨,杀害傅领班,商供奉以及四十余名侍卫,罪大滔天,即是粉⾝碎骨,亦不⾜弥补。”

  韦纪湄哈哈大笑道:“在下⾝在江湖,奉行的是江湖规矩,与列位大人的解释略有出人,他们杀了我五十几个弟兄,一命抵一命还不⾜数。”

  老者脸泛怒⾊道:“那首领不妨拿我们凑⾜数。”

  韦纪湄脸⾊一沉道:“全凑上也不够,因为你们在出关路上,又添了新账,是谁在神骑旅分舵中行凶,杀死我四名下属弟兄的?”

  老者眉⽑一挑道:“老夫⻩麟。”

  韦纪湄盯着他道:“你⾝列官宦就可以随便杀人吗?”

  ⻩麟冷笑道:“他们暗中跟踪公主,犯了不敬罪理当处死以惩。”

  韦纪湄也冷笑道:“你到江湖中去打听一下,神骑旅也有个规距,谁要是冒犯了首领,犯的也是不敬之罪,于理也当处死。”

  ⻩麟怒道:“你简直无法无天。”

  韦纪湄冷冷地道:“别在口上逞能了,我们道不同不相以为谋,你们要治我的罪,我还要治你们的罪呢,可是谁也不会甘心伏罪的。”

  ⻩麟沉着地道:“那么首领是有意在手头上一见⾼下了。”

  韦纪湄大笑道:“说了半天你都是官腔十⾜,只有这一句还像人话。”

  ⻩麟慢条斯理地道:“很好!我也想见识一下江湖朋友的手段,看看能连毙大內四十余人是一种什么⾼明功夫。”

  韦纪湄微笑道:“这一点我又要说宮中与江湖上太隔膜了,傅一飞与大部分的宮廷侍卫都是死于拙荆预伏的炸药上,讲到真才实学,我那时还胜不了傅一飞。”

  ⻩麟的脸上浮起一层鄙⾊道:“那可太令人失望了,傅一飞在宮中只是个二流人物。”

  韦纪湄轻轻一笑道:“我也想到这一层,傅一飞心心念念想谋取紫府秘籍不是没有原因的,可是你们太迟了,这几个月的耽误,使我有机会再练紫府秘籍上一些不易⼊手的神功。”

  ⻩林挥手打听他的活头道:“凭你刚才的那番话,老夫还不屑出手对付你,淳于老弟,你去领教一下首领的⾼招吧,看他在短短的几个月中有了多少长进。”

  在他⾝旁的一个方脸老者应声跨前一步,态度极为悠闲,仿佛对韦纪湄本瞧不⼊眼。。

  韦纪湄轻轻一笑道:“阁下大概是官门四杰中最差劲的一个。”

  这个淳于的老者脸上微微一红道:“不错!宮门四杰的排行是麟龙凤雏,在下名叫淳于雏,虽然名列最末,却比你这响马头子⾼明多了。”

  韦纪湄大笑道:“杀屠凤,剽龙斩麟,今天宮门四杰可能要改称为宮门四鬼,阁下名列最末,却是第一个向鬼门关报到的人…”

  淳于雏然大怒,蓦地一掌击至,口中怒喝道:“小辈你找死。”

  韦纪湄伸掌硬接了一下,人被震退了五六步,宮门四杰果然名不虚传,比傅一飞⾼明多了。

  淳于雏一掌占先,做声大笑道:“江湖中盛传神骑旅首领如何了得,看来也平常得很。”

  韦纪湄诡异地一笑道:“给你看些不平常的地方。”

  话声中,一拳径击面门,人也跟着欺近,淳于雏信手挥掌,向他的拳上推去,劲力勇猛绝伦。

  韦纪湄的脸上含着冷笑,淳于雏脸⾊一变,因为他发觉韦纪湄的拳上毫无一点抗力,顺着他的掌势退后。

  而韦纪湄却拾起一只脚,膝盖撞上他的‮腹小‬,触⾁无声,淳于雏伤⾝于一阵颤动,整个人都软瘫了下去。

  ⻩麟发觉有异,赶忙过来看时,淳于雏已经倒在地上,口歪眼斜,气息毫无,就在这一瞬间死于非命。

  ⻩麟眺目大呼道:“小辈!你用的是什么琊法?”

  韦纪湄微微一笑道:“就算是琊法吧,不过在紫府秘籍上有个名称,这叫做虚无神功,发时无声无息,中人必死必伤。”

  ⻩麟脸上一沉,举手作了个暗号,他⾝旁的另两个老者都呛然地‮子套‬长剑,分指着韦纪湄的左右。

  韦纪湄傲然道:“牛刀小试,杀太过轻易,二位大概是龙凤吧,但不知尊姓如何称呼,能够见示一下吗?”

  左边一个红脸老者怒声道:“拼就拼了,还罗噱个什么劲。”

  韦纪湄笑道:“在下有个习惯,轻易不对庸手出招,而且够资格我出手一搏的,一定先问清姓名,好在生死簿上登记。”

  红脸老者道:“老夫名蓝龙,另外一位是诸葛凤,阁下最好记清楚,免得向世报到时,还找不到冤主。”

  韦纪湄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小本子,口中念念有词,先望了一下地上的淳于雏的尸体道:“我先写上淳于雏,再写诸葛凤,慢着!你那蓝字是红蓝之蓝,还是兰花之兰,我必须登记得十分清楚。”

  红面老者十分暴怒地道:“红蓝之蓝,你这么罗嗦⼲吗?”

  韦纪湄好整以暇地在小册子上写了一阵,然后才合上纸册,慢慢地放⼊怀中,从容地含笑道:“你们简直是名不符实,你満脸通红,叫红龙才对,至于他,満脸乌黑,一点不像凤凰,应被叫做乌鸦。”

  蓝龙愤怒地抖着剑⾝道:“小辈!别废话了,‮子套‬你的兵器来受死。”

  韦纪湄从容地在间解下凤翎,握在手中道:“我的兵器一出,不见⾎不回,这一来你们死得更快了!”

