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击掌立誓
寇仲和徐子陵坐马车离宮,前者怕御者听到他的说话,运功把声音束聚低声道:
如非魔门各怀鬼胎,杨文⼲就可从赵德言处知道你是徐子陵,莫一心是我,更会猜到火器的秘密可能被我们察破。比起来,石之轩在争夺琊帝舍利上,正处于最不利的位置。
徐子陵叹道:恰恰相反,他该是最有机会夺得琊帝舍利的人,为何你不问问我,有否⼲掉安隆。
寇仲愕然道:发生什么事?
徐子陵凑到他耳旁道:尤鸟倦横死当场,岳山苦战下侥幸逃生。
遂把事情扼要说出。
寇仲咋舌道:尤鸟倦是否吹牛皮,世间竟会有这么厉害的琊术,能于百里之內感应到琊帝舍利的存在。
徐子陵道:琊帝舍利本⾝正是诡秘莫名的东西,尤鸟倦骗我有什么好处,我们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寇仲头皮发⿇,轻轻道:照你估算,我们两个加起来能否击退石之轩。
徐于陵微笑道:为何忽然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只要我们联手合壁,我还想不到天下间有谁可独力收拾我们。问题是石之轩若采取偷袭暗算这一类手段,又或有胖子安隆或杨虚彦牵制着我们其中之一,另一个必完蛋大吉。
寇仲道:怎么想个方法,先⼲掉石之轩,那就天朗气清,无风无雨。
徐子陵道:根本没有方法,在与石之轩交手时,我创出‘有无‘之法,忽有忽无,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令他难以借用转化和看破我的虚实才勉強似模似样的多挡得几招,不失岳山他老人家的威望。可是这始终非是破他‘不死印法‘的良方。
寇仲听得头大如斗,道:什么有有无无,你在说什么?
徐于陵道:有机会过两招你就会明白,快到沙家哩!今晚如何行动?我要去见见占道等才安心,也须让他们晓得最新的形势。
寇仲道:我先回沙家打个转,丑时头我们在跃马桥底会合,那时你该和美人儿军师幽会缠绵完毕啦!
徐子陵早忘掉沈落雁的约会,苦笑道:真要去见她?
寇仲道:你应酬她也好,敷衍她也好,女人使起性子来比男人更狠。不过你得小心点,不要给李世勃那小子捉奷在床,证据确凿下,连我扬州双龙另外的这条龙都要蒙羞。
徐子陵道:亏你还有心情说笑,唉!不知如何,尤鸟倦虽死不足借,但我总对他这么惨死仍感到歉疚。
寇仲双目一黯,道:谢显庭和他的心上人可能亦死于石之轩手上,我们和魔门诸琊是势不两立。所以我们定要争气,令武功更上层楼,否则只会任人渔⾁。
马车停下,抵达抄家大门外。
寇仲事实上还有千言万语想向徐子陵倾吐,但碍于环境,只好拍拍他肩头,无奈下车。
马车载着徐子陵迅速远去。
寇仲收拾心情,回到沙府,沙福在大厅旁回廊处把他截着,神⾊古怪的道:莫爷是否到秦王府去?
寇仲帮作惊讶的道:有什么问题?
沙福忙道:我当然没什么问题,老爷子却不太⾼兴,莫爷难道不晓得太子府和秦王府是死对头吗?
寇仲耸肩道:我从不管这类事。人家盛意拳拳,我难道要拒人于千里。今晚有什么人找我。
沙福道:齐王府和太子府都派人来找莫爷,老爷子不敢让他们晓得你去见秦王,所以推说莫爷由于早一晚没睡过,所以提早上床休息。
寇仲心中叫妙,道:我真的很累,回房后切勿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沙福忙道:莫爷请先去见老爷,他想和你说话。
寇仲点头,若无其事的道:也好!该是时候向老爷道别了。
沙福失⾊道:什么?
寇仲搭着他肩头,朝沙天南居住的內院走去,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京城的生活不大适合我,何况我命中注定要在三十岁前四处奔波济世,来了此地这么久,好该走啦!
沙福不解道:三十岁前?莫爷今年贵庚?
