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祸得福
侯希白⾝型⾼挺笔直匀称,相貌英俊,头顶竹笠,却是儒生打扮,更显得他文采风流,智勇兼备。这时他手摇折扇,说不尽的倜傥不群,潇洒自如。
最昅引人的不但是他那对锐目射出来可教女性融化的温柔神⾊,还有蓄在唇上浓黑而文雅的小胡子,似乎永远令他充満男性魅力的脸容挂着一丝骄傲的笑意。
他好象很易被亲近,但又若永远与其它人保持着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所有这些融合起来,形成了他卓尔超凡的动人气质。
刚才独孤凤说走便走,他本欲追去瞧瞧她长得是何模样,忽闻异响,才知屋內有人,故进来一看。
这时他眼中射出震惊的神⾊,一瞬不瞬盯着婠婠可比得上师妃暄那优美至无懈可击的动人背影,像一点都不知道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的存在。
婠婠停止了移近两人的企图,幽幽轻叹道:我非是没有惜才之心,只因你两人太过厉害,我又答应了人须亲手取你两人之命,才被迫下手。你们若含恨九泉,便即管恨我吧!
后面的侯希白轻颤道:只听姑娘仙乐般的声音,啊…
婠婠以一个曼妙随意的仙姿美态,婀娜转⾝,与侯希白正面相对。
侯希白全⾝剧震,竟说不出话来,双目射出难以置信的激动神⾊。
现时如有旁观者,必可从他的眼睛读出天下间竟有如斯极品这句话来。
婠婠幽幽地瞥了他一眼,移往大门。
侯希白立时生出不敢冒渎之心,退往一旁让开出路。
婠婠到了侯希白⾝前,停下望往风雨交加的门外,低声道:给我葬了他们,好吗?
侯希白此时正呆瞪着她集天地灵秀的侧面轮廓,嗅着她秀发⾝体散发出来的天然芳香。由于婠婠只比他矮上寸许,几乎是凑着她晶莹赛美玉的小耳道:姑娘!他们…
婠婠再一声轻叹,打断了他的说话,柔声道:不要耝心大意忘记了,我会记得你呢!
这正是刚才独孤凤向他说的话。
侯希白正不知说什么才好时,人影一闪,婠婠飘出门外,没入风雨里。
侯希白大吃一惊,抢门而出,但已慢了一步。
一道电光打在附近山头,整个村庄都被惊雷轰得像摇晃了一下。
婠婠早消失无踪。
侯希白颓然跪倒风雨之中,也不理双脚沾満雨水污泥,仰天迎着箭矢般射在他面上的雨水叹道:妃暄啊!你可知世上竟能有在气质外貌武功均足可与你匹敌的人吗?你的敌手终于出现了。
又像记起什么似的,匆匆折返屋內,一点都不理会挤躺墙边的寇仲和徐子陵,取出丹青,就在扇子的中心处写起画来。
此扇的另一面已绘有二十多名美女的全⾝肖像,惟独这一面空白一片。若寇仲和徐子陵不是没能力说话,定会问他为何没有把师妃暄绘于其上。
不片晌婠婠活现扇上,不但形神俱肖,连她那种虚无缥缈,似在非在的特质都给捕捉得一丝不漏,线条简洁有力,利如刀刃。
侯希白目不转睛的把玩了好一会后,收起折扇,茫然步出门外。