  蓝龙与诸葛凤都被他这种态度怒了,双双怒吼一声长剑分左右两边,夹攻而至,嘶嘶的搅锁迫人。

  韦纪湄的凤翎一圈一弹,先将蓝龙的剑锋挡开,心中暗暗吃惊,因为他虽然仗着凤翎有化力反弹之效,可是手腕上所受的庒力也异常之大,这是他有生以来所遇到最強劲的对手,而且还要以一敌三。

  表面不动声⾊,巧妙地躲开诸葛凤的夹攻,回腕劈出一招,翎尖直取蓝龙,蓝龙余怒未息,依然沉着脸接招。

  在翎锋将要触面之际,蓝龙突然发健M砍凤翎的中段,他是存心仗着深厚的內力,想将韦纪湄的凤翎砍断。

  韦纪湄轻轻一笑,凤翎整个倒卷回来,将他的长剑整个锁住,长长的翎茎在剑⾝上了五六道。

  蓝龙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的兵器上有这些古怪,等了一会儿,他回过味来,便开始尽力地拔剑。

  韦纪湄非常促狭,⾝连手,手握翎,整个的重量都在握翎的手上,蓝龙只将他的⾝子牵动,却菗不出剑去。

  这一来益发暴怒如雷,握着长搅舜命挥舞起来,韦纪湄却像是黏附在他剑上似的,随着他的剑势起舞。

  一旁的诸葛风看见有机可乘,刷地一剑砍过去,韦纪湄人在空中,不知怎地突然松开凤翎倒飞出去。

  “噶”一声暴响之后,诸葛凤的长剑落空,却正好砍在蓝龙的剑上,二人实力相当,两柄剑断成四截。

  韦纪湄哈哈大笑道:“二位大人怎么自相残杀起来了。”

  蓝龙的红脸已气成铁青⾊,将手中半截残剑朝韦纪湄的前心掷过去,剑势很慢,可是他的肌⾁却不住颤动着…

  显见得这是孤注一掷的拼法。

  那柄残剑仿佛有人纵似的,缓缓在空中飘浮着过来,韦纪湄表面上不动声⾊,暗中却更吃惊了。

  这是仗气驭剑的功夫啊,宮门四杰当真不简单。

  剑⾝来至两尺远近时,韦纪湄才伸出凤翎,迅速无比地搭在剑后的握柄上,向后面推去。

  蓝龙见状双手虚空向前一推,劲道又藉剑⾝绵绵传来,韦纪湄感到庒力很重,重得他无法力推。

  手腕轻轻地一抖,望去虽是轻描淡写的一挥,实际已用上了十二成力,将剑势略略拨偏,擦着⾝体平飞出去。

  蓝龙一心在跟他比內劲,想不到他会促狭的,重心骤失,⾝子无法维持平衡,一个狗吃屎向前栽去。

  韦纪湄似乎早算到这一着了,另一手轻轻拍出去,掌劲刚好将他的⾝子又扶直起来,然后挪揄地笑道:“不敢当,在下年纪太轻,受不得这等大礼。”

  蓝龙愧怒加,大吼一声,举掌朝自己的顶门拍下。

  掌未拍实,一条人影急飘而至,啪的一声,将他的掌势引歪了,蓝龙抬头看,⻩麟脸含温⾊地站在⾝边。

  蓝龙瞪目大呼道:“大哥!你⼲吗救我?”

  ⻩麟轻叹一声道:“二弟!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想不开。”

  蓝龙气呼呼地道:“正因为一大把年纪,在这后生小子的手里受了如此折辱,有何面目再偷生于人世,更有什么脸回宮。”

  ⻩麟轻叹道:“二弟!你就是这火爆子吃亏,论实力你确实強过那小子,可是你一来就受了他的动,弄得自章法。”

  蓝龙瞪着眼莫知所云,⻩麟又转⾝对韦纪湄道:“台端功夫确然不错,可是心智尤其超人一等。”

  韦纪湄淡淡一笑道:“对匹夫较智不较力。”

  蓝龙怒极又待出动,却被⻩麟一把拖住道:“二弟!你这样冲动又会上他当的。”

  蓝龙脸⾊由青转⽩,脚下却留住不动了。

  ⻩鳞又对韦纪湄道:“但不知老夫在台端心中落何等地位。”

  韦纪湄沉着地问道:“你也想打一场?”

  ⻩麟点头道:“宮门四杰向来都是四位一体的,我四弟承蒙超度,二弟三弟也拜受教训,老夫岂能置⾝事外。”

  韦纪湄微笑道:“你们是宮中有头有脸的大老爷,怎么也学会了江湖下流的无赖行径,居然用起车轮战来了。”

  ⻩麟平静地道:“任凭你⾆吐莲花,说得天花坠,我们这一场也打定了。”

  韦纪湄掀眉道:“你想斗智还是斗力?”

  ⻩鳞淡淡一笑道:“都可以!只看台端拿我当什么人看待?”

  韦纪湄沉昑未语,心中暗自盘算,他发觉面前这老家伙才是最难的人物,因为他不冲动。

  方才趁淳于雏不备之际,突然发挥虚无神功伤之,这方法可一而不可再,因为虚无神功并不是最厉害的功夫。

  对蓝龙与诸葛凤可以利用他们的愤怒,使他们神智昏,然后轻易取之,这方法也失效了。

  在最近的几个月中,他虽然又练成几种奇特的功夫,但是以宮门四杰的实力来看,这些功夫都不一定有效。

  这一刹那间,他感到十分为难,举棋不定…

  ⻩麟不耐久等,又出声催促了,说道:“台端想好了没有?老夫正恭侯赐诲。”

  韦纪湄将心一横,决定拼着自己所学与他出手一搏,虽然取胜的机会轻微,可是那是惟一的生机。

  而且他怀中还蔵着一瓶尸毒,那是上次对傅一飞时省下未用的,必要时至少可以落个同归于尽。

  想到这儿,他徐徐伸手⼊怀,掏出那个小瓶子,先走到淳于雏的尸体旁边,打开瓶盖,倾下一滴黑⽔。

  ⻩麟大感诧异,厉声叫道:“你这是做什么?”

  韦纪湄诡恻地一笑道:“你等着看下去就会明⽩了。”

  ⻩麟等三人都望着地下的尸体,只见在瞬息之间,那尸体已起了变化,周⾝的⾎⾁,渐渐化为黑⽔消失。

  黑⽔流在⽩⾊的雪地上,显得特别刺目。

  ⻩麟厉声大叫道:“贼子!你弄的什么诡计?”

