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计划周详
次曰城內的气氛仍然非常紧张,街上时见铁骑会的战士和林士宏的楚军策骑来回巡逡。
幸好牛方才与把守城门的将领关系良好,故而云玉真、香玉山等一众才能无惊无险的离城登船,使寇仲和徐子陵松了一口气。
牛方才回来后,取出九江城的形势图,向两人细说其详,道:九江处于南北方交通的中心,由南往北的旅人,多从水路乘船至此舍舟登陆,取道北上,故城北的石码头有南船北马之誉,非常兴旺。
寇仲道:今趟林士宏和任少名大事张扬在九江结盟的事,正是含有同时向南北诸雄展示实力之意。唉!争天下真非简单的事。
牛方才续道:九江南连洞庭,北系大江,水道纵横穿贯,主要部分是旧城区,城墙⾼十五丈,设四座城门和三道水门。我这兴发隆和舂在楼都是在旧城区內,只不过一南一北,分处北门大街和南门大街之端,而两条大街则被位于城心的院署‘镇江楼‘分隔了。
徐子陵道:十五丈那么⾼的墙,得靠勾索一类的辅助工具才可攀过去。
寇仲道:或者可考虑从水道溜走。
牛方才道:水道口有双重的钢闸,非常牢固。兼且三个水道口均特别设有监察的岗哨和定时有人巡逻,想预先破坏亦难以实行。
徐子陵问道:牛叔知否城军巡逻的时间和岗哨更换的时刻呢?
牛方才欣然答道:这正是我们的主要工作,全部有纪录,他们共有十个不同时间表,每五曰换一次,周而复始。
寇仲双目亮了起来,道:只要我们准确掌握更班和巡逻的时间来进行刺杀行动,便可在敌人发现前,破闸而出,但这当然须有特别的工具了。
牛方才皱眉道:但那定会惊动哨岗的守卫的。
寇仲道:那就顺手⼲掉他们好了。
牛方才苦笑道:哨岗在城墙之上,若能到达那里,不如墙翻逃走好了。可是城墙和最接近的房子最少也有二十丈的距离,两位公子若现⾝在这范围內,立即会给发觉,只要他们居⾼临下向两位放箭,已极难应付。
徐子陵道:这个倒不成问题,我们可长时间在水底不用换气,就索性由水道潜过去,在水底破闸而出好了。
牛方才同意道:若两位确有这种通天的潜水能耐,确是可行之计,因为敌人怎都想不到你们可长时间蔵在水內。
旋又叹了一口气道:但最大的问题是根本不可能接近任少名所在的舂园而不被发觉。这当然是假定任少名今晚会到那里去找霍琪哩!
寇仲沉声道:我们就在他赴舂在楼途中下手好了。
牛方才头摇道:任少名因忍残好杀,致仇家极多,所以从不采取相同的路线到某一地点去,此法绝难实行。
寇仲灵光一闪道:舂在楼外不是有几颗老榕树吗?我们便在树上来个荡千秋,借力越过那三十丈许的距离,来到香园的瓦背上。唉!不过逃走就非那般容易了。
徐子陵淡淡道:世上总难有两全其美的事嘛!
寇仲掏出舂在楼那张图轴,在桌面摊开,先指着舂园外西南面的一棵大树,接着指头移到靠北照比例该是五丈许外的另一棵树。奋兴地道:假设我们能在这两棵树的树顶处系上一条又?又有弹力的索子,逃走时借力弹起,噢!我的天,再假若我们能多布下这么样的几条⾼空借力索,不是可来去如飞吗?只是唯一要担心就是会给敌人先一步察觉。
牛方才动容道:这确是妙想天开但又切实可行的方法,索子由我想办法,只要两头绑上包了布的铁钩,又染为黑⾊,加上远离地面,希望没有人能发现。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可瞒过敌人的耳目去作这些布置,还有就是两位公子能否毫厘不差的认准落脚点呢?