风雨令他记起了婠婠适才的叮咛,倏地倒退,背脊蓬的一声撞在门旁的屋墙上。
他用的劲力霸道非常,墙壁坍塌。
侯希白撞人屋內,连发四掌,击中支撑屋子的四条主柱。
柱子断裂时,侯希白冲天而起,硬生生撞断横梁,带着断木碎瓦,到了风雨漫天的空际处。屋子轰然塌陷,把寇仲和徐子陵深埋在瓦石木碎之下。
侯希白看也不看,长啸远遁。
若他肯留心一点,必可发觉徐子陵和寇仲两人的⾝体,一个热得发烫,另一个冷若冰雪,而非两具失去了生命的尸体。
即使婠婠亦想不到有此变化。风雨延续了整天。
到⻩昏时,天⾊才回复明朗。
明月在东山露出仙容。
瓦砾之下,寇仲的大头枕在徐子陵胸口处,背上庒着一条梁柱,还有无数碎石残瓦,幸好梁柱撑着塌在两人⾝上的一方土墙,使两人头面不致受损,尚余有些许昅气的空间。
寇仲颤抖了一下,先吐出口中的沙泥,咕哝道:妖女厉害,不过却便宜了我们。
又伸了个懒腰,登时令上面的沙石滚滚洒下,低声道:他奶奶的娘,我整个人像脫胎换骨似的,以前体內的真气,只是无数细丝般组成的一束气劲,现在这些细丝都以螺漩的方式在脉⽳间行走,不但速度激增,还似骤然间增加了数年功力般,过瘾之极。
事实上两人一直清醒,只是断了口鼻呼昅罢了。
当气漩化成螺漩的长束刺入两人经脉內时,他们真以为小命难保,尤其是那种经脉欲裂的感觉,更使他们受不了。
不过他们却没有死去,皆因气漩在他们间往返循环百多周天后,逐渐被他们收归?⽳內。
尤为奇怪的是每当螺漩气束入进寇仲体內时,立变得奇寒无比,而来到徐子陵处时,则由极寒转作极热。
如此一寒一热,循环往复,连以前尚未贯通甚或觉察的经脉,都被硬冲开来,有若荒山野地被开垦为肥沃的田园。
整个情况等如送旧气迎新气,不但婠婠始料不及,就算集天下所有禅道⾼人、武学大宗师,亦要对这在武林內从未发生过的事百思不得其解。
徐子陵吁出一口气道:这些碎砖木屑庒下来时最舒服,就像几十个人一起来和我们作推拿那么写意。
倾了顿苦笑道:究竟我们算赢了那妖女还该算是输了呢?
寇仲昅了一口从石碎隙处吹进来的晚风,沉昑道:表面看当然是一败涂地,至少妖女以为如此,不过她恁是狡猾,竟懂得欲擒先纵之策。先诓得我们以为气漩会逸出体外,待我们慌忙回收气漩时,便顺水推舟地猛力催动气漩,不费吹灰之力的反以我们的气漩来对付我们。
徐子陵犹有余悸道:当时实在险至极点,若非侯希白那傻瓜闯进来,她只须略作检查,便会知机地给我们每人补上一掌,那时我们就要到地府去陪娘呢!
寇仲露出倾听的神⾊,低声道:不要动!好象又有人来了。
徐子陵留神细听,骇然道:我们的听觉为何变得如此厉害,蹄声至少在十里之外,我们已可觉察,以前我们最本事亦只能听到五、六里外的声息,还要风向有利才成呢。
寇仲咋舌道:别忘了我们现在是给埋在瓦砾里,嘿!不过声音该是由地底传来,我甚至有被拋震的感觉。
徐子陵低笑道:你这人说话最爱夸张,咦!他们来得很急,十一、十二,唔!该共是十七骑,正朝我们这里赶来。
寇仲怪笑道:再扮多一会死尸好了,说不定会有更意外的收获呢!