  韦纪湄徐徐地合上瓶盖道:“我这瓶中所蔵的尸毒,乃世间第一剧毒,一滴化骨,绝无解救之策,我要你先看清楚。”

  ⻩鳞怒声道:“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吧。”

  韦纪湄冷冷地道:“少时拼斗之际,总该有个胜负,万一我落败了,就以这瓶尸毒奉敬,我先说出来,叫你死而无怨。”

  ⻩鳞微微一怔道:“你用什么方法将毒施放到我⾝上呢?”

  韦纪湄微笑道:“紫府秘籍中尽多精奇的招式,虽然我的功力未必能伤得了你,可是跟你互换一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麟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得一死吗?”

  韦纪湄仰天长笑道:“我们走江湖的人,时时在准备死亡的降临,可是我绝不⽩死,多少要找个人陪葬,以免亏了本。”

  ⻩麟趁他大笑发话之际,猛然欺⾝发掌前攻,韦纪湄应变异常迅速,连瓶带掌向他的手上去。

  ⻩麟面⾊一变,不敢硬接,倏地收招退后。

  韦纪湄又得意地大笑起来!⻩麟怒声道:“你不要得意,老夫就是拼将一死,亦不会放过你。”

  韦纪湄微笑道:“阁下最好还是三思而行,蝼蚁尚且贪生,尤其是你现在⾝享荣华,富子显,拼上这条老命很划不来。”

  ⻩麟的心理略受一点威胁,几次举掌待发,又忍了下来,韦纪湄见计已生效,又加重语气道:“人在人情在,我看你这种脾气,在官中必是很不得人望,一旦你死后,你的子家小,难免不会受到欺凌。”

  ⻩麟连连受到刺,情绪在外表上很稳定,內心却微微有些波动,而且也深深地觉得韦纪湄的厉害。

  他的话很有道理,宮门四杰艺⾼气做,平时很少假人辞⾊,因此的确得罪了许多人,傅一飞就是一个例子。

  他假借追还⽟笛为名,实际上是想得到紫府秘籍,把功夫练深一点,好来挫败他们…

  沉思半晌,⻩麟才慢慢地踱前一步,沉着脸道:“似你这般凶残之徒,实难久留人世,老夫今⽇摒弃一切厉害关系,也要置你于死地…”

  话声中手掌缓缓地举起,两口直视韦纪湄而来。

  韦纪湄不敢怠慢,右手的两指间夹着瓷瓶,脸⾊庄重地准备承受他的一击,然后报以颜⾊。

  ⻩麟追前一步,韦纪湄退后一步,可是双方所挟之势,并歹因进退而有所稍懈。韦纪湄在退至六七步时,突然立定脚”步,瞪目厉声叫道:“老匹夫!你别太相信自己了,我挨你一招,未必见得会死,可是我只要挨到你⾝上,你就是个死数。”

  ⻩麟脸⾊沉重地道:“老夫已别无选择余地,这是宮庭武功与江湖技艺的决定之机,老夫设若一招失手,今后天下,任凭你去逍遥。”

  韦纪湄脸含冷笑道:“你的主意不算太正确,若是我在你手下能幸进不死,今后的罪可有你受的,我一定要屠尽你的后人…”

  ⻩麟惨笑道:“我绝不担心这个问题,我若不幸失手,宮中另有找你之人,那人必不容你的凶谋得逞。”

  韦纪湄晒然指着蓝龙及诸葛凤道:“你是指着他们而言,我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麟沉声道:“不是!你只要杀死我,就算整个地打垮了宮门四杰。”

  韦纪湄眼珠一转笑道:“那你所指之人,一定是宇文瑶‮姐小‬了。”

  ⻩所脸⾊一变进:“你怎敢直呼公主之名。”

  韦纪湄笑道:“当她的面我也是这样叫她,假若你指望的人是她,你可更想错了主意,我若能脫过你手,她更不成问题。”

  ⻩麟脸⾊大动地叫道:“你胡说!”

  韦纪湄笑道:“我一点也不胡说,只要我一点头,立刻就可以取你的地位而代之,那时我⾝掌大內武士的总管,你们都在铲除之列,我一个也不会放松。”

  ⻩麟怒叫道:“放庇!公主乃金枝⽟叶之体,岂会听命于一个江湖狂徒。”

  韦纪湄含笑道:“你别忘了公主还待字闺中,我只要答应娶她,你们都成了我的下属。

  那时候生杀之权,都在我手中。”

  ⻩麟忍无可忍,一指径取韦纪湄的前要⽳,远隔数尺,韦纪湄即感劲风眨体,闪⾝避开笑道:“你不相信就算了,我从帐篷中出来,公主对我无意,岂会任我自由离去,狡兔死,走狗烹,我等着看你们的下场,要知道最难测者妇人心,我现在只要一点头,你们的命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鳞再次以指进击,韦纪湄又躲开了,冷冷地道:“你再要不知进退,我就要整你了,我也不须跟你拼命,只要招呼一声,下去就是你自己的好看。”

  ⻩麟却似疯了一般,不理韦纪湄的言语,单指如风,不住地点向他的⽳道,他好似已经知道韦纪湄之言非虚,每一下都是狠招,意要先置韦纪湄于死地。

  韦纪湄连躲几招,已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这时宇文瑶已掀帘出外,冷眼旁观,毫不表示意见。

  由于⻩鳞的攻势太狠,韦纪湄同归于尽的招式都用不上,可是他知自己握有一着必胜之策。

  只要他向宇文瑶招呼一下,这场拼斗就解决了,他对女子太了解了,宇文瑶在他就范,这些走狗都是可以牺牲的。

  忽而雪地上排开一列人影,杜念远率着一批人出现了。

  韦纪湄心上一定,杜念远出现令他有恃而无恐,躲开了⻩麟勇猛的攻招,他已闪⾝在杜念远的后面。

  ⻩麟在‮狂疯‬追击,一接触到杜念远那冷漠的眼光,⾝不由主地住了手,呆呆地凝视着她。

  杜念远轻盈地踏前一步道:“拙夫容让再三,阁下应该可以歇手了。”

  ⻩鳞一愕道:“你是谁?”

  杜念远浅笑道:“我是神骑旅首领夫人。”

  ⻩鳞翻着眼珠,滚滚不定,杜念远又笑道:“我来了有一会儿,拙夫连拼两场,阁下一定要拼命的话,这一场不妨冲着我来好了。”

  韦纪湄在后面急叫道:“念远!你不行,这老家伙很厉害。”

  杜念远回头微笑道:“不要紧!我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由于杜念远这种肯定的声调,倒使⻩鳞不敢造次。

  他翻着眼睛,看了杜念远半晌才道:“久闻夫人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可是对于夫人的‮实真‬功夫,江湖上倒是甚少传闻。”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宮中的消息倒还不算太闭塞,你说得一点不错,我‮实真‬功夫的确不太行,可是今天敢出来对你,你该多考虑一下。”

  ⻩麟一怔道:“难道你在拳脚之间,还能施什么技巧?”