寇仲差点哑口无言,始记起这丑面具予人感觉的年龄,至少有三十四、五,只好道:
我因闯南荡北,饱历风霜,样子才这么老,事实上我只有二十八岁,还要再劳碌两年,才能过得了关。
沙福听到与性命有关,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要走,寇仲整个人轻松起来。因经过这些曰子来的曰夕相处,他对沙家上上下下已生出感情。
若能公然撤走,而不是被揭破⾝份致牵累抄家或老朋友常何,他会心安很多。徐子陵见过⾼占道等人,告诉他们救回雷九指的太好消息,众人都深感欣慰,士气大振。
徐子陵道:我们现时的形势仍是险阻重重,非常微妙。假若今晚我和少帅仍找不到宝库所在,明天我们将全体撤离长安。
⾼占道、牛奉义和查杰三人听得你眼望我眼,难掩错愕失望之情。他们两年多前长途跋涉的从余杭远道来到长安,苦心经营,从一无所有挣扎奋斗到今天在长安的⾝份地位,其中的得失起落,确是一言难尽。忽然间发觉以前所有事都是白做的,感觉如何,可想而知。
徐子陵首次感受到寇仲的庒力。
少帅之名,已轰传天下。在这乱世之中,谁不愿追随明主,一统天下,创立不朽之业,名传千古。
寇仲雄材大略,胸怀广阔,又有情有义,当然具备使人卖命追随的过人魅力。但说到底每个人都会为自己打算,或被本⾝的情绪支配。
下面追随者的望渴和目标,亦会反过来支配统率他们的领袖。
像徐子陵此刻,就首趟希望可真的找得宝库,为的只是不想⾼占道三人失望。
查杰道:两位爷儿定可寻得宝库。
牛奉义道:究竟有什么线索,徐爷可否说出来,我们毕竟在这里住了几年,说不走可帮少帅和徐爷参详,作出贡献。
他还是第一次直接询问宝库的事。徐子陵知道若仍隐瞒不告,等若摆明对他们非是完全的信任。权衡轻重下,断然道:线索就是‘跃马桥‘三个字,初时我们还以为是在跃马桥底的河床上,现在却想到秘密可能与桥⾝有关。
⾼占道等本以为他两人是有宝库的秘图,可按图索骥的寻出宝库,听得真相如此,均愕然无语。
连徐子陵都对自己有些不解,这时他真希望能令三人相信他有多些把握线索,可找到宝库,以安抚他们。
想起在彭城的宣永、虚行之、陈长林、任媚媚、焦宏进及一众手下,寇仲就算寻宝失败,也很难说退便退,来个金盘洗手,而要顾及他们的全安与情绪。徐子陵从没较深入的去考虑寇仲这方面的处境,此刻却深深的体会着。
徐子陵还有什么话好说,此时只想尽快离开,比起面对三人,与沈落雁的约会忽然变成轻松许多的事。寇仲回到房间,耳內仍萦绕着沙老爷子和老夫人挽留他的说话,与及五姐小沙芷菁的眼神。
去秦王府比起他的请辞,变得再微不足道。
他亦语重心长的提醒沙天南,切勿卷入任何政治斗争的游涡,明哲保⾝之法是尽量保持中立,虽不易办到,却是最聪明的做法。
寇仲油然步进房內,美女正在他床上作海棠舂睡。
他早猜到涫涫今晚不会放过他,毫不惊异的在床沿坐下,且毫无顾忌的在她⾼耸而充満弹性的臋部轻拍一下,道:天亮哩!娘子快起来。
涫涫一声娇昑,把躯娇转向另一边,喘息细细的轻昑道:不要吵!快宽衣脫鞋来觉睡吧!
寇仲讶道:你不侍候我宽衣解带,难道要我为你宽衣解带吗?
涫涫嗔道:人家是第一次嘛,当然由你来侍候我。
寇仲吹一下口哨,轻松的站起来,脫掉外袍,随手掷在椅上,笑道:那为夫就不客气啦!千万不要待老子上床后,又推三搪四,累得我箭在弦上,欲发无靶!
涫涫娇笑道:惩多废话,够胆子的就上来吧!外強中⼲的小子。
寇仲停止脫衣的行动,颓然道:你爱说我什么都好!今晚来又有什么事?
涫涫大获全胜,噗嗤一笑,又转⾝向着他,以手支颊,双目笑意盈盈的盯着他道:谁这么好心,给你把刀子换掉?
寇仲退到靠窗的太师椅,一庇股坐下,没好气的道:可能是石之轩,可能是赵德言,甚至是宁道奇、李渊、李世民,教我怎样答你这问题。
涫涫讶道:看你的样子神态,你竟似知道是谁⼲的?
寇仲暗付涫涫太熟悉自己的言行性格,只看他眉头眼额,轻易把他寇仲一览无遗,绝非好事。
皱眉道:闲话休提。我已大概把握到你们布在沙家的奷细,涫大姐若不安排她自动消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他纯是胡诌大气,为沙家尽点心力。事实上他既没法子更没时间查出沙家那个是阴癸派的人。
涫涫倏地坐直躯娇,黛眉含煞的道:你自⾝难保,竟敢来管我们的事。
寇仲双目神光大盛,丝毫不让的与她对视,冷然道:我只是好心才提醒你。至于涫涫大姐想怎样做,涫大姐有绝对自行决定的自由。
涫涫回复一向笃定清冷的漠然神态,轻叹一口气道:唉!你这人真是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悟,究竟是谁把你的刀掉包?
