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兄弟
在精神病院的栅栏里,一棵松树
像动荡的野兽的內心。这使我想起
一个被察警送进来的人
——他是我们的另一个兄弟,也是我们的受害者
无论我到哪里,他总在那里念叨着
“我没病,放我出去吧!”
“我没病,放我出去吧!”
院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他听见
一匹老马在里面来回踩踏。马是老马
老马说:出去⼲什么呢
“做一把弹弓,见玻璃就打
见玻璃就打!”他闭上眼睛
一个静止的平面,仿佛已经被一声霹雳
——打开了道路
细小的箭簇飞过屋顶,广场,青草,绿荫
陷入活人和死者的疼痛
“我没病,放我出去吧!”
穿白⾊道袍的老马,第三个年头
依然在狭小的空间溜达:出去⼲什么呢
我们的兄弟趴在窗台上,太阳一样
赤裸着牙齿:“做一把弹弓
见玻璃就打!见玻璃就打!”他的目光
被走不尽的栅栏缠的疲惫;他的欲望
在內心的布袋里养着…那孤独的影象
像一块大巨的岩石,死活不肯开化
“我没病,放我出去吧!”
第五年,第八年…道貌岸然的老马
坐在办公桌后面嘟哝着:出去⼲什么呢
破损门牙,关锁不住的
始终还是那句话:“做一把弹弓,见玻璃就打
见玻璃就打!”世界微缩成一面荧屏
形状各异的口型,象流动的卡通画片
像纸面上不断呈现的雷霆
“我没病,放我出去吧!”
第十年,或许是第十五年,那匹老马
从殡仪馆的大烟囱里脫鞘而走
院长办公室的地板上,嗒嗒走动的
是另一匹老马。老马说:出去⼲什么呢
“找女人。”找女人⼲什么呢
“结婚。”结婚⼲什么呢
“入洞房。”入洞房⼲什么呢
“脫她的服衣。一件一件地脫。”
仙风道骨的老马満含着恐惧和。。喜悦:
然——后——,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脫掉她的裤衩!”
当时,所有在场的人
仿佛已经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新婚之夜闪耀的激情
但他,一个硬坚而持久的精神病患者
在掌声的簇拥里颤栗成一阵泪水
“最后,最后我要菗下她裤衩上的牛皮筋
做一把強劲的弹弓,见玻璃就打
见玻璃就打!”
附记:
他是一则信短的主角,也是一部电影的一小段台词
但更是我们梦魂中的兄弟!今天,我不得不告诉他——
是他的亲人,和他的那些被他称做兄弟的人
拨打的警报电话…
2006年7月28曰晚改自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