  杜念远笑道:“信不信由你,不过你知道我是不打没把握的架的…”

  说时纤掌微微抬起,⻩麟却似十分害怕,连忙闪过一边。

  杜念远一掌击在雪地上,扬起大蓬雪花,然后大笑道:“你的胆子真小,连这种掌力都不敢接。”

  ⻩麟察看她的掌势,觉得实无奇处,若以功力火候论,更是不值一笑了,可是他依然担心。

  他担心的是杜念远的态度,这女子名久着,应该不是不知利害之辈,难道真敢和自己一比功力吗…

  他还在考虑的时候,杜念远的手又击起来了,这次屈指成钩状,脸卜依然含着那种不可捉摸的笑意道:“掌既不敢接,你无妨接这一指看看。”

  纤指轻弹,指风如刃,由于她脸上那种从容不迫的神态,使得⻩鳞仍然不敢轻樱其锋,又是侧⾝避开。

  杜念远哈哈长笑,満脸俱是不齿之态道:“你简直替大內丢人,这等畏首缩尾,怎配在宮中⾝居要职,领袖群伦,⾝居其位…”

  ⻩鳞城府再深,也受不了这种辱,怒喝一声道:“泼妇!你欺人太甚。”

  话声中一掌径劈,杜念远意态从容地伸掌去接,韦纪湄大惊失⾊,连忙⾼声阻止,叫道:“念远!不行!这老儿厉害得紧…”

  叫声方落,为时已晚,杜念远已着着实实地接了一掌,可是这结果却大出韦纪湄的意料之外。

  杜念远安然无恙,相反的是⻩麟反被退了一步。

  韦纪湄失声惊叫道:“念远!你…你是怎么了?”

  杜念远收掌微笑道:“你对我太缺乏信心。”

  韦纪湄从未对她失去信心,可是做梦也想不到杜念远的功力会精深如此,居然能将⻩麟挫败。

  ⻩麟则整个地呆了,猜不透面前的这个女子究竟是何路数,除了宇文瑶外,论功力他从不作第三人想,可是…

  沉昑片刻,⻩麟又举起手来,凝聚功力,准备致命的一搏,杜念远微笑地翻着手掌道:

  “老匹夫!下一招可没有这么轻松了,至少我要你报废一条胳臂,不信你尽管上来试试。”

  ⻩麟初是一惊,继而大笑道:“只要你有本事,别说一条胳臂,就是这条老命,你也不妨拿去,老夫不信你能够功夺造化。”

  语毕缓缓一掌推出,由于他手臂在不住地颤动,可见他的确是拼出了全力,韦纪湄的一颗心立刻又提到喉咙口。

  杜念远对他的掌力全不在意,⻩鳞的双掌已推近到她⾝前尺许之遥,居然连⾐袂俱未飘起半点。

  杜念远面⾊一寒,厉声叫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纤掌迅速地扬起,又迅速地落下“克!”的一声,居然将⻩麟的一条右臂,生生地卸了下来。

  ⻩麟步下踉跄数步,扑地跌坐在地,蓝龙与诸葛凤本来是诧然旁观的,见状毫不考虑地双双跃步而出。

  诸葛凤扑奔⻩麟,将他扶了起来,急声道:“大哥!您怎么了?”

  蓝龙却兜一掌,直取杜念远。

  杜念远在卸下⻩麟的胳膊后,即已飘然来到韦纪湄的⾝畔,此时突又迅速无比地躲到他⾝后去了。

  掌势已到,韦纪湄被迫代接了一招,虽将蓝龙的攻势挡住,本⾝被震得心跳手颤。

  杜念远在⾝后叫道:“纪湄!别跟他硬拼,用绵石拳收拾他。”

  蓝龙的第二招攻势又到,韦纪湄无暇思索,左掌着来势,往后一收,蓝龙只觉得掌力落在一个柔软的虚体上,找不到着劲之处。也收不住⾝势,自然地向前倾去,韦纪湄的另一手却出拳如锤,猛击出去。

  “咚!”

  蓝龙的⾝子平飞出去,总算他功力深厚,未受重伤,可是已感到肺腑翻动,极为难受。

  杜念远笑道:“如何!紫府秘籍的功夫虽杂,却各有其用途,这老家伙练的刚劲,只有如此对付他最妥。”

  韦纪湄心中颇为折服,紫府功诀虽是多半由他练习,在了解与因势制宜上,仍是不如杜念远甚多。

  蓝龙凶猛的攻势被遏阻之后,那股拼命的勇气已失去了不少,只是呆在一边,不再抢攻。

  韦纪湄想了想,回头对杜念远道:“你收拾那个最厉害的老家伙,都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什么不连这个惹厌的老匹夫一起收拾了呢?”

  他说时手指蓝龙,杜念远微微一笑,不予置答。

  这时⻩麟已出诸葛凤扶了起来,目睹这种情景不噤然大怒,伸着那只好留,将诸葛凤一推叫道:“三弟!你走开!我非要跟那汲妇拼一下。”

  诸葛凤连忙上前拉住他道:“大哥!不行!您的胳臂…”

  由于他用的力太猛,⻩麟不由主地向他怀中倒去,挣扎半天才拿势站稳,举起手来,尚未发招,忽而放下手来,以怪异的声音问诸葛凤道:“三弟!你刚才拉我时用了多少力气?”

  诸葛凤呆了一下才道:“不晓得,我只是情急一拖…”

  ⻩麟脸⾊大变地一掌击下,只起淡淡的一层灰雾,好像不甚相信,接着又发了一掌。

  这一掌的力道更差,地下连动都没有动。

  ⻩麟大吼一声,口中鲜⾎猛而出,厉叫道:“泼妇!你对我用了什么诡计?”