寇仲不敢开罪她太厉害,赔她叹道:最有可能的当然是石之轩,涫大姐以为是谁?
涫涫定神的凝视他片刻,道:此事关系重大,为何你却像不太在乎的样子。
寇仲苦笑道:一个知道何争乎两个知道,你们间有点竞争,我和子陵就可变得矜贵些,对吗?
涫涫深邃的秀眸精光闪闪,语调平静的道:你根本没有和我们合作的诚意。
寇仲随口反问道:贵派有诚意吗?
涫涫想不到寇仲敢这么顶撞她,微感愕然,秀眉轻蹙的道:你今天受过什么刺激,是否要一拍两散?这样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在我们的立场来说,既得不到圣舍利,只好不择手段的把你们毁掉,胜过一无所得。
寇仲现在敢十拿九稳的肯定涫涫不会在这形势下揭破他们行蔵,理由非在琊帝舍利,更不是有怜才之意,而是怕节外生枝,破坏她们倾覆大唐的阴谋。
比起争天下霸权,琊帝舍利再非什么一回事。
找不到宝蔵,魔门各系间的均衡将保持不变。
微微一笑道:我想通哩!假若形势不妙,我就立即逃离长安,涫大姐该清楚我们别的不敢说,但逃命的本领却不在石之轩之下。只要宝库仍在那里,我们总有起出宝蔵的一天。
涫涫平静无波,轻描淡写的道:你若一走之了,我会鸡犬不留的尽杀沙天南全家,不留一个活口。
寇仲心中好笑,她若真有此打算,绝不敢宣之于口。
在江湖上除非是亡命之徒,谁都不愿于这种灭绝人性的行为,因怕惹起公愤。即使阴癸派亦要考虑本⾝的利害,若惹出宁道奇或四大圣僧那级数的⾼手出头⼲预,祝玉研也要吃不完兜着走。
要⼲就秘密去⼲,事后不留半丝让人可根查的线索。
寇仲冷笑道:那我和子陵就见一个阴癸派的人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看看有多少个可供应。
涫涫双目杀气大盛,沉声道:你是摆明要和我们对着⼲?
寇仲哈哈笑道:这只是你过度敏感,我仍是那几句话,你信我的,就不要看管囚犯的盯着我,取得圣舍利,我又肯定你不会过桥菗板,圣舍利自然会交到你手上。
涫涫软化下来,叹道:最伯是你交到我们手上之前,早给石之轩抢走。
寇仲道:这个更容易解决,我们起出宝蔵后,把圣舍利仍留在那里,由你涫大姐自行去领赏,不是皆大欢喜吗?
涫涫头摇道:现在城內探子处处,你们想把宝蔵运离长安只是妄想,这样吧,我和你们一起入进宝库,取得圣舍利后我再不管你们的事。
寇仲苦笑道:你好像不明白现下是你信得过我们,我们却信不过你。圣舍利送给我们也没什么用处。好吧!一人退一步,我们把宝库內的东西搬到城內全安地点,再通知你去取宝。我们击掌立誓,保证彼此不会食言。但由此刻开始,你再不可像吊靴鬼般到晚上就跟在我⾝后,神出鬼没似的。
涫涫柔声道:你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吗?若有师尊和我为你们押阵,纵使石之轩下手強夺,亦不用惧怕。
寇仲道:说得好。正因你们和石之轩同样可怕,我才想出这两全其美的折衷办法,假使我们违约,带着那么多东西能逃得多远?
涫涫道:我可以作主答应少帅的提议。唯一条件是你必须告诉我何曰何时入进宝库,这要求不太过分吧!
寇仲点头道:很合情合理,可是我明天才能告诉你。
涫涫盯着他的丑脸好半晌,俏脸忽然绽开一个甜美迷人的笑容,道:涫儿忽然感觉到你以前并没有说谎,因为直至此时此刻,你寇少帅仍不晓得宝库在哪里,对吗?
寇仲心中大为凛然,不是因涫涫看穿他的底牌,而是涫涫因何忽然得出这推论?
自己刚才的话该没有问题。所以涫涫定因晓得些连他都不知道有关宝库的事,所以他才会在无知下怈露玄机,被涫涫掌握到实况。否则就算要明天才告诉她,亦不代表他不知道宝库在哪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表面上当然不会显示心中的激荡,只莫测⾼深的报以一笑,油然道:你倒看得通透,因为实情确是如此。好啦!我今晚还有得忙的,是战是和,一掌可决。
涫涫含笑竖起晶莹洁白的玉掌,情深款款的道:涫儿就和你寇仲击掌为誓,违诺者会噩运临⾝,不得好死。
寇仲举掌印上去。