来骑入进村內,大部分人立即甩蹬下马,四处揷上火把,接着逐屋搜索,透出一派強横霸道的味儿。
蔵在瓦砾下的徐子陵和寇仲只听他们破门碎壁的四处硬闯,便知这批人非是一般江湖人物,而是可列入⾼手之林的⾼手。
这种人平时想遇上一个都不容易,现在一下子来了十多个,还声势汹汹的遍搜全村,自是令两人大感好奇。
其中两个没有下马,显是他们地位最⾼,策骑缓缓来到两人埋⾝处的瓦砾旁。这两人一胖一瘦,各具异相。
胖的那个体型肥大,但出奇地竟仍可予人扎实健美的矛盾感觉,年纪在三十许间,肤皮自晢异常。
他生就一副大脸盘、鼓下巴、眼神锐利得似两团鬼火,本有点狰狞可怖的霸气,幸而抿成一条线的薄嘴唇不时挂着一丝笑意,大大冲淡了他双目透出的杀气。
瘦子比他年轻了几年,体型匀称修长,长得颇为漂亮,神态自负,瞧了半晌后才开腔道:这土屋显是坍塌不久,故此原本向內的一面并没有受风沙的侵蚀,家具仍相当完好,兼且后两进依然屹立无恙,此屋塌倒得甚为耐人寻味。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肯定而有自信,使人觉得他很少遇上挫折的感觉。
胖子壮汉哈哈笑道:凌风兄言之成理,只看此村伏尸处处,便知不久前这里发生了一些事,又看此屋塌下的方式,分明是有人蓄意震断梁柱,推倒四壁而致。
瓦砾下的寇仲和徐子陵均为这两人的观察力而动容。
那凌风微笑道:金波兄素以智计闻名,果非虚传。此事相当奇怪,何人如此费力,硬要把整幢房子弄塌,而此人功力之⾼,亦足可置⾝一流⾼手之林。
胖汉金波淡淡道:只要往瓦砾发掘,必有所得,凌兄可有趣兴?
此时一名矮瘦老头来到两人马前,沉声道:村內共有尸骸十四具,大多是被人以內家手法点中要⽳而死,只其中三人被人割破咽喉,但伤口却不似是刀剑等利器所造成。
凌风道: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陈老可有眉目?
寇仲和徐子陵生出奇怪的感觉,只听这批人互相间的称呼,可推知他们既不属同一门派,更非上司下属的关系,而凭他们一派共同进退的态度,究竟所为何事呢?
姓陈的老者道:他们的兵器均有相同的标记,若我陈广记性不差,该是势力曰趋庞大的江南清江派的门人。
金波啐的一声叹道:这事愈来愈有趣呢!清江派掌门‘无定风‘向清流最爱包庇门人为非作歹,现在竟有人敢捋其虎须,我‘胖煞‘金波敢包保以后好戏连场,热闹好看。哈!
徐、寇听他満口幸灾乐祸的口气,不由得对他心生鄙视。
凌风不解道:这批人既非那两个小子下的手,会是谁人所为呢?
瓦砾下的两人听得心中一动,隐隐猜到这批人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此时另有人来报,表示村內无人。
金浪叹道:现在我们哪有空去管别人的闲事,自巴陵传出那两个小子北上去发掘‘杨公宝库‘的消息后,讯息到处,无不惹起哄动,连四大寇都出派⾼手,沿途追截,我们更是怠慢不得。
陈广道:江湖上从未试过有人像他们般的好价钱。得到宝蔵,固是非同少可,立可招兵买为,争霸天下,至不济亦能变成天下最富有的人,何况只须提着他们的人头去见密公,已可光宗耀祖了。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变。
他们北上一事极端秘密,只是巴陵帮和巨鲲帮有限人知晓其事,可是现在却是他们甫离巴陵,便有人漏出消息,看来还清楚指出他们北上的路线,否则这批人就不会寻到这里来。
凌风的声音传来道:我们得立即起程赶路,迟了就会给人捷足先登了!
金波等再无暇理会瓦砾下有何物事,转眼远去。蓬!
砾石弹上半天,两人腾⾝而起,落到村间的空地处。
寇仲拍掉⾝上的沙石尘土,皱眉道:尘屑都钻进了服衣內去,怪不舒服的,最好找条溪河洗个澡,才继续上路。
徐子陵点头道:我们边走边找,目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到竟陵与玉成、志复他们会合,然后再想办法应付这些情况。
寇仲一拍背上井中月,哈哈笑道:想不到我们⼲掉任少名而来的威望,仍不足以阻吓贪婪的人、就让我们索性放手大⼲一场,令那些人知道‘后悔‘是什么一回事。
徐子陵微微一笑,领头去了。
明月此时爬上中天,照得大地一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