  杜念远动都未动,⻩鳞猛扑向前,却被她吃喝一声,打到数尺开外,躺在地下,这次是⼊云流星徐刚出手。

  杜念远斜瞥了他一下道:“徐刚!你算饶了他一命,若是由我自己出手,这一下不敲开他的脑袋有鬼,这老杀才居然敢骂我。”

  徐刚惶恐地一躬⾝道:“只要夫人下令,属下立刻可以取他的首级。”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算了!这样子由他活着比死还痛苦。”

  ⻩鳞在地下痛哭出声道:“泼妇!你散去我的一⾝功力,还不如杀了我的好…”

  众人俱被这情景惊呆了,只有韦纪湄微现了然之状。

  ⻩鳞在地下痛苦地爬起来,一指猛戳自己的口,诸葛凤连忙阻止他,急声叫着道:

  “大哥!您这是何苦?”

  ⻩麟招势未减,触到口时,人只动了一下,丝毫未受指害,他的另一条胳臂只被杜念远劈碎了骨骼,未伤⽪⾁。

  可是他此刻的脸⾊却比断臂时更为惨⽩,哀叫道:“没妇!你好狠的心,弄得我求死都不能…”

  杜念远失声喝道:“老匹夫!你再骂我一句,我叫你再痛苦上一倍。”

  蓝龙见状大怒,作势又待攻出,杜念远寒着脸对他道:“你敢上!地下那老匹夫就是前车之鉴。”

  蓝龙居然被她慑住。不敢动一下。

  空气陷⼊一种难堪的沉寂中。

  良久之后,宇文瑶慢步漠然地道:“素月!你拍他的巨阕⽳!”

  素月应声而上,走到⻩麟⾝畔,伸手轻轻一拍,⻩麟哇地一声,又噴一口鲜⾎,立刻气绝不动。

  蓝龙与诸葛凤见状大惊,刚一移动⾝子,宇文瑶喝道:“站住!你们胆子越来越大了。”

  二人俱废然却步,宇文瑶却由怀中掏出一方⽩绫,在⻩麟一旁抹下一丝鲜⾎,放在眼前仔细察看。

  杜念远脸⾊微微一动,却未作任何表示。

  宇文瑶察看半晌,方始将⽩绫弃下轻叹道:“夫人果然名不虚传,这青胞蛊下得⾼明之至。”

  杜念远仍无表示,蛊神祁三连却为之一震,显然宇文瑶己经辨认出来了,韦纪湄更为之震惊了。

  杜念远轻轻一笑道:“你倒是很博学。”

  宇文瑶也淡笑道:“我自幼在宮中接受一切教育,今⽇以双十之年,领辖宮中所有武士侍卫,并不因为我是公主的原故。”

  杜念远笑道:“佩服!佩服!我倒愿意跟你斗一斗。”

  宇文瑶轻笑道:“我不怕你,此时我若要取你命,易如反掌,⻩鳞是被你的先声所夺,让你先攻了两招,所以才上了当。”

  杜念远笑道:“换你也是一样。”

  宇文瑶道:“换了我你就没机会了,第一招我就不会容情。”

  杜念远大笑道:“你还是没机会,我敢在这儿现⾝,绝不会只作一项准备,因人而施,对你我就不会使用这种方法了。”

  宇文瑶微笑道:“我们要试一试?”

  杜念远也淡淡地道:“悉听尊便。”

  宇文瑶袅袅地移步向前,杜念远端立不动,四外之人却被她们之间的紧张局势,迫得连大气都不敢透,而且谁都不敢预测那后果。

  宇文瑶走了几步,忽而停止⾝形道:“算了吧,我不愿意用这种方式跟你比。”

  杜念远轻吁一口气道:“我也不愿意,因为也许你为平生最佳对手,这是最笨的比赛法,我们似乎可以多手几回合。”

  紧张的局势和缓下来了,四周的人也透了一口气,每一人都感到失望,也感到同样的満⾜。

  大家希望知道她们之间孰強孰弱。

  大家都知希望这两个女子中有一个失败,当然双方希望对象不同,可是大家又怕自己失败。

  宇文瑶想了一下道:“你还有多少绝招可以使的?”

  杜念远道:“很难说!你在宮中有着良师传授,我博览群书也略有心得,在学识与见闻上我们是相等的。”

  宇文瑶冷笑道:“在武功上你不堪一击。”

  杜念远也冷笑道:“在心智上我胜你良多,因此我的条件并不比你差。”

  宇文瑶微微一笑道:“这也许是对的,不过我绝不承认,我发誓必在心智上要胜过你,而且要赢得你口服心眼。”

  杜念远谈笑道:“很好!我随时在等待着,不过你先发动攻势,我却坐以待毙,多少是吃了一点亏。””

  宇文瑶浅笑道:“这倒不错,我绝不要占这点便宜,今后我在发动攻势时,事前通知你好了,如此一来就公平了。”

  杜念远‮奋兴‬地道:“行!就是这么办,我很⾼兴能遇上你这个对手。”

  宇文瑶不再说话,只是举手对素月一挥。

  素月在怀中掏出一个小银角,鸣鸣地吹了起来。

  杜念远笑着不作声,韦纪湄倒又糊涂起来了。

  素月将银角连吹三长声,每一长声间都有片刻的间歇,那响亮的号角声在⾕中回,历久不歇。

  三声既罢,四⾕一无回音。

  字文摇淡淡地道:“算了吧!那两批人大概都回不来了。”

  杜念远谈笑道:“不错!侵⼊前山的六个人都闯⼊了百禽阵,大概是喂了敝旅西门堂主的灵禽,其他的四个人则被导⼊阵了。”

  宇文瑶不信地道:“我宮中的人对阵图涉猎甚精,你的阵可能难不住他们。”

  杜念远道:“阵当然不行,可是阵是设在树海之中,你既然学富五车,当知长⽩山树海中有些什么?”

  宇文瑶淡淡地道:“十年落叶成烂沼,你大概是用这困住他们的吧。”

  杜念远大笑道:“不错!落叶化⽔,聚⽔成沼,其质甚于弱⽔,其浮不载鹅⽑,你属下的⾼手都成了沼底冤魂了。”

  宇文瑶想说什么,未后还是忍住了,只道:“看来我这一次是输了一着。”

  杜念远谈笑道:“下一次你还是输定了。”

  宇文瑶忽而脸⾊一寒道:“你别太得意,这一阵我并未认输,而且我还放过了一次赢的机会,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杜念远诧然道:“我不知你赢在哪里?”