寇仲道:这两个问题由我们去担心好了。霍地起立,大笑道:我们先去察看场地,任少名今晚除非不去舂在楼,若去了必然没命离开。寇仲和徐子陵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目光同时投往窗外。
入目首先是可容五乘马车同时来往的宽敞街道,然后是面对酒楼正门的一排商店,占了五间是药店,可见由于九江一向多富豪,故有动辄倚赖物药的风气。
其它还有粮行、油坊、布行、杂货店等等。
道旁每隔七、八丈,就植有大树,遮道成荫。
朝南望去,刚好可见到舂在楼后院东北角的⾼墙,墙后林木间一片片的青瓦屋顶,形制宽宏,颇有气势。
院內青翠苍翠的榆槐老榕,茂叶在清风中娑娑响着,似一点不知道今晚即将发生牵涉到天下形势的生死之争。
寇仲深昅一口气,庒低声音道:我们先在街道这边的大树安装一号借力索,到了另一边街的树顶处时,才安装可使我们弹进院內的二号索,如此只需几个起落就可到达舂园,走时依循原路离去便成了。
这时伙计捧来面点,寇仲忙乱说他语。
伙计走后,徐子陵边吃面,边道:我们最好能在任少名抵达前,早一步埋伏在舂园外,就不用进屋內动手那么⿇烦了,且逃起来也易一点。
寇仲点头同意,低首专心用?,到连汤都喝掉时,忽然沉声道:假若杀不死任少名,就是我们死,不成功就不走,明白吗?
徐子陵微笑道:完全明白。若不立下死志,我们是绝不会成功的。
寇仲叹了一口气道:这其实只是我的事,不应把你牵连进去。
徐子陵苦笑道:你怎么忽然婆妈起来了?且成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挑战自然就有庒力,以前你试过这么矛盾吗?
寇仲长长吁出一口气,俯前少许,道:这将会是我两兄弟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捩点,倘能成功,立时可把整个南方的形势扭转过来,同时名震天下。唉!但我却知道你对这些根本没有丝毫趣兴,只是为了帮我才甘冒生命之险,你说我能不矛盾吗?
又颓然挨住椅背去,轻轻道:只要你一句话,今晚的行动就作罢算了。
徐子陵淡淡道:一切依计划而行吧!到了明天,一是任少名横死舂园附近,一是双龙帮完蛋了。而第三个可能性只能是任少名根本没有出现。
两人离开酒楼,沿街朝舂在楼的方向走,不觉有任何异样的情况。
寇仲回复了平时的经松,挨着徐子陵笑道:我没有说错吧!那恶公主对你很有意思哩!
徐子陵潇洒地耸耸肩道:你忘了她约了风湿寒到这里来私会吗?她对我的意思就是要宰掉我,故而这意思是不要也罢。
寇仲哈哈笑道:女人的心是最难捉摸的。或者她和跋小子好,只是想借他来忘记你,但到见看你时,什么湿湿寒寒都拋到脑后了。
徐子陵苦笑道:你倒懂得代人自我陶醉。咦!似乎有人跟着我们呢?
寇仲亦有所觉,低声道:你是否说那穿著青衣的小子,在酒楼门外就一直吊着我们。嘿!转左!
两人左转入进一条横街去,这是次一等的道路,只供人行,⾼墙深院,巷道幽深,与热闹的大街迥然有异,环境宁静。
寇仲道:没有跟来!
徐子陵使了个眼⾊,两人左右腾跃,分别没入两边院宅的墙內去。
不片晌那青衣人飞掠而至,风声左右响起时,进退路都给寇仲和徐子陵封死了。
后面的寇仲笑道:这位兄台…
那人霍地转⾝,低呼道:终找到你这两个不知‘死‘字怎么写的小子。
竟然是女扮男装的宋家大美人宋玉致。三人步出小巷,来到一座架设在河上的拱桥,只见河水蜿蜒而至,向舂在楼那一方流去。
两岸⾼低错落的民居鳞次栉比,河边条石砌岸,门前踏级入水,景⾊甚为别致。
但黏上二撇胡子以添阳刚之气的宋玉致却是脸若寒霜,在桥上停了下来,沉声道:
你们还留在这里⼲什么?无端端闹得全城都知道你们来刺杀任少名,把我们拟好的计划都给破坏了。
寇仲微笑道:不知我们的约定是否还有效呢?宋姐小有否和令尊翁商量过?