  宇文瑶哼了一声道:“尽管你能不露声⾊,可是你的属下却沉不住气,方才我只要一出手,你必是个死数。我就是不愿意那样杀了你。”

  杜念远回头望了西门泰与祁三连一眼,两个人羞惭地低下了头,只有公冶勤木然毫无表情,杜念远微微一笑道:“俗子不⾜以与大事,幸亏我对每一个人都只代了一件事,副首领!你告诉她吧。”

  公冶勤抬起头来,仍是木然无表情地道:“夫人虽然只向祁堂主要了一项青虺蛊,但是我与巧匠未明先生合力设计了一种暗器红线盒,就蔵在夫人袖中。”

  宇文瑶蔑笑道:“红线盒能挡我一击吗?”

  公冶勤道:“不能!可是红线盒能在公主掌初发之时致公主于死命,这红线盒暗蔵无数毒针…”

  宇文瑶立即揷口道:“那毒针能伤得了我?”

  公冶勤道:“公主何妨试发一掌?”

  宇文瑶眼角一斜素月立刻发出一掌,公冶勤亦适时将手抬了起来,素月眉头一皱,掌力才吐出一半即止。

  她雪⽩的掌心并揷着五枚细针,⼊⾁分许。

  素月脸⾊大变,公冶勤淡淡一笑道:“姑娘别紧张,这针上是无毒的,毒针在夫人的袖口中,敝人这一盒不过是供参观的样品。”

  宇文瑶拔下针来一看,目光凝视公冶勤道:“这针是你发明的?”

  公冶勤轻轻一点头道:“不错!针⾝的螺纹专为回转气流而设,遇力则逆行,劲力愈強其势愈速,这道理是先⽗发现的。”

  宇文瑶追着问道:“令尊为何不自行打造呢?有此一针,可横行天下。”

  公冶勤道:“先⽗纵然发现这个道理,然不遇东方先生这等巧匠,亦无法打造,这螺纹深浅一点也错不得。”

  宇文瑶微微一笑,一掌却拍向公冶勤前

  公冶勤眉头一皱,前⾐衫微凹了一下,骤然有阵凉风泛体,⾝不由主地打了一个冷哗!

  杜念远急问道:“副首领!你感到怎么样?”

  公冶勤摇‮头摇‬,宇文瑶笑道:“我这一掌并未用力,算是报答你针上无毒。你们肯示出红线盒,我也告诉你一声,这叫无影掌。一发即至。”

  杜念远微笑道:“掌发针至!两败俱伤!我们只是个平手。”

  宇文瑶笑道:“我深居大內。遍览群书,还没有毒药能伤得了我?”

  杜念远亦笑道:“难得遇见行家,我这张配方倒要请教一下。”

  说着含笑地从袖口中摸出一张纸条递过去。

  宇文瑶接了过来,略一省视,不噤轻轻一叹,又注视了一下手中的素针,才微带钦意地道:“⾼明!⾼明!你值得骄傲,搜罗的这些人也值得骄傲。我这趟出来倒是不虚此行。”

  杜念远微笑道:“富倾天下,贵为帝裔,未必就⾜以傲视宇內,沧海遗珠,亦⾜以警戒你们不得固步自封。”

  宇文瑶轻轻地笑道:“领教!领教!今天的事就算到此结束了,不出三个月,我必定再度前来候教,那时却望你好好准备。”

  杜念远笑了一下,宇文瑶已经挥手下令,准备开拔。

  韦纪湄这时才有机会开口,指着帐篷道:“这座行官‮姐小‬不必拆走,三个月后再度莅临时,依然可以居住,敝旅一定派人妥为照顾。”

  宇文瑶望着他笑道:“这个无须首领费心,帝王之家,⾐着不乏,用过的东西我不会再要了,倒是首领本⾝要多珍重一点。”

  韦纪湄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宇文瑶响起银铃似的笑声道:“三月后以君作注,请尊夫人将你看牢些,最好拴在带上,否则我就把你拐跑掉。”

  韦纪湄想不到她贵为公主,居然会不顾尊严地开起这种玩笑,一时弄得面红耳⾚,无言可答。

  宇文瑶却带着那一连串的笑声,携着素月领头飞驰而去,蓝龙与诸葛凤望了地下两具尸首一眼,紧追着也走了。

  韦纪湄还在发呆。

  公冶勤这时才对杜念远道:“恭喜夫人!这一仗又是大获全胜。”

  杜念远望着宇文瑶远去的背影‮头摇‬道:“不!我真有点怕这个女人,她胜负成败不形于⾊,心机不在我之下,神骑旅真要丢了首领,跟斗就栽到家了。”

  韦纪湄的脸⾊在微红中泛出怒意,杜念远轻轻叹道:“纪湄!别生气,我不是拿你开胃,这次我真怕会把你给丢了。”

  这是杜念远从来没有过的表情和语气。

  大家都不噤呆了。

  时届深秋,芦花翻⽩燕子飞。关外又开始为风沙所笼罩了,万里青沙的⾼粱田全收割了,一望无垠的平原上,留给人的是一片凄凉的感觉。

  一个孤独的中年人,两鬓星⽩,骑在一头骏马上向前飞驰,把蹄印洒在无垠的平原上。

  当他远远望见那终年长⽩的山头时,不噤微微地舒了口气,可是立刻又为一种情景而诧异了。

  他勒住马匹,静静地思索片刻,然后自言自语地道:“这是神骑旅的辖地呀,怎么会没有人招呼我呢,难道已没有人认识我了,我才离开江湖半年呀。”

  顿了一下,他又慨然地叹了一口气道:“江湖真是个无情的地方,我闯江湖半生,也曾轰动过天下,可是才半年,江湖人都忘记我了…”

  感慨中他继续策马前进,片刻之后,忽又失笑自语道:“我真是自寻烦恼,既然已经绝意江湖,还去计较做什么?前段⽇子还在希望人家忘记我呢?办完了这最后的一件事,我就可以安心去求归宿了。”

  马蹄得得地轻敲山径的时候,他又发现事态有异了。

  这儿已近神骑旅的总坛,怎么还是不见半个人影。

  “山上有什么变故吗?我一路行来并未有所听闻呀。”

  惊诧中他极力地策马,上坡应该是很费力的,可是由于他的坐骑神骏,速度依然很快。

  偌大的总坛仍是空的,可是他的蹄声却动四周的山⾕。行到总坛的巨厅前面,里面才匆匆地出来一人。

  中年人飘⾝下马,那里面出来的人却怒声道:“我们已经宣布解散了,你又回来做什么?”

  中年人初是一怔,继而怒声道:“公冶勤!你这是什么话?”

  那里面出来的人,正是神骑旅的副首领公冶勤,他仔细地打量一下这中年人,不噤惊叫道:“掌门人!”

  中年人微微摆手道:“我已离开江湖,你可以不必如此称呼。”

  公冶勤恭敬地道:“是…韦大侠。”

  原来这中年人却是曾经叱咤一时的太神韦明远。

  公冶勤又打量了他一下才‮头摇‬道:“韦大侠!真的是您,半年来您怎么变了那么多。”

  韦明远诧然道:“我有多大改变,居然使得你认不出了。”

  公冶勤迟迟地道:“大侠的一头黑发都变成斑⽩了,脸上也添上了皱纹。”

  韦明远愕了一下道:“真是这样?半年多我没有看自己了。想不到会苍老成这个样子,难怪一路上没有人认识我。”

  公冶勤仍是不甚相信地道:“大侠曾服驻颜丹,应该永保英颜才对。”

  韦明远浩然叹道:“纵有不死灵药,难活此心如灰,我的心已死了,所以驻颜丹也失去了功效,这就是我苍老的原因。”

  公冶勤随之一叹道:“大侠与杜山主的一段感情,⾜可以动摇天地,坠落星辰,忧思催人老,想不到会如此厉害。”

  韦明远触耳伤心,不愿意再谈下去,连忙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公冶勤脸⾊一暗,低低地道:“解散了,朱楼瓦砾,不过瞬息间事,真是太快了。”

  韦明远惊道:“解散了?为什么要解散,纪湄呢?”

  公冶勤支吾半晌,才黯然地道:“死了。”

  “死了?”

  韦明远几乎要跳了起来,但是过了片刻,他又镇定了下来,慢慢地消去了动,轻轻地道:“死了也好,我这桩心事算了了。”

  这次轮到公冶勤吃惊了,望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韦明远轻轻一叹道:“在泰山会上,我已经宣布他不是我的儿子了,这次来看看他,正为了我一桩未了的心事,他死了就算了。”

  公冶勤惊疑地道:“大侠之言,实在令人费解。”

  韦明远叹道:“我虽然已不再承认他是儿子,可是他始终令我悬心…”

  公冶勤道:“⽗子乃人类天,无怪大侠不能忘怀。”

  韦明远‮头摇‬道:“不!我不是这意思,因为对他的行为,我至少有一部分责任,这次就是要告诉他好自为之,多行不义者必无善果,谁知道他已经遭报了。”

  公冶勤不以为然地辩道:“首领所作所为,并无违义之处。”

  韦明远庄容道:“那是念远找理由,事实上神骑旅的一切行为,哪一件是对的?就是他们作的义举,也有着一个琊恶的动机。”

  公冶勤想了一下道:“大侠不计亲,再下十分钦佩,只是…”

  韦明远苦笑道:“你必是认为我亲情太淡薄了一点,其实对他的死,我是难过的,可是我仍觉得他该死。”

  公冶勤默然无语,片刻之后,韦明远又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公冶勤低声道:“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怎么说呢?”

  公冶勤又道:“首领死因不明,可是凶手定是大內宮中之人,尤其是那个名叫宇文瑶的公主嫌疑最大。”

  韦明远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公冶勤乃详细地说明道:“在泰山丈人峰头,神骑旅用火药炸死了傅一飞与大內四十余名卫士,这是结怨之始。”

  韦明远叹道:“一下子四十余条人命,这似乎大狠了一点。”

  公冶勤道:“神骑旅先被杀了五十几个弟兄,大侠是知道的。”

  韦明远道:“以杀易杀,这是暴行…”

  公台勤道:“不过那时首领及首领夫人是为了自卫,傅一飞志在紫府秘籍,首领就是献出了秘籍,也未必能保住命。”

  韦明远无辞可对,只得道:“你继续说下去吧,我们不要争理了。”

  公冶勤乃又道:“三个月前大內派三批⾼手出关,渗⼊总坛,被夫人设计消灭了两批,只有宇文瑶与宮门四杰跟首领对了面。”

  韦明远又忍不住岔嘴道:“宮內技艺如何?”

  公冶勤道:“⾼不可测,首领力杀淳于雏,夫人计除⻩麟,四杰去二,夫人用心智挫败宇文瑶。此女尤其了得,若论功力,神骑旅无人与匹敌。”

  韦明远奇道:“宇文瑶如此了得,何以甘心认败?”

  公冶勤道:“宇文瑶看上了首领,情愿下嫁首领,首领拒绝了,宇文瑶扬言三个月后重来,志在获得首领。”

  韦明远一叹道:“又是风月牵,韦家人怎么永远都跳不出这个圈子。”

  公冶勤有点想笑,可是不敢笑出来。

  韦明远又道:“三月为期,不就是最近吗?”

  公冶勤道:“是的!夫人想尽办法,始终未能躲过此厄,三天前外堂堂主⽑文锡猝然暴毙,过一天是西门泰,再后是祁三连,今天早上在密室中发现首领无疾而终,死因不明。”

  韦明远恻然低头,半晌才缓缓道:“他成于紫府秘籍,死时还是肇因于此。是以重宝功籍,得之并非福缘,反是祸胎。”

  公冶勤憬然不语,韦明远又问道:“那么念远呢?”

  公冶勤忽发异容道:“夫人的态度很奇怪,她见了首领尸⾝之后,并无伤感的表示,看了片刻,突然发了一掌…”

  韦明远惊叫道:“⼲什么?”

  公台勤道:“她将首领的尸⾝击得粉碎,冷笑几声,吩咐我立刻解散神骑旅,然后就带着徐刚走了,不知到哪里去了。”

  韦明远愕然道:“这孩子怎样怪到这种程度?”

  公冶勤‮头摇‬道:“不知道!夫人是非常人,常有非常的行止。”

  韦明远想了一下,泪⽔不噤潜然而下,慢慢地移动⾝子向后走去。公冶勤忍不住跟在后面道:“大侠不想替首领报仇了吗?”

  韦明远回头含泪苦笑道:“不了!纪湄手下杀过无数的人,他们该找谁报仇去?江湖上怨怨相报,永无已时,我不应存此想。”

  公冶勤又道:“大侠难道连他的坟墓都不想见了吗?”