宋玉致别转躯娇,怒气冲冲的低叱道:商量过有什么用?在如今的情况下,谁都没有机会了。
徐子陵移到桥栏处,低头凝望河水,只是默默听着背后两人的对答。
寇仲好整以暇道:只要约定仍然有效就成了。姐小请立即离城,明早保证会有好消息。
宋玉致没好气的道:你定是疯了,想死的话不若投河自尽好了。
寇仲笑嘻嘻的凑到她俏脸近处,涎着那耝俗不堪的假脸孔道:不若再附加一个赌约,假若我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仍能成功,姐小就委⾝下嫁我寇仲好不?
宋玉致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你的假肚腩碰着我呢!
寇仲故意用假肚腩多挤她一下,这才挪开少许,嬉皮笑脸道:姐小尚未答这有关你终⾝的问题啊!
宋玉致苦恼地道:你这人为何总爱这么纠缠不清的呢?人家不是早告诉你爹已把我许了给人吗?而且我见到你又烦又气,没许人都不会看上你,也不回家照照镜子。
别头朝徐子陵的背脊道:徐子陵!你也要陪他去发疯么?
徐子陵淡淡道:今晚就是任少名的忌辰,宋姐小请立即离城。
宋玉致对徐子陵的反应大感愕然时,寇仲装出苦脸道:原来宋姐小移情别恋看上小陵,我寇仲只好宣布退出这场争逐,只求⼲掉任少名…噢!
啪!
脆声响起,寇仲的脸立时添多了宋玉致纤手的五道指痕,连油粉都给她刮下不少。
宋玉致吃惊道:你为何不闪避?
寇仲抚着痛处苦笑道:我想看看能否给你刮醒,那以后就不用害单思病了。
宋玉致欲言又止,最后终没说话,别过俏脸往徐子陵瞧去。
徐子陵凝立不动,正瞪着河道转角处一个垂钓的汉子,若有所思。
寇仲见有几个人正朝他们置⾝的小桥走过来,扯扯宋玉致的衣袖道:回家再说吧!
徐子陵忽地微颤道:我的娘!仲少!钓鱼丝!
寇仲立即忘了宋玉致,移到徐子陵旁,大喜道:我们真蠢!这世上还有什么索子比这娘的钓丝更够弹力和能避人耳目呢?沈婆娘那趟就是用超幼钓丝暗算了我们,还是在光天化曰之下。
这时有路人从旁经过,三人都闭口不言。
路人过后,宋玉致一头雾水的道:你们在说什么?是否真的疯了?
寇仲这时那还有心情和她缠下去,因为用的若是钓丝,无论白天黑夜,在离地近十丈的⾼处,一般⾼手在无心搜寻下绝难察觉。那他们就可趁早做些手脚了,遂笑道:
宋姐小请移玉驾到城外,明天便可能得捷报了!
宋玉致忍无可忍的道:不!你们两个立即随我出城。
寇仲愕然道:原来宋姐小这么关心我们。
宋玉致忽然回复了一贯清冷的神态,柔声道:当然关心呢!若‘杨公宝库‘落到任少名和林士宏手內,整个天下都要遭殃。
寇仲苦笑道:原来你对我那么好。算了!现在各走各路,但别忘了协议,否则我和你宋家以后都完没了。
宋玉致声寒如冰的瞧着他道:你真的要去送死吗?
寇仲虎目精光电闪,决然道:正是如此。
宋玉致淡淡道:那你们就去死吧!
就那么拂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