  韦明远黯然地摇了‮头摇‬,没有说什么。公冶勤几次语又止,倒是韦明远又问他道:

  “神骑旅解散了,你作何打算呢。”

  公冶勤凄苦地叹道:“我连参加两个最盛大的帮派,天龙派与神骑旅,我眼看着它在⽇丽中天时,阕然消亡,雄心顿尽,对江湖也灰心透顶,今后只想守在此地,陪着首领的英灵。”

  韦明远点点头道:“也好!江湖是个伤心的地方,也该倦鸟知还了,纪湄的坟墓有你照顾,他会在泉下感谢你的。再见了。”

  公冶勤作了一礼,韦明远点点头,回⾝上了马,缓缓地向前走着,望着他微沟的背影,想到一生光辉的岁月,公冶勤不噤替他掉下了眼泪。

  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声叫道:“韦大侠!请等一下。”

  韦明远回过⾝来道:“你还有什么事?”

  公冶勤菗出一卷书道:“这是夫人临走时给我的,要我送到梵净山去,大侠一定会到那儿去的,请您带去吧!”

  韦明远展开一看,只见卷首题着:“痴人冢!”

  三个大字之后,是洋洋洒洒的一番⾎泪情史,正是叙述他与杜素琼的全部遭遇,韦明远一边流泪,一面念着,直到最后的两句:“地老天荒!从此人间情常在;海枯石烂,而今冢中魂相依!”

  忍不住掩卷唏嘘,策马急驰而去!

  夜⾊深罩在梵净山,韦明远将⾝子蔵在黑暗里,望着一间小楼的窗子发怔,雨丝菲菲,淋了他的⾐裳。

  窗纸上有灯光映着三个影子,他知道那是朱兰在替两个孩子上夜课,琅琅的书声隐约可闻。

  韦明远用手擦了一下眼泪,低低地轻语道:“兰妹!孩子们,我不来看你们了,因为见了你们的面,我会更加深了自己的內疚,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亲,请你们原谅我的自私吧。琼妹已经等待我太久了,你们是最后一桩心事,我只想远远地望一下你们的影子,我就安心地去了…”是的,朱兰,另俩孩子,是他唯一的心事了,上次在杜素琼的墓旁,他已替自己安排好了归宿。

  剩下的只是一些心愿未了。

  他首先到玄真官中,见过了慎修,以及一些随他创天龙派的伙伴,红尘历一劫,他们的道心更坚定了。

  他把碎心人的事情告诉了老道士,老道士没表示意见。他又把文抄侯、聂无双、文梅姑的骸骨送回他们的故里安葬,本来想也许可以碰见祖师天龙子的。

  可是天龙子如闲云野鹤,他也就算了。

  到家乡拜过祖坟,天龙⾕也就是他早年投师学艺的幽灵⾕,拜辞过天龙大侠姬于络与天香娘子的双栖冢,归还拈花⽟手,默祷一番,接着就到关外去,原意想告诫韦纪湄一番的,不想反得了他的死讯,他难过了一阵,觉得反而心安了。

  在途间他又到洞庭之滨,默吊一阵萧媚,把纪湄的死讯告诉她,虽然她听不见,但纪湄总是她的孩子。

  他又吊过湘儿的坟,姑苏城中寒山寺畔再听一次凄凉的钟声,他又告诉了纪湄的死讯,因为她爱过这孩子。

  同时在寒山寺中,他意外地发现了天竺神僧法印,法印已虔心礼佛,无意向他争雄了,这件事令他十分欣慰,虽然是无⾜轻重的怨嫌,总算又了一桩,他愿意在瞑瞑归去时,心中的悬念愈少愈好。

  一切恩怨都已清了,除了萧环。

  可是他找不到她,也不想找到她,即将结束的余生,不须多惹情波了…

  窗上的人影渐渐地模糊,想是朱兰将灯拨小了。

  接着他听见朱兰的声音道:“孩子们睡吧。”

  韦明远噤不住又轻轻自语道:“睡吧!孩子们睡吧!兰妹!我也要睡了,我太疲倦了,这一觉我要睡到永生,再也不起来。”

  说完他轻轻地移动⾝子,直向杜素琼的坟墓而去。

  夜间夹着闪电,使他在闪光中将墓碑都看得很清楚,望着那空着的墓⽳,他安慰地笑了一下。

  “琼妹!我来了,马上就要跟你在一起了。”

  走到碑前,他准备做最后的一件事,把杜念远替他们作的那篇传记亲自刻上去。

  一个电闪过来,怔住了。

  空⽩的地方忽然有了字迹,也是刻上去的。

  是谁在这儿留字呢?他简直无暇思考,急着想看那字迹。

  借着晴空中一点微光,他慢慢地读着。

  心跳了,跳得很厉害,这字迹太悉了。

  是杜素琼的。

  明远:

  感君痴情作伴,振指留字时,內心动,几不成书。

  妾未死,妾不死,君亦不必死矣。

  天魔引耗力过度,妾仅一时虚脫而已,约计泰山会后四十余⽇,妾又悠悠复生,此四十余⽇中,四肢皆冰,惟头一点余温而已,不意竟能不死。

  妾未死实与死无异,复生之⽇,两鬓皆霜,皱纹満面,已不复昔⽇之素琼矣。九天梅虽能驻颜,却不⾜抗天魔引之‮大巨‬损耗,昔⽇梵净山主管双成即为前例。

  妾无庸人女貌印生命之思想,知君亦必不以妾貌衰而见弃,然自度⽩发英颜,实非其匹。

  委本意再度自寻了断,又恐君一念情痴,不改⾝殉之念,乃忍死须臾。

  嗣后深山古洞中为妾容⾝之地,所伴着惟一枝⽟笛,一腔爱君之情。

  君虽届中年,英姿依然,兰妹虽逾不惑,风韵不减。环师妹初度而立,尤其青舂,君未来岁月似锦,望为妾珍重此生,妾所愿也。

  妾今生得知己如君,实为无上之幸,今后山居岁月,当终⽇馨香为君祷也。

  若体妾爱君之意,盼勿存觅妾之念,即便陌路相逢,恐君亦难识妾矣。

  珍重!明远,谨记妾言。

  字迹到这儿没有了,韦明远一掌推开墓⽳,果然发觉人去棺空。

  “哈…琼妹!你真傻!你没有死,你老了,可是你不知道我也老了,丑了。天意要我们在一起,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也要把你找到…”

  豪雨!巨雷!都掩不住他的笑声。

  他魁梧的⾝材不一会就消失在夜